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盈盈秋水的她(2)
本章節 15825 字
更新於: 2024-09-04
每個人都有朝夢想邁進的權利。
但決定一個人追逐夢想的契機是什麼?
有些職業籃球員可能會說,小時候被麥可喬丹的後仰跳投深深吸引,以他為偶像模仿著學習著,就徹底踏上了回不了頭的道路。
有些股民可能會說,他看到了巴菲特靠著投資賺了大錢,想要向他一樣以此為生。
有些消防員可能會說,他童年時家裡失了火,被消防員拯救,所以想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憧憬、金錢、感動等等,有太多能使人踏上名為夢想的彩虹上的理由,即使大部分的人窮盡一生,到人生的最後也抵達不了彩虹另一端的寶藏。
成功的職業籃球員佔的比例搞不好連 1 %都沒有,想成為在場上閃耀的人,拚盡了所有卻成了全場乾坐在一旁的板凳,沒過幾年就消失在籃球場上。
在股海裡迷失自我,喪盡全部家產,乃至流落街頭的更是大有人在。
成為消防員後發覺跟自己想得不一樣,賭上生命過得疲累不堪,救不到人時長期累積負面情緒,甚至都得了心理疾病。
在明白了所有以後,卻仍然願意勇往直前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笨蛋。
小時候的我,亦或是此刻的我都還不明白,自己究竟屬於哪一邊。
而考前一週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嘴上是和黃如龍說會和讀書並行,不過實際上考前的一整週,我完全陷入在了學習演戲的樂趣中,鑽研中有關表演的書籍,自拔地忽略掉了第二次段考。
我甚至直接報名了一部電影的試鏡徵選,時間點在校慶前兩天。
這大概是我人生當中唯一一次,將教科書徹底落在一旁。
直到考前一天才粗略地把筆記重新看過一遍。
雖說是如此,這次的二段,我還是有自信能考到至少全班第一。
平時認真上課打下的硬底子,這點是絲毫不會變動的。
今天是第二次段考的第二天,昨天我認為不方便打擾高芳燕就沒特別搭話,總覺得她心神凝重的樣子,完全找不到時機說上話。
連林語涵找她時,都還是一點精神都沒提起,我一直看在眼裡的她,那份高傲蕩然無存。
請林語涵幫我提和她單獨談話和解的事,也沒有下落。
因此,昨天晚上我在 Line 上親自私訊了她,希望能在今天最後一節作文考完後與她單獨談話。
然而卻連已讀都沒有得到。
再愚鈍的人都察覺得到,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都怪她,害得此時此刻考著作文的我無法專注。
這次的題目是「給童年的一封信」,我在猶豫了萬分以後依然採取較為不利的做法,完全用我此刻的感受去抒寫,不做任何有利於評分的虛假陳述。
從夢想的角度去切入,鼓勵童年的我勇於追夢,去嘗試一切不可能的事,演繹自己的人生,將我最近心裡的體會融入進去。
如果是兩週前的我來寫,可能像我旁邊的高芳燕,早早就寫完趴下了吧。
但是寫到和我最近面對的問題高度關聯的狀況,使我每個用字用詞都斟酌許久,連檢查的時間都沒留下就草草寫完收尾,實在不是我的風格。
噹──噹──噹──噹──
負責監考作文的我們班導在聽到鐘聲後,用宏亮的聲音說道:「好──停筆,我說停筆了,請最後面的同學幫忙收卷。」
「哈啊──」
我嘆了口脫離緊張情緒的氣,終於將彎曲著的後背放鬆了下來,讓整個身體往椅背靠了過去。
整個教室不乏許多伸著懶腰,或是發出歡呼聲的人。
而我就在此時,把視線看向了我旁邊的她。
仍然趴在桌上,不為所動的她。
同時,收卷的同學抽起了壓在她手肘下的作文,而我在看到的那剎那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那是一張只寫了名字與標題,全白的作文紙。
她的早早趴下並非是寫完,而是她從頭到尾都沒動過筆。
為什麼?
高芳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的錯嗎……
我當初說的話有重到如此地步嗎……
「數量正確,要大隊接力的同學留下來練習,其他同學想來看的可以一起,不想的可以回家囉。」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發出震動,低下頭一看,是春貓社的 Line 群組傳來了一個訊息。
『@All 關於校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各位談 麻煩來社辦一趟』
這個時間點?
蛤啊?社長他也不早說。
林語涵她很快就收好了書包,來到了高芳燕座位的一旁。
我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輕輕點了回來以做回應。
只見她搖晃兩下她的肩膀,她揉著眼睛昏昏沉沉地爬了起來。
「睡飽了嗎?」林語涵溫柔地問著她。
額頭上面壓著一大塊紅印,眼睛周圍紅著一圈,她慵懶地搖頭。
「要一起去操場嗎?」
她從書包裡挖出她的手機,看了一眼後,應該是看到社長的訊息。
再度對她搖了次頭。
此時,前門聚集的幾個女同學對著教室內喊道:「林語涵!要走了嗎?」
「要!」她回頭對著她們回道,然後揮手向我們道別:「那我先過去操場囉,燕寶、白永英下週一見喔。」
「嗯。」她勉強地對著她那最要好的朋友揮手。
林語涵在臨走前看了我一眼後,將目光帶到高芳燕身上,彷彿在說著就交給你了。
「好。」我用簡潔的一個字當作我的回答後,再她轉身之際補了一句:「週一見。」
在我回應的同時,我看到站在前排的黃如龍對著我比了個拇指往外的手勢,並大聲問道:「不走?」
「我今天社團有事,幫我跟體育股長說一聲。」
「嗯、那我先走囉。」
「掰啦。」
「掰。」
「高──」
正當我打算開口關心她時,我們的班導,一位年約四十中的女性,此時用一個極為和善的表情,穿過座位間的空隙,緩步來到高芳燕的座位前,並對我擺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看懂了她的意思,我加緊速度收拾起了書包,先到了教室外面去等著她。
應該是看到了那全白的作文考卷,所以來和她談談情況。
在春貓社的群組,我先回了一句『我和高芳燕會晚十分鐘』。
然後靠著教室外的欄桿,看著教室內她和班導的談話。
我聽不清楚她們之間在說的話,不過從肢體語言來看,我很明顯知道高芳燕正在說謊,一下面帶沮喪,一下在班導對她說一些話後,表露出理解的模樣,用她那精湛的演技,向班導呼弄過去了發生的事情。
今天的天空被灰矇所籠罩,整天沒有一絲陽光透過雲間,空氣中瀰漫著台灣特有的悶濕,全身的皮膚充斥溫熱,因此在一陣又一陣涼風吹來時,顯得格外清爽。
但吹撫著的微風仍然吹不散此刻我腦袋感受的困惑,那份對高芳燕發生的事情的不解。
過去大概了五分鐘,班導從前門走了出來和我揮了手,我點了頭加上微笑和她禮貌一下,她就朝著樓梯下去要監督我們班大隊接力訓練的狀況。
嘎──
那是我們班老舊的後門被拉開的聲響。
踏出門外,單肩背著書包的混血少女,緊皺著那即使是考試的日子依然畫得完美的眉毛,用與外表那份美麗不同的厭惡眼神看著,在門外等著她的她最討厭的人。
──也就是我。
而她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跨大步伐要離去。
「等一下!」我著急地喊著,跟上她的腳步走在一旁。
我實在是不能坐視不管。
儘管只看見一瞬間,但我察覺出了,她眼眶周圍還有些紅潤,那並不是她所搓揉造成的,而是默默哭暈開的痕跡。
那加緊的走路速度,彷彿就是要甩掉我一般。
「就說等一下了!」
吱咿──
在一聲小白鞋的鞋底與磁磚間摩擦的急停,她在走廊間停下腳步。
緊抓著側背包的肩帶,她低下頭喃喃道:「不是不想理我了嗎?」
站在她側邊的身後,我應道:「我才沒說過那種話。」
「最好是。」
「我沒有要跟妳吵架的意思。」
「那上一次劈頭就狗血淋頭地罵我一頓的又是誰?」
「上一次是上一次!現在只是想關心妳。」
「關心什麼……我看起來有狼狽到需要你關心嗎……你這時又和我很熟了?」
「這不是熟不熟的問題,一個一看就傷了心的人在我眼前,不可能坐視不管。」
「你什麼時候是個博愛主義者了啊,別那麼可笑,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妳誤會了,我沒有在看低妳的意思。」
「從開學至今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裡的人,說沒在看低人還真是有說服力。」
「不是──」
「哪裡不是!把我說得一無是處,全像是靠著我媽,完全否定我的努力!演戲演不好,想著讀書或許能超越你,結果還是輸了,被你看成傻瓜!」
情緒快要潰堤的高芳燕轉了身,面向手足無措的我,她緊緊咬著下唇,彷彿下一秒眼眶裡滿載的傷心就要溢出。
「我……」
「你不明白的吧……我必須得擅長點什麼,不然得不到父母的愛。」
「不對,妳已經很了不起了。」
「那你說啊!了不起在哪?演藝之路不斷往下坡走,讀書也成為不了最好,連我媽都放棄培養我當演員了,這難道不就是你想看的?」
「不、不是,我從來沒有說妳不適合當演員!妳是我見過最厲害最有天賦的表演者。」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絕對不是……包括你,你們都想看我笑話的吧……根本沒把我當成專業演員來看待!所以才在網路上嘲笑我,笑話我,把我當成個靠媽的小丑……」
林語涵沒有說錯,此刻我看到的──
只是一個脆弱無比的普通少女。
卸下了尖銳話語的武裝,展露的柔軟內心。
面對那對顫抖著的棕色雙眼,我緊抓著胸前的校徽,決定以真心去回應。
「如果讓妳感受不好,那是以前逞一時口快的我的錯。」
「事到如今才道歉有什麼用。」
「就是一直看在眼裡,所以才漠視不了,更加嚴厲地批判了妳。」
摀著耳朵,她蹲下了身。
「我不想聽……」
「我是真的很欣賞能貫徹夢想至今的妳。」
「嗚……我、我說不想聽了……」
「妳是我的偶像,這一點不曾改變。」
「嗚……嗚……」
「當初看到日記裡,我的偶像記錄下和我有關的事情,我是真的很開心。」
「嗚、嗚……嗚……」
「要是能和我的偶像不是當仇人,而是當朋友就太好了。」
見她有所反應,我朝著蹲在地上哭泣的她伸出了手,期待著她會願意握起作為回應。
「不需要……」
「嗯?」
「我說不需要你的手。」
「什麼意思?」
「不用朋友幫忙,我也可以自己站起來。」
「哈。」聽到她這句話,我笑了一聲出來,將手伸了回去。
在站起來的同時,她用雙手抹去了眼淚,同時抹去了那份對著我針鋒相對,在臉頰上留下暈紅的痕跡,那是多餘的自傲離開她所留下的。
「笑什麼,算了,我果然還是不跟粉絲交朋友好了。」
「把眼淚擦乾再說話吧,高小姐。」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袖珍包衛生紙,遞向了她。
「要你管,話說別再叫我高小姐了,我討厭那個稱呼。」
嘴上是這麼說,但她還是接了過去。
「知道了,高芳燕。」
假如說是放在之前,我可能會對她囂張跋扈的態度有所意見。
但看到她那柔弱的一面後,反而讓我覺得有些反差的趣味,雖說只有一點點,但她確實對我的話語有好了一些,至少沒出現之前各種瘋狂貶低的字詞。
而且這份傲氣,代表著她找回了一點心理上的防備,能夠冷靜地和我談話。
對交談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我和她往前走到樓梯間,並席地而坐在了三樓下二樓之間的樓梯的階梯上。
「裙子不會弄髒嗎?」
「哎呀──還會裝紳士了啊。」
「這叫友善提醒。」
「不需要,你只是區區從賤民升級為平民,真當以為可以和我平起平坐。」
「好啦好啦,隨便都行,至少沒被你當首陀羅看了,這裡又不是印度。」
聽到我的形容,又或者說是諷刺,她將手放在嘴邊「哈哈」地笑了兩聲。
如果說每個人之間的相處可以量化的話,那之前高芳燕與白永英間的相處點數可謂是負數,而如今似乎從零重新開始。
在春貓社的群組中,在社長一張 OK 的貼圖底下,我再度發送了一則訊息『我們會再晚五分鐘』。
將手機收進口袋裡面,我側身面向她。
雖然這時有這樣的想法不太好,但我得老實說,此時的高芳燕或許是至今我看過的她,最動人的容態,更甚出現在電視機上時的精緻妝容,儘管哭花了一點妝,卻顯得自然無比,就像是個剛被交往許久的男人欺騙,緊握著心碎逃跑到我身旁般的失戀女孩。
那副兩眼不知該看著我,還是該低著的徬徨視線,以及用她那白皙的兩隻小手抓著裙子側邊的姿態,可以簡單用九個字詮釋。
楚楚可憐的可愛少女──我很難得地會用這些話去形容她。
將雙手指頭交叉在大腿間,我用友善的語氣向她問道:「可以告訴我了嗎?和那對雙胞胎 Youtuber 的拍攝發生了什麼事?」
沉著頭,她抓在制服裙子邊緣的雙手捏得更加用力,她發自內心地嘆了口氣。
「唉──糟透了,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樣。」
「詳細告訴我實情,我幫妳想看看辦法。」
聽到我這麼說,她點了點頭。
「雖然當初沒仔細看過他們其他影片的我也有錯,但我被我媽和經紀人騙了,他們給我看的一些他們的影片只是普通的搞笑短劇,並不知道他們也會有針對知名參與者去攻擊的情境喜劇。」
果然啊……
不過還真沒想到會是她親近的人出賣她。
在螢光幕前看似愛家好太太,營造母子情深的她母親居然會這麼做。
「為什麼他們要騙妳?」
「呵──她們可能覺得只要有話題度就好,隨手就把我丟進火坑了吧。」
「明明是和妳最好的人,還真是過分……」
「演出來的啦!她看我連演好幾部都失敗,都快不把我當親生的了,索性就把我丟給那對惡魔雙胞胎處理。」
「我在網路上看他們評價是不好,但他們有那麼糟糕啊。」
「爛死了,仗著點權勢逼著我演最真實的我,台詞不時就拿我靠媽或過氣暗諷我,還會脫稿亂嘴我,比你還過分的那種。」
「這種事事先不是應該喬好嗎?」
「在我媽和經紀人那關糊弄過去了啊,我收到劇本時想拒絕,但沒辦法……哼、我媽說不接就再也不幫我拉工作,可笑吧──到頭來我還是跟你和他們說的一樣,害怕靠自己去嘗試。」
「所以妳最後還是拍完了。」
「是啊,整部短劇我就像個站在台上,任由人嘲笑的小丑,你想笑就笑我吧。」
原來如此,這就是剛才高芳燕在寫作文時感到猶豫的理由,她難以正面去面對小時候熱愛演戲的自己,因為如今的她妥協了。
沒法昂首抬頭去向有著渴望成為女明星夢想的小女孩傾訴,告訴她自己成為了骯髒齷齪的大人底下的棋子。
但我不這麼認為,她並非一個小丑。
「敬業拍完接下的工作的人才沒什麼好笑的,更何況妳還是被迫的。」
聽到我這麼說,她把雙手摀在嘴邊,驚訝地嘆道:「奇怪欸白永英,之前的話你絕對會趁機笑我一番。」
「才不會,你對我有很神秘的誤解,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一個齜牙裂嘴含血噴人的人面獸心混蛋。」
「我沒有叫妳真的說出來。」
這還真的是,齜牙裂嘴和人面獸心兩個不能放在一起吧,況且我才沒含血噴人,明明就有一大半是事實。
果然有一瞬間覺得她相貌可愛的我是有了錯覺。
「你是真的打算幫我齁。」
「嗯。」我點了頭。
「沒有要騙我齁。」
「嗯。」我更加用力地點了頭。
「真的嗎?」
「真的啦,是有多懷疑我!」
「誰叫之前你一直騙我!」
「那你是想吵架,還是想要我幫妳?」
「好啦。」
她似乎終於願意相信我,從包包裡翻出手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她在短短不到二十秒解鎖了手機,外加從檔案裡找到一部影片點了開來,並先按下了暫停。
語帶嚴肅地,她說道:「這是初剪版的短劇內容,給你看,然後告訴我你的想法,但是別在網路上透露喔。」
「了解。」
「一個字也不行喔!」
「我知道啦。」
握著手機將雙手壓在屁股後面,她往我的方向挪動近了一些,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只有一把尺左右的距離,一陣撲鼻的木質香氣飄了過來,當中夾雜一些柑橘氣味。
我不確定這是來自她的香水,亦或是護手霜,不過我並不討厭這股香味。
坐定位後,她把手機橫向拿到我眼前,雖然老樣子用著懷疑的眼神盯著我,但她還是用手指輕輕一點,按下了播放鍵。
畫面中呈現的是一齣高中校園情境劇,整體劇情圍繞在艾許與艾倫輪流用各種方法追求高芳燕。
一頭金髮的艾許扮演著校園裡的有錢富二代,用各種高價奢侈品,包括 G 開頭與 D 開頭,以及 H 開頭等高價物品利誘,卻都慘遭拒絕,並謾罵著她,同時暗喻一些她現實裡與劇組發生過的爭吵新聞。
而艾倫則是扮演校園裡的萬人迷,細心教導她與陪伴她,充滿各種特效的浪漫情境,然而在高芳燕告白時,劇情卻突然來個反轉,艾倫對她又是一陣真心話傾訴,說了各種她如今為人詬病的個性缺點營造笑點,他不愛她之類的,高芳燕自嘲著她就是高傲,態度就是差勁地哭泣,離去後揭露其實艾倫真正愛的是艾許,只是故意想讓他嫉妒,接著就是兩個男人相擁一起,鬼轉了個保險套的工商,影片結束。
在結束後高芳燕關掉螢幕,將手機放回了包裡,看著我問道:「你怎麼想?」
「要我說的話,這就是比較長的抖音幹片,實在是很浪費妳的演技。」
雖說由於她未成年的緣故,影片裡沒有開太多他們平常的黃色笑話爛梗,但依然還是口無遮爛,就是兩個披著二十幾歲成年人外皮的高中屁孩。
「就是說啊!把我當成廉價的臨演般在對待,羞辱我就算了,他們兩個有些台詞都還像唸稿一樣導演都給過,真的是難以置信!」
「不過撇除我個人的想法,就客觀的觀點來說,會很佩服妳。」
「確實是該佩服,和一群連話都不會好好講的猴子配合可辛苦了。」
「妳的態度啊……」
「要你管,反正現在只有你聽得到,我已經學會至少不明著跟他們講這些。」
到底誰會這麼不給面子,直接跟人講啊,難怪妳之前會被很多導演黑名單。
「我是覺得說,如果就按這個影片上片的話,會對妳改觀的人也不少。」
「哼、最好啦,從國民女兒到演幹片的女演員,肯定是把我當跳樑小丑般嘲笑。」
「不會啦,妳有看過一些台灣名人被邀請上脫口秀的影片嗎?」
「沒有,稍微聽過而已,我絲毫沒興趣。」
「那難怪妳會不了解。」
「不了解什麼?」
「有時候大肚地承認從前的過錯,接受他人的姍笑也能獲得喝彩的,我認為這部影片有起到類似的效果。」
「不太理解,這有什麼心理學根據喔。」
「我也不清楚心理學的部分,但我只能告訴妳很多台灣人是很健忘的,更何況妳又沒犯什麼罪,只是搞砸過幾個片場而已。」
「這副話說得我像是個劇場破壞者似的。」
我一臉疑惑地盯著她,她受不了我的懷疑視線,羞著臉撇開兩眼後喃喃道:「好啦……可能確實是搞砸過幾次……」
盡我最大可能地,我擺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看著我的笑臉,想必高芳燕是開心地說不出話了吧,感動地臉都要皺起來了。
「笑什麼啦,很噁心耶。」
「噗咳、咳咳──」我的幼小心靈受到打擊,差點把我的午餐咳了出來,緊接著我向她辯解:「這叫做慈祥的淺笑,妳看不出這好比蒙娜麗莎般完美的笑容是對妳的讚揚嗎?」
「還蒙娜麗莎,我看小朋友看了都要擺出孟克的吶喊。」
咕──
我的心靈受到強烈的二次打擊,但還是強忍著繼續向她解釋。
「咳、先不管妳對我笑容的看法,總之妳看──妳乾脆地承認了自己的過錯,而我對此表示出誠心的微笑,這就是一種心目中對妳的評價有了好轉的表現。」
「我還是沒有理解得很清楚,有點抽象。」
「『懂不懂敬老尊嚴啊!』的那位妳記得吧。」
「嗯、我當然知道,小時候還上過他的節目,不過最近沒怎麼看他。」
「前幾年時他在節目錄播發生醜聞,上過脫口秀接受過嘲諷與對此的自嘲後,他的形象反而比從前都要好,連噴人都變成一種效果,情況剛好和妳有一點點像。」
「你的意思是說,我會得到和他類似的反饋?」
「沒有錯,我就是那個意思。」
「你敢擔保的吧。」
「敢保證八成,只要影片最終與初版相差不遠,我認為我的觀點與多數觀眾觀感會相同。」
「那就是跟沒講一樣,我要你百分百保證。」
「九成。」
「不行。」
「九成九。」
「Nein!」*nein:不
擺出堅毅的目光,她直視著我的兩眼。
「好好好──我百分百保證總行了吧。」
這傢伙讓我頭疼的就是這個點,不過為了讓她振作起來,我仍然只能做了個靠我片面之詞的單薄擔保。
「既然獲得你全盤保證,到時候我被輿論給嘲諷,我就拿辣椒往你屁股桶過去。」
「太過分了吧!」
「請你做好準備,有幾則嘲諷我的評論,我就塞幾根。」
那我的後門不就遭殃定了!
來大概二十個她的黑粉,一人刷一則,我就此生再也無法正常上廁所了吧!
「上次拿辣椒粉攻擊我口腔,這次要直接拿數根辣椒侵入我後庭,來對待傾聽妳困難的人不對呀。」
將手腕放在下巴前,她一改方才嚴厲的言行,從緊繃的外在表現鬆懈下來,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全身癱軟著笑了出來:「哼、哈哈哈哈哈哈──好啦,我開玩笑的。」
「高芳燕妳的幽默感讓我感到嚴重的人生安全,要不是妳沒加一句是玩笑,我會真的相信。」
「原來如此,看來這類玩笑不能隨便開。」
「不是說不行,是可以,但適可而止就好。」
多來幾次我的小心臟會承受不住,她可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啊。
「白永英。」
「怎麼了?」
「你真的是我的粉絲吧。」
「之前某種程度上算是吧。」
「九年前我出演的日治時代背景電影,出演的角色你還記得嗎?」
「台北大空襲中失去家人的孤苦零丁女孩,女主角高山美子的童年時代,那副哭乾淚水的乾啞嗓音,恐怕能和妳做到一樣程度的童星用一隻手就數得完。」
「那五年前的賀歲電影呢?」
「男主角的外甥女小華,設定上被他奶奶附身,展現出超齡的成熟氣場,駕馭那個角色實在是只有妳才辦得到,可惜劇情一坨大便,完全沒得到好的評價。」
「最近幾年的校園戀愛電影呢?」
「現代校園輕小說改編的女主角方明夏,以及懸疑小說改編的女配角伽羅,可惜妳貌似都搞砸了這兩個片場,最後演出來的效果都差強人意。」
沒有對我說她近幾年演不好的事情生氣,她只是淡淡說道一句:「居然都記得啊。」
「小時候到長大和家人在電視機前看了無數遍,當然都一清二楚。」
「看來說是我的粉絲不是胡謅的。」
「上高中後跟妳相處過後就不是了,妳可別誤會啊。」
「那也正好,我剛說過我不跟粉絲當朋友的。」
「別再提朋友那件事,想起我剛剛安慰妳說的話,我都快羞死人了。」
什麼一直看在眼裡,什麼欣賞,什麼偶像,什麼和我做朋友之類的,那些一時衝動說出口的令人害臊不已的話,此時此刻一發一發地打回我腦袋中。
害得我都雙手遮住臉,不敢直視高芳燕了,羞澀到我都明顯地感受到耳朵變得通紅的灼燒感。
「呵呵呵呵──耳朵好紅。」
「笑三小啦。」
我在指間的縫隙透出一道縫隙,好讓我的眼睛追尋著那份彷彿不屬於她,溫和的輕笑聲展露的面容。
當我的視線再次捕捉到她的身影時,那份笑聲的容貌,已被短暫從雲中逃脫的燻紅夕照籠罩的恬淡淺笑取代。
掛在她雙頰上淚水在從樓梯間不斷吹撫上來的秋風下,早已與她臉上的妝化為兩道淡粉色的淚痕,那張潔白的面龐有如畫布般,描繪上那兩道粉色的雲彩。
此刻,她將那軟若棉絮的雪白臉頰靠在她雙手環住的膝蓋之上,餘暉映照在她褐色的瀏海彷彿成了秋日的楓色,緩緩滑落,懸浮在半空中,就像楓葉暫停在了落下的剎那。
而那對棕色的雙眼也逃不過夕陽,染上矇朧的暈紅,彷彿一切都逃不過這秋天的尾聲。
融入那份屬於十一月的浪漫,她張開化為琥珀色的小嘴曖昧地,將醞釀在嘴裡許久的話語說出口:「以後沒事就陪陪我聊聊天,好嗎?」
我看得入迷,不知不覺將遮蔽我臉上的雙手收了回去。
放任我雙頰的通紅在她眼前暴露,反正在日落之時任誰也察覺不到。
待我回過神之際,嘴巴已經無意間給出了肯定的應答:「有空的話一定。」
「只有有空可不行,我找你時絕對要回應。」
但顯然她不買單。
「哪來的任性大小姐。」
「這是當我朋友的基礎要求。」
「那林語涵呢?」
「這個嘛……呃──涵寶是特別的,情況不同。」
「差別待遇。」
「我就是差別待遇,要你管。」
突然間,我想起了在春貓社等待的社長他們。
於是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與社長說好的時間已經又晚了五分鐘,所以我馬上挑起了背包到左肩上,並起了身。
「嘿咻。」
察覺到我的用意,高芳燕跟著起了身,同時不忘一肩揹起她那掛著金探子與鑲著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徽章的書包。
它們在她站起時碰撞的鈴鈴聲,在安靜的樓梯間內顯得格外響亮。
在我們往樓梯走下去時,我開口接續著剛才的話題說道:「別看我剛考完很閒的樣子,我最近可是有打算要再次嘗試投身演戲,才沒空無時無刻搭理妳。」
「你要演戲?」
「真的啦,不用懷疑。」
「那很好啊,我很期待喔。」
她給出的回應讓我意外。
完全沒有意料到。
「還以為妳聽到會又開始自吹自擂一番,然後再嘲諷我。」
「怎麼可能,我豈是如此自大又狠毒的女人。」
看著她那副嘴臉,又想到過去她的言行,我點了點頭。
「Arschloch!別給老娘點頭!」*Arschloch:混帳、混蛋,同英文 asshole
她的拳頭飛了過來,所幸我剛好先她一步走下樓梯,一個轉身閃過了。
「幹嘛,很危險耶!」
「有一句話叫禍從口出,相信你有學過。」
那妳也別給我當災禍本身啊!
「好好好──妳世界上最溫柔最友善的柔雅女性了,所以快把妳的拳頭收好。」
「這才像話。」
「但我還是難以想像,平常總是自負──」
「嗯?」
聽到關鍵字,她在與我往一樓走下時,再度秀出她緊握的左拳。
「負負──非、非!我要說的字是非!」
「喔──是喔。」
我「哈哈」地傻笑了兩聲,接著說道:「非──常有自己想法的高芳燕,為何會難得支持我呢?」
「有人願意往傳統演藝圈走,而不是往新的自媒體對我所身處的產業來說自然是好事,我沒有理由要貶低一個努力嘗試的人。」
「說的也是,這倒是滿合理的想法。」
「多一個往火坑飛奔的夥伴可好了。」
「別把演藝圈講得很危險似的。」
「難道不是嗎?」
聽她這麼一說,我仔細想了想近幾年的大醜聞,以及許久沒有出現新面孔的台灣演藝圈。
「好像確實。」
在我認同後,她笑了一笑。
「哼、更何況──」她拉長了尾音,不懷好意地將語調調高:「等你親身踏入後,就會明白我的辛苦,就再也沒有資格就演戲一事諷刺我了,還會有這等好事,我當然開心。」
聽到她這麼一說,我的眼皮氣憤而不受控地跳動起來。
前面為了安撫她所一再退讓的情緒壓抑不住了。
為此,我停下了腳步,不嘴她個兩句肯定是受不了的。
「到時候就不要我演得比妳還好啊。」
我一嗆她,她馬上也停了下來面對我。
「在讀書上就算了,在演戲上還膽敢挑戰我,白先生你膽子不小。」
「當然敢,首先就超越妳先一步在金馬獎上得獎。」
「敢提金馬啊,連戲都還沒演,話就別說太大了,我當初沒得肯定只是他們覺得我年輕,所以讓給前輩了。」
「啊是啊,結果妳後來就都沒再有機會入圍,就不要被我搶先。」
「好啊!要比就比啊!」
「一言為定啊!」
「你們兩個在春貓社外面吵什麼,還不快進來。」
聽見一個有點耳熟的女性聲音插嘴,我和高芳燕同時轉頭對她喊道:「幹嘛!」
顧著和高芳燕吵架,我完全沒注意到已經來到春貓社的外面。
染了一頭紫灰色調的長髮,看上去還有燙髮,頭髮有點微波浪捲的高挑女生,她是春貓社四人成員之一的高二學姐劉芯妤。
只見她噘著嘴,表情中略顯不滿,可能是我們拖太久才來。
「還幹嘛咧,我學姐啦!要拖多久?社長等你們很久了,快點!」
隨著她如此喊道,那隻塗了黑色指甲油的手,就抓起了我的袖口,把我往春貓社內跩進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會自己走的,別拖了!」
完全不聽我的話,她依然抓著我。
而我只能踉蹌的走進春貓社,而高芳燕若無其事地跟在我後面,彷彿一切都不甘她的事。
「走快點啊,白永英。」
雖然我們剛才在吵架,但我剛才可是聽了妳的煩惱還給了些建議。
好歹幫我說句話啊,恩將仇報,這傢伙居然還反過來嘲諷我。
可恨至極!
學姐將我拉到最外側的板凳後, 回去坐到另一側原本擺放的她物品的位置上。
而高芳燕馬上就緊隨在後,跟著坐了下來。
我們三個形成一列,坐在社辦小桌子前擺放的三張矮凳上。
我看向了社辦的前方,站在前面一張小白板旁的是我們春貓社的高三學長,社長韓天翼,他的身型有些許臃腫,留著一頭無打理的頭髮,瀏海蓋住了他的額頭與眉毛,側邊頭髮長到就連耳朵也只看得到一半。
此時此刻,他正在小白板上用麥克筆寫著東西。
劉芯妤趴在桌上,臉靠在一隻手的上面滑著手機,似乎正在玩某種女性向養成遊戲。
我一旁的高芳燕則利用這段時間,從書包裡掏出了化妝鏡與化妝包,以便修復剛才眼淚造成的脫妝。
春貓社的社辦一直以來有一股獨特的櫻花香氣,這是因為社長會定期在社辦裡,放一款他喜愛的動漫女主角『川島櫻』的形象款式香氛。
而今天這股味道特別強烈,我猜是社長他剛換了新的。
據他本人所說,是為了「隨時隨地感受到她」,雖然我個人是覺得很荒謬。
「哈啾──」
劉芯妤打了個噴嚏,從包裡衛生紙小心仔細地擤著鼻子,避免破壞妝容,然後對著台上的社長喊道:「喂、別放小櫻的香氛了,很辣鼻子耶。」
邊補著眼線,高芳燕邊補道一句:「我也覺得有一點點。」
我沒有跟著補槍,因為對我而言是還好,不過對有過敏性鼻子的人是會有點難受。
況且社長平時對我還不錯,我也不想對他的愛好說三道四。
停下手上麥克筆的動作,社長他回頭說道:「芯妤妳不也喜歡小櫻嗎?上次 FF 甚至還出她。」
「老早就想講了,喜歡是喜歡,但沒有瘋狂到像學長你一樣買一箱她的香氛,從上學期當上社長後就每兩個月換一次那麼瘋。」
今天的學姐心情似乎不太好,態度比平時差了一些,我都從背後看到高芳燕的影子了。
「原來妳對小櫻的愛就只有這樣,真讓我大失所望。」
「你說什麼!」
「上個月新出的 PVC 訂了沒?」
「什麼 PVC ,我根本沒收到消息。」
「連情報都不知道,那可是她和小柔的貼貼雙人 PVC ,果然妳的愛完全不足!是做為粉絲的嚴重失格!」
她重重地將雙手壓在桌上,用與她外貌不符合的猙獰表情起身喊道:「又不是購買所有周邊才撐得上是真愛粉,你這是謬論!」
「你們兩個別吵了,不就是一個角色而已,沒必要這樣。」
雖然聽不太懂他們討論的內容,但我清楚知道再吵下去就是兩隻貓要我和高芳燕抱回去,所以我張嘴試圖介入調停。
結果卻惹來他們兩人瞪大的雙眼,怒不可遏的凝視。
「蛤!?學弟你今天大遲到我已經很不爽了!!什麼叫做只是一個角色!!!」
「就是說啊永英,你這是對我們信仰的污辱,是一種天大的踐踏!」
「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解釋啊!」
「就是啊!那是哪個意思!」
「白永英快點解釋啊。」
學姐和社長就算了,高芳燕妳也湊上來說一句是怎樣。
「我想表達的意思是,角色是虛擬的事物,又不是真實存在,不用執著到為此吵架吧。」
這是個本來我是想化解砲火,卻將其莫名轉到我身上的情況,一聽我這回應後,他們兩個臉都臭得不得了。
坐在我一旁的高芳燕更是邊搖頭邊「哎呀呀」了一聲。
難道我又說錯什麼了?
忽然間,社長他把雙手放在我的肩上,一臉嚴肅地說:「永英。」
將身體向後靠了 20 度,我不知所措地回道:「是!」
「你有喜歡的偶像嗎?不是只指說唱跳的那種偶像,演員啊,藝人啊,名人之類的也算。」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是各種高芳燕邪惡的笑容。
思考到偶像的定義應該要是遙不可及而神聖的,所以我皺了一下眉頭。
但就在此時,我感受到一旁傳來一股威脅性的視線與冰冷的寒氣,不用轉頭我都知道是誰發出的,所以我算是被半強迫地回答:「算……有吧……」
當我這麼一回答,那可怕的視線就消失了。
緊接著他搖了搖我的肩膀,並問道:「他們都是生活中接觸不到的高貴存在,對不對?」
「正常來講,要是這樣沒錯。」
身旁的少女放下了化妝鏡,那份寒冰氣息再次顯現,並轉頭向我質疑:「什麼叫正常來講,你現在是說我不高貴,說我低賤囉。」
「沒有講到妳,妳不要自己對號入座。」
我看向高芳燕的方向時,還注意到她旁邊有個戴著深紫色瞳孔放大片的可怕雙眼仍瞪著我。
看來我稍早針對小櫻的發言果真不得了,讓她露出宛如野獸在黑暗中盯著獵物的視線。
都使我嚇得發抖了。
「哼」的一聲,高芳燕轉頭回去繼續補她的妝。
社長眨了眨眼,有點困惑地看向我們後提問:「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那麼好了?」
「才沒有好!」我和她異口同聲地回應。
揉了揉雙眉之間,他對我們的否認感到有些懷疑,但隨後馬上擺回認真的神情繼續說道:「總之──我想表達的是,小櫻對我和芯妤來講是存在著的神,像偶像名人一樣,即使永遠隔著一段距離,但這份愛是貨真價實的,而小櫻的微笑與萌也是真實存在的!」
看他那真摯萬分的炯炯眼神,以及相隔我一個位子的學姐的頻頻點頭。
雖然我沒很聽懂,但我明白他們是認真的。
模仿著黃如龍,我把拇指在人中前撥弄,仔細思考如何不再講錯話。
停頓了五秒鐘,我用同樣抖擻的雙目對視社長,並語氣堅定地回道:「所以可以說小櫻是你們的媽祖,買周邊是一種上貢。」
整個春貓社的空氣,彷彿在我說出口當下凝結了。
沒過兩秒鐘,我的隔壁再度放下她手中的化妝用品。
「哈──哈哈哈哈哈──媽祖──哈哈哈哈──上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並傳來一陣非常沒有良心的大笑,只見她笑到後仰還不斷拍手。
而學姐似乎是放棄我了,用右手摀住了她半張臉。
社長則撇開視線,面有難色地說:「呃……也不能說你說錯,媽祖……嗯、這……但是……唉、算了,我們來談校慶的事情……」
看來我這是徹底搞砸,慘烈到轉移話題,放棄跟我解釋。
仔細想想,社長和學姐兩人拿著香對著二次元美少女和桌前貢品拜拜的畫面是挺不對勁的。
我能做的只有在嘴邊做出拉拉鍊的手勢,表示閉上了我的嘴,並且尷尬地泯住下唇,看向前方準備針對校慶事宜做說明的社長。
只見他開始在白板上繪畫著精妙的四隻貓咪,兩隻穿著女僕裝,兩隻穿著執事裝,裝載著背部特製的餐盤送著茶點到客人的桌上。
細看還會發現那四隻貓咪與我們四人貓化後的模樣差不多,高芳燕的咖啡白拿坡倫貓、劉芯妤的紫丁香色英國短毛貓、韓天翼的橘色加菲貓,以及我的黑色孟買貓。
就在此時,我們的劉姓學姐搶先發言了:「我的意見和去年一樣,駁回!不──可──能!」
而韓姓社長則皺著眉頭回道:「我還什麼都沒說耶。」
「屁股想也知道你又想辦那啥鬼,真實貓咪咖啡廳之類的。」
「和去年不一樣,我們多了兩個學弟妹,可以辦成的!對吧?」
他將目光掃向一旁的我和高芳燕。
將化妝包收回包內的同時,她語氣平淡地說:「哼、沒有報酬我才不做,我沒有理由陪社長胡鬧。」
而我的意見和她相似:「同感,春貓社本來就沒必要做成果報告也會保存,在校慶擺攤吃力又不討好。」
「這可是我高中最後一次的校慶,你們陪陪我嘛,真實貓咖很夢幻耶。」
見他雙手合十的誠懇,我搶在另外兩個毒舌女高中生前說道:「我是想,如果社長真的想留存美好回憶的話,和一般班級一樣賣點簡單的吃的喝的就好了,那樣的話我願意幫忙。」
「那不就和其他人一樣了!」
「一樣有什麼不好?」
「對啊對啊,扮成普通攤販的話我勉強接受。」
高芳燕和學姐兩人先後唱著雙簧,似乎是看她們倆不好說服。
所以此時,社長他將目標轉移到了我身上,一陣強勢的視線直擊向我。
「不是,看我幹嘛。」
無視於我的困惑,他跨一大步再度來到我面前,用振臂一呼般的氣勢向我吶喊:「白永英你仔細想想,可愛的貓咪送餐給來咖啡廳的學妹們,她們愛心從眼裡噴發不斷尖叫,拿著手機興奮拍攝的模樣,我們從低角度觀賞,豈不美哉?」
一想到社長描述的美妙場景,我認同地敲了下桌子呼應:「美哉!」
「作為貓咪店員,我們能合理地經過她們裙底送餐也不會被罵,豈不美哉!」
「美哉!」
「而且我們甚至還有機會被她們抱在懷中,享受肌膚親密接觸,體驗身而為人不會有的機會,還能小賺一筆錢,豈不美哉!!!」
「美哉!!!此乃人生極樂!!!」
他實在是太懂男人的想法,此前我居然會沒有思考到。
我們兩個人一拍即合,兩人的右手緊緊握住,象徵著我們的合作關係。
就在這時,我的左肩被人重重地一拍:「喂、死色鬼,你怎麼倒戈了。」
總之先傻笑糊弄了一下。
「嗯……我這是……啊嘶──全天下男人都會有的共識。」
「成龍啊你。」
「那不一樣,他當初說那句是牽拖他人,我這是事實。」
「不、你也把其他男人都拖下水了吧。」
「這……確實。」
「沒救了。」
被高芳燕無情的吐嘈,我實屬無言以對。
於是我決定反其道而行,站起了身摟住了社長的肩膀,對著她們我喊道:「啊我們就好色妳們想怎樣!」
「嗯──嗯──」他頻頻地點頭認同我的話語。
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就是如此吧。
而學姐則反了過來摟住高芳燕的腰說道:「隨便你們,反正我跟學妹是不會配合的啦!」
「兩個噁心的死變態。」
那兩道充滿鄙視的目光,也阻擋不了我決定幫助社長的決心。
為此,我讓社長把耳朵湊過來,向他詢問道幾個問題,然後我再把耳朵靠過去聆聽他的答案,整個流程來回了三四次。
聽到他的答案,令我滿意地微笑並點著頭。
「學長學弟你們兩個交頭接耳的有夠可疑,說什麼我都不會妥協喔。」
「就是說啊,白先生你又在謀劃的計謀不會奏效的。」
我不懷好意地搔著下巴,笑著地說:「這可不好說。」
對著學姐,我和社長將右手伸直,並把手指貼齊並向下晃動,擺出讓她過來一下的手勢。
「不要!我才不過去,什麼都不能拆散我和學妹。」
聽到她這麼一說,我對著社長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執行戰術。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他快速打了幾行字並發出一張圖片到學姐的 LIne 上。
剛才我就注意到了,她的手機是放在桌上的,因此在震動聲的那刻由於人類的本能,她一定會往桌子看去。
儘管只是一瞬間,她肯定也已經看到。
那張縮圖裡的東西,與兩份小櫻聲優見面會的簽名套組。
「你怎麼搶到兩份的!」她驚訝地嘆道。
「一個值得信賴的好友幫忙的。」
儘管沒有戴眼鏡,他還是作勢推了一下。
她拿起手機點開了圖片,在手機畫面與社長之間來回看了幾下,經歷一番掙扎後,咬著牙地說:「我、我才不會這樣就被利誘咧!」
「學姐很好!不能輸給那兩個變態!」
抓緊她還在猶豫的間隙,我補上一句:「假如這次校慶我們的貓咖生意夠好,補貼足夠社費,社長你願意幾折讓出?」
再度推了次不存在的眼鏡,他默默比出八的手勢。
「八折!?」
「沒錯,這個數字學姐負擔得起吧。」
將拳頭托在下巴,她看上去非常猶豫。
「芯妤學姐,不能讓這兩個變態得逞,不能成為他們的共犯!」
只見社長默默放下一根手指,使數字來到七折。
「七──嗯……嗯……」
「學姐不行啦!」
「學姐可以啦!」
「好想要……啊啊啊啊……」
「學姐不行!」
「學姐可以!」
「白永英你別吵!」
「高芳燕妳才是!」
「閉嘴!想看人內褲的變態!」
「妳才閉嘴!讓學姐獨立思考!」
我和高芳燕兩個人隔空對嗆,彷彿空氣中都要擦出閃電。
啪──正當我們兩個正要開啟另一場口戰時,社長他用力拍了下手。
三人的焦點瞬間注目在他身上,然後他說道了:「現在接受的話,我還贈送前年劇場版的限定海報。」
咻──的一聲。
快到看不見殘影,我就看到劉芯妤出現在韓天翼的面前,兩個人握手成交。
「齁呦~學──姐──妳太讓我失望了。」
整個眼睛瞇到都快看不見,宛如小學生鬧脾氣般,她的嘴巴鼓了起來。
「學妹對不起對不起。」
將雙手合十前後揮動,學姐向她道歉。
表情看上去很真摯,但我感受得出她心裡那份喜悅之情,因為她開心得雙腳都快跳起來似的一直擺動。
社長表演完以後,接下來輪到我的回合了。
而要說服最後的那位小姐,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辦法。
「高芳燕~只剩下妳囉~要不要加入──啊?」我調皮地把入和啊之間的音拉得特別長,就是圖開她點玩笑。
「欠揍啊你,不可能。」
她賭氣似地,把頭撇開。
「那妳校慶當天下午只有自己一個人,好可憐喔。」
「才不是一個人!我會找我家涵寶一起。」
「真的假的,我打電話跟她確認。」
「隨便你,你打啊。」
點開林語涵的 Line ,我按下了通話鍵。
過沒多久就接通了,我將手機放在桌上並按下擴音鍵。
「喂~是我白永英,你們大隊接力結束了嗎?」
『剛結束了,不用過來囉,怎麼了?』
「我剛聽說那個啦,高芳燕和妳校慶下午要和妳一起逛。」
『嗯對啊。』
「其實我們社團也有活動──」
「你不要亂講話喔,我可沒有興趣。」
「我知道,不會亂講,妳等我一下。」
『哼哼哼──燕寶聽起來有精神多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
『所以你們社團怎麼了嗎?』
「其實我們打算辦貓咪女僕咖啡廳,很特別喔,是我們幾個會貓化後穿貓咪的女僕裝,還缺個會烘焙的人幫忙,還有當天的飲料需要人製作。」
「喂、白永英!」
「哎呦,妳不要吵。」
高芳燕衝了過來,打算強行掛掉電話。
但是她伸出的手被我阻擋住。
「氣死了!臭平民你不要擋我!」
『好啊!可以啊。』
還沒等她阻止,電話的另一端就答應了。
「涵寶──齁、怎麼妳也幫那個死變態!」
『嗯?妳沒有要一起嗎?是貓咪的女僕裝耶!大家一起辦活動會很開心的喔。』
「可是他們抱有不純潔的目的,我很不爽。」
『放輕鬆一點,雖然不清楚妳指的是什麼,但有妳在場不是才更能管住他們嗎?』
「是這樣沒錯啦……」
『我當天會陪妳的,不用擔心。』
她將目光從我的手機上移開,並抬起了頭,環顧一周我們的表情,最後看著學姐點了點頭。
於是乎,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好啦好啦,我也一起。」
一切都如我的所料。
我打給林語涵就是知道事情會演變成她去說服高芳燕的狀況。
她那個重度貓控一聽到貓咪女僕咖啡聽,肯定是舉雙手贊成。
「詳細的我再傳訊息給妳。」我向她說道。
『嗯、我要過馬路了,掰掰。』
「掰掰。」
「掰掰。」
當我掛掉電話的那一刻。
馬上就有個瞪著我的殺氣顯現。
「我記住了,死定了你。」
「請不要再拿任何辣椒出來,謝謝。」
雖然與她之間的仇,似乎又多了一個。
但就如我所說的吧,在搞定她這一塊,我自有法子。
在那之後,社長說他會搞定所有需要的材料,與前一天租借烹飪教室的申請,只要我們前一天放學後與校慶下午空出時間就好,還真是可靠。
然而,此刻的我沉浸在又一次對她的智商與情商壓制的完全勝利,卻絲毫沒有預料到──
那校慶前與校慶當天,和高芳燕有關的巨大波瀾即將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