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索命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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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1-21
又過去十四分鐘了。
黃建邦悄悄地看了一下手錶,感覺煩躁不安。
即使早上預備行搶時,在相隔銀樓數條街的地方等待行動的好幾個小時裡,他也沒有那麼在意過時間的流逝……但現在這種焦慮煩躁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冰哥怎麼去了那麼久毫無音訊?難道冰哥到了溫泉池後發現熊仔已經強姦了那女人,現在正在做「善後處理」,甚至連熊仔也一併「提前處理」了?
真是這樣的話實在是很不妙啊,得好好想想補救的方法才行……要真挽救不來,也只好大開殺戒了。
反正這村裡見過他們的也只有村長爺孫與那一車的人,只要在不被其他村人發現的情況下把他們全部殺了,便沒人認得兇手是誰,然後等明晨霧散時再換輛車、換個地方避風頭,甚至乾脆點偷渡出境不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黃建邦驀然停下夾菜到嘴邊的手。
是啊,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就是多殺幾個人而已,雖然這不是他喜歡做的事,但也不至於會讓他厭惡到如此煩躁的地步吧?那麼這股壓抑不住的強烈不安,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周麗琳開口問道。
「沒。」黃建邦淺淺地笑了下,放下手上的筷子,說:「只是感覺有些飽了,想多留些菜給其他人。」
「阿邦哥的食量那麼小喔?」謝筱婷有些訝異地說,因為黃建邦的體格很是高大強健,「你才吃了一碗飯而已呢。」
「哈哈!」黃建邦爽朗地笑了笑,「我是屬於少量多餐那種人。」
「我也吃飽了呢。」周麗琳頓時「斟酌」了一下食量,並問起其他兩人:「妳們都吃飽了嗎?」
「我都快脹死了……」謝筱婷摸著胖鼓鼓的肚皮。餓過頭的她一開動就狼吞虎嚥吃個沒停,現在正在承受惡果。
「吃飽了。」卓珮雯回頭答了一句。為了保留陪小恆吃飯的胃口,她才稍微解解饑就空著碗放在那邊看電視了。
「嗯。」周麗琳點頭,端起放在一旁分盤夾好飯菜的餐盤,問道:「要不要先把玫妮的飯菜端過去,我想她應該也餓了吧?」
「等等。」黃建邦急忙制止。他不是忽略了送飯這個可以脫身的好藉口,而是他必須留在這裡掌握住這些女人的行動,不僅是為了避免有人去撞見那可能已經發生的慘事,更得防範萬一情況真的走到最糟的地步時,他不能讓這裡任何一人有脫逃的機會。
「先把湯再熱一次,會比較好入胃。」他推遲地說。
「也對。」周麗琳心動地笑了起來。真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我有預感。」謝筱婷猛然將身子撐向桌前,在兩人之間拋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將來嫁給阿邦哥的女生一定很幸福。」
周麗琳頓時紅了臉。
黃建邦心中則是一突。
是了,就是預感!
他終於明白那股煩躁不休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了!那並不是因為過度擔心所產生的焦慮,而是因為一直有一股極度不祥的預感強烈地壓在了他的心頭!
「我、好、餓……」
一道女聲冷不防從黃建邦身後的門邊傳來,那哀怨的語氣、一字一字遲遲拖動的口吻,彷彿一整片細冰覆蓋在皮膚上緩緩刮過,針刺般的冷氣無孔不入地鑽進渾身上下!
三個女生當場一陣哆嗦,同時望向門口,黃建邦更莫名感到整個背脊異常抽冷,渾身的血液彷彿急速冰凍了一般!
這、這聲音!
黃建邦還來不及去回想確認,已經看清來人的周麗琳莫名地吁了口氣,說出了讓他臉色凍結的名字。
「是玫妮啊……」
「我的肚子好餓……」
門口處,玫妮一臉幽怨地站在那邊,無比哀怨地說著。雖然說話的速度不再那麼拖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三個女生依舊感覺到一股異樣的寒氣直襲而來,雞皮疙瘩不自覺冒滿全身。
「餓、餓了的話……就快來吃啊……瞧……阿邦都、都幫妳……夾好、妳愛吃的菜了。」周麗琳端起那盤事先夾好的菜,努力控制著打顫的牙齒——怎麼突然間變得好冷?
「嗯?阿邦?」接著,當她順勢望向黃建邦時,頓感奇怪。
餐桌前的黃建邦不僅對她提到他的話題充耳不聞,甚至沒有回頭招呼玫妮吃飯,和剛才那個因為體貼玫妮,特地叮嚀她要先將湯熱過後才好入胃的熱絡態度大相逕庭,整個人突然出奇地靜默……而且,臉色似乎……有些難看?
「可是……」玫妮的說話聲將周麗琳的注意力拉了回去,只見她低垂著頭,緩緩地搖了起來,然後伸手抓向身下的裙襬,周麗琳頓時發現她胸部以下的衣服竟然徹底溼透,深色的水漬浸染了一大片,整個延伸到……
「我這樣的狀態能吃嗎?」玫妮將整個裙襬高高拉起,赫然顯露出腹腔處那一大片怵目驚心的血紅,那分不清是被割爛的肉還是被刺爛的某種器官血肉模糊地塞在了沒有肚皮的腹腔裡,一大塊一大塊裹著黏稠黑血的塊狀物「啪嗒」、「啪嗒」地往下崩落,被割開裂縫的大腸一面吐著氣泡一面翻落著垂向地面,數截斷成一段段的小腸如同垂死掙扎的蠕蟲般掉在地上後激烈地蠕動彎跳……
「乓啷啷!」桌上一盤盤的菜餚當場被打翻在地,三個女生驚恐不已地向後縮退,摀著嘴,看著玫妮。
比起妳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她們更驚嚇於玫妮為什麼還能不痛不癢般站著……甚至,她還伸手拉起了那一條垂向地面的鮮紅腸子!
「掉了。」看著捧入手中的腸子,玫妮露出恐怖至極的憨笑,讓縮在牆邊的三個女生當場哇哇大叫。
黃建邦不需要回頭也能猜到她們在尖叫著什麼,濃烈的血腥味正從他背後飄蕩過來,還有像是一灘灘的軟泥掉向地面般「啪嗒」、「啪嗒」的聲響,伴隨著玫妮那突然間變得冰冷嚴厲的喝問聲——
「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對待我?」
黃建邦沉著臉沒有回答,靜默著身形動也不動,耳邊聽著從身後傳來,逐步靠近的踏步聲。
噠、噠。
很慢的聲響。
玫妮緩慢地向前踏著,似乎要給黃建邦回答的時間,但是縮在牆邊的三個女生卻忍不住倒抽起冷氣,因為玫妮每向前踏出一步,身子就會從胯骨與大腿的鮮紅接觸面上向下滑開,然後再一邊噴淌著四濺的血水,一邊緩緩地拉接回去……
噠、噠。
一步,一步地,重複著滑落與接回的動作……
三個女生被嚇得抱成了一團,「鬼」字卡在了哆嗦不止的喉嚨裡,黃建邦卻依舊沉著臉坐在椅子上,靜默聽著那緩慢逼近的腳步聲。
「噠!」
突然,他起身,拔槍,轉身。
——如非必要,黃建邦不喜歡自己動手殺人,不管對象是人,還是鬼;但是一旦決定動手,就不留一絲猶豫,而且,一擊必殺!
「砰!」黝黑的槍口冒出刺鼻的硝煙,玫妮的眉心當場出現一個幽深的暗紅圓洞,混著鮮血的腦漿從被子彈鑽出大洞的後腦衝出,紅白參雜地濺上了身後的牆面。
「呀——!」三個女生頓時放聲尖叫。
玫妮的可怕鬼樣早已讓她們嚇到雙腿發軟,此時又突然來一個震撼力破表的爆頭場面,讓她們繃緊的神經當場衝破了承受底限——謝筱婷的膀胱當場失控,周麗琳歇斯底里地抱頭哭喊,更糟糕的是,卓珮雯竟然雙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了!
「抱歉。」黃建邦緩緩地轉身,將槍口對向縮在牆邊的三人,「真的,我原本不打算殺妳們的。」
他語氣平和地說著,移動著槍身,思忖著是否保留人質,最後將槍口指向了掛著淚痕呆愣望著他的周麗琳。
「應該……會很痛吧?」身後陡然傳來了女性問話聲。
黃建邦警覺地立刻轉身,只見被一槍爆頭的玫妮伸手抹下從眉間汩汩冒出的血水,然後盯著沾在指頭上參雜腦漿的混濁血水,喃喃地說:「但是我一點痛的感覺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她一副感到失落不已地喃喃說著,似笑非笑地顫著身子,猛地抬起頭瞪向黃建邦,吼道:「一點痛都沒有!」厲聲大吼的同時,猙獰地撲向前去。
黃建邦冷漠看著往他撲來的玫妮,握槍的手指開始扣發。
「砰砰砰砰砰!」
子彈高速鑽進了玫妮體內,將她前撲而來的身子往後擊退。
「砰砰砰砰砰……」
一邊快速扣動扳機,黃建邦一邊用著幾乎沒有空隙的俐落手法替換手槍的彈匣,在幾乎響成連珠炮的槍聲中,一顆顆發燙的彈殼彈跳落地,快速擊發的子彈精準地在玫妮身上星羅棋布般排列出間距相等的彈孔,直到換過三個彈匣的槍聲停歇時,滿身彈孔的玫妮徹底貼在了後方牆壁上。
黃建邦定定地看著貼在牆上一動也不動的玫妮。
如果用X光去照的話,玫妮那千瘡百孔的身體內絕對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光就「行動力」而言,絕對是徹徹底底喪失了才對!不可能再有作怪的能力了!
黃建邦緊緊凝了一下瞳孔,正準備回頭收拾另外三個女人,突然,貼在牆壁上的玫妮抖了抖頸項,低垂的頭一顫一顫地抬了起來,飄忽不定的話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從被子彈穿爛的嘴巴中傳出——
「……變成這樣一定超痛的吧?」
「!」黃建邦猛然踮起腳步,迅捷向後退去。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烏雲罩頂般瞬間籠上了他的心頭!
「——就由你來告訴我答案吧!」
「咻咻咻咻咻——」數十顆射進玫妮體內的子彈瞬間被擠了出來,高速且密集地射向黃建邦,黃建邦連閃躲的念頭都來不及生出,成片倒射飛來的子彈已鑽入了他的身體,強大的衝擊力推得他撞向身後的餐桌,連人帶桌翻倒在地。
「不痛嗎?」玫妮感到很是訝異,因為黃建邦全身上下最少被射進了二十發子彈,竟然只是低低地悶哼了一聲而已,這讓她甚感不快。
「……」黃建邦吐著血沒有回答,用著沒被子彈擊中的右手撐起身子。
雖然這些子彈是以底部而非尖頭那端射進他體內,但是強猛的貫穿力依然可以輕易取人性命,如果不是他比玫妮高出不少,很可能早就已經頭部中彈當場死亡了。但現在,就算他的心臟也僥倖地沒有中彈,不過他胸腹腔的幾個器官卻已經爭先恐後地傳來疼痛的訊息,最明顯的,他已經感到呼吸困難,顯然肺部已經中彈了……在這個遠離外科手術的偏僻山村裡,沒救了。
「不夠痛的話,就讓我來幫你吧!」玫妮咧開一張穿了彈孔的笑嘴,一步一拖地向前走去,分不清是因為行動受挫還是刻意拖遲,身上被子彈貫穿的圓形傷口正翻吐著鮮紅填補的噁心肉芽。
「妳……」黃建邦舉起握在右手的槍,將槍口對準緩步靠來的玫妮——不管面對任何緊迫的狀況,他都習慣在槍中預留一顆子彈。
他呼著不穩的氣息,傲然說道:「我的生死,只能由我……自己主宰,沒有任何人,能夠,替我決定……」
「我!還沒有輸!」猛然將槍口抵向側腦,黃建邦一雙眼直直地瞪著玫妮——這種情況並不公平,面對一個殺不死的厲鬼,身為活人的他在立足點上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這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
——所以,他根本沒有輸……如果雙方都是鬼的話!
「砰!」一聲槍響,黃建邦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在飛濺開來的腦漿中,失去生命的身子砰然倒向地面。
玫妮愣愣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黃建邦屍首,已經修補完整的臉上露出了思慮的表情,而後咧開了深深的冷笑,抬頭看向了擠在牆邊上的三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