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會州牧 丁原留難 陳方略 劉備豪辯

本章節 3213 字
更新於: 2024-07-20
將訓練馬步弓手與騎兵的工作暫交徐晃代為,並與陳宮約妥率軍接應之細節後,輕裝簡行的四兄弟便在這天早上馳離了「黑山寨」。

是的,劉備知道待往鉅鹿郡赴戰前勢必須跟幽、並二州牧先碰個頭;反正與張角約定的時間尚有兩個多月,所以他就帶著關、張、趙三未結拜義弟直奔晉陽城郭,要去會會丁原手底下的幾位著名猛將。

以他眾把弟們的現有實力,當然不懼并州軍那夥牛人;但這節骨眼可不宜與他們產生磨擦,因此劉備進刺使府之際還特別交代張飛切莫意氣用事,避免提早引發黃巾戰亂後的群雄私併窘況,並囑關羽、趙雲找機會接觸張遼及高順兩個尚不受注目的將領。

「上黨郡劉備向州牧丁大人請安---」他一入廳即微笑的對丁原揖禮說。

「劉使君太客氣啦,丁某目前不過是個區區督尉,照理講應該是我跟官拜『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您問候呢---」年約五旬左右的丁建陽卻沒有想像中那麼不近人情,快步來迎時更親熱的握住他雙手輕搖道:「年輕人一入仕便位居要職,不簡單哪;來、來,都請上座。」

待與眾把弟們分賓主坐定,劉備又致歉的說:「諒備係涿縣之鄙野庸材,誤蒙聖上厚恩託付討賊重責;末學後進未於上任之初立刻就來刺使大人府上請益,實乃欠缺禮數的大罪,尚望丁公多多海涵,不予追究------」

「好說,好說---」丁原笑捻頦下鬍鬚道:「大家都是在替朝廷辦事當差,無須為繁冗虛禮計較;只是丁某近期內即要移屯河內郡,若未與使君商議貴我界守細務,它日大兵過境上黨恐生嫌隙,倘因誤會耽擱了劉侯爺剿寇偉業,豈非辜負天子對您寄予之望?」

聽了這四兩撥千金的官場話,心裡有底的劉備便已摸清丁原消極抗命之意圖;暗自冷笑之餘還未開口,廳門忽已衝進了一條魁梧巨漢。

「義父,這位就是洛陽來的上黨郡守劉大人嗎?」那頭戴束髮金冠的壯碩青年邊朝丁原行著禮,邊斜眼揪著劉備輕蔑的到處打量。

不消說,這神色傲慢的漢子,即是名聞遐邇的「飛將」呂布了。

面對前世宿敵,早提高警覺的劉備亦不禁回視著他;但瞧對方挺拔個子雖和關羽相彷,高頭大馬卻有張稜角分明的帥氣臉孔,再配上了那副肌肉結實的體格,要是在自己那個年代,肯定成為陽剛味十足的超紅男模。

然而他一對骨溜溜轉的眼神,可完全破壞給人最初的好印象------。

「奉先不得胡鬧,還不快些拜見左將軍劉欽差?」斥責的丁原先是板了板臉,馬上又帶刺的謔諷說:「人家可是新點的朝廷命官,萬金御駕的族裔重臣;你這并州府主簿算是哪根蔥?見完禮後便給我到各地考較錢糧去!」

此言一出,不僅是關羽、張飛、趙雲面露怒意,就連存心來找碴的呂布也像被人踢了一腳般,腰桿忽然挺直且忿忿不平的埋怨道:「請爹爹恕罪,不過孩兒有句話不吐不快;想那討賊滅寇是何等吃緊的軍機要務,掌帥者若非深黯韜略、弓馬嫻熟,損兵折將還算事小,指揮不當更可能導致丟城陷地而令賊勢壯大------」

看義父並未制止他大放厥詞,呂布又振奮的說:「當今皇帝任人惟親,棄能征慣戰之宿將不用,恣把兵符委以攀權附貴之迂佞弱奸,此仗焉得不敗?我并州鐵騎、各路將士沒一個是怯敵怕死之輩,可是要大夥替啥都不行的小白臉賣命,呂某即頭一個不服!」

「我們亦不服氣!」廳門這時也傳來了數人異口同聲的呼喊。

坐在後面椅上的張飛終於耐不住火爆性子了;「啪」聲一拍險裂桌几,虎鬚倒豎的他猛然霹靂般吼道:「我哥哥乃堂堂欽差特使,金枝玉葉之體;誰不服便儘管衝著俺來,燕人張翼德無不奉陪!」

關羽和趙雲亦聲若洪鐘跟著站起身大喝說:「某等也奉陪到底!」

反被三人氣勢嚇了一跳,丁原剎時張大了嘴楞坐於椅中,呂布則環睜著兩眼待要動手廝殺;但劉備一揮袖就制住了均烈火似的三名把弟,簡短話語更如冰彈子震攝著全場:「雲長、翼德、子龍;坐下------」

「老夫正與貴客議事,大夥在外喧囂成何體統?全都給我進來了!」丁原見氣氛頓僵,也即喚門口嗆聲的魏續、侯成、宋憲、郝萌、曹性、成廉等驍將入廳;不知是事先的刻意安排還是為了要扳回顏面,待他們走向前對自己一行完了軍禮,這老狐狸僅淡然的擺手道:「無論如何先去跟人家請個安,別讓外頭笑話咱沒規矩。」

「卑職參見劉大人!」六將又依令而行,但均只朝他拱手唱諾。

「各位免禮;」臉上仍瞧不出任何情緒的劉備脾氣倒是挺好,起身回揖後便對導演該齣戲碼的丁原說:「誠如丁州牧適才所言,大家都是在替朝廷辦事當差的,無須為一些繁冗虛禮或不愉快而斤斤計較------」

和義子互望了一眼;丁原看對方並未中計發怒,心想此人莫非真是怕了自己手下這班悍將,就再不客氣的直接點破道:「劉大人涵養忒好呢,不過討伐賊寇可非是在比誰的肚量大---;您既領有聖旨,能否趁這機會說說征伐對策,也好安我并州將士之心。」

「如此,劉某即大膽潛越了---」無視呂布的挑釁,劉備這時侃侃而談的說:「中原賊患雖由來已久,然而終是癬疥小疾,若能重建利於百姓生計之政務,假以時日或者根本無需遣兵圍剿,其勢便會瓦解;不過幽、並二州地處邊陲,北有匈奴、鮮卑滋擾郡縣,東則烏桓屢掠關隘,此等豺狼之輩數百年危害大漢的程度,更甚四方匪寇------」

頓了頓,他又續道:「備何人?焉敢僅仗聖旨就號令州界諸軍?以劉某之初衷,本欲託丁大人虎威扼守雁門重鎮,請劉代刺使屯兵薊遼、燕雲防止異族趁亂入侵我漢室疆域,剿匪之責即由備及上黨孤師一力承擔;公若仍堅持要自行其事,中原禍不遠矣。」

這番擲地有聲的論調,聽得并州將領無不暗暗點頭;是的,那票化外蠻夷屠戮我大漢子民的殘忍手段,眾將非但時有所聞,有些更曾目睹過他們宰殺烹煮婦孺老弱的魔鬼行徑,劉備這話確實引起了諸將的同仇敵愾。

其中,以那位名字叫曹性的裨將反應最是強烈------。

見手下部屬竟反為其所動,弄巧成拙的丁原趕緊朝義子使了個眼色;呂布會意,便大踏步擋在諸將前向劉備質疑的問:「劉大人,上黨目前兵馬自保尚嫌不足,你又怎能兌現剿匪聖命?呂某聽聞使君討寇是假,實際卻藉太行山培植私人武力,我義父換紮河內就是要防範你覬覦洛陽;難不成---你與賊眾真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殲滅匪寇豈旦夕即能奏功?何況賊之猖獗皆要歸咎朝政廢舉,官逼民反---」有技巧的轉移呂布話鋒,臨時改變策略的劉備面向丁原說:「備奉旨前已對皇上稟明須採征撫兼行之策,駐軍黑山寨亦是欲收制敵奇效;劉某若存不臣居心,大皇子焉得同往?」

「你說來說去,最終目的還不是想騙我義父去幫你牽制匈奴及鮮卑人?真是打得好算盤哪---」為之語塞的呂布愣了片刻,又強詞奪理的嗆聲道:「今日便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叫并州有一兵一卒聽你使喚!」

突然轉頭對呂布吃吃的笑了,而且劉備笑容裡盡是鄙夷之色。

「大耳賊,你笑什麼?」呂布惱羞成怒之餘,就忍不住的罵問。

「沒什麼,備只笑傳言謬誤罷了;想不到傲視群雄的呂奉先,竟是個一聽左衽名號即怯步畏戰之人---」夷然不懼的斜睨對方,劉備嘲諷說:「放心,劉某原也沒指望你去戍守邊關;我上黨雖兵微將寡,但為免千萬百姓遭異族蹂躪,倒是無人敢推諉卸責呢!」

「你---你膽敢譏笑於我?」呂布握緊著拳頭,咬牙切齒的道。

表情像是在看著一名正想耍賴撒野的大孩子般;存心惹惱他的劉備便道:「是誰先說劉某乃攀權附貴之迂佞弱奸?備此番依禮而來,講得是公理人情,論得是軍國大計;莫非晉陽城中只能閣下出口傷人,而不准我這『啥都不行的小白臉』回嘴麼?」

臉色鐵青的呂布驀然間渾身骨格「劈叭」響聲大作,筋絡盤結的肌肉亦似澎脹了起來,模樣就如同一頭待撲咬獵物的雄獅般可怕。

入廳六將見他這副樣子,不禁都駭異無比的各退一步------。

丁原曉得他是真動肝火了;心裡雖幸災樂禍,嘴上卻仍假裝緊張的說著:「糟糕!劉使君,我看你還是帶著眾位令弟先離開---;我這乾兒子一生氣可沒人能製得住他,萬一失手傷到你們---可不太妙。」

「丁大人,恕在下冒昧請教一句---」劉備鳥也不鳥呂布的恐怖蓄勁架勢,即逕朝虛情假意的丁原詢問:「劉某返回上黨前聽說貴屬曾要求鬥將以決定并州領軍的首從地位,不知可有此言?」

已暫停運功的呂布忽道:「這話是我提的;大耳賊,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