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集、給我好好工作

第四十二集、給我好好工作

身為天高公司旗下藝人的經紀人，梁瑞虎知道今天對他和他的藝人來說，是個特別恐怖的日子。

別看「梁瑞虎」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個勇猛粗壯的大叔，實際上他今年28歲，身高只有169，長相平平，戴眼鏡，還長得很瘦弱。

他是天高公司13名舞者演員共用的經紀人，秦傑盟就是他負責的藝人之一。

他轉頭看向那位身高176的少年問道：「傑盟，準備好了嗎？」

此刻，他們站在天高公司五樓，某扇嵌著用鍍金寫著【老闆辦公室】牌子的大門前。

他們來這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謠言新聞。

梁瑞虎在這間公司只有短短2，3年，從許多前輩口中知曉孟姐做事風行雷厲。要是被她抓到什麼，要麼死的好看點，要麼死的難看點。簡單來說，橫豎只有死路一條。

秦傑盟也知道孟姐的做事風格，他有些緊張的點頭說：「我準備好了。」

梁瑞虎想起他第一次見到秦傑盟的場景，

那時，天高公司招募不少13歲到18歲的少年舞者演員，年齡最大的是時年18歲的韓裔舞者「於慶哲」，最小的是時年13歲的歸國舞者「秦傑盟」。

當初他第一次和這群少年見面時，一眼注意到這個男孩——看起來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眼神冷漠，彷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們好，鄙人叫梁瑞虎，你們想怎麼叫都可以，我是你們的經濟人，請多隻教…」

因為太緊張，他不小心說錯了幾個字。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害臊低頭，不敢直視這群耀眼的少年。

「瑞虎先生，請問我什麼時候去學校報到？」

他疑惑抬頭，映入眼帘的是那個生人勿近的男孩。在那群少年模仿自己的語氣搞笑時，只有這個男孩很認真的看著自己。

他記得男孩，那時他們和孟天嬌去新加坡出差，在一次國際學校的活動上，他們目睹了男孩的舞姿，一致認為他是株值得精心培養的青苗。

由於男孩年紀尚小，孟天嬌與男孩的監護人商量後，達成一致意見，決定讓男孩先在新加坡接受公司安排的舞蹈培訓，一年後再回到新治市。

我記得他叫…傑盟吧？蠻特別的名字…因為這個想法，他與那個男孩產生了邂逅。

從那天起，他身上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稱呼：「虎哥」、「小老虎」、「阿梁」、「瑞瑞哥」、「阿虎」，每個少年性格迥異，對他的稱呼也千奇百怪。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差不多就像是管家，所以他不會和他們計較。但只有秦傑盟願意尊重他，只有這個男孩總是稱他為「瑞虎先生」。

他想起自己在新加坡曾問過秦傑盟為什麼要成為舞者，當時秦傑盟雙眼閃爍著光芒回答：「這是我和小昊的約定！我要成為舞者！為他編一支舞！」

慢慢的，秦傑盟眼中的光芒褪去，只剩下失落與痛苦。

雖然他並不清楚這個小朋友為什麼會如此失落痛苦，但他始終看好這個小朋友。

每每有節目和活動，秦傑盟的名字總會出現在他遞交的參與名單上；每每買了什麼好吃的好喝的，他總會偷偷買一份給秦傑盟；每每有什麼有趣的事，他也總會第一個與秦傑盟分享。

正因如此，在這間公司裡，和他關係最好的除了秦傑盟，別人不敢自居第一。

他偶爾會忘記自己帶過的其他舞者叫什麼名字，但他唯獨一定記得秦傑盟。

梁瑞虎回想結束，他的手放在門把上，對秦傑盟露出安心的微笑，「走吧！有事我想辦法。」

「謝謝你，瑞虎先生…」秦傑盟抿唇點頭，這可能是他最後一天在天高和梁瑞虎見面的日子。

梁瑞虎推開辦公室的門，除了他們的老闆孟天嬌，沙發上還坐著另一個人。

這個人梁瑞虎再熟悉不過，他是演員「宇文游陽」的經紀人陳松赫。

「你怎麼在這？」

陳松赫嗤之以鼻：「要你管？是孟姐叫我來的。」

他們看向孟天嬌，孟天嬌正處理著文件，只簡短地說了句：「坐。」

秦傑盟僵硬的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梁瑞虎站在他的旁邊。

桌上放著很多份文件以及報紙，報紙上的內容秦傑盟再熟悉不過。

孟天嬌拿起報紙默讀，開口：「傑盟，你現在15歲了吧？」

其實我生日過了，按道理是16了吧？秦傑盟沒有反駁，艱難的咽口水回答：「是的…」

「既然你知道你15歲了，我相信你也知道事情輕重吧？」孟天嬌依舊看著報紙，語氣中充滿著威壓。

「對啊！你們高中生不要想著談戀愛，還是和男生談戀愛！不會覺得噁心嗎？」陳松赫火上加油，企圖想把這場談話搞僵。

「陳松赫，我讓你來沒叫你說話。」孟天嬌冷冷地瞪著陳松赫，陳松赫乖乖閉嘴。

「孟姐，我可以解釋…」梁瑞虎想著法子為秦傑盟解釋：「我的藝人確實沒有男朋友，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孟天嬌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報紙，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銳利地鎖定在秦傑盟身上。

「我只想知道，報導說的，是不是真的？」

孟天嬌身上彷彿散發著神明般的威嚴，公司所有人不可能在她面前心安理得的撒謊。

梁瑞虎膽戰心驚的看著秦傑盟，據他所知，秦傑盟沒有女朋友，當然不可能有…

「對不起，孟姐。」

秦傑盟緊握拳頭，臉上帶著一種決心和豁出去的神情，如實回答：「上面說的…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有男朋友是真的，除了這個其他都是假的。」

秦傑盟的這番自白讓兩位經紀人都嚇了一跳。

梁瑞虎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著秦傑盟小聲追問：「傑盟！你昨天不是說…」

「抱歉，瑞虎先生，我騙了你…」秦傑盟帶著歉意的眼神向梁瑞虎道歉：「我以為這次談話你不在，為了讓你安心所以…」

「哇哇哇！你居然還敢欺騙你的經紀人？肯定是他教壞你對吧！」陳松赫指著梁瑞虎，不斷地落井下石，「孟姐！我就說把這個人趕出公司比較好…」

「陳松赫，我要是再聽到你的聲音，你立刻給我滾出公司。」

面對孟天嬌毫無感情的警告，陳松赫不敢丟了自己的工作，不情不願地坐回沙發上。

「所以，你有男朋友了，對吧？」

秦傑盟肯定的點頭，一旁的梁瑞虎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不少汗。

要知道，一旦你的藝人背著你和公司做了什麼事，根據合同，你很有可能會因為失責失去工作。就算沒失去工作，你可能會因為藝人違約，和他一起賠付巨額違約金。

看著梁瑞虎不知情的反應，孟天嬌心裡大概有了底。

「你的經紀人不知道這件事？」

秦傑盟搖頭撇清：「他不知道。」

「你們交往幾年，對方是誰？」

「我們是去年10月開始交往…」秦傑盟說到一半，他抿著嘴，一臉堅定的看著孟天嬌說：「對方是誰，我不能說，這是為了保護他…」

孟天嬌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拿著合同走到藍色落地窗前，三人背後無一不感受到那股冰冷刺骨的氣息。

「我創辦天高，是為了提供少年們追夢的機會。他們想成為歌手、成為偶像、成為演員、成為舞者，這些我們都可以滿足，但前提是…」

孟天嬌說到一半，轉頭搖著合同看向秦傑盟，語氣冷冽地復述：「一，不能做出有損公司形象的事；二，不能跳槽；三，不能背著公司隱瞞感情狀況，違規自重。你應該知道吧？」

秦傑盟看到合同上清晰寫著他的名字，上面白紙黑字的，寫得清清楚楚。

他對這件事有所覺悟，毅然低頭認錯：「我當時也有想過，我知道我違規了，所以我甘願接受任何處罰。」

「你知道自己違規了還去做？你以為你是誰？男主角嗎？」陳松赫忍不住站起身，咄咄逼人地指責：「你們這些藝人，能不能為你們的經紀人想想？經紀人求著你工作，還要因為你不接工作被罵！你們到底有沒有為我們考慮過？別以為自己曾經紅過就可以…」

陳松赫罵到一半，他感受到孟天嬌的視線，閉上嘴巴，乖乖坐回原位。

孟天嬌踩著恨天高走到辦公桌後，看著秦傑盟問道：「你真的甘願受罰？」

「孟姐！」梁瑞虎忽然開口，帶著赴死的眼神看向孟天嬌求情：「我的藝人犯了錯，作為他的經紀人我也有責任！請讓我接受懲罰！」

說完，梁瑞虎深深地向孟天嬌鞠了一躬。

秦傑盟震驚的看著梁瑞虎，急忙推搡梁瑞虎的背影，焦急喊道：「瑞虎先生！這不關你的事！」

「我的藝人犯錯我也有責任，所以我甘願受罰！」

「孟姐，我願意接受處罰，請您不要責怪瑞虎先生！」秦傑盟朝孟天嬌鞠躬請罪：「瑞虎先生是負責任的經紀人，我不希望他因為我的事被連累！」

「不，我甘願被罰！」

「不！只罰我就好了！」

「罰我！」

「罰我！！！」

「停！」孟天嬌強行打斷梁瑞虎和秦傑盟的話，揮揮手瞪著二人，冷冷地說：「你們給我坐下，我還沒死。」

秦傑盟乖乖坐下來，梁瑞虎乖乖挺直身子。

孟天嬌疲憊的揉著額頭，從抽屜拿出一疊又一疊的文件。

三人對眼前的狀況摸不著頭腦，孟天嬌露出不屑的表情說：「我忙著處理這些文件，沒那功夫想你們的懲罰。你們真的要罰，就給我好好工作到死，不要再給我出現其他有的沒的。」

孟天嬌的回答讓三人大吃一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孟孟姐，你剛剛剛剛剛剛說什麼？」陳松赫不可置信的結巴確認。

孟天嬌無視陳松赫，放下文件看著傻眼的二人說：「聽不懂人話？我說給我好好工作，下次再被我在緋聞上看到你的名字就直接滾！」

秦傑盟還沒反應過來，梁瑞虎壓著他的身子，朝孟天嬌鞠躬大喊：「謝謝孟姐！」

他感受到梁瑞虎輕輕拍著他的背後，反應過來回答：「謝謝…孟姐…」

「嗯，沒什麼事就出去。」孟天嬌話鋒一轉，把目光放在陳松赫身上說：「陳松赫，你留下來。」

梁瑞虎急忙拖著已經宕機的秦傑盟走出辦公室。

剛帶上門，秦傑盟愣愣地把手伸向梁瑞虎面前疑惑：「瑞虎先生…我們居然活著走出來了？是夢吧？你要捏我一把嗎？」

梁瑞虎狠狠捏著秦傑盟的臉，小聲碎碎念：「夢？還好孟姐沒打算處罰我們！要是被罰了我真的要找你算帳！」

意識到這不是夢，秦傑盟向梁瑞虎露出微笑。

「有點疼，這不是夢。」

「嚇死我了，我以為我們的職業生涯完蛋了…」梁瑞虎上秒拍著胸脯安慰，下秒指著秦傑盟的鼻尖做著溫柔警告：「下次你再給我搞出什麼事！我就不幫你了！」

「好好好~謝謝瑞虎先生~下次讓你認識我的男朋友如何？」

秦傑盟在梁瑞虎面前像個小孩一樣，幫梁瑞虎按摩肩膀，和他離開現場。

梁瑞虎表面上毫不在意，實際上有點想會會那個男生，好奇到底是哪個男生居然讓秦傑盟如此喜歡。

俗話說有人歡喜有人愁，陳松赫坐立難安的站在辦公桌前。

剛剛他原本津津有味的看著他討厭的梁瑞虎被罵，沒想到梁瑞虎不但全身而退，自己反而纏上麻煩。

他似乎知道孟天嬌找自己的目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跪在孟天嬌面前哭訴：「孟姐啊！我已經和宇文說了！他就是不肯回我訊息啊！而且我也不敢上門找他啊！畢竟您和宇文同住，我也不好打擾你們母子啊！」

「我叫你來不是叫你表演爛劇。」孟天嬌強行打斷陳松赫的表演，拿出一張有些皺巴巴的合約摔在陳松赫面前。

「把這個合約重新列印，宇文答應拍攝元旦廣告。」

陳松赫一瞬懷疑自己聽錯了，驚訝的接過合約再次確認：「宇文答應了？真的？」

「陳松赫，我不喜歡再說第二次。」

陳松赫不敢怠慢，趕緊跑出辦公室。

他衝到一樓的影印室，氣喘吁吁的靠在影印室門邊，看見裡面有人在列印。

他邁步走上前，擺出一副前輩的姿態，粗暴地對著正在列印的男子駡道：「讓開讓開！我要印很重要的合約！」

男子轉過頭，看到陳松赫和他手上的合約好奇：「阿松哥？你要列印誰的合約？又有新人了？」

「關你什麼事？」陳松赫強行按下【終止】，丟出原本影印的文件，換成合約按下【影印】。

也許是事情過於順利，他得意洋洋的看向男子炫耀：「宇文終於肯拍元旦廣告了~」

原本還在生氣的男子聽到消息後，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真假？宇文要回歸了？」

「肯定要回歸！這小子肯定是被我感動了！所以才決定接下廣告！」陳松赫自傲的接受男子的崇拜，彷彿所有的功勞出自自己身上。

陳松赫在一樓炫耀的時候，孟天嬌還在辦公桌前處理文件。

關於旗下男團【KEY】和堂屋公司旗下女團【玫瑰】跨年聯合演出的合約、關於他們希望可以和弗朗科西斯合作開拍《森林聖地》的合約、關於和宇文游陽合作到期的合約…

孟天嬌拿起合約，看著合約上那張青澀的照片，回想起昨天楊玟宇和她的對話。

「孟姐，我要和你交換一個條件。」

看著楊玟宇認真的樣子，她微微挑眉問道：「什麼條件？」

「我接受元旦廣告的拍攝，前提是不準處罰傑盟。」

她略微驚訝，很快收起表情，翻開娛樂報第二頁遞在楊玟宇面前，指著上面的「秦姓舞者」問了句：「理由？」

「為了…」楊玟宇眼珠轉了轉，嘴硬回答：「沒有理由，我只想知道你接不接受？」

她看出楊玟宇是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語氣淡淡的說：「在做任何決定之前，我要考量這件事的利弊，所以我要你的理由。」

楊玟宇看起來十分苦惱，在她的面前揉著額頭思考。

過了幾分鐘，他回答：「我不希望我的後輩被處罰，請問這個理由可以嗎？」

「宇文，你以為秦傑盟的過錯，憑你出演元旦廣告的費用就能抵消嗎？」她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他說：「為了處理他惹出來的麻煩，我熬夜和公關討論，還讓他們在網站檢舉這些報導，花了大筆錢把這件事壓下去。你覺得，拍一個廣告就能彌補這些費用嗎？」

「就沒有什麼友情價還是家人價之類的嗎…」

她微微一驚，走到楊玟宇面前，仔細端詳他的臉。

「你真的願意？」

楊玟宇很肯定地點頭，「如果這可以抵消傑盟的失誤，我願意。」

看著楊玟宇認真的模樣，她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和楊玟宇說了這麼多話。

自從前年楊玟宇從法國回來後，他漸漸不再與她有過多交流，也不再接下任何拍攝工作。即使她以母親的身份，甚至以老闆的身份與楊玟宇溝通，他依舊堅持不變，二人因此發生過許多爭執。

「我答應你。以你願意拍攝元旦廣告為前提，放過秦傑盟。」

「真的嗎？太好了！」見交涉成功，楊玟宇激動的跳起來歡呼。

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失態了，他趕忙衝到玄關，拿走風衣奪門而出。

「我先走了！再見！」

等到楊玟宇關上門，她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有對她說過一聲「再見」。

「再見…」

孟天嬌出神地看著合約，拿出黑色手機，打開相冊，點開其中一個影片。

「阿諾…媽…阿諾…」

那是某天她凌晨4點左右回家時，無意間在客廳看見倒在沙發上熟睡、還在說夢話的楊玟宇。

她聽見兒子的夢話，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將這一幕錄下來。

她知道楊玟宇偶爾會說夢話，但她過去聽到的只有一個詞——「媽」。

她想起之前看過關於夢話的報導，如果一個人在睡夢中叫出某個人的名字，說明那個人對他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存在。

她貼心的為楊玟宇蓋上被子，第二天，一張寫著【謝謝】的便利貼被貼在她的房門上。

她不知道為什麼楊玟宇如此在意「阿諾」，但她注意到一件事——自從那天，楊玟宇對她的態度有所緩和。

也許，是那個叫「阿諾」的人改變了兒子？誰知道呢。

想到這，她在合約下方【是否與該藝人繼續簽約】一欄打上了勾，小心翼翼地把合約放回抽屜，繼續處理其他的文件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