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來自祖先的指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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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30
「事先聲明,我沒有選擇認同他。吸血鬼在我的眼中,仍然是一種讓我感到噁心的生物。」艾芙琳擺出堅決的態度澄清自己的立場,臉色鄭重嚴肅,每一個字都說得斬釘截鐵,甚至透露出因被懷疑產生的不快,「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要得到他的信任。」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戴維娜的意料,令她的表情變得錯愕,心中的怒火稍稍冷卻下來,雙目裡盤旋著困惑的迷霧:「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不順著他的意思,執行他認為策劃得天衣無縫的計劃,到頭來我只會被他折磨到生不如死。那麼妳認為現在的我,還能夠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與妳說話嗎?」
事實上,讓艾芙琳心生畏懼的並不是盧西安。論力量,她是絕對能夠使出魔法牽制吸血鬼,但甘願為他效力的弗羅拉卻是個極度難搞的狠角色。她與生俱來就流淌著家族流傳下來的邪惡氣息,那股由怨念生成的黑暗力量,除了能夠將艾芙琳的魔法攻擊輕易化為烏有,還可以像毒蛇一樣發動凌厲的進攻,在她身上濺出痛苦的鮮血。
艾芙琳深知與她的實力相差懸殊,倘若固執跟他們抗衡到底,最後她只會成為受盡他們束縛的囊中物,到時候要逆轉局面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妳的意思,妳剛剛是在盧西安面前演戲?」一絲狐疑自戴維娜的眼底掠過,並未因她的話降低戒備程度。
「聽著,盧西安和弗羅拉都是屬於高傲自負的性格,對自己強勢的力量充滿信心,認為必然能夠把人操控在股掌中。只要讓他們徹底相信,他們確實已成功達到需要的目的,妳認為他們的警戒心還會那麼重嗎?」艾芙琳並沒有急著解釋,只是平緩地說出自己的思量。灰暗的陰鬱有如厚重的烏雲籠罩著她的臉龐,明確地展現出對敵人全然的厭惡。「要被邪惡氣息污染我這個念頭,就算只是稍微在腦袋裡想像,都已經讓我感到無比骯髒,更別說要動手替那個惡魔支配人類世界。」
「既然妳沒打算幫盧西安,那妳是計劃要怎麼做?耗用魔力幫他維繫這個空間,妳還會有剩餘的力量阻止他進行下一步嗎?」戴維娜暫且相信她的坦誠絕無虛言,但許多疑惑仍纏繞著心頭,需要她逐一解答。
「維繫這個空間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幸的巫師。已經有四位了,現在是第五位,不會再有更多,至少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艾芙琳費力地深吸一口氣,用婉轉的方式吐露出實情,淒涼的苦楚混雜在自憐的神情中,令她看起來彷彿承受著某種沉重的壓力,快要無法招架。
「什麼四位、五位?那是什麼意思?」戴維娜眉間的褶皺加深,語帶迷惘地重複道。
「我相信,妳知道這個空間是靠著魔法石,作為力量輸送媒介去維持的。」雖然她沒有在提問,但戴維娜還是點頭給出回應,讓她慶幸自己能省略掉當中的細節,只需簡明扼要地說出重點。「我對盧西安來說尚有用處,如果我的能量全被榨乾,那可是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困擾。於是,他要求我去尋找需要的巫師,藉由他們的力量去維繫這個空間。」
「那些巫師不可能會願意幫妳做這件事的,是盧西安用了什麼手段威脅他們嗎?」這是戴維娜首先想到的原因,畢竟威逼這種下三濫的行為可是他最愛用的招數。
「妳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嗎?」飽含嘲諷的輕笑不禁從艾芙琳的唇間洩出,驟轉黯然的語氣裡滿載著無奈與悲涼,「面對盧西安這種毫無人性的吸血鬼,根本不存在任何選擇的權利。他只會願意看到,妳用最直接、最狠絕的方式去得到需要的東西。」
戴維娜快速轉動腦筋,試著領悟她話中的含意。突然,某個與狠絕產生關聯的猜測像隕石墜落般擊中她,兩顆綠瞳不敢置信地瞪大。她駭然地倒抽一口氣,震驚地問道:「老天啊,妳強行奪走了那些巫師的性命,讓魔法石吸走他們的力量,奉獻給這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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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其他的選擇。」艾芙琳眉心緊蹙地如是說道。巨大的罪惡感恍如尖銳的利爪,無情地撕扯著她的心,眼中溢出一抹深厚的悲痛,「我必須要讓盧西安徹底相信,我確實痛恨白巫師,不再對他們存有半點情誼。」
「為什麼妳需要這樣做?為什麼妳需要變得痛恨白巫師?」戴維娜實在猜不透她需要做出這種行為的原因,兩道眉毛糾結得更厲害,思緒宛若被暴風攪動似的陷入狂亂,「妳突然產生這種轉變,難道盧西安不會感到懷疑嗎?」
「哈,產生這種轉變,才是他想要的結果。我不得不承認,他操弄人情緒的手段非常高明。我也差點掉進,他所設下的情緒陷阱中。」說到此處,她的眼神突地蒙上一層陰影,變得晦暗不明的神色閃爍著讓戴維娜無法解讀的情緒,「因此我決定將計就計,假裝自己棄明投暗,視黑魔法為崇拜的榮耀,好讓他們相信,我確實踩中他們的圈套。」
戴維娜完全聽得一頭霧水,眼中的迷惘不減反增。艾芙琳明白她的反應,於是繼續出言解釋,緩慢的語速令每一個音節都極其清晰。
「我不確定妳是否知道,在巫師界裡存在著一條相當殘酷的規則。儘管巫師的魔法是與生俱來的,卻是靠著與祖先們的連結而獲得穩定的力量。可惜的是,祖先們的存在也是需要透過後代灌輸的力量去維繫,讓兩者的連結能夠鞏固地綁定起來。因此,每相隔幾個世紀,巫師便會舉行內部的祭祀儀式,利用四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奉獻給祖先們,以他們最乾淨的魂魄除去自然界的雜質,藉此穩定祖先們的磁場。」
這個信息猶如雷電轟炸著戴維娜的腦袋,把她的思緒劈得嗡嗡作響,無法正常思考。她的表情由茫然轉為驚恐,全身沒由來地泛起顫慄的惡寒,心臟彷彿被某種巨力拉扯出來一樣,陡然墜落到谷底。哦,神哪,她到底聽到什麼?利用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進行獻祭?這種殘忍的事情怎麼能夠允許在白巫師界裡出現的?
無法抑制的厭惡緊緊揪著她的胃,引起作嘔感於體內翻騰,苦澀的滋味在口中擴散開來,令她難以啟唇發出任何聲音。
「之所以會挑選四個嬰兒,與巫師協會當年由四個家族組成有關,這是自古以來流傳至今,用來穩定巫師界魔力的方式。而這一個世紀,偏偏輪到我所屬的巫團進行這個儀式。最後,我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艾芙琳說到這裡停頓下來,表情因難掩的悲痛變得扭曲,讓她看起來難受到極致。最後,她選擇閉上眼睛,在深吸一口氣後,繼續吐出剩餘的話,每一個字如同鋒利的刀刃刺入胸腔,割得她的心臟滴出血來,「被我的母親拿去進行獻祭了。」
她此言一出,戴維娜的心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雙目瞪得有如茶碟般大,不敢相信如此心寒的事情居然發生在對方的身上。強烈的悲傷就像酸液一樣,灼痛著她的心臟。
「獻祭的意思是⋯⋯」戴維娜費力地張開顫抖的嘴唇,勉強擠出艱澀破裂的聲音,當中夾雜著連她都沒有察覺到的懾畏。稍作停頓,她用力地乾嚥一下喉頭,繼續發問,「他們親手殺死了那四位嬰孩嗎?」
「沒錯。」艾芙琳沒有睜開雙眼,只是艱難地點點頭,用陰沉哀痛的語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