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導火線

「好，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哦，明天見～」
喜孜孜地切斷與學長的通話，玫妮開心地望著晴朗無雲的天空，感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寫照一般，美麗明媚。
自從升上高三之後，她就捨棄了所有娛樂的時間，拚命地用功讀書，為的就是能夠考上與她暗戀兩年多的學長同一所的大學。如今，她不但如願考取，學長更依照之前與她所做的約定，要在明天特地空出一整天的時間，陪她好好地慶祝一番。
特地呢！而且還是像情侶一樣，只有她與學長兩個人的慶祝會！學長還神祕兮兮地說，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份保證會讓她驚喜萬分的禮物要送她呢！學長似乎一直沒有交女朋友，說不定那份驚喜萬分的禮物會是……
「嘻嘻。」玫妮忍不住竊笑了起來，美妙地幻想著。
突然，「嗶」一聲，手機傳出收到簡訊的聲音。她移動手指點開簡訊，是一則通知中獎的訊息。
「耶！」玫妮頓時驚喜萬分地高聲歡呼。
她最近的運氣簡直好到不行，昨天才因為臨時起意買了一張五十元的彩券，就幸運地中了三獎——近十萬元的獎金——讓她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好好替自己添購一番，以便替即將到來的約會做足準備；而現在，她又收到了明信片回函抽獎的中獎通知——是首獎，最新型的蘋果手機耶！
太厲害了！太強了！以如此強大的運勢看來，明天的約會絕對會出現她期盼已久的發展啦！
「叭、叭。」一輛九人座的黑色休旅車在這時從後方減速駛來，輕按了兩下喇叭。
玫妮尚未回頭，那輛休旅車已經靠向她身前，接著，副駕駛座降下車窗，一位感覺很陽光的男子探出頭，爽朗問道：「可以請問一下，中興路要怎麼走嗎？」
「喔。」心情極好的玫妮不疑有他，快步靠向前，如花般綻開著笑靨，好心地指起路。
「你從前面那一條大馬路左轉……」
「嘩啦啦——！」後座車門突然被迅猛拉開，玫妮驚疑地偏頭望去，一隻肥大的手已飛快地伸出車外，粗魯地將她往車內強拉上去，嚇得她當場想要扯開喉嚨大喊救命，但一個黝黑的圓管卻更快地抵在了她的腦門上。
那、那是什麼！玫妮當場驚呆了。開玩笑的吧！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現在是在拍戲嗎？現在絕對是在拍戲，對吧？
「敢叫一聲的話，老子立刻讓妳腦袋開花！」
玫妮的喉嚨一瞬間啞了，從腦門上清晰傳來的冰冷觸感，將那鐵器特有的凍寒溫度快速地傳遍全身，接著，車門被用力拉上的聲響取代了她想要高聲呼喊的求救聲。
「妳最好安分一點，老子才剛搶了一家銀樓，幹掉了幾個人，絕對不介意多背妳這一條人命。」
一張兇狠的胖臉逼向眼前，冰冷的槍管整圈密合地緊貼在腦門上，壓得玫妮睜圓了眼，呼吸整個凝結，乾澀的聲帶完全出不了聲，甚至全身上下又冷又麻地失去了控制，就連從車前駕駛座廣播傳來的銀樓搶案的播報聲，都像是從破了喇叭的收音機中發出一樣，在她嗡嗡不止的耳鳴中忽遠忽近地悶滯鑽入。
完全不曉得車子是在什麼情況之下開走的，甚至又是在什麼時候開出了郊外。
玫妮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如擂鼓般怦怦作響的心跳聲在不斷發脹的腦袋裡震盪環繞，半張著嘴沒有意識地呼著短促的呼吸；甚至，她不敢去反抗那隻肥胖的、伸來身上到處摸來摸去的鹹豬手，她怕她一抵抗，那緊緊頂在她腰腹上的槍口會立刻走火！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她明天還要跟暗戀兩年多的學長共度有生以來最愉快的一天！那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單獨與喜歡的人約會的日子啊！她一直以來殷殷期盼的大學生活也正在等著她！她甚至連一次真正的戀愛都還沒有談過！也還有好多好多她想做的事情都在等著她去做！她不想就這麼死了啊！她一定要活下去！即使暫時蒙受羞辱，她都要忍耐住！她一定可以找到脫逃的機會的！
機會——
高速行駛的車子突然減速靠向路旁，從停在路邊的車子上下來的被搭話的那個女生很亮眼，充滿了耀眼的光輝，將希望的光芒從被降下的車窗中照進了陰霾密布的眼前——她正往自己看了過來！
是機會！要求救！
「妳敢亂來的話，立刻讓妳吃子彈。」
低聲的警告，脅迫地響在了耳邊，肥大的手臂更將她緊緊地摟了過去。力道很大！掙脫無用！冰冷的槍口甚至深深地陷入了她的腰腹肉。好痛！好可怕！
「你那位朋友的身體不舒服嗎？臉色……不怎麼好看呢，不要緊吧？」車外的女人問道。
「喔，她嚴重暈車了。她之前才在路邊吐了好一陣，冒了一身冷汗，所以才想說能不能儘快找到供她休息住宿的地方。」
「難怪……」車外的女人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頭。
不！妳別聽他在那邊胡扯，我根本就沒有暈車！我會冒了一身冷汗是因為我很害怕啊！妳看不出來嗎？快！快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的臉，我正在向妳求救啊！
希望的光輝逐漸從車外的女生身上黯然散去，玫妮心中湧現出絕望，那什麼溫泉渡假村的、什麼青春泉的根本就不重要，快點發現我啊！快點救救我啊！
「哦～聽妳這麼說，我們也應該去那裡泡個青春泉才對？至少那邊的路程應該比較近？」
「我看她的狀況好像愈來愈嚴重了……我的車上有暈車藥，需要嗎？」車外的女人看了過來。
對！快點，看我、看我！別回頭，別回頭啊！
「那真是太好了！」
「等我。」甚至，那女人竟然轉回她的車內了！
不！妳是白痴嗎，我根本就沒有暈車，根本就不需暈車藥，我只需要妳救我啊！
「來。」一瓶礦泉水和一顆暈車藥丸遞到了眼前。
幹什麼拿暈車藥給我，我不需要啦！
「別耍性子了，很快就可以找到休息的旅社了，妳快點先把藥吃一吃會比較舒服一些。」
誰理你啦！喂！妳這笨女人都沒發現我旁邊的死胖子用槍抵在我的腰腹上嗎？都戳得那麼疼、抵得那麼緊了，妳都沒發現嗎？快點！我在跟妳求救啊！就算給我暈車藥我也不吃啦！
「快點！人家又跟妳沒仇，不會下藥毒死妳，妳的猜疑心真重！」
痛！
冰冷的槍口更深入地抵緊過來。或許在車外聽不見，但是盯著手上的暈車藥丸遲遲不肯吃下的玫妮，卻清清楚楚聽見了子彈上膛的聲音！頓時嚇得她渾身哆嗦，趕緊將手上的藥丸和水吞下。
「不會跟人家道謝是嗎？」
謝你媽啦！死胖子！玫妮在心中大罵，但槍口卻粗魯地戳進了她的腰腹肉，逼得她趕緊開口。
「謝、謝謝……」痛、痛啊！控制好你的槍口……
「大聲點！」那叱喝聲大到像要吃人，同時，抵在她腰腹上的槍口胡亂滑動著。
「謝謝！」玫妮急忙大聲答謝。別、別亂戳啊……很容易走火的……
「……別、別客氣。」車外的女人滿臉尷尬地說。
……妳有病啊，在尷尬什麼？快點救我啊，等妳救了我，再跟我說「別客氣」好嗎？那樣我一定會超級感謝妳的！啊！別不看我啊，快點救我，我在向妳求救耶……
看著一臉花痴在車外打情罵俏的騷女人，玫妮頓覺眼前一片黑暗，到了現在這步田地，也許應該豁出去大聲求救，因為那死胖子不一定會開槍，他不一定敢開槍！
不！他一定會立刻開槍的，一定會開槍殺死我的！我不能賭！後面一定還有機會的！一定會有的！因為那笨女人的車上還有好多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那麼笨才對，獲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叩。」副駕駛座的黃建邦上了車，將手上的暈車藥瓶丟給後方的熊仔，說：「給她多吞幾顆，免得她一直想作怪。」
「不！不要！我不要吃！救我！快點來人救我啊！」玫妮頓時大聲呼救，尖聲的嘶喊卻被阻隔在厚實的車窗內，一絲也傳不出去。
她拚死命地掙扎，卻阻擋不了熊仔蠻橫地餵藥，掙脫不開那一隻緊束住她行動的手臂！
很快地，被熊仔強制壓住嘴巴、不能催吐的情況下，大量吞入胃中的暈車藥效比預想中發作得要快，那等待求救機會的希望，如曇花一現般，快速化成了不可能的奢望……
玫妮首先失去了清晰的觸覺，就連熊仔那肆無忌憚到篤定可以成功判他強制猥褻的淫行，都變得不再那麼強烈地感受得到、反抗得了。接著，她連唯一能夠做的流淚，都因為控制不了淚腺而跟著喪失，然後整個意識開始昏昏沉沉的，模糊一片的眼前只有飄動失焦的景象，一下子白茫茫，一下子黑漆漆，又一下子全是刺目的燈火。
「砰。」當整個後背突然摔向地面時，玫妮的意識痛醒了一些，雖然傳遞行動的能力依舊十分艱難，但至少間接告訴了她，那吞了大把暈車藥的藥效正在消退，然而，當一個肥胖的身體在逐漸看得清的視野裡壓向前來時、在她的衣物緊跟著被蠻橫地撕開後，她才驚覺感覺逐漸恢復清晰這件事，根本是一場最大的惡夢！
眼淚，在被肆意侵犯的屈辱中憤恨滑落、在被緊掐脖子的嚴重窒息中痛苦滑落、在即將失去生命的恐懼中不甘滑落。
她不明白，她從小到大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卻只是因為好心地幫人指個路，竟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這一點都不公平，她招誰惹誰了？她做了什麼壞事了？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努力讀書卻沒有機會嘗到那份應得的成果？為什麼她那麼喜歡學長卻連告白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麼她清白的身子要無端受人凌辱？為什麼她正值青春的美麗人生還未展開就要被迫結束？
為什麼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恨啊——
好恨！好恨！好恨啊！
這究竟是為什麼？不懂啊——不明白啊——
好、恨、啊——


憤恨的怒火隨著逐漸擴散的瞳孔，冒起了一整片掩沒視線的火光，瞬間縮回周麗琳驚愕轉動的瞳孔內，一聲極度不甘的憎恨厲吼緊跟著刺入了她的耳膜——
「我、好、恨、啊——」玫妮滿腔怨恨地大喊，面目猙獰地瞪著周麗琳，厲聲問道：「為什麼？妳能告訴我，究竟為什麼嗎？」
周麗琳眼睜睜地回望著她，久久無法回答。縱然知道世界上就是有人會這麼倒楣、如此的無辜，但她就是無法在面對受害者時還一副振振有詞地說出口。
「咯咯，回答不出來了嗎？」玫妮聲色悽慘地笑著，「我不怪妳沒有發現我的求救，因為從那三個人凶惡的程度來判斷，就算成功求援，我肯定也無法獲救。但是！我恨妳為什麼要拿暈車藥給我吃！如果不是妳的雞婆，我就算會死，也不用活生生承受那隻肥豬的姦汙！我至少可以用死來免去那被人活生生姦淫致死的不堪過程！這一切都是妳的錯！」
她淒厲地嘶吼著，殷紅的雙眼驀然放射出閃爍的紅光，周麗琳頓覺渾身動彈不得，僵硬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強硬拉成了難看的大字形，被大大扳開著的兩隻腳僵直地朝著上方緩緩拉起。
「妳、妳想做什麼？」周麗琳滿臉驚惶，極力地想要掙扎，身體卻完全無動於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斜翹舉起的身子，焦急叫道：「我、我根本不知道妳當時的情況，我那時也只是出於好心……」
「閉嘴！」玫妮臉上充滿無窮的怨恨，完全不願接受她的解釋，「我當初也只是出於好心，更沒有害到任何人，就落得如此下場！而妳的出於好心，卻害到了我——妳害到了我！所以妳也必須嘗嘗那種被活生生侵入到死的痛苦滋味！」
霎時，地面上一隻粗大的斷桌腳，浮動地飛向半空，尖銳的那頭以平行的角度，直直地對向了周麗琳被大大扳開來的兩腳正中央。
「不！不要——不要啊——」周麗琳頓時尖聲大叫，當即就想咬舌自盡，卻駭然發現她的上下顎完全失去了控制，她竟然合不起嘴了！
拜託……
能不能，讓她直接死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