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物

晚上，羽慈讓愛琳留在她家過夜，她將被子鋪在愛琳隔壁。

「真的很不好意思，還請學姐讓我在妳家過夜。」愛琳窩在被中，笑著對羽慈說。

雖然那嘴臉，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道歉的意思就是了。

羽慈搖了搖頭，「現在外面下著大雷雨，讓病人自己一人回去也太危險了。」

「其實真的不會怎麼樣啦，只要有吃藥，基本上就不會有事。」愛琳笑著打哈哈。

「欸，我問妳。」羽慈忽然切入正題，「妳……剛才完全沒有要發作的前兆嗎？」

她指的剛才，是指她還在自家練習小提琴的時候。

她那時候，真的一點也沒有感覺嗎？

「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愛琳笑著回答。

雖然不太滿意這答案，但羽慈還是繼續問，「還有一個問題，妳那個時候為什麼要跑到我家？」

「喔……」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記得……我離開妳家後，就一個人走在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於是我就想返回妳家借雨傘……」

「就算妳來，我也不會借妳。」

「啊！學姐好壞心！」

「……」

「哈哈，抱歉抱歉。」愛琳說完，就繼續娓娓道來。「走到半路上，忽然……心臟就一陣絞痛，呼吸就像在真空環境裡一樣困難……一如擱淺的魚，雖然不會立刻死亡，但我能感覺到……它一直在剝奪我的生命力。」

雖然很少聽見愛琳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說話，但羽慈並沒有打斷。

「越用力呼吸，我的心就越痛，彷彿有個小孩子坐在我的胸口上，壓著我，讓我無法呼吸。那是種……生不如死的感覺，真的很想讓它直接給我個痛快。

那個時候，藥就放在我背包的杯架，但我那時候，已經癱倒在地上，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想到學姐，我的身體就動了起來。走不了，就用爬的——我那時候是這樣想的。」

「是因為只有我有辦法救得了妳嗎？」羽慈沒好氣的問。

「沒錯……」

「唉！我就知道，什麼『只要想到學姐，我的身體就動了起來』，根本只是想賺人熱淚嘛！」

不過也是，畢竟她公寓附近杳無人煙，連間便利商店都沒有，旁邊只有無盡的荒草、空地。

她應該……真的是用爬的……想盡辦法爬回來的吧？

要忍受著心痛，連呼吸都很困難。

她應該已經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痛苦，才有辦法發作後還笑著向她說話吧？

這孩子……到底是……經歷過多少同齡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才有辦法……這麼樂觀的看待生活呢？

「——學姐這麼關心我，我真的超級感動的！果然還是要來拍個合照呀！」說完，愛琳準備去拿手機，卻被羽慈一把抽走。

「我先代為保管，以防我睡著時被偷拍。」羽慈把掛著貓咪吊飾的手機放進自己睡衣的口袋。

「我絕對不會做出這麼傷風敗俗的事情的！所以請把手機還給我！」

「不要。」

「給我啦！」

「啊！妳踩到我的腳了！」

「好痛！學姐才是！快把手機還我！」

☆☆☆

隔天早上，羽慈睜開雙眼，坐起身。

現在是早上六點。

她看向自己身旁的空位，發現愛琳已經不在了。

而且她還很貼心的幫她把被子收摺好。

她看向晾衣間，發現昨天被雨水淋過，她用洗衣機洗好的制服已經不見了，看來愛琳已經去學校了。

她正要起身時，從她睡衣的上衣口袋掉出了一隻掛著貓咪吊飾的手機。

啊，忘記還她了。

這時，手機殼鬆脫，掉了下來。

「啊！」羽慈趕緊檢起手機殼。

屆時，她發現有張照片被藏在手機殼裡面。

照片裡，一個留著銀白色短髮，面色蒼白的男孩坐在病床上，另一個留著黑色短髮的女孩則坐著輪椅。

兩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

窗戶開著，和煦的陽光照在男孩身上，床頭櫃上擺著一盆香水百合，替照片中的場景增添了些許綠意。

「這是誰拍的啊？拍得還真好……」說著，羽慈把照片翻到背面。

上面寫了串地址，以及一些字。


方吉路2段870巷23號

《夕晨與愛琳的合照 2017》


「原來照片中的女孩就是陳愛琳啊？」不知為何，照片中的愛琳頭上戴的黃色髮帶讓她感到特別眼熟。

也就是說，這男孩的名字是夕晨？

真是奇妙的名字。

夕和晨都是「短暫、轉瞬即逝」的代名詞，不曉得這男孩是個怎麼樣的人。

不過既然在這張照片中，他身在病房裡，也就表示他得了什麼病吧？

她注意到，還有個東西被壓在照片下。

那是個用日本和服材質做成的橘色漂亮護身符，上面還繡著一朵朵白花，以及一點點金色亮粉。彷彿是在夕陽下綻放的百合，散發出閃亮光輝。

而照片中的愛琳手上，也拿著相同的護身符。

不論如何，去問愛琳應該最快吧？

羽慈快速換好制服，吃掉昨天剩下的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