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好痛……」

　　我吃力地站起來。我的左側腹部好像被大力輾了一下──這非常的痛，但剛才呻吟著說好痛的並不是我。

　　我定睛一看。在我的左邊，有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瘦小的女孩倒在地上，雙腿正被一輛破舊的腳踏車壓住。

　　我趕緊將那輛破舊的腳踏車移開。同時，我也注意到腳踏車的周圍有好幾條新鮮的魚散落一地。

　　「妳沒事吧？」

　　女孩拍了拍她有些泛黃的白色洋裝裙襬。我注意到她一邊的細肩帶已經自肩膀脫落──我想要提醒她，卻害怕那樣會不太禮貌而不敢開口。

　　幸好，她自己注意到了。她將細肩帶重新拉到肩膀上。

　　接著她看看我，再看看散落一地的那些魚。

　　「那些魚……還能吃嗎……」

　　她皺起眉頭，翻了翻白眼。我是不是說了什麼蠢話？她將她那輛破舊的腳踏車扶起來，然後彎下腰撿那些已經開始散發出腥臭味的魚。

　　她將那些魚一條接著一條丟進固定在腳踏車後方的保麗龍箱子。她看起來很生氣，卻又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我、我幫妳撿──」

　　「喂！」

　　當我正要過去幫那女孩撿那些魚的時候，小紫卻突然喊住我。

　　「你怎麼沒有扶我起來！還跑去先扶她的腳踏車！」

　　我看看小紫，又看看那名女孩。

　　「快點過來扶我啦！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好啦好啦……幹嘛這麼生氣……」

　　我一邊嘟噥著一邊扶起小紫，眼角卻瞥見那名女孩正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著我。

　　我馬上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啊──不是──我不是在跟妳說話，我是在跟腳踏車說──」

　　「有病。」

　　那女孩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接著便牽著腳踏車離開。

　　我看見那女孩的小腿有多處擦傷。

　　「喂──等一下──」

　　我想要叫住她，但是話到喉頭，又全吞了回去。

　　我真的很抱歉。

　　我想向那名女孩道歉，想讓她知道我是真的感到很抱歉──我最討厭被別人誤會了！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當初說的那一句「好啦好啦，幹嘛這麼生氣」。

　　難道我要告訴她我的腳踏車會說話，其實我在跟我的腳踏車說話嗎？

　　「唉……我真的有病。」

　　我轉過身，牽著小紫走向海灘。

　　我現在已經沒有看海的心思了。現在我的內心，滿滿地都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