第三十四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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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13
一望無際的沙漠中，隨著不應出現的各種詭異地形、散落著數座村莊的景象，是已經一躍飛天、在空中的笛鼻頓圖恩，對「破壞者之地」的最後印象。
在中央、頂頭飄著雪的高山，以及順著留下的幾條河流，就這樣支撐了這片土地、雖稀少卻求生意志強韌的人們；密林、草原、農田、礦山，有太多不該出現在沙漠的景色，似乎也暗示著、第一批被放逐者的豐功偉業。
曾經，這片地是他唯一的歸宿。在這樣的詭異土地上，他尋找著故人、為了人們努力、也和同伴一起歡笑。
然而這些寶貴的回憶，將在今天畫上句號。因為，他正筆直飛向這片地的枷鎖──那把外界分隔開來、金黃色的魔法屏障。
據說只要是人，碰到那上至高空、下到地底深處的金黃色屏障，就會受到苦不堪言的雷擊；有人曾想強忍痛意、硬闖過去，卻最終被燒成隨風飛逝的黑灰。
無論，是不是破壞者，想要通過那屏障、簡直是癡人說夢。
但現在的他，肯定自己身上的「特殊法術」、能讓他毫髮無傷通過。他等了如此之久，就是為了這一刻。
儘管由於某個叛徒的關係，自己沒辦法照原先計畫、帶上「解放者」的所有成員，可終究是成功了。即便是備案。
現在的笛鼻頓圖恩，只得自己隻身一人、前往到外界，然後招集有志之士，去某地的王宮解除這魔法屏障。
若是那叛徒沒有提供錯誤的情報──魔法屏障由每個國家、王宮最深處的魔法陣所維持。只要有一處被打破，就會讓屏障開出大洞來。
這也維持住了外界的非戰爭狀態，各地也只產生過零星的地方鬥爭。
因為誰都害怕著「破壞者」。害怕這群被普通人關住的怪物們，出來後就會大殺四方。
笛鼻頓圖恩很清楚。在親身於此塊土地生活後、更是清楚。
這裡有的，只是一群求生的人們。他們物資匱乏、逼不得已互相鬥爭、甚至還有被誣陷的普通人。
所以他才決定，要解放這群可憐的人們。
而當他進入那建物的瞬間，發現老者已無蹤影、徒留那計畫用的魔力時，笛鼻頓圖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此刻不做，更待何時。
於是他拋下所有仇恨。沒有仗著自己獲得無窮魔力，就攻擊起在現場、疑似打倒老者的法師和另位叛徒；沒有回頭找那名、砍殺了幾乎所有原成員的壯漢算帳；沒有想解決一開始、尚未被解決的矮小男子；也沒有拿起長劍、砍向遲遲不交出杖的少女。
只要最後這一步成功了，「解放者」組織的夙願、將會被實現。
……那麼，這些行為，一定也會被原諒的吧。
不對。這些，只是逃避啊。
根本還沒搞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完全脫離老者洗腦的他，卻很明白、自己是在逃避責任。
不只是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還有為了這個計畫、被犧牲的所有人。自己或「組織」殺過、搶過、傷過的任何人。
這些人身心物的損失，全都得算在他‧笛鼻頓圖恩頭上。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枷鎖。
所以，才更要去實行這件事。
為了──能原諒自己。
於是他選了最快的方式、最急的速度，飛向自己日思夜夢、一心想要打破的金黃色夢魘。
就算僅是穿透過去，但也踏出了第一步；更不用說，現在的他擁有如此龐大的魔力，加上原先就會的秘術「復甦術」，簡直無人能敵。
真的成功離開這裡後，那怕外頭已經有國家級的聯軍、想要對抗他，他都能一口氣殲滅。
只要，按部就班去做就好了。沒人能再攔著自己。
最後他甚至可以在屏障消失後、隻身一人阻擋所有軍隊，現在的笛鼻頓圖恩、就是有這種實力。
這些人們，總算不必再因資源缺少而受難。完美的結局。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發覺到、那金黃色的屏障，已經在他眼前。照這速度飛下去，很快就會通過屏障。
──總算嗎。
然而，這命運的一瞬間、即將發生的同時，他卻感受到、後方有什麼正在快速飛來，且是逼近自己。
他雖然想回頭查看，但這樣會影響飛行的速度、反而會變相被「那物體」追上也說不定。
「……不對！太快了──」
等到他發覺不對勁、回頭觀看的時候，那物體──
一把柄後連接著超長魔力鎖鏈的短刀，已經猛然刺入了他的肩頭！
「這、這是什麼！？」
由於自身施展「復甦術」，所以這擊沒有帶來多大痛覺；可這把短刀卻讓他無論耗多大力、都無法從肩頭抽離！
他也在抽動短刀時，隱約發覺，刀身被魔法所變形、深深扣住了自己的肩骨，猶如化為了身體的一部份！
偏偏笛鼻頓圖恩自己也因為「復甦術」、無法輕易扯斷自己的身軀；就算用蠻力扯開了，一樣會馬上接回去！
「可惡，就差一步了啊！！！」
※ ※ ※
「很好，差點就來不及了！！！」
遠在地表上、「解放者」的原實驗室建築物內，一名紅袍男子興奮大叫。
此刻，他正透過術式、共享了某位少女眼前扁平浮空圓玻璃內之視野，確認他們的目的的確有達到。
「好，待會──給我往死裡拉！！」
※ ※ ※
不久前，阿格諾才拿著一份意外入手的「計畫書」，攤在草地上、和同伴們一起討論。
「照這計劃來看，」紅袍男對計畫書的重點部位、以手指點出，「那傢伙用了這種超耗魔力、人體也難以負荷的新法術，在身上做了一層能通過屏障的膜──這讓他可以獲得某種完全相反的體質，藉此騙過魔法屏障。
如果這計劃書寫得沒錯──魔法屏障的性質，剛好是『人只入不出，物資只出不入』。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在他通過屏障後，把他拉回來、讓那混帳被燒成灰燼！」
聽完阿格諾的作戰，兩人紛紛搖頭回應。
「不可能的吧。他都飛走了欸。」索瑪西西首先開炮，「還是想想，怎麼在之後引發的亂事中活下來吧。」
「那個，首先利用我們先知道消息這點、屯點物資如何？」菲力也舉手提出構想，「然後把河邊小鎮作為據點……」
唯有一人，將阿格諾的話當作了可行。
「真、真的做得到嗎？！」
奧爾蕾迪真誠的雙眸，帶著微弱的希望。少女的神情，似乎連這一絲的冀望、也不打算輕易放棄。
而這正是阿格諾所想要的──紅袍男的嘴角，也隨之自信了起來。
「當然！但在場所有人，都得出上力！」
「！」
原先還有點懷疑紅袍男的其餘兩人，發現阿格諾散發的氣場後，輕笑出聲。
「──我就再信你一次！反正，失敗也就是維持現狀罷了，沒什麼不能賭的！」
「我果然是笨蛋，還是難以不去相信你呢。算我一個！」
加上一開始就贊同的奧爾蕾迪，簡單地對他點了個頭。
此刻，阿格諾便從腹部開吼出聲。
「好。那就開工啦！速度是關鍵，別讓那傢伙跑掉！」
於是乎，三人開始依著阿格諾的計畫，前往原先有著魔力儲存器的建築物、做足作戰的準備。
索瑪西西為對刀上了互相連結的魔力鎖鏈，並盡可能地集中精力、延長鎖鏈的長度與耐久；奧爾蕾迪則裝備上之前使用過、可以觀看遠方視野的扁平圓玻璃，還為曬衣桿補上過量的魔力；菲力則負責在奧爾蕾德射擊時、好好穩住少女的身軀。
望著肌肉男、摟上少女相對柔弱的身型，索瑪西西不知怎地、心中有股無名火悶燒著。
「呃，菲、菲力啊……」
矮小男子準備完後、不禁對肌肉男說上幾句。「你、你別抱那麼緊嘛。她、她、她說不定會痛的。」
而察覺到情況的菲力，也瞇起了眼角。
「齁齁──？不然，你也來幫忙扶著她？」
「！！」
才這麼一句話，在其懷中的少女、和剛發話的索瑪西西，竟都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在一旁的紅袍男，實在看不下去、便順手推了下索瑪西西。
「唉。快去啦。」「蛤？喂、喂──」
矮小男子因推擠失衡後，最終倒在了奧爾蕾迪的懷中。
「……」「……」
兩人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最後才由少女開口。
「……你要來幫嗎？」「……好。」
就這樣，兩名男性扶著奧爾蕾迪的身軀，隨時做好發射過量魔力後、接受衝擊的準備；索瑪西西的一把短刀、也被纏繞上曬衣桿前端，充當子彈；阿格諾為短刀事先上了某種法術，一旦擊中目標、就會發動。
接著，阿格諾指示少女，瞄準建築物內、那胡亂而明顯衝天的上方開口。
「好，奧爾蕾迪，妳現在應該能從我指示的方向、找到某個人影才對！
不要急，稍稍凝聚精神、直至圓玻璃上有紅點出現，那是標示妳可能打中的地方！看準風向、瞄準就發動術式！」
在上次的經驗後，奧爾蕾迪已經知道、如何才能精準命中目標了。
她首先試圖冷靜自己焦躁的情緒，讓心情沉澱下來。
深呼吸、再深呼吸。
「嘶──呼──」
圓玻璃中、先前還很大量又漂移的紅點，一口氣都安分下來、不再模糊難捉摸了。
接著她，等待。
這次射出的不只是能量、還有物品。阿格諾也於開始前說過，風向與風量很重要；這也是為何還是有大量紅點、存於圓玻璃可視區的緣故。
少女只得靜候良機，望著眼前的紅點增增減減；她同樣透過觸覺、感受到其餘兩人的緊張，但都還在可忍受範圍內。
就算菲力和索瑪西西，的確都在想「為何還不出擊」，可當他們一望見少女的神情，這些疑惑、便化為了期待，成為他們持續靜止的動力。
──那是，全神貫注的側臉。
等風總算靜止、紅點聚焦成一處的那瞬間，少女行動了。
她快速移動桿身、至紅點對焦於及遠處的飛空細小人影，然後發動術式──
「磅──！！！」
幾乎要震破耳膜的巨響，隨著短刀被一道光束送飛的景象、傳透四人所在的建築物！！
那簡直像是一部份的陽光、全部集中在同一處，作為了短刀的臨時推力、化作一微型火箭朝敵人殺去！
同時，巨大的衝擊襲向少女與兩男！
「──糟了！」
察覺不妙的阿格諾，立刻為四樓鏤空的脆弱地面、施加強化法術；好不容易、才讓已經開始有裂痕的地面穩住，沒有崩塌。
可持杖的三人也面露痛苦表情，明顯承受不小的傷害；傷口幾乎都裂開而出血，但他們依舊緊握曬衣桿！
「沒事吧！」
阿格諾此刻關心三人，還額外施展出能共享圓玻璃視野的法術。
不過她在施展法術前，就已經先瞧見、奧爾蕾迪臉上的苦澀笑意了。
接著，紅袍男爆出喜悅的吼聲。
「很好，差點就來不及了！！！」
在短刀打中那白袍男之後，阿格諾立刻感受到自己的術式發動；他也確信，對方依這個角度與速度，肯定會在數秒後飛越屏障！
「好，待會──」他持續觀察目標的動向，「給我往死裡拉！！」
等白袍男確確實實地、毫髮無傷穿越那金黃色屏障後，持杖的三人、立刻開始發力，企圖把纏住的短刀從高空拉回！
他們耗上所有力氣，只為了、守護這片土地。
「哼喔喔喔喔喔──！！！」
※ ※ ※
「這、這是！為什麼！」
才剛為自己總算穿越怨念已久、困住人們的金黃色屏障，而開始有一絲喜悅的笛鼻頓圖恩，突然感受到肩頭的短刀、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
而後，他便被強硬地拉回原飛行路線，即將再次返回那片土地前的屏障。
已經使用過特殊法術的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若是之前的狀態，將會有怎樣的結果──
勢必會成為一具焦黑的死屍。
他也有想過，將手臂斬斷後、就能從那短刀解放；可使用了「復甦術」的他，手馬上就會接回去，反倒無法掙脫這煩人的拉力！
但現在的他，也有能做到的其他事。他擁有近似無限的龐大魔力，絕對不會死的「復甦術」，應該是無敵的。
笛鼻頓圖恩於是做足覺悟，朝天大吼：
「要來就來吧──這點苦，我願為了眾人而吃！！」
隨後，他便隨著向回頭的拉力，一口氣以背部撞上金黃色的屏障──
頓時間，笛鼻接觸到金色屏障的所有部位，皆受到令他苦恨萬分、光痛覺就足以讓人求饒的強烈電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嗚喔喔喔喔……！！！！」
眼看拉鋸進入膠著，阿格諾途中也為自己和三人、全都施予身體強化後，加入拉桿的行列。
可即使如此，透過共享著圓玻璃的視野，阿格諾知道，那白袍男的背部、早都將衣物燒得精光，「復甦術」卻一再將那燒成焦炭的肉體、恢復成先前的狀態，然後又被屏障電為飛灰，之後又恢復。周而復始。
他雖然對那男人的決心感到敬佩，卻也絕不會放過他；紅袍男，深知這場仗不能輸的原因。
──那根曬衣桿上，已經有其餘三人的覺悟、和大部分此地居民的安危，在上面載浮載沉了。
就算出血嚴重、還是維持著魔力鎖鏈強度的矮小男子；胸口被送上一份「大禮」、卻不願優先治療的肌肉男；以及初來乍到，體力透支、也不願放棄的少女。
四人幾乎是要榨乾身上最後一滴力量，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那傢伙。
然而，事與願違。
那男子持續地在生與死的交界來回，一點都沒有想在此逝去的意思；倒是索瑪西西的魔力鎖鏈、開始密度變得不太夠，漸漸瓦解成粉屑！
「西西！給我保持注意力！」阿格諾大吼，出的力已經讓他頭冒青筋。「別給我放棄！」
「我天殺的在注意了啊！」
索瑪西西的反駁，紅袍男不是沒有注意到；老實說，憑他那出血量，就算現在立刻昏死過去、阿格諾也不意外。
但阿格諾伸不出援手──他光是維持住四人份的身體強化、以及保持地板不要崩塌，就已經耗上不少精力；更別說，他和皮頌斯的戰鬥後、還沒有任何休息過。
──可惡，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了嗎……！？
就在索瑪西西即將耗乾最後的魔力，鎖鏈即將斷開的剎那，突然一股力量、湧現於矮小男子的身軀──
「！」
他不假思索，立刻恢復鎖鏈的密度；剛才仍搖搖欲碎的魔力鎖鏈，馬上恢復到應有的硬度、繼續綑綁著遠方的男子！
「真叫人看不下去啊！」
隨著聲音的傳出，索瑪西西才發現到，某名熟悉的男子、正透過觸摸他的手臂來傳送魔力。
而那瘦弱男子的身分，讓四人訝異大喊：
「孔夫西翁（你這混帳）（先生）（你）！？」
受到莫名歡迎詞的男子，則馬上蹲下身、開始拉住曬衣桿。
「別誤會了。我只是總算找到殺那傢伙的辦法，所以才做的！比起這垃圾世界，先解決這大垃圾才重要！礙眼！」
雖然他口頭上那麼說，但他自己的行動、早就背叛了這嘴巴的主人。
之前被阻止行動的紅袍男，也不再多說什麼。
「好！總之你，」阿格諾此刻指揮起他，「去供給西西魔力！給我維持好那該死的鎖鏈！」
當五人整頓好陣型，持續發力時，突然從遠方傳來的時差大吼、清晰地進入了他們耳中。
「要來就來吧──這點苦，我願為了眾人而吃！！」
理所當然的，這激怒了所有人，讓他們吼出屬於各自的怒吼：
「我架都還沒打盡興，你別耍白目打開什麼屁屏障啊！！」
「為了你的理想、即將掀起的無聊戰爭，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爵勒希和毀掉世界這回事，都是我的──你這自大自戀天殺臭爛屌！！」
「毫無考慮的革命，只會徒爭無謂的混亂──給我消失！！」
最後，是少女的吼聲。
「我們的未來，才不是由你的價值觀來決定的啊！！」
像是這些憤怒，決定了戰事的勝利般，在遠方的笛鼻頓圖恩、居然漸漸開始無法恢復完整的肉體了！
隨著反抗手感的減弱，五人皆知道一件事：結局、近了。
他們最終，使出最後的力氣：
「「「「「給我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遠處最後的慘叫，也傳了過來。
「你、你們，為什麼就不理解啊啊啊啊啊……」
聲音漸漸微弱之後，笛鼻頓圖恩最後的身軀，化為了被風吹散的細屑、一點不剩。
短刀也在此刻、受益於白袍男殘留的法術效果，穿透金黃色的魔法屏障──超高速飛回另一把對刀上，組合成長刀、還發出脆耳的交擊聲響！
「鏘！」
那把長刀被組起後，筆直地、插在了建築物的鐵質地板上。
這也為五人至今為止的戰鬥，敲響了勝利的鐘聲。
「我們……」
沉默許久後，奧爾蕾迪、才總算開始確認事實。
「我們贏了吧？」
等到她看見其餘四人的疲倦笑意後，她終於、鬆了口氣。
※ ※ ※
在處理好各自的傷口後，四人和孔夫西翁、在城寨的大門口道別。他們則為了照料洗腦已解除的原河邊鎮居民，還得待在這裡一段時間。
「孔夫西翁、你接下來呢？」阿格諾面帶和善地拋出問句，明顯已經不打算追究某件事。
「去找爵勒希那笨蛋。」
瘦弱男子的眼神，似乎已經開始有點希望。「該是時候、正視我自己的感情了。」
「果然啊。真虧你喊得出那麼兇狠的告白。在那孩子面前、你也能喊出來嗎？」
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孔夫西翁的臉、卻一口氣紅了起來。
「……少囉嗦啦。你倒是擔心一下，要是她決定繼承那傢伙的遺志，我這次就會全力幫她了喔。」
「去啊──我們會再次打敗『你們』的。」「吼。很敢說嘛……」
看著兩人、不知不覺摩擦出火藥味的互動，真叫其他人難以想像、這兩人相識才不過幾天。
更讓少女不敢置信的是，自己僅來到這片被隔離的土地、約莫一個禮拜，居然便參與了一場拯救世界的戰役。
想必，世上也只有他們幾人、會有這樣的經歷了吧。
雖然自己、的確是殺了那個「組織」的老大……那名為「笛鼻頓圖恩」的男子。
今後，奧爾蕾迪將會身負這個罪行、繼續活下去。然後，或許自己會輾轉難眠、噩夢不止吧。
但她不想逃避。不想欺騙自己。所以，她會深刻記著這個回憶，努力在這片土地、活下去。僅此而已。
不久後，孔夫西翁正式離開城寨。他的步伐比起以前，早就堅定而穩固許多。和四人一開始見到他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他們目送那瘦弱男子、在密林間消失蹤影後，阿格諾便朝奧爾蕾迪搭話。
「既然事情都告一段落了，那──我應該可以動手了吧？」
「嗯？」
奧爾蕾迪還沒意會過來，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她身後的菲力，一口氣搶過了少女手中的曬衣桿！
「！」
少女倦意滿載的臉上，被驚訝和錯愕所淹沒。
「菲力……！！」
索瑪西西順將把對刀摸上手，眉頭皺得與怒氣同等深度、準備隨時要戰鬥。
肌肉男則一語不發，順手就將曬衣桿拋出、給身旁的紅袍男接住。
「……」
而當菲力丟擲曬衣桿、那瞬間的表情被索瑪西西看見後，矮小男子收起了對刀、別過頭去，短短「嘖」了一聲，從此不再發聲。
連索瑪西西都默認、手上武器被剝奪的現在，奧爾蕾迪已沒了談判的籌碼。
她望著紅袍男握著的、那本該屬於自己的曬衣桿，幾乎失落得差點瞬間昏厥；連反抗都做不到的少女，陷入了極大的恐慌。
──怎麼會。我才剛下定決心、要努力活下去的。現在卻……？
「這魔杖，就由我收下了。」
阿格諾的冰冷話語，成為壓倒少女的最後一根稻草。
頓時覺得喪失力氣的她，全身癱軟、無助的跪倒在草地上。
是啊。這裡畢竟是破壞者的地盤。這群人一開始，就是覬覦手上的竿子、才會陪自己到現在。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情理可言呢？
自己，太過天真了。
即使其一秒是夥伴，要是牽扯到利益、隨時都能反目成仇。
太天真了。真的。
當奧爾蕾迪強忍住情緒上的波動、淚珠也緩緩流下她那姣好的臉頰時，她看著地面的影子、發現有個人正處於她的正前方。
少女於是以紅腫的眼眶，抬頭查看。
「現在，我阿格諾、正式邀請奧爾蕾迪女士，成為我團隊的『魔杖保管者』。」
那正是瀏海梳成三七分、身穿紅袍的法師，阿格諾。
「您願意接受嗎？」
「……
──嗚、嗚啊啊啊啊啊！！！」
在短暫的沉默後，少女完全放任自己的悲傷和驚訝潰堤，於草地上大聲痛哭了起來。
理所當然，紅袍男不知如何處理、立刻以眼神朝其餘兩人求援。
「呃、等等，喂！別、別哭啦！欸，你們兩個，都說我不會處理這種情況啦，怎麼不來幫我一下啊！」
同理可證，那兩名同夥、自然是在一旁說風涼話，死都不插手。
「你活該，誰叫你硬是要演這種鱉三戲碼──喔對了，要是不能讓她停下來，我待會就砍死你。」
「我同意，你自作自受喔。不過要我幫你厚葬，我會收費便宜點的──」
這樣的窘況，都讓阿格諾想哭出來了。
「唉呦，算我求你們了啦──幫我一下，拜託！！」
※ ※ ※
幾天後，在河邊鎮的居民、迎來了一個大型隊伍的歸來。隊伍的組成，有四名疲倦不堪的英雄，以及──居民們的家人。
相互團聚後的居民們，一見到彼此熟悉的面孔，紛紛歡喜得忘了身上的傷痛、緊緊擁抱在一團。
仍在河邊鎮的商人‧哈里松，則指揮其他居民，開設臨時治療所（收費），為歸來的居民們、做一次完整治療。
四人也於休養一陣子後，加入修復城鎮的工作；沒多久，河邊小鎮已經恢復以往的樣貌。
居民為感謝他們的努力，打算舉辦慶功宴──
但他們卻於慶功宴的當天早晨、便離開了河邊鎮。
此刻的四人，正好踏入格界分明、草地與沙漠的交接處，準備進入沙漠地帶。
「那個，阿格諾先生、」
奧爾蕾迪身穿被染髒、裙身被胡亂撕開以活動方便的連身裙，手持蘊含超強陣式的曬衣桿，朝自己的僱主提問。
「我們現在要去哪？」
「去找那老頭。」
阿格諾披著有禦熱效果的紅袍，手持魔法短劍、背起皮製雙肩包，朝沙漠的某方位走去。
「那傢伙肯定會捲土重來。我們得讓他毫無整頓的力氣，這次獲勝只是僥倖。」
「所以，」
索瑪西西綁著低馬尾髮型、以輕便的黑短袖及卡其色短褲行動，語帶嘲諷地發話。
「我們要怎麼找啊？」
「不然、就每個鎮都找一遍吧！」
菲力充滿肌肉的身軀，被硬皮甲背心和鐵手甲、以及一大包的行李，襯托得壯碩無比。
「當探險玩吧！」
「我同意菲力的建議。事實上、也沒有其他方案了。」
「蛤？阿格諾，你腦袋是燒壞了吧？！想累死自己也不是這樣！」
「不然憑你那糨糊腦，是可以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好啊，看來你是想找架打！反正我最近好久沒打一場爽架了，就讓你免於累死、先被我砍死吧！」
當兩人眼對眼、眉對眉，戰火一觸即發的瞬間，一根曬衣桿、介入他們中間。
「西西！你給我冷靜點！」
此刻爆吼出聲的少女聲音，居然還真的讓索瑪西西、安安分分地閉上了嘴。
在四人的吵鬧下，今天的破壞者之地，依舊和平。
什麼都發生過了。也──什麼都沒發生。
【全文完】
在中央、頂頭飄著雪的高山，以及順著留下的幾條河流，就這樣支撐了這片土地、雖稀少卻求生意志強韌的人們；密林、草原、農田、礦山，有太多不該出現在沙漠的景色，似乎也暗示著、第一批被放逐者的豐功偉業。
曾經，這片地是他唯一的歸宿。在這樣的詭異土地上，他尋找著故人、為了人們努力、也和同伴一起歡笑。
然而這些寶貴的回憶，將在今天畫上句號。因為，他正筆直飛向這片地的枷鎖──那把外界分隔開來、金黃色的魔法屏障。
據說只要是人，碰到那上至高空、下到地底深處的金黃色屏障，就會受到苦不堪言的雷擊；有人曾想強忍痛意、硬闖過去，卻最終被燒成隨風飛逝的黑灰。
無論，是不是破壞者，想要通過那屏障、簡直是癡人說夢。
但現在的他，肯定自己身上的「特殊法術」、能讓他毫髮無傷通過。他等了如此之久，就是為了這一刻。
儘管由於某個叛徒的關係，自己沒辦法照原先計畫、帶上「解放者」的所有成員，可終究是成功了。即便是備案。
現在的笛鼻頓圖恩，只得自己隻身一人、前往到外界，然後招集有志之士，去某地的王宮解除這魔法屏障。
若是那叛徒沒有提供錯誤的情報──魔法屏障由每個國家、王宮最深處的魔法陣所維持。只要有一處被打破，就會讓屏障開出大洞來。
這也維持住了外界的非戰爭狀態，各地也只產生過零星的地方鬥爭。
因為誰都害怕著「破壞者」。害怕這群被普通人關住的怪物們，出來後就會大殺四方。
笛鼻頓圖恩很清楚。在親身於此塊土地生活後、更是清楚。
這裡有的，只是一群求生的人們。他們物資匱乏、逼不得已互相鬥爭、甚至還有被誣陷的普通人。
所以他才決定，要解放這群可憐的人們。
而當他進入那建物的瞬間，發現老者已無蹤影、徒留那計畫用的魔力時，笛鼻頓圖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此刻不做，更待何時。
於是他拋下所有仇恨。沒有仗著自己獲得無窮魔力，就攻擊起在現場、疑似打倒老者的法師和另位叛徒；沒有回頭找那名、砍殺了幾乎所有原成員的壯漢算帳；沒有想解決一開始、尚未被解決的矮小男子；也沒有拿起長劍、砍向遲遲不交出杖的少女。
只要最後這一步成功了，「解放者」組織的夙願、將會被實現。
……那麼，這些行為，一定也會被原諒的吧。
不對。這些，只是逃避啊。
根本還沒搞清楚、自己究竟有沒有完全脫離老者洗腦的他，卻很明白、自己是在逃避責任。
不只是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還有為了這個計畫、被犧牲的所有人。自己或「組織」殺過、搶過、傷過的任何人。
這些人身心物的損失，全都得算在他‧笛鼻頓圖恩頭上。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枷鎖。
所以，才更要去實行這件事。
為了──能原諒自己。
於是他選了最快的方式、最急的速度，飛向自己日思夜夢、一心想要打破的金黃色夢魘。
就算僅是穿透過去，但也踏出了第一步；更不用說，現在的他擁有如此龐大的魔力，加上原先就會的秘術「復甦術」，簡直無人能敵。
真的成功離開這裡後，那怕外頭已經有國家級的聯軍、想要對抗他，他都能一口氣殲滅。
只要，按部就班去做就好了。沒人能再攔著自己。
最後他甚至可以在屏障消失後、隻身一人阻擋所有軍隊，現在的笛鼻頓圖恩、就是有這種實力。
這些人們，總算不必再因資源缺少而受難。完美的結局。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發覺到、那金黃色的屏障，已經在他眼前。照這速度飛下去，很快就會通過屏障。
──總算嗎。
然而，這命運的一瞬間、即將發生的同時，他卻感受到、後方有什麼正在快速飛來，且是逼近自己。
他雖然想回頭查看，但這樣會影響飛行的速度、反而會變相被「那物體」追上也說不定。
「……不對！太快了──」
等到他發覺不對勁、回頭觀看的時候，那物體──
一把柄後連接著超長魔力鎖鏈的短刀，已經猛然刺入了他的肩頭！
「這、這是什麼！？」
由於自身施展「復甦術」，所以這擊沒有帶來多大痛覺；可這把短刀卻讓他無論耗多大力、都無法從肩頭抽離！
他也在抽動短刀時，隱約發覺，刀身被魔法所變形、深深扣住了自己的肩骨，猶如化為了身體的一部份！
偏偏笛鼻頓圖恩自己也因為「復甦術」、無法輕易扯斷自己的身軀；就算用蠻力扯開了，一樣會馬上接回去！
「可惡，就差一步了啊！！！」
※ ※ ※
「很好，差點就來不及了！！！」
遠在地表上、「解放者」的原實驗室建築物內，一名紅袍男子興奮大叫。
此刻，他正透過術式、共享了某位少女眼前扁平浮空圓玻璃內之視野，確認他們的目的的確有達到。
「好，待會──給我往死裡拉！！」
※ ※ ※
不久前，阿格諾才拿著一份意外入手的「計畫書」，攤在草地上、和同伴們一起討論。
「照這計劃來看，」紅袍男對計畫書的重點部位、以手指點出，「那傢伙用了這種超耗魔力、人體也難以負荷的新法術，在身上做了一層能通過屏障的膜──這讓他可以獲得某種完全相反的體質，藉此騙過魔法屏障。
如果這計劃書寫得沒錯──魔法屏障的性質，剛好是『人只入不出，物資只出不入』。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在他通過屏障後，把他拉回來、讓那混帳被燒成灰燼！」
聽完阿格諾的作戰，兩人紛紛搖頭回應。
「不可能的吧。他都飛走了欸。」索瑪西西首先開炮，「還是想想，怎麼在之後引發的亂事中活下來吧。」
「那個，首先利用我們先知道消息這點、屯點物資如何？」菲力也舉手提出構想，「然後把河邊小鎮作為據點……」
唯有一人，將阿格諾的話當作了可行。
「真、真的做得到嗎？！」
奧爾蕾迪真誠的雙眸，帶著微弱的希望。少女的神情，似乎連這一絲的冀望、也不打算輕易放棄。
而這正是阿格諾所想要的──紅袍男的嘴角，也隨之自信了起來。
「當然！但在場所有人，都得出上力！」
「！」
原先還有點懷疑紅袍男的其餘兩人，發現阿格諾散發的氣場後，輕笑出聲。
「──我就再信你一次！反正，失敗也就是維持現狀罷了，沒什麼不能賭的！」
「我果然是笨蛋，還是難以不去相信你呢。算我一個！」
加上一開始就贊同的奧爾蕾迪，簡單地對他點了個頭。
此刻，阿格諾便從腹部開吼出聲。
「好。那就開工啦！速度是關鍵，別讓那傢伙跑掉！」
於是乎，三人開始依著阿格諾的計畫，前往原先有著魔力儲存器的建築物、做足作戰的準備。
索瑪西西為對刀上了互相連結的魔力鎖鏈，並盡可能地集中精力、延長鎖鏈的長度與耐久；奧爾蕾迪則裝備上之前使用過、可以觀看遠方視野的扁平圓玻璃，還為曬衣桿補上過量的魔力；菲力則負責在奧爾蕾德射擊時、好好穩住少女的身軀。
望著肌肉男、摟上少女相對柔弱的身型，索瑪西西不知怎地、心中有股無名火悶燒著。
「呃，菲、菲力啊……」
矮小男子準備完後、不禁對肌肉男說上幾句。「你、你別抱那麼緊嘛。她、她、她說不定會痛的。」
而察覺到情況的菲力，也瞇起了眼角。
「齁齁──？不然，你也來幫忙扶著她？」
「！！」
才這麼一句話，在其懷中的少女、和剛發話的索瑪西西，竟都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在一旁的紅袍男，實在看不下去、便順手推了下索瑪西西。
「唉。快去啦。」「蛤？喂、喂──」
矮小男子因推擠失衡後，最終倒在了奧爾蕾迪的懷中。
「……」「……」
兩人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最後才由少女開口。
「……你要來幫嗎？」「……好。」
就這樣，兩名男性扶著奧爾蕾迪的身軀，隨時做好發射過量魔力後、接受衝擊的準備；索瑪西西的一把短刀、也被纏繞上曬衣桿前端，充當子彈；阿格諾為短刀事先上了某種法術，一旦擊中目標、就會發動。
接著，阿格諾指示少女，瞄準建築物內、那胡亂而明顯衝天的上方開口。
「好，奧爾蕾迪，妳現在應該能從我指示的方向、找到某個人影才對！
不要急，稍稍凝聚精神、直至圓玻璃上有紅點出現，那是標示妳可能打中的地方！看準風向、瞄準就發動術式！」
在上次的經驗後，奧爾蕾迪已經知道、如何才能精準命中目標了。
她首先試圖冷靜自己焦躁的情緒，讓心情沉澱下來。
深呼吸、再深呼吸。
「嘶──呼──」
圓玻璃中、先前還很大量又漂移的紅點，一口氣都安分下來、不再模糊難捉摸了。
接著她，等待。
這次射出的不只是能量、還有物品。阿格諾也於開始前說過，風向與風量很重要；這也是為何還是有大量紅點、存於圓玻璃可視區的緣故。
少女只得靜候良機，望著眼前的紅點增增減減；她同樣透過觸覺、感受到其餘兩人的緊張，但都還在可忍受範圍內。
就算菲力和索瑪西西，的確都在想「為何還不出擊」，可當他們一望見少女的神情，這些疑惑、便化為了期待，成為他們持續靜止的動力。
──那是，全神貫注的側臉。
等風總算靜止、紅點聚焦成一處的那瞬間，少女行動了。
她快速移動桿身、至紅點對焦於及遠處的飛空細小人影，然後發動術式──
「磅──！！！」
幾乎要震破耳膜的巨響，隨著短刀被一道光束送飛的景象、傳透四人所在的建築物！！
那簡直像是一部份的陽光、全部集中在同一處，作為了短刀的臨時推力、化作一微型火箭朝敵人殺去！
同時，巨大的衝擊襲向少女與兩男！
「──糟了！」
察覺不妙的阿格諾，立刻為四樓鏤空的脆弱地面、施加強化法術；好不容易、才讓已經開始有裂痕的地面穩住，沒有崩塌。
可持杖的三人也面露痛苦表情，明顯承受不小的傷害；傷口幾乎都裂開而出血，但他們依舊緊握曬衣桿！
「沒事吧！」
阿格諾此刻關心三人，還額外施展出能共享圓玻璃視野的法術。
不過她在施展法術前，就已經先瞧見、奧爾蕾迪臉上的苦澀笑意了。
接著，紅袍男爆出喜悅的吼聲。
「很好，差點就來不及了！！！」
在短刀打中那白袍男之後，阿格諾立刻感受到自己的術式發動；他也確信，對方依這個角度與速度，肯定會在數秒後飛越屏障！
「好，待會──」他持續觀察目標的動向，「給我往死裡拉！！」
等白袍男確確實實地、毫髮無傷穿越那金黃色屏障後，持杖的三人、立刻開始發力，企圖把纏住的短刀從高空拉回！
他們耗上所有力氣，只為了、守護這片土地。
「哼喔喔喔喔喔──！！！」
※ ※ ※
「這、這是！為什麼！」
才剛為自己總算穿越怨念已久、困住人們的金黃色屏障，而開始有一絲喜悅的笛鼻頓圖恩，突然感受到肩頭的短刀、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
而後，他便被強硬地拉回原飛行路線，即將再次返回那片土地前的屏障。
已經使用過特殊法術的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若是之前的狀態，將會有怎樣的結果──
勢必會成為一具焦黑的死屍。
他也有想過，將手臂斬斷後、就能從那短刀解放；可使用了「復甦術」的他，手馬上就會接回去，反倒無法掙脫這煩人的拉力！
但現在的他，也有能做到的其他事。他擁有近似無限的龐大魔力，絕對不會死的「復甦術」，應該是無敵的。
笛鼻頓圖恩於是做足覺悟，朝天大吼：
「要來就來吧──這點苦，我願為了眾人而吃！！」
隨後，他便隨著向回頭的拉力，一口氣以背部撞上金黃色的屏障──
頓時間，笛鼻接觸到金色屏障的所有部位，皆受到令他苦恨萬分、光痛覺就足以讓人求饒的強烈電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嗚喔喔喔喔……！！！！」
眼看拉鋸進入膠著，阿格諾途中也為自己和三人、全都施予身體強化後，加入拉桿的行列。
可即使如此，透過共享著圓玻璃的視野，阿格諾知道，那白袍男的背部、早都將衣物燒得精光，「復甦術」卻一再將那燒成焦炭的肉體、恢復成先前的狀態，然後又被屏障電為飛灰，之後又恢復。周而復始。
他雖然對那男人的決心感到敬佩，卻也絕不會放過他；紅袍男，深知這場仗不能輸的原因。
──那根曬衣桿上，已經有其餘三人的覺悟、和大部分此地居民的安危，在上面載浮載沉了。
就算出血嚴重、還是維持著魔力鎖鏈強度的矮小男子；胸口被送上一份「大禮」、卻不願優先治療的肌肉男；以及初來乍到，體力透支、也不願放棄的少女。
四人幾乎是要榨乾身上最後一滴力量，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那傢伙。
然而，事與願違。
那男子持續地在生與死的交界來回，一點都沒有想在此逝去的意思；倒是索瑪西西的魔力鎖鏈、開始密度變得不太夠，漸漸瓦解成粉屑！
「西西！給我保持注意力！」阿格諾大吼，出的力已經讓他頭冒青筋。「別給我放棄！」
「我天殺的在注意了啊！」
索瑪西西的反駁，紅袍男不是沒有注意到；老實說，憑他那出血量，就算現在立刻昏死過去、阿格諾也不意外。
但阿格諾伸不出援手──他光是維持住四人份的身體強化、以及保持地板不要崩塌，就已經耗上不少精力；更別說，他和皮頌斯的戰鬥後、還沒有任何休息過。
──可惡，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了嗎……！？
就在索瑪西西即將耗乾最後的魔力，鎖鏈即將斷開的剎那，突然一股力量、湧現於矮小男子的身軀──
「！」
他不假思索，立刻恢復鎖鏈的密度；剛才仍搖搖欲碎的魔力鎖鏈，馬上恢復到應有的硬度、繼續綑綁著遠方的男子！
「真叫人看不下去啊！」
隨著聲音的傳出，索瑪西西才發現到，某名熟悉的男子、正透過觸摸他的手臂來傳送魔力。
而那瘦弱男子的身分，讓四人訝異大喊：
「孔夫西翁（你這混帳）（先生）（你）！？」
受到莫名歡迎詞的男子，則馬上蹲下身、開始拉住曬衣桿。
「別誤會了。我只是總算找到殺那傢伙的辦法，所以才做的！比起這垃圾世界，先解決這大垃圾才重要！礙眼！」
雖然他口頭上那麼說，但他自己的行動、早就背叛了這嘴巴的主人。
之前被阻止行動的紅袍男，也不再多說什麼。
「好！總之你，」阿格諾此刻指揮起他，「去供給西西魔力！給我維持好那該死的鎖鏈！」
當五人整頓好陣型，持續發力時，突然從遠方傳來的時差大吼、清晰地進入了他們耳中。
「要來就來吧──這點苦，我願為了眾人而吃！！」
理所當然的，這激怒了所有人，讓他們吼出屬於各自的怒吼：
「我架都還沒打盡興，你別耍白目打開什麼屁屏障啊！！」
「為了你的理想、即將掀起的無聊戰爭，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爵勒希和毀掉世界這回事，都是我的──你這自大自戀天殺臭爛屌！！」
「毫無考慮的革命，只會徒爭無謂的混亂──給我消失！！」
最後，是少女的吼聲。
「我們的未來，才不是由你的價值觀來決定的啊！！」
像是這些憤怒，決定了戰事的勝利般，在遠方的笛鼻頓圖恩、居然漸漸開始無法恢復完整的肉體了！
隨著反抗手感的減弱，五人皆知道一件事：結局、近了。
他們最終，使出最後的力氣：
「「「「「給我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遠處最後的慘叫，也傳了過來。
「你、你們，為什麼就不理解啊啊啊啊啊……」
聲音漸漸微弱之後，笛鼻頓圖恩最後的身軀，化為了被風吹散的細屑、一點不剩。
短刀也在此刻、受益於白袍男殘留的法術效果，穿透金黃色的魔法屏障──超高速飛回另一把對刀上，組合成長刀、還發出脆耳的交擊聲響！
「鏘！」
那把長刀被組起後，筆直地、插在了建築物的鐵質地板上。
這也為五人至今為止的戰鬥，敲響了勝利的鐘聲。
「我們……」
沉默許久後，奧爾蕾迪、才總算開始確認事實。
「我們贏了吧？」
等到她看見其餘四人的疲倦笑意後，她終於、鬆了口氣。
※ ※ ※
在處理好各自的傷口後，四人和孔夫西翁、在城寨的大門口道別。他們則為了照料洗腦已解除的原河邊鎮居民，還得待在這裡一段時間。
「孔夫西翁、你接下來呢？」阿格諾面帶和善地拋出問句，明顯已經不打算追究某件事。
「去找爵勒希那笨蛋。」
瘦弱男子的眼神，似乎已經開始有點希望。「該是時候、正視我自己的感情了。」
「果然啊。真虧你喊得出那麼兇狠的告白。在那孩子面前、你也能喊出來嗎？」
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孔夫西翁的臉、卻一口氣紅了起來。
「……少囉嗦啦。你倒是擔心一下，要是她決定繼承那傢伙的遺志，我這次就會全力幫她了喔。」
「去啊──我們會再次打敗『你們』的。」「吼。很敢說嘛……」
看著兩人、不知不覺摩擦出火藥味的互動，真叫其他人難以想像、這兩人相識才不過幾天。
更讓少女不敢置信的是，自己僅來到這片被隔離的土地、約莫一個禮拜，居然便參與了一場拯救世界的戰役。
想必，世上也只有他們幾人、會有這樣的經歷了吧。
雖然自己、的確是殺了那個「組織」的老大……那名為「笛鼻頓圖恩」的男子。
今後，奧爾蕾迪將會身負這個罪行、繼續活下去。然後，或許自己會輾轉難眠、噩夢不止吧。
但她不想逃避。不想欺騙自己。所以，她會深刻記著這個回憶，努力在這片土地、活下去。僅此而已。
不久後，孔夫西翁正式離開城寨。他的步伐比起以前，早就堅定而穩固許多。和四人一開始見到他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他們目送那瘦弱男子、在密林間消失蹤影後，阿格諾便朝奧爾蕾迪搭話。
「既然事情都告一段落了，那──我應該可以動手了吧？」
「嗯？」
奧爾蕾迪還沒意會過來，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她身後的菲力，一口氣搶過了少女手中的曬衣桿！
「！」
少女倦意滿載的臉上，被驚訝和錯愕所淹沒。
「菲力……！！」
索瑪西西順將把對刀摸上手，眉頭皺得與怒氣同等深度、準備隨時要戰鬥。
肌肉男則一語不發，順手就將曬衣桿拋出、給身旁的紅袍男接住。
「……」
而當菲力丟擲曬衣桿、那瞬間的表情被索瑪西西看見後，矮小男子收起了對刀、別過頭去，短短「嘖」了一聲，從此不再發聲。
連索瑪西西都默認、手上武器被剝奪的現在，奧爾蕾迪已沒了談判的籌碼。
她望著紅袍男握著的、那本該屬於自己的曬衣桿，幾乎失落得差點瞬間昏厥；連反抗都做不到的少女，陷入了極大的恐慌。
──怎麼會。我才剛下定決心、要努力活下去的。現在卻……？
「這魔杖，就由我收下了。」
阿格諾的冰冷話語，成為壓倒少女的最後一根稻草。
頓時覺得喪失力氣的她，全身癱軟、無助的跪倒在草地上。
是啊。這裡畢竟是破壞者的地盤。這群人一開始，就是覬覦手上的竿子、才會陪自己到現在。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情理可言呢？
自己，太過天真了。
即使其一秒是夥伴，要是牽扯到利益、隨時都能反目成仇。
太天真了。真的。
當奧爾蕾迪強忍住情緒上的波動、淚珠也緩緩流下她那姣好的臉頰時，她看著地面的影子、發現有個人正處於她的正前方。
少女於是以紅腫的眼眶，抬頭查看。
「現在，我阿格諾、正式邀請奧爾蕾迪女士，成為我團隊的『魔杖保管者』。」
那正是瀏海梳成三七分、身穿紅袍的法師，阿格諾。
「您願意接受嗎？」
「……
──嗚、嗚啊啊啊啊啊！！！」
在短暫的沉默後，少女完全放任自己的悲傷和驚訝潰堤，於草地上大聲痛哭了起來。
理所當然，紅袍男不知如何處理、立刻以眼神朝其餘兩人求援。
「呃、等等，喂！別、別哭啦！欸，你們兩個，都說我不會處理這種情況啦，怎麼不來幫我一下啊！」
同理可證，那兩名同夥、自然是在一旁說風涼話，死都不插手。
「你活該，誰叫你硬是要演這種鱉三戲碼──喔對了，要是不能讓她停下來，我待會就砍死你。」
「我同意，你自作自受喔。不過要我幫你厚葬，我會收費便宜點的──」
這樣的窘況，都讓阿格諾想哭出來了。
「唉呦，算我求你們了啦──幫我一下，拜託！！」
※ ※ ※
幾天後，在河邊鎮的居民、迎來了一個大型隊伍的歸來。隊伍的組成，有四名疲倦不堪的英雄，以及──居民們的家人。
相互團聚後的居民們，一見到彼此熟悉的面孔，紛紛歡喜得忘了身上的傷痛、緊緊擁抱在一團。
仍在河邊鎮的商人‧哈里松，則指揮其他居民，開設臨時治療所（收費），為歸來的居民們、做一次完整治療。
四人也於休養一陣子後，加入修復城鎮的工作；沒多久，河邊小鎮已經恢復以往的樣貌。
居民為感謝他們的努力，打算舉辦慶功宴──
但他們卻於慶功宴的當天早晨、便離開了河邊鎮。
此刻的四人，正好踏入格界分明、草地與沙漠的交接處，準備進入沙漠地帶。
「那個，阿格諾先生、」
奧爾蕾迪身穿被染髒、裙身被胡亂撕開以活動方便的連身裙，手持蘊含超強陣式的曬衣桿，朝自己的僱主提問。
「我們現在要去哪？」
「去找那老頭。」
阿格諾披著有禦熱效果的紅袍，手持魔法短劍、背起皮製雙肩包，朝沙漠的某方位走去。
「那傢伙肯定會捲土重來。我們得讓他毫無整頓的力氣，這次獲勝只是僥倖。」
「所以，」
索瑪西西綁著低馬尾髮型、以輕便的黑短袖及卡其色短褲行動，語帶嘲諷地發話。
「我們要怎麼找啊？」
「不然、就每個鎮都找一遍吧！」
菲力充滿肌肉的身軀，被硬皮甲背心和鐵手甲、以及一大包的行李，襯托得壯碩無比。
「當探險玩吧！」
「我同意菲力的建議。事實上、也沒有其他方案了。」
「蛤？阿格諾，你腦袋是燒壞了吧？！想累死自己也不是這樣！」
「不然憑你那糨糊腦，是可以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好啊，看來你是想找架打！反正我最近好久沒打一場爽架了，就讓你免於累死、先被我砍死吧！」
當兩人眼對眼、眉對眉，戰火一觸即發的瞬間，一根曬衣桿、介入他們中間。
「西西！你給我冷靜點！」
此刻爆吼出聲的少女聲音，居然還真的讓索瑪西西、安安分分地閉上了嘴。
在四人的吵鬧下，今天的破壞者之地，依舊和平。
什麼都發生過了。也──什麼都沒發生。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