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鳥居01

「砰！」一聲撞擊的巨響驚起了倉皇四散的鳥，搖晃震動的樹梢抖落成片的綠葉，傾斜的樹幹上，攔腰撞著一輛車頭凹陷的車子，黑白相間的濃煙從變形的引擎蓋爭先恐後冒出，車內的乘客暈頭轉向地承受著衝擊所帶來的後遺症。
「好痛……你是怎麼開車的啊？」一名坐在副駕駛座、綁著馬尾的女生，在好不容易喘過氣後，摀著被安全帶束得生疼的胸口埋怨。
「少在那邊囉唆了，有本事妳自己來開啊！」另一名半邊臉緊貼在擋風玻璃上、約莫十歲上下的小男孩，將紅腫的臉頰拉離龜裂的擋風玻璃後，望向身旁綁馬尾的女生，怒聲說：「我的身高根本不夠，要完全看清楚前面的話，腳就不夠長把煞車踩到底，若要足夠把煞車踩到底，就無法將前面完全看清楚，況且這裡肯定連續下了幾天大雨，泥濘溼滑不說，還到處都是尖銳的石塊——是爆胎害的好嗎！」
「喔。」望著氣呼呼的小男孩，綁馬尾的女生眨巴著圓亮水漾的眼睛，問道：「那怎麼辦？車子還能開嗎？」
「妳沒長眼睛嗎？」小男孩一邊費力扯下卡住雙腳的安全帶，一邊吼道：「看也知道——不、能！」
「我們要不要先下車啊？」後座上一位身材嬌小、在兩側額邊綁著辮子的女生，一邊搓揉著紅腫的額頭，一邊緊張兮兮地看著龜裂的擋風玻璃外：「車頭一直冒煙耶，會不會爆炸啊？」
「……」同樣位於後座，另一位身材差不多嬌小的女生，整個身子正倒栽地卡在前座座椅與後座踏腳處的空隙裡，一雙挾帶怨懟情緒的眼睛冷冰冰地瞅著說話的女生，似乎在責怪對方沒有過來幫忙。
「都下車吧，萬一車子漏油就不好了。」駕駛座的小男孩伸腳踹著因變形而有些卡死的車門，而副駕駛座的車門似乎完好無恙，綁馬尾的女生沒什麼費力就將車門推開，下車後環顧起四周鬱鬱蒼蒼的空曠山林，那蜿蜒遠去的山道幾乎望不到盡頭。
「唔，看起來離那什麼霧崎村的還有很長一段路程呢。」正在說話、用寬長的大紅髮帶將長髮紮成俏麗馬尾的女生叫做糜雅築，目前就讀Ｎ大中文系三年級，綽號「厄運之花」，背負著「只要跟她告白，不出三日必遭橫禍」的離奇詛咒。因為連續捲入的靈異事件而積欠「一恆靈異事務所」的負責人——慕一恆龐大的債務，外加十次免費助理的協定。
至於那位剛從駕駛座踹開門下車的小男孩，其實並不如外表看來是一位可愛迷人的小正太，而是一位具有除靈辟煞能力的特異人士，在Ｔ市最繁華昂貴的路段開設了一家專門替人解決靈異事件的「一恆靈異事務所」。由於昨天拆開一封信件時意外中了莫名的咒術變成小孩子，為了解除身上所中咒術，只好依循信件上的寄信地址去尋找所中咒術的源頭。
「啊，連村莊的影子都瞧不見呢！怎麼辦？難道要用走的嗎？感覺還超遠的呢！」正噘著嘴遙望遠處山巒、身材嬌小、在兩側額邊綁著小辮子的女生名叫謝筱婷，是糜雅築擔任家教的學生，目前就讀私立宇南高中一年級。
她從糜雅築那邊得知慕一恆變成小男孩的「噩耗」後，對追逐帥哥身影抱持強烈執著的她，當即死皮賴臉地非要同行不可，並信誓旦旦地誇口要幫助心目中的偶像神人解除惡夢級的「正太詛咒」，讓慕一恆重新恢復成她所瘋狂追逐的成熟大帥哥。基本上，只是百分之百的跟屁蟲一隻。
「喂！沒人要幫我是不是？」
聽見車後座傳來的叫聲，眨了眨眼的糜雅築回身走到車旁，拉開唯一還關著的後車門，立即發現一個嬌小的身軀倒栽地卡在後座的踏腳處與前座座椅的空隙裡動彈不得，於是連忙跑到前座調整座椅後，再幫忙把對方拉出車外。
總算到了車外，身穿一襲藍黑色哥德蘿莉服、留著一頭貼頰短髮的女生，一雙獵隼般銳利如刀的眼睛惡狠狠地瞪向謝筱婷，帶著娃娃音的聲線發出獨具韻味的斥責：「謝筱婷！妳是故意不理我的是不是？」
「哪有，我又不知道妳卡在那裡……」謝筱婷狀似無辜地說，突然像是回想起女生剛才的窘狀，忍不住憋笑出聲：「噗！妳剛剛卡在那裡的樣子……好卡哇伊呢！」
「滋——！」女生豎起手刀的右手倏然下揮，被當成攻擊目標的車體當場像是被銳利的刀鋒切割過一般，斷面平整地分成兩半：「妳再說一次，再笑一聲，我就讓妳跟這輛車子一樣——變成兩半！」
見狀的謝筱婷與糜雅築，當場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位與謝筱婷同班的同學雖然外表看似嬌小柔弱，骨子裡卻是擁有高階惡魔靈魂的半惡魔——佩佩拉，在「奪魂夜修班」的事件中，她因為中了慕一恆的設計與之簽訂了最高等級的靈魂契約——惡魔契約——從此淪為慕一恆的下屬僕人，奉慕一恆為永恆效忠的主人，是此行中的主力人員之一。
只是……她那嬌小細瘦的身材，搭上齊頸貼頰的短俏黑髮，還有那總是帶著冰冷狠勁的娃娃音，再搭配身上那一襲襯托出半大人風味的藍黑色哥德蘿莉服……糜雅築不禁深深覺得，她那副威嚇的狠樣簡直萌翻了！
「好咩好咩，幹嘛那麼愛生氣，妳都不知道妳發狠時的樣子有多麼萌人嗎？——佩、佩、拉。」超級少根筋的謝筱婷才一秒鐘就忘掉了剛才的害怕：「噗！佩佩拉這名字也好卡哇伊呢！」
「妳！」佩佩拉當場咬牙切齒地瞪著眼，萌系的發狠氛圍強烈散發。
「不行了，好萌哦！我快受不了了……」糜雅築雙手捧著漲紅的臉，無法克制地叫著，立即惹來佩佩拉狠戾的瞪視。
她磨著牙怒瞪兩人，頭也不回地大聲請示說：「大人，請您允許我殺了這兩人！」
「妳到底都吃些什麼啊，怎麼胸部發育得這麼好？都快比雅築姐還要大了。」無視於她怒火滔天的狀態，謝筱婷盯著她那幾乎快要撐破上衣的上圍讚嘆著，記得不久前，佩佩拉還跟她一樣是平板身材呢。
「哼哼！」佩佩拉神氣地哼聲說：「這是因為我現在的這個身體正朝著我『以前』身為高階惡魔時的樣貌在『進化』，估計再過不了幾年，不論身材還是相貌都會比——」
「她！」猛地將盈滿敵意的挑釁眼神瞥向糜雅築，佩佩拉挺起胸，擺出勝利的姿態接著說：「這女人，還要強上一萬倍！」
糜雅築忍不住感到愕然地眨了眨眼。關她什麼事啊，為什麼要跟她比？
「那！」謝筱婷興奮異常地用雙手比了比自己胸前，問道：「我也可以像妳一樣，很快就變得那麼大嗎？」
「妳嗎？」佩佩拉將謝筱婷從頭到腳掃視了下來，一雙眼瞇起了冰冷的刀芒，「也不是辦不到……如果，妳願意出賣靈魂給我的話。」
「……」謝筱婷一聽頓時咧了咧嘴，不敢答腔。她覺得她還是繼續走她的清純可愛美少女路線就好，反正胸大的女人儼然是罪惡的象徵。
「妳們別在那邊抬槓了！搞不清現在的處境嗎？」慕一恆感到頭痛地撫額數落，隨即繼續嘗試撥打手機。大概是位處偏僻山區且遠離電信公司基地台的關係，這裡的收訊狀態十分糟糕，信號在零格與一格之間來回跳動，又試了幾次未果後，只好選擇放棄了。
「就跟你說車子讓我開你就不要，不然也不會——」
慕一恆狠狠瞪了過去，驚得正將話說到一半的糜雅築趕緊閉上嘴巴。這女人的駕照肯定是在月球上考的，不然也不會車子才一發動就直接撞上五十公尺外的電線桿，沿途還撞翻了四十三臺停在路邊的摩托車，他那臺賓士休旅車的修理費，還有被成串撂倒的摩托車賠償費，他都還沒有跟她算呢！
「有車子。」這時，佩佩拉突然望向身後的山路說。
眾人跟著往那方向看去，但是糜雅築與謝筱婷只瞧見了彎彎曲曲的道路，反觀慕一恆卻重重地點頭，應道：「嗯，寶藍色的休旅車。」
「……」非人的眼力。視力一點五的糜雅築與謝筱婷莫名感到慚愧。
「劫車吧。」佩佩拉大步跨向馬路，說得理所應當。
「先看看情況再說。」慕一恆盯著遠方，回答得不置可否。
「……」另兩人啞然呆立，暗自猜測起劫匪共犯的刑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