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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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8-29
這廳室由巨石砌成,上方巨石的縫隙則作為採光洞口透下白日靜謐的光華,外頭覆蓋著青苔與藤蔓,渾然天成。
那日陽光璀璨,這是萊特第一次見到喬依絲。
她坐著,雪白的長髮傾瀉而下,一雙杏眸湛藍猶如蒼穹,嘴角掛著淺笑,有那麼一瞬,令萊特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心懷不軌的目的。
萊特向她表明自己是受喬依絲的父親精靈王之託來為她治病的,儘管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和他進行交易的人是誰,但那個人讓他這麼說。
「我知道。」喬依絲清甜的嗓音響起,她的嘴角依舊是完美的弧度。
必是居心叵測吧,她想。
接過萊特端來的碗,喬依絲將指環上的吊飾故作不經意地浸入湯中,不意外地驗出了湯中的毒素,她晃了晃碗,輕放在桌上,毫不避諱的看向萊特的眼睛,突然被這麼盯著,萊特感到有些侷促。
「你是怎麼打算的呢?」喬依絲面無表情。
「什麼?」
看著對方慌亂的神情,喬依絲胸有成竹的勾起嘴角,輕柔地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不等萊特有下個動作,廳室內那些被藤蔓覆蓋的洞口出現箭矢對準萊特蓄勢待發。
二人沉默了半晌,萊特道:「妳想問什麼嗎?」
他這麼問是因為喬依絲的箭矢對準他卻不發射。
「是『精靈王』派你來的吧,他讓你來殺死我。」喬依絲的話並非問句。
萊特有些驚愕,「精靈王?他不是你父——」
「他不是。」喬依絲打斷他。
萊特頓了頓,說:「我不知道那個和我交易的人是誰。」
「他答應給你什麼報酬?」
「精靈果。」
「那個人就是『精靈王』。你幫我的忙,我也可以給你,但我們可得『歃血為盟』。」喬依絲一笑,從口袋掏出一顆似鵝卵石的玻璃,用這個東西,萊特就不能背叛她了。
「⋯⋯如果我問妳我能不能離開,妳會怎麼說?」
「你只想離開?」喬依絲沉默了一會,「我是不太在乎,要離開也是可以⋯⋯」
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萊特沒有多想。
「那麼再見,公主。」
此時他心煩意亂,也沒有管那個可能是精靈王的人知道了會有何後果,他只想立刻離開。
因此也沒聽見喬依絲在他身後的嘀咕:「反正過幾天你就會回來了⋯⋯」
現在他已決心遠離這本不該蹚的渾水,他開始深惡痛絕只會趨利和退縮的自己,背起背包,他毫不回顧的,走出了這個由巨石和樹藤砌成,與自然融合的屋子。
當時萊特認為,自己應與喬依絲後會無期,然而事實卻是,他才離開不出一星期,又再次站在了這個由巨石與樹藤砌成的屋子前。
雨聲在林間淅瀝瀝地響,萊特前方一隻泛著藍色螢光的蝴蝶在屋子的玄關停了下來。
事情是這樣的,萊特在這幾天內遭遇了數次追殺,他猜想那些人應是精靈王派來的,劫後餘生,有隻藍蝴蝶飛來找他,那蝴蝶發出的聲音與喬依絲毫無二致,蝴蝶說服了萊特,現在自己能夠幫他,接著帶他回到這裡。
全身溼透的萊特踏進屋內,雨水自他的衣角與毛髮滴落,跟著蝴蝶,他再次見到了喬依絲。
這次她也坐著,白髮披肩,闔著雙眼。
沒有陽光,雨水從天窗淌下,嘩嘩落在地上的溝渠,形成了似瀑布與小溪的造景。室內很昏暗,喬依絲的面色在這種光線下顯得更為蒼白。
帶路的蝴蝶飛到喬依絲肩上,化為淡藍色的光點消失了。
喬伊絲冉冉睜眼,她說:「你坐吧。」
萊特在她對面坐下,身上仍然在滴水。
「精靈王之所以叫你來殺死我,是因為我發現了他一件事,你要聽嗎?」
萊特遲疑了幾秒,但還是點點頭,反正他已騎虎難下。
「精靈王⋯⋯是我的父親沒錯,但現在那是另一個人,只是用著我父親的身體。」
聽到這,萊特不禁蹙眉。
「有個黑色的石頭,那是魔族的東西,可以讓人附身他人。」喬依絲看向萊特,「事情就是這樣。」
萊特一時也不知如何回應。
「那現在你可以背我離開這裡嗎?我會給你指路,我有個可以躲藏的地方。」喬依絲說,她又補充道:「我真的沒辦法走太多路。」
萊特這才想起喬依絲生病的事,他以為那是假的。可能是喬依絲裝病或者『精靈王』找藉口讓萊特來毒死她。但現在看來並非杜撰。
於是他蹲下背起了喬依絲,快步走到門口卻停了一下。
「妳這樣淋雨沒關係嗎?」萊特想到喬依絲虛弱的身子,便問。
「沒關係,我們快走。」
「往那邊。」喬依絲又催促了一次,萊特才起步踏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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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琳妲還不滿十歲。
她是亡靈法師的學徒,居於山洞中。一個晴空湛藍的下午,她照例去摘採野菜。
當她看見喬依絲時,喬依絲半闔著眼、一身雪白,唯獨左肩染上了腥紅。
琳妲猛然對上喬依絲尚未失焦的眼,說遲那時快,喬依絲手伸進口袋摸出一顆漆黑無比的寶石,琳妲便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眼前喬依絲的身體已經死去。
「我是喬依絲,雖然很對不起妳⋯⋯,不過妳先不用害怕,我很快就會離開的。」琳妲聽見「自己」開口。
接著有無數記憶與想法湧入她的腦海中,那是喬依絲的。
前方樹叢傳來聲響,那是一群人撥開樹叢、踏上枯葉而來的聲音。
喬依絲操控琳妲的身體向後奔跑,她想著那群人看到自己的屍體應該會停下,但若沒找到那顆用於附身的黑色石頭,定是會再追上來,於是喬依絲邊跑邊思忖逃脫的主意,這些想法也悉數傳遞給了琳妲。即便有很多想法似乎不是琳妲的年齡可理解的,但琳妲約莫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那群人是假的精靈王和他受騙的精靈護衛,他們的目的是搶奪喬依絲身上那顆可以附身他人的石頭。琳妲就是被喬依絲附身了。另外琳妲還知道了一個叫萊特的獸族,喬依絲和萊特一同躲藏了數月,在剛才與他走散。
然而還沒被身後那群人追上,「她們」便遭一人擋住去路。
琳妲認出那是她的老師。
「妳不是琳妲。」琳妲的老師——女子的聲音陰冷地使人不寒而慄。
說著,女子張開五指抓住琳妲的頭顱,欲帶走喬依絲的亡靈。
此時追逐喬依絲的那群人向她們走來,帶著被抓住的萊特。
「精靈王」看著眼前的女子和一個女孩,他沒有在喬依絲的遺體那找到他要找的東西,於是猜測喬依絲已附身於其中一人,他開口道:「那個東西呢?」指的當然是那黑色石頭。
女子冷冷瞥他一眼,一舉將喬依絲從琳妲體內帶出。喬依絲身軀呈半透明,懸浮在一旁。
「黑色石頭。」這句話看似意義不明,「精靈王」是對女子說的。
但女子聽懂了,她奪過琳妲手上裝野菜的籃子,裡面有個黑色石頭。
「你要的東西,別再騷擾我們。」說罷,女子將石頭向「精靈王」拋去。
喬依絲神色慌張,卻無能阻止。眾人始料未及的是,萊特在此時掙開了束縛,他衝出並搶先一步接住黑色石頭。
萊特幾乎是在接住的那刻同時抬眸的,在所有人都未有下個動作之前,他見喬依絲直視著他,並說道:「銷毀它。」
其實喬依絲並不清楚這顆石頭可以怎麼銷毀,否則她早在一開始搶到這顆石頭時就銷毀了。但情急之下她只能叫萊特這麼孤注一擲。
這石頭可以砸碎、敲碎嗎?
但萊特想的銷毀方式與喬依絲預期的不同,他把石頭放進嘴裡,意圖用牙齒咬碎。
「精靈王」上前爭搶,卻在過程中讓萊特把石頭吞了下去。沒想到,此舉讓「精靈王」頓了一秒,便一個踉蹌向後一倒不起,精靈護衛們亂成一團。
然而萊特沒空管精靈王,因為他注意到,他吞下石頭後,喬依絲半透明的靈魂逐漸淡去,他跑向喬依絲。
喬依絲釋然的一笑,原來吞下它會導致附身的人死亡,至少其中一件事解決了。她轉頭正想看向萊特,卻見萊特在她面前打開一個鐵罐,接著她就被吸入鐵罐內。
萊特蓋上蓋子。
這個鐵罐是女子的,由於女子身著灰袍,萊特知道她是亡靈法師,而亡靈法師通常都會攜帶一個盛裝亡靈的容器。女子身上的這個鐵罐最像,於是萊特趁女子不注意時將它拿來,為了留住喬依絲。
「你!」女子憤怒地瞪向萊特,「把它打開!」
雖然女子並不關心喬依絲,但女子這個盛裝亡靈的容器——鐵罐有個特性,當罐內盛裝靈魂時,只有蓋上的人能打開。
但萊特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突然摀著腹部蹲下,女子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情況。
半晌,萊特起身,臉上卻是掛著空洞詭譎的神色。
琳妲被他嚇得退了一步。
剛起身的萊特,又是令人猝不及防的,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剩那個鐵罐還在地上。
此事對琳妲影響頗大,那日之後,琳妲帶著喬依絲一切的記憶與想法,並且有股衝動讓她必須去完成喬依絲想做的事,若不去完成,她便會感到痛苦。後來,她向一位精靈長老坦白並向他證實此事,於是現在精靈王宮中的人大多聽從於她,希望她能將喬依絲公主的想法說出。
精靈王宮從不透露公主的消息,精靈們都覺得喬依絲公主十分神秘,似乎不可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