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

第十一集、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

張諾軒的腳步輕盈，心情舒暢，即使周圍充斥著因為藍色星期一而叫苦連天的聲音，他也像蓮花般不受絲毫影響。

在他們「約會」結束的當晚，他在為了比賽特地創建的群組問二人：【感想如何？】

沒過一會兒，一個名叫【歐陽優澤】的空白頭像發送了消息：【大致了解，和瑞克討論之後大概知道怪獸恐龍的行動特徵。】

另外一個名叫【MRK】的柴犬頭像回復：【小諾諾別擔心！我們搞定了！】

通常一件小事往往能看出許多細節，例如兩人都提及了對方，還有沒在話中參雜辱罵對方的字眼。

想到他們在電影院和諧共處的看電影，張諾軒有點後悔自己沒跟來嗑CP。

平時的冤家難得這麼和平的一起看電影…好好嗑…張諾軒勉強壓抑姨母笑，踏入高一（四）班。

也就那幾毫秒吧，有隻怪獸突然衝向他的面前，強行把他從幻想中拉出。

「哇！！！這是什麼！？」

過了幾秒，張諾軒聽到男生們發出陣陣笑聲，更是聽見那隻【怪獸】發出熟悉的笑聲。

【怪獸】拉開胸上的拉鏈，莫瑞克從【怪獸】的身體鑽出大笑：「嚇唬小諾諾計劃，成功！」

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張諾軒的臉變得和蘋果一樣紅彤彤的。

「莫瑞克！你居然敢嚇我！？」

「小諾諾別急~」莫瑞克的眼睛眯成一道新月，故意提高聲量：「這點子是某個坐在後面假裝做題的人提議的，提示是四個字…」

張諾軒看向坐在後方做題的四字名同學，他邊低頭刷題，邊悠閑地撇清關係：「你別聽他亂說，我只是讓他穿這身衣服給你看。」

莫瑞克和歐陽優澤話中沒有諷刺對方的意味，除了張諾軒，所有人都感到一陣錯愕。

張昊仁摸著莫瑞克的額頭疑惑：「瑞克沒生病啊？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秦傑盟量著歐陽優澤的脈搏說：「他的脈搏正常，應該沒事。」

「喂喂，你們不要因為這樣欺負他們！」班長發揮他領導者的身份大聲遏制二人：「同學間要相親相愛！知道不？」

「劉嘉柯，你哪隻眼看到我們在欺負他們？叫的最大聲的就是你！」秦傑盟怒懟班長，眾人哄堂大笑。

看著二人和藹的互動，張諾軒意識到他的和好計劃似乎成功了。

沒想到漫畫上教的居然有用！不枉我看了這麼多本BL…張諾軒握拳捂嘴，露出沾沾自喜的微笑，他沒想到事情居然發展的這麼順利…

「錯了！那個恐龍不是這麼走！它最開始是同手同腳！最後摔了一跤之後才正常走路！」

「不對！不是這樣走！你到底有沒有看電影？」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它的叫聲不是這種叫聲！我讓你去聽恐龍的叫聲你有去聽嗎？」

張諾軒苦悶的雙手撐臉坐在座位上，他的眼神死死的，嘴角呈現拱橋弧度。

早上相處的還不錯的二人，一到放學時間立刻原形畢露。

歐陽優澤看著筆記，一遍遍的厲聲指導莫瑞克；莫瑞克穿上怪獸恐龍的服裝行走，姿勢看上去特別彆扭。

「喂！你在亂搞是不是？」

莫瑞克拉下拉鏈，他的頭髮和背後全都被汗水浸濕，臉上除了不滿就是不忿，「我記得那隻恐龍就是這麼走！看電影看到一半睡覺的人可以不要亂指導嗎？」

「你有資格說這句話嗎？」

莫瑞克被噎得啞口無言，不情願的穿上怪獸服裝，姿勢和步伐依舊和上一輪一致。

「不對！不是這麼走！」歐陽優澤忍無可忍，他強壓怒火丟下筆記，親手抓著怪獸恐龍的手，語氣更加不耐煩：「它是這麼走！我抬你的左手，你給我抬你的左腳！」

莫瑞克奮力掙脫歐陽優澤的控制，破口大罵：「我愛怎麼走就怎麼走！不用你管！」

「莫瑞克，你是不是想和我吵架？」

「求之不得！」莫瑞克蠻力扯下拉鏈，他橫眉怒目的，雙手叉腰瞪著歐陽優澤，一副隨時準備開打的姿態。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了，張諾軒趕緊出面制止二人：「我們先休息一下！離比賽還有一周！大家別這麼心急！」

在張諾軒的勸說下，歐陽優澤轉身靠在走廊窗戶邊休息，莫瑞克坐在原地休息。

得，白費了。張諾軒看著已經水火不容的二人，感覺之前做的一切前功盡棄。

「玟宇哥，如果你在該有多好…」張諾軒抬頭看著天花板小聲哭道。

他看向門口，期望門口突然被踹開，那個自稱有私事處理的學長披著披風前來化解這場爭執。

過了幾分鐘，莫瑞克笨拙的套上服裝站起來，再次踏出如出一轍的步伐和姿勢。

張諾軒托著下巴觀察，這姿勢和步伐看起來和怪獸恐龍有點相似，不過就是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莫瑞克，你真的有在看電影？」

莫瑞克沒有出聲，依舊我行我素的踏著奇怪的步伐。

歐陽優澤看不下去，暴躁的拽著【怪獸恐龍】的尾巴，莫瑞克差點站不穩摔倒在地。

「喂！你在搞什麼？」莫瑞克粗暴的扯下拉鏈，他已經被氣得不可開交。

「之前我聽你的感想就信你，結果你走出的是什麼東西？你想出醜就出醜，不要牽連到我！」

「你說我走的是什麼東西？你才是什麼東西！你全家都是東西！都是垃圾！難怪你沒有朋友！就是因為你是垃圾X玩意偏執狂！」

啪！！！

一聲重重的巴掌聲回蕩在教室內，張諾軒還沒反應過來，只看見歐陽優澤拳頭緊握停在半空中，而莫瑞克應聲倒地，右臉頰微微紅腫。

「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

歐陽優澤冷冷的擦著拳頭，語氣猶如極地寒風般刺骨。

莫瑞克從地上爬起，赫然而怒的揮拳衝到歐陽優澤面前。

「我去你的！混帳！」

又一聲重重的聲音，不同的是身份對換。

歐陽優澤一言不發的捂著右臉，勉強扶著牆邊。莫瑞克雙眼滿滿都是委屈與不甘，他的手不斷地在發抖。

張諾軒震驚的說不出話，他腦海中沒有任何辭彙可以化解這該死的氛圍。

歐陽優澤板著臉走到教室門口，冷冷地留下一句：「這個比賽你們自己搞定。」

「等一下！」張諾軒來不及阻止歐陽優澤，他重重的關上門離開。

教室內只剩下莫瑞克和張諾軒，張諾軒只感覺臉麻麻的，整個世界彷彿在旋轉，感覺被揍的人是自己。

他顧不得這麼多，趕忙扶起莫瑞克關心道：「瑞克，你還好吧？」

莫瑞克的嘴巴微微張開，他的眼神空洞，漸漸的冒出兩行眼淚。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瑞克的聲音在顫抖，最終伸手扯下眼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平日總是嬉皮笑臉的傢伙也有在他面前大哭的一天，張諾軒沒有一絲意外，他輕輕的拍著莫瑞克的後背安撫。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莫瑞克撲在張諾軒懷中哭天喊地：「明明…明明我也想努力！但我真的…我真的努力了！為什麼他就是那樣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

身為長子，張諾軒懂得如何安撫大哭的弟弟們：通常不能和他們說「沒事」，不然他們會因為太委屈越哭越慘；如果和他們說「我知道」，他們反而因為對方感受不到共情，漸漸的冷靜下來。

雖然這有點殘酷，不過這是他經歷了15年的大風大浪得出來的結論。

果然，莫瑞克漸漸的不再哭泣，臉上全都是淚水和鼻涕。

「我知道你努力過了，也知道你很想努力，我都知道。」

「嗯…」莫瑞克漸漸平復情緒，黯然傷神的看向張諾軒，緩緩開口：「你知道為什麼…我和他總是不對付嗎？」

張諾軒很誠實的搖頭，莫瑞克擤著鼻涕，含糊不清的說：「你還沒來之前，我們是同桌…我想和他交朋友，但我好像用錯方法了…他覺得我很噁心，我氣不過…所以…所以…」

張諾軒拾起莫瑞克的眼鏡，把眼鏡遞給他。

「瑞克，其實我…之前第一次被你抱著的時候，我也很驚恐…但是我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我不忍心打擊你…」

「真的嗎？」莫瑞克有些委屈的看著張諾軒，「那…我叫你的那個名字呢？你會覺得噁心嗎？」

張諾軒在經過思想掙紮下，艱難的點頭默認。

如果不是我放任瑞克，想看他和優澤的互動，或許不會發生這件事吧？如果我及時和他說我的感受，或許他會改正，不會更討厭優澤吧？張諾軒臉色一沉，他摳著指甲，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莫瑞克眼神呆滯的看著黑板，回想起自己平日對待歐陽優澤的惡言：

「那個偉——大的歐陽優澤肯定沒有收到，不然他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

「我抱小諾諾又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是抱你這種外人！呵，當初我抱你，你的臉還不知道有多紅呢！」

「果然是沒看過電影的書呆子偏執狂，連這麼簡單的電影說成這麼複雜，說話「條路」哪裡清晰啊？」

所有的爭執幾乎都由他主動開啟，歐陽優澤只是因為自己的話很難聽才說幾句，他反而因為惱羞成怒，用更狠的話回擊歐陽優澤。

「諾軒，我做的這些…對他是不是很不公平？」

「我不清楚你對他做了什麼，你試著換位思考看看，如果有人對你做你對優澤做過的事，你覺得公平嗎？」

莫瑞克沉思一會兒，他擦拭眼淚和鼻涕站起，重新套上怪獸恐龍服裝。

「諾軒，我還想繼續練習！我想等之後再找他道歉！」莫瑞克的聲音中依舊帶著一絲哭腔，但更多的是堅定不移的決心。

張諾軒拍著怪獸恐龍的肩膀鼓勵：「好！我支持你！」

莫瑞克被打了一身雞血，仔細回憶電影中關於怪獸恐龍的種種細節。

「哇…」莫瑞克低吼著，模仿那隻怪獸恐龍的叫聲。

「瑞克，恐龍的叫聲比較像是你壓著喉嚨在說「唔」的聲音。」

「唔…這樣嗎？」

「大致差不多，還有你走路的姿勢，我發現是因為衣服有點大的關係，讓你走路的時候不像那隻怪獸，回頭我請尤興幫忙改一改。」

「知道了。」

「還有…它同手同腳跌到之後，雙爪會胡亂摸著地上，然後再慢慢站起來，接著才是左手右腳。」

「嗯，還有嗎？」

「沒了，優澤記在筆記上的也只有這些。」

莫瑞克感到一陣錯愕，他拉下拉鏈，看見張諾軒手上多了本淺黃色筆記。

「那些是我根據筆記上面說的，他記的非常仔細，還根據你的動作搭配對應的台詞。」張諾軒展示筆記，筆記上寫著「歐陽優澤」四個字，書頁上滿滿都是關於怪獸恐龍細節的筆跡。

莫瑞克沒有多言，更加堅定了道歉的想法，重新套上服裝說：「我知道了！我們繼續練習吧！」

「在那之前，我想先去廁所。」

「好！」莫瑞克那股勁絲毫沒被打消，依舊練習走路的姿勢。

張諾軒放下筆記，他看了眼走廊窗戶，外頭比剛剛稍稍昏暗些，對面的教學樓已經披上橘紅色的衣服。

他走出教室關上門，看向一旁的空教室。

「優澤，你願意原諒瑞克嗎？」

歐陽優澤局促不安的走出空教室，有些心虛地看著張諾軒。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沒走？」

「在我安慰瑞克的時候，我看到你在窗戶那邊偷聽。」

歐陽優澤一臉平靜地看向走廊窗戶，莫瑞克依舊奮力練習，他的姿勢和步伐幾乎和電影中的怪獸恐龍雷同。

「諾軒，還是你來解說吧。」

「為什麼？」

「如果我再出現在他面前，說不定他會因為我的關係又變回原樣…可能我不在，他能變得更好。」

張諾軒沒有多想，輕輕拍了拍歐陽優澤的肩膀，語氣溫和地說：「我相信瑞克不是因為你不在才這樣，我猜你也聽到瑞克說的話了吧？」

歐陽優澤點了點頭，張諾軒看向走廊窗戶，不自覺地莞爾一笑。

「這是瑞克的想法，他想在比賽後和你道歉。」

「他不需要道歉，他會這樣是我害的。」

歐陽優澤轉身靠在欄桿旁，那平日高冷的樣貌露出自責的神情。

張諾軒站在他的旁邊，靜靜的等著他開口。

「我的哥哥喜歡男生，我爸因為這樣把我哥趕出家門，還警告我不準和我哥一樣。」

張諾軒的瞳孔微微一震，這是他第一次聽歐陽優澤提起自己的家庭。

同性戀愛本是自由的，但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將這種戀愛視為禁忌，並以此為辱。只要孩子喜歡同性，父母一定會打罵和侮辱孩子，並以此脅迫孩子做回【正常的人】。

這是BL作品中最常出現的橋段，儘管故事多數來源於現實，他聽到這件事還是難免感到錯愕。

「我也害怕我和我哥一樣喜歡男生，所以瑞克那天突然抱我，還叫我那個昵稱，我想到我哥和我爸的事…那天我又忙著交流會失眠，結果我…」

歐陽優澤眼神落寞的看著外面的景色，彷彿他說的故事和自己不相干。

「你有找他解釋嗎？」

歐陽優澤搖頭，「我想找他解釋，但我每次和他說話，他開口閉口罵我，我就…」

忽有一陣微風襲來，輕輕拍散少年的短碎髮，那昔日沉穩的臉上增添一絲違和的內疚。

「因為我的行為讓瑞克變本加厲，我也因為這樣更討厭他…」歐陽優澤低頭拉扯著手指，眼神中的落寞更加濃厚，「如果我當初和他早一點解釋，這些事是不是不會發生？」

「很難說。」

張諾軒看著風景，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與回憶。

「有些事不是天生註定的，有時候你得要親手打破這個局面，不能再讓這事惡性循環。」

這是他從某本BL小說中看過的名言，即使背熟了，不懂得其中含義也是徒勞。

歐陽優澤聽聞，不禁露出苦笑，「是嗎？惡性循環啊…就和我和瑞克一樣…」

張諾軒回頭看了眼走廊窗戶，看向歐陽優澤問道：「你要進去嗎？」

歐陽優澤思慮片刻，還是搖頭婉拒：「我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我想…先靜一靜。」

「如果你想回來就和我說，我和瑞克永遠歡迎你。」

在張諾軒走進班級前，歐陽優澤叫住了他。

「你為什麼要解決我和瑞克的矛盾？我和你說起來不算朋友吧？你也可以不用幫我…」

「我們不是朋友嗎？」張諾軒茫然反問：「就在我找你當解說人的時候？」

歐陽優澤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頭，雙手插進口袋，默默轉身離開。

等到歐陽優澤身影消失，張諾軒走進班上繼續和莫瑞克排練。

我們是朋友吧？張諾軒心想。

我們…是朋友…？歐陽優澤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