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襲圍寇 先聲奪人 會英豪 將門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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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8-03
他之所以這麼急著拍板定案,即是要避免跟田豐、沮授、崔琰那批保守派文官發生衝突;若依以前的舊載,冀州公堂光為了辯論出兵與否這類的事情,雙方各持己見的臣子便不曉得明爭暗鬥了多少回,但現在的劉備卻不像袁紹那般缺乏思考邏輯,一衡量完利弊得失,他就決定再抽調駐守的善戰勁旅,立刻營救平原、南皮兩座重鎮。

然而他首先須克服的難題,是如何用原有的「龍騎士」和擴增之數千輕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瓦解郭泰這五萬匪寇------。

儘管兵貴神速,可是命馬疲師老的急行軍部隊去迎擊十倍敵人,基本上跟自殺也沒什麼區別;劉備可沒笨到那樣子,所以等一馳達緊鄰平原的高塘野外,號令隊伍歇膳的他即兼充起斥侯,單獨去察探賊營的虛實究竟。

果真如其所料;這夥烏合之眾雖曉得有快馬已突圍去外面討救兵,不過輕視平原抗禦人數稀少的郭泰打死都不信他們會來得那麼迅捷,仍不停驅使精銳分批叩關,後方僅留千餘老弱照看著沿途劫掠之糧草財物。

亦在鞍上顛疼腰胯的劉備邊俯於密林休憩,邊慶幸著兩件事;首先,幸虧亂起之初的黃巾賊尚不曾拿擄獲難民當砲灰或充飢軍糧,因此沒讓自己見著遍地無辜民屍和烹殺婦孺的殘忍情景,其次是這突然冒出的郝姓擅守英傑,委實替他爭取到數日的緩衝餘裕。

倘非郭泰恰巧不在那裡頭,否則體能漸復之際,劉備甚至有過想獨自潛入寇陣擒弒匪酋的衝動,以加快結束平原的圍城僵局------。

強忍住這匹夫之勇的莽撞意念又悄悄返回到駐地;他待養精蓄銳的四千人馬睡足一整晚,便命陳震領五百騎於拂曉時先奪下了郭泰掠得的該批錙重,並自率關、張二位把弟分三面偷襲那皆已呈疲倦窘態的賊軍背後。

雖然兩邊兵力懸殊,不過未達成速佔此郡目標的郭泰這裡因被郝姓守將折騰了個把月,本蟻聚有近六萬的軍勢非但早已耗損九千多人,士氣更是一路跌到谷底;而急行之并州騎兵在經過徹夜的安穩休歇,戰鬥力就算只復原了一半,要欺負那連預備軍都談不上資格的流寇也可說是輕而易舉,何況是現在這陣令正規兵亦措手不及的快攻?

結果均無鬥志的群賊才一瞥見反方向飛起之漫天沙塵,呆瞧之餘也不曉得是誰先叫了句「媽呀!」,首當其衝又不清楚來多少敵人的後軍即帶頭出現鬨逃亂象,接著棒鋤不斷落地的鏘啷聲音更有如傳染病般一直蔓延到中央及攻城前隊,加上歡聲雷動的城郭內羽箭、石塊又再度往下拋灑,尚未交鋒便開始逃命的五萬匪寇瞬間已亂成一片。

郭泰俯於馬頸先避過了那枚如碗缽大的硬石,方衝上前揮刀砍落一名正驚慌欲退的小頭目腦袋,怒不可抑的吼罵道:「不準溜!全都給我卯起勁來作戰---;誰再敢擅自離開,老子就先宰了誰!」

但這氣急敗壞的虯髯漢還未及收攏逃散兵卒,一桿從樓牆疾射而至的穿胸長矛卻已使他倒撞下馬,嚇得那周遭賊眾個個目瞪口呆------。

「大當家---大當家死了?」均成無頭蒼蠅的統隊幹部先面面相覷了一會,又遙聽那郡門漸開的守城軍士喊殺震天,混亂中即有人忽嚷嚷著說:「咱們快---快點跑吧;攻打官府可是---可是要殺頭的------」

這句話便似點燃火藥庫的引線,一下子就在不知所措的人潮裡炸翻了鍋,你推我擠之景況彷彿是世足賽暴動,亦像那深海沙丁魚群被掠食者驚嚇而四處慌竄般,很快即發生不少賊眾被同伴活活踩斃的慘劇。

遠遠瞧見敵軍驟亂陣腳的劉備卻已猜悉了個大概------。

這次的突襲雖可化解平原之圍,不過一來勢必無法招撫那為數甚多的逃散敗兵,二者是奔往高昇之部分餘寇鐵定將大大增加救援南皮的難度;劉備本還為了錯失一遭吸收新血的機會在扼惋,此刻見狀不禁暗自感謝有好生之德的上蒼,便於示意部屬暫緩發箭之際,又忙用他這效果比擴音器更棒的渾厚內勁朗聲道:「拋下兵刃,跪降免死!」

那聲傳四野的八個字別說驀然便鎮住了五萬賊眾,就連城中揮舞刀槍準備殺敵的軍士鄉勇們也聽得清清楚楚;待他身後數千兒郎再覆誦極具震撼力的這句話,徬徨止步的黃巾亂黨即真有過半之人伏跪於地,只憋得那郡裡正欲痛宰群匪的守軍一時不便下手。

知道情形很可能會擦槍走火的他趕緊接著說:「御封『討寇樞密使』劉備在此,今奉聖命捉拿慫叛鉅惡高昇、郭泰,餘皆不問;爾等若願意投靠朝廷,就在原處靜候納編,違者以首謀之罪論斬!」

耳聞這番恩威並濟的言語,其它尚打不定主意的觀望分子哪還有一絲躊躇,立即放下手裡的傢伙跪滿了一片;有人甚至更叫屈道:「咱全是被郭泰那個大魔頭騙來吃兵糧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眼見這場戰事得以最小的代價獲勝收場,已盡率騎兵上前控制局面的劉備便安撫著說:「朝廷明白各位都是我大漢的善良百姓,只因連年的天災和官府施政有欠考慮,方給高昇、郭泰那班反賊予可趁之機;你們想求溫飽其實無須跟從奸佞殺人劫掠,加入咱『護國軍』陣容或來劉某轄境覓職照樣能養家活口,大夥要放棄這絕佳機會嗎?」

「我---我要加入!」許多老早質疑著首領強搶民物手段的黃巾部眾,幾乎都紛喊類似的話道:「既有心安理得的飽飯吃,誰要來做土匪?算我一份!」

就在降順眾人歡喜喧嚷的同時,那隊從敞開城門緩緩走進俘虜群中的疑惑官兵,已跟陳紀和一名勁裝漢來至援軍陣前;劉備隨即領亦下馬而迎的關羽、張飛拱手說:「元方先生,備聽平原、南皮有難,恐累諸君苦候,特率輕騎先星夜馳援,令弟日內便到。」

「紀雖時常耳聞將軍威名,倒未料及閣下一語就兵不血刃的攝降久擾敵眾,今天算是開眼界了---」連日憂慮賊亂而鬢髮班白的陳紀也躬身揖道:「北冀得公如此英明仁主,陳某真是替咱這裡的百姓們感到欣慰。」

心稱僥倖的劉備正待謙謝幾句,那身後尾隨個男童之提刀漢子忽抱拳問:「您---即是我并州新任刺史,曾擊敗過呂布的劉大人麼?」

早在偷瞥這平民打扮的尋常武師;不過當他見此君身邊那年約四歲卻亦有雙炯炬眼神的小孩,猛然間想起一個人,便忙回揖答說:「彼時多蒙奉先禮讓,方令在下得覩『月魔屠靈』戟法全貌;區區正是劉備,敢問尊駕是否為協助陳相令禦寇的郝壯士郝兄?」

「路見不平之舉,何勞使君掛懷---」這漢子微顯興奮的道:「某乃太原人氏郝先,因不屑那姓呂的傢伙仗他乾爹勢頭和一身勇武狗眼看人,才藉口探親婉拒丁太守徵招攜子離鄉避禍;日前聽我同郡且剛效命使君的德超兄捎信說起這件事,又聞知您已取代州牧職缺,方允諾了高兄弟至壺關聚晤,誰曉得甫進平原地面就遇上沿途掠殺百姓的郭泰這路寇兵圍城,恰又見親率軍民抗禦的陳相令險遭賊害,即厚著臉皮代為扛下了防守之責,想不到劉大人三言兩語便解此郡之危。」

陳紀也嘉許著說:「若非德宣他捨命相救,某與季方早化為異物了;其實剛射殺郭泰的那支長矛,就出於郝壯士手筆;而犬子文長所遣之哨探提到南皮亦來了位複姓太史的少年豪傑,倘我冀州將士皆有各位此等武藝,這群逆賊焉能快意荼毒河朔萬千蒼生?」

「尊駕舉手之勞,實則無異於萬家生佛---」劉備發自內心的向郝先再度揖謝,又揣測其意的謹慎問道:「郝兄之所以不願追隨那丁太守,是否全為了替公子著想?備瞧令郎資質甚佳,不知可曾遇名師指點?」

聊起獨生愛兒,外貌粗曠的郝先臉上不禁流露慈祥神情;只聽他喟嘆說:「小犬確是聰穎過人,但自賤內棄世我即帶他東飄西盪,一直沒能找地方安頓下來;某雖想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只因居無定所怕會耽誤他的前程,因此才決定重返并州這傷心地------」

「嗨,你叫什麼名字?」按耐住興奮的劉備彎下腰問那孩童道。

「我叫郝昭---」眨了眨一對明亮眼睛,這曾令諸葛亮大為頭疼的防禦專家亦天真反問著:「叔叔剛才威震群賊的功夫好厲害哦,爹說那是頂尖高手方會使的『千里傳音』;您---能不能教教我?」

儘管正中下懷,劉備仍笑著續問:「學會之後,你要用來幹嘛?」

抬頭直視對方的郝昭以超齡之堅毅口吻說:「昭兒要幫爹抵抗欺凌咱的異族,絕不准他們殺娘的悲劇---,再次重演於我大漢的領土上。」

這話雖出自一個小孩嘴裡,卻讓聽到的人盡皆動容;不曉得他父子有段辛酸往事的陳紀悄瞥著郝先,恰見他正偷拭虎目含淚的眼角。

終於明白他為何不肯投效向與蠻夷苟且的丁原真正緣由了;心有戚戚焉的劉備邊想著也有相同際遇之雁門關守將曹性,邊憐惜的輕撫郝昭頭頂道:「可以啊;不過那很難練喲,你願不願意吃苦?」

他方開心的咧嘴欲答,郝先已搶說:「伯道,還不快跟師父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