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下)
本章節 6334 字
更新於: 2024-09-27
阿旺在陽臺昏暗的燈光下搓洗衣服,方煒從衛生間裏出來,光著上身,廉價的香精氣味飄進羅銘懷的鼻子裏,世界上有一百種沐浴露都是這個味道。羅銘懷靠著枕頭盤腿坐著,一言不發地剪指甲,方煒走過來問好些沒,羅銘懷點點頭,往旁邊靠了靠,挪出個位置給他坐。
空調吹出的冷氣除去方煒身上的水珠,逐漸幹爽起來,他愜意地躺下,肩膀挨著羅銘懷的屁股,伸了個懶腰說:
「我們又睡一張床了,就像初中那樣。」
「嗯。」
「我爺爺前陣子八十大壽,我回了趟十三鎮。」
外邊的阿旺問道:「有去學校看一看麼?」
「看了,還是那個屌樣子,就算多了個足球場,加了圈跑道,骨子裏的土鱉味還是改不了。」
「那能怎樣呢?畢竟是鄉鎮。」
「你知道嗎?我以前特別嚮往學校裏的廣播室……哎,他們說兩塊錢就能點歌是不是真的啊?」
「可能是吧,我也不了解,有什麼好嚮往的?」
「這都是時髦的通學生才玩的,噢,你例外。」
「你當時幹嘛不去試一試呢?」
「兩塊錢呢,夠一頓早餐了,捨不得。」
「那你不是有手機麼,想聽歌可以自己下載啊。」
「你不懂,那個廣播室當時對我來說就像神秘的上流社會沙龍,能去裡面點歌的都是社會名流,我絕對不夠格。」方煒眨眨眼想了會兒,「至於我那個手機,他媽的,你就別提了,垃圾中的垃圾。」
「怎麼說?」
「劣等貨,一年不到就壞了,電池鼓包,開不了機,找手機店那個王八蛋理論,他說再糾纏就告訴我爸媽,沒辦法,把柄被捏死了,只能自認倒楣。六百九十九,別說當年,現在看來都不是小錢,完全可以通過官方管道買同年發售的品牌手機,好歹有品質保障。」
阿旺歎口氣:「認知能局限一切,近幾年我深刻體會到這個道理。」
「操,那會兒砍死手機店老闆的心都有了。」
「說到手機,你還記得鄧雙全那天給我提出的建議嗎?買個模型機騙家裏人,你還說這是餿主意,誰知道我後來真這麼幹了,一直到畢業都沒被發現。不過要說什麼成就感,其實也就那樣,現在回想起來除了荒誕沒別的。」
「鄧雙全?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過陣子我們回去給他掃墓,怎樣?」
羅銘懷似乎觸動了某根敏感神經,徐徐轉頭:「你知道他的墳在哪?」
「直接問他爸媽不就行了?」
一段安靜的空白時間過後,阿旺晾好了衣服,關上燈,和他們一起坐在床上。樓下來往著車輛,燈光頻繁而迅速地掃過正對著窗戶的白牆,方煒喏喏吞咽著口水,磕磕巴巴地說:
「我有……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們。」
「什麼?」阿旺問。
「我,你,鄧雙全,我們三個去李廣信家那天,臨走的時候,我看到攝像頭了。」
「這樣啊。」
「你不想問我為什麼那時候不說嗎?」
「不重要了,沒意義。」
「我他媽以為那是水管……或者羽毛球之類的東西,我沒想到會是監控,誰他媽……誰家正常裝監控啊!但我忘了那可是書記家,書記可不是普通農村人,人家有閒錢,操他媽的監控!操他媽的監控!」
「為什麼要聊這些不可避免的破事呢?」
「我其實也猜到了,那天回家路上就猜到了,可我不敢面對事實,因為我知道它一旦是事實,那一切都完了……我刻意迴避它,不去想它……都怪我當初沒跟你們說,鄧雙全是因為我才死的……」
「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宿命。」
羅銘懷喃喃自語:「宿命……」
「很多事情都不復返了,它們永遠定格在了那個秋天,好比塗書彩,我回去那天看見她了,你們敢相信嗎?她嫁給了我隔壁二叔的大兒子,跟我家是鄰居了,她完全變了個人,失去了囂張,失去了頑固,她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婦,曾經美麗的腳,也因為長久脫鞋下地,每天踩著稀泥,而生滿了厚繭,趾甲也缺了口,積了污垢,總之我像表達的意思是,過去的就直接消逝了,我不可能把它像什麼具象的古董一樣收藏起來,擺在櫃子上。」
「你還碰見誰了?」阿旺問。
「饒源松,他在鎮上當水泥匠給別人砌牆,別看這工作不上臺面,但真他媽賺錢,他請我去他家吃了頓飯,院子裏停著一輛寶馬呢。」
「搞水泥能買寶馬?」
「也許二手的吧,但不止這個,他家裏也裝修得很漂亮,客廳的電視跟塊黑板一樣大,你問我眼不眼紅,反正我很坦誠,我就是眼紅。」
「去他家吃飯?」羅銘懷嘟囔著,「他不是我們的敵人嗎……」
「羅銘懷。」方煒擔憂地看著他,「你應該儘快找份工作,忙起來,別惦念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了。」
阿旺說:「那唐家晉呢?」
「當兵去了,人高馬大的,穿上軍裝可威風了,被宣傳成模範青年,上了光榮榜,照片到處貼。」
「成大明星了啊?」
「要說大明星他還算不上,許哲才是,他高考落榜,一開始去當小學老師,後來遇上集體降薪,又辭職去做自媒體,走狗屎運撞到契機了,幾十萬粉絲呢。」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他跟你講的?」
「是啊,早些年還常聯繫,現在當上網紅,心高氣傲,不搭理我了。」方煒的語氣多了些懊惱,「像他這種搞短視頻,只要放得下麵子就必然爆紅,一旦爆紅就不愁沒錢,到處旅他媽的遊,朋友圈一天一個風景名勝。前不久他跟我說會來遼寧,我還以為專門來找我的,結果幾天後準備出發的時候,在朋友圈發個動態說在瀋陽轉機,停留十個小時,要跟他吃飯的預約一下名額,我靠,還真以為自己是國際巨星了。」
「難道不是嗎?至少跟我們比算大咖了吧。」
「還預約……真搞笑,那天以後我就把他刪了,不是一個圈子的,沒必要聯繫。」
羅銘懷問:「周佳琳呢?」
「她呀……不了解。」」
阿旺說:「她去讀衛校了。」
「去當護士了?」
「沒有,畢業就嫁人了,每天都發視頻訴苦。」
「訴苦?」
阿旺拿出手機,點進周佳琳的抖音主頁,大量高度重複的視頻縮略圖排列在一起,每張都是自拍,昏暗的室內,一副憔悴至極的神情,圖像中央配著大號白字,點開其中一個視頻,文字內容是「老公掙不到錢,今天又吃剩菜」,鏡頭隨即轉到膝蓋高的飯桌上,背景是殘舊的磚牆,兩個小男孩慢吞吞地喝著菜湯,而後劃到下一個視頻,小男孩趴在桌上盯著作業本,渙散地轉筆玩,配字是「數學又教不會,氣死我了」,背景音樂卻是喜慶的流行歌曲。
「他們是她兒子?」方煒愣愣道,「她精神狀況有點不正常。」
「那能怎麼辦?」阿旺反問。
「周佳夢呢?」羅銘懷低著腦袋,「也跟她一樣嗎?」
方煒說:「應該是吧,她們的命運都是克隆出來的,我們的也是,挑剔不了,也不敢挑剔。」
「你還好嗎?」阿旺輕輕推了推呆滯的羅銘懷。
「沒事……我沒事。」羅銘懷擠出笑容,「我想開了,謝謝你們,我會儘快自食其力的。」
方煒說:「我大舅在縣裏開洗車店,現在疫情嚴重,工作不好找,你要不去他那裏先做幾個月過渡一下吧。」
「真的謝謝你們。」
「客氣個雞巴,我們什麼交情?都出生入死過的。等生活好起來,有那麼點存款,你就能娶老婆了。」
阿旺說:「你怎麼不娶?」
「我?我是找小姐主義者。」
「不就是嫖娼嗎?」
「這怎麼能叫嫖娼呢?我只不過是跟她談了半小時戀愛,順便給了她一點生活費。所有戀愛不都這樣嗎?只不過沒半小時這麼短而已。」
「那挺好的。」
「是挺好的。喂,羅銘懷,你也別老是活在過去,偶爾回憶一下就行,還是當下要緊。我也常常懷念塗書彩的腳,我總會在傍晚去一個路邊炒粉攤吃炒粉,那裏附近住的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很多女孩會在晚飯後穿拖鞋下樓散步,我也可以趁機偷看她們的腳過眼癮,幾年來我見過各種各樣的美腳,但沒有任何一雙能讓我尋回當年躲在被窩裏想著塗書彩的腳打飛機的感覺,回不去啦……嘿嘿……回不去啦……」
羅銘懷自語道:「對,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那時候我把自己當救世主,但沒人記得我懲奸除惡,連新聞都一筆帶過。他們……他們都是野鬼,不值得被拯救。」
方煒問:「我們也是野鬼嗎?」
「你們?」羅銘懷苦笑兩聲,「一個色情狂,一個書呆子。」
三人歡笑起來,時過夜半,困意逐漸蠶食他們,又閒聊幾分鐘後,阿旺關掉空調,打開風扇。大家都安穩地躺著,蓋上被子不作聲響。窗外下起小雨,雨珠踢踏著玻璃,幾只壯碩得可怕的蟲子在窗臺上爬行,羅銘懷雖然關窗阻擋,但心裡還是希望它們另外能找個躲雨的地方。
次日,羅銘懷五點醒來睡不著,想念家中許久未見的母親,便悄悄起床收拾行李,房間四壁掛著被潮氣浸透的衣物,散發出幽幽的黴味。方煒仍死睡著,阿旺揉眼坐起,睡意朦朧,含糊不清地說:
「吃完早飯再走。」
「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
「記得先去醫院拿核酸報告。」
「知道了,謝謝你。」羅銘懷頓了一下,「謝謝你們。」
密雲如一張巨大的床墊倒扣於天空,羅銘懷拖著拉杆箱,在遮空蔽日的樓影中行走,手臂被晨風吹起雞皮疙瘩,今天又添了一層涼。天上飄落毛毛雨,路人們隱於霧中,他預感今後的日子會愈加艱難,離開了舊識便意味著迷失方向。
大費周章從醫院取出報告單後,街道正值早高峰,羅銘懷穿梭在擁擠的人群裏,他害怕地鐵以及一切公共交通,也許是因為暫時沒做好迎接新社會的準備,那些提著包匆忙奔走的上班族們,跟電視裏演的一樣無神,他的內心反復質疑著——這真的是自己想成為的樣子嗎?可能像饒源松一樣會故鄉發展會更好些,這涉及到所謂的前途,自己本來就有案底在身,留在鄉鎮應該是最優解,想必母親和楊叔都會同意吧。
到了火車站,羅銘懷因為忘記戴口罩又被安檢人員呵斥一通,他被自卑腐蝕透了,差點哭出來,棉布下的嘴緊緊抿著,眼睛微紅。數小時後,旅途結束,他坐汽車抵達了十三鎮。等來到家門口時,楊叔站在空地上用水管沖刷摩托車,他叼著煙,聽到動靜轉過身,泰然自若地點點頭,好似羅銘懷只是如往常一樣放學回家。
「什麼時候買的?」
「去年。」
「媽呢?」
「在樓上睡覺。」
母親從窗戶探出半身,激動地比劃著雙手。
「進來吧,鍋裏還有中午吃剩的麵條。」
羅銘懷佇立許久,低頭走進屋子,母親早已下樓,盛好麵條放在桌上。桌上只有他一人份的飯,這種情況一般在週一早上去上學之前才會出現,如今他不需要趕時間去學校了,伏身慢慢地咀嚼著,楊叔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摘下袖套說:
「什麼打算?」
「洗車店。」他把方煒的辦法說了出來,事實上心裡根本沒計畫。
「你是不是看到我剛剛在洗摩托?你以為就這麼容易?」
「不是。」
「先在家待幾天吧,房間給你收拾好了。」楊叔換了個坐姿,軟綿綿地倚著牆,「我前陣子去醫院查出心臟有問題,不能劇烈運動,所以不敢出遠門去接你,你媽現在又是個啞巴,這個家很快要壓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成長起來。」
「我知道。」
楊叔又掏出一部稜角分明的手機,塞進羅銘懷的口袋說:「暫時用我的副卡,到時候再用自己的身份證辦一張。」
「嗯。」
「你還需要什麼,都跟我說,家裏那輛摩托車也要學著騎一下,會騎自行車就很好學。」
「好。」
「你不在的這幾年,新書記老找我們麻煩,各種補助都卡著,家裏越來越窮,之前探監的時候我也跟你說了,每年春節都比上一年過得憋屈。你既然現在被放出來了,也別老想著裡面的事,一想就更憋屈,想想將來,想想你媽和我,我供你念了那麼多年書,雖然到頭一場空,但也算在你身上費了神,歸根結底還是盼你好,別辜負我們。」
「我明白了。」
一個老太太路過門口,挑著兩籮筐穀子,往裡面瞅了瞅:「銘懷回來了?」
「回來了。」楊叔低沉地招呼道,「進來吃點。」
「不用了,趕著去碾米呢。」
老太太走後,楊叔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又得被傳閒話了。」
此後楊叔繼續喋喋不休,羅銘懷厭煩不已,感到腦袋有些昏,撇下行李上樓休息,推開門的剎那間,陳腐的氣味撲面而來,整個房間像座古墓一般。一切都沒變,只是床空了。他倒在床板上睡,聞著木頭的清香,不知過了多久,母親拍醒他,原來抱著白天掛出去曬的被褥過來了,她擺手示意他走開,好讓自己鋪床。羅銘懷想再睡會兒,做手勢讓母親放下,隨後楊叔也拿著枕頭出現在門口,他只能作罷。
「昨天剛洗的。」楊叔說。
羅銘懷看向窗外,皎月如鉤,鐘錶已然指向十二點,這一覺睡夠了整個晚上的量,下半夜大概要失眠了。
「你們也還沒睡嗎?」
「我們在房間裏商量給你找個什麼事做,各路親戚都問遍了,沒一個搭理,忙了好久,剛想起被子還沒給你。」
「噢。」
羅銘懷淺淺應了聲,視線轉移到那張伴隨自己長大的書桌上,他隨手拉開抽屜,塵粒飄逸出來,裡面是一堆初中時期的雜物,亂麻相纏般的數據線,幾個癟氣的乒乓球,再也開不了機的MP3,以及校徽和文具。他撥開數據線,發現底下躺著一支鐵質鑰匙。
「這是什麼?我以前沒見過。」
楊叔說:「幾個月前寄過來的快遞,忘跟你講了。」
「為什麼放這裡?」
「因為是寄給你的,收件人是你。」
楊叔說完和母親一起下樓了。羅銘懷木訥地盯著鑰匙良久,手指鉤住它的環孔,把它吊到白熾燈前觀察,苦苦思索著,試圖在記憶裏翻找出疑似寄件者的人,結果一無所獲。當鑰匙的另一面轉過來時,它看見上面刻著一條尖錐,像是鳥喙,其以下是羽毛和爪子的圖案。
「啊!」
他驚喚一聲,如炸毛的貓跳起來,把鑰匙拋出去,砸到天花板後落在床上。他戰戰兢兢地靠近,再次拾起它,仙鶴的形象已與腦海裏門鎖上的雕飾拼為一體。唯一的解釋是,它在指引自己。
必須去文茈巷,現在就去。
羅銘懷的腳像生了彈簧,一瞬間躍出臥室,連滾帶爬下了樓,身後傳來楊叔的質問,亦隨即被他拋之腦後。他沖出大門,在田野間飛奔,被密集的蛙鳴包圍,他發覺自己的速度受到限制,立刻高踢兩腳,把拖鞋甩出去,赤著腳瘋跑,月光平等地覆蓋一切,使他分不清水窪與平路,忽地踏空,一頭栽進黑洞洞的稻海裏。
穀屑刺撓他的鼻腔,打了四個驚天動地的打噴嚏後,他疲憊地爬上來,氣喘吁吁。他絕望地看著月亮,生平第一次感到路途遙遠,彷彿永遠到不了終點,突然間,他感到左腿被某種硬物抵著,才記起是楊叔給的手機,一個不起眼的念頭閃過,令他醍醐灌頂,粗暴地把手機扯出來,一手拿手機,一手拈著一張殘紙,上面寫著方煒和阿旺的電話號碼,他躊躇片刻,選擇了聯繫阿旺。
忍過了漫長而單調的嘟聲,彼端接起,睏乏地喃喃一陣,問道:「誰?」
「毒仙,毒仙……」
「你說什麼?你是羅銘懷嗎?」
「是師傅……他在召喚我……」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我在管教所裏……在監獄裏……我日夜盼著師傅現身救我出去,那曾經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動力,我一度以為他放棄了我,今天才知道那是考驗!我的大任未了結,魔尊已死,魔祖尚存,其暴虐有加而無已,原來那幾年不是劫難,是師傅在曆練我的武功!」
「我明天六點多要起床趕地鐵。」
「我神霄元帥如今涅槃重生,奉無極真君之旨意,在此宣佈對宇宙終極魔神——渾元魔祖,開戰!爾乃幻烈毒仙,複將領之職,立即傳音九天智聖,令其複軍師之位!」
「你在搞什麼?」
「速速清醒,莫要貪睡!到老地方集合,謀劃討伐魔祖之大計!」
「羅銘懷,你要不要去看下醫生?」
羅銘懷渾身顫抖著,握緊拳頭,怒目圓睜:「滅魔是我的宿命,我絕不接受除此之外的命運。」
「羅銘懷,那我就簡單跟你說一下吧,方煒告訴我——」阿旺咽了口唾沫,「你殺李廣信的那天,他不是去找過你麼?他離開的時候,聽到你自言自語又返回來,看見你對著空氣叫師傅。」
「一派胡言!」
「我們怕傷你心,就約好對你保密,一直沒跟你講。」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羅銘懷淒厲地嘶吼,幾乎要撕裂嗓子。
「我們不是小孩了。」
「荒謬!那我無端收到鑰匙又怎麼解釋?除了師傅還有誰會寄給我?一切證據皆如此鮮明,你還睜眼說瞎話!我知道……是魔祖……是魔祖!他為了挑撥我們,賄賂你,收買你,不,肯定還收買了智聖,你們……你們就真心甘情願當他走狗麼!」
電話彼端沒有應答,一陣久久的死寂後,羅銘懷又怒吼道:「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阿旺靜靜地歎息。
「是因為當年那場敗仗?那根本不算敗仗,我們打贏了魔尊!你確實落下了殘疾,但師傅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羅銘懷緊攢著手機,讓它最大程度貼在耳朵上,「毒仙,我不說別的了,你也聽不進,魔祖多年來作的惡已令他罪不可赦,周佳夢和劉巧晶的事遠遠算不上解決,你真的忍心眼睜睜看著……」
「羅銘懷,善有惡報,正不壓邪,世道就是這樣。」
「毒仙!你墮落了!」
又是一段沉默。
「你不要裝聾作啞!難道我神霄元帥的身份,還不夠資格批評你麼!」
周遭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兩人如此僵持了半分鐘,羅銘懷正疑心對方掛斷了電話,聽筒裏忽然跳出兩個失落的短音:
「傻逼。」
2019.1.28(紫檀木門)
202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