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魔王的工作

　　「你們找到真正的魔法使了？這麼突然？」唐平坐在沙發上，驚訝地向懷裡的龍劍玥問。

　　「是智熙找到的。」因為龍劍玥的忙碌已經告一段落，便在周六的晚上把這個好消息帶到魔王城來：「好像是因為科學太普及了，大家潛意識地否定魔法這種毫無根據的東西，才導致使用難度大幅上升。」

　　「哦，就是那個對吧？在發現重力之前大家都會輕功，知道有重力之後就突然覺得身體變得很沉重的那個，普及教育反而扯了後腿啊。但是，也還有幼稚園和小學生啊？為甚麼至今為止都沒有發現半個小魔法使？」

　　「就算有小孩子自稱魔法使，監護人也只會認為他們是動漫看太多吧。而且小孩子的等級和數值都太低，也沒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魔法陣和咒語。」龍劍玥展開一幅繪畫著魔法陣的卷軸，透過實物向唐平說明：「你看這個魔法陣多複雜啊，外圈那些像是毛毛蟲的就是咒語，因為發音已經失傳，所以必須依靠繪畫咒語來省略詠唱。」

　　「哦？」唐平低頭望向龍劍玥膝上的卷軸，深深感嘆：「確實很複雜啊，在這年頭已經很少作品會把魔法陣畫得這麼細了。真是罪大惡極啊，異世界轉生。」

　　「除了提供有效的魔法陣之外，我們還透過智熙的親身示範來摧毀既有的科學常識，成功讓一眾等級偏低的魔法使開竅。這下子不單處理掉他們的就業問題，還有望藉由魔法的力量來解決能源危機。」

　　「雖然用魔法來燒水發電好像有點滑稽，但確實是個辦法。假如發展得順利的話，說不定馬上就要迎來魔法的時代了。」唐平滿臉期待地微笑著，並如釋重負地往後一仰，懶洋洋地癱坐在沙發上：「但開山祖師竟然不是魔法使而是一隻吸血鬼，真是奇妙啊。」

　　「根據目前的實驗，並非只有那些魔法系天職才能夠使用魔法。」在補充說明的同時，龍劍玥舉起了膝上的卷軸，繼續向唐平展示那個精細的魔法陣。

　　「這麽說來，智熙的MP和精神都特別高，原來不是陽角特別精力充沛……」突然，唐平意識到龍劍玥把卷軸舉得太高太近，幾乎貼到了他的臉上，便稍微彎腰躲避才繼續說：「原來是反映著吸血鬼的魔法才能嗎？」

　　「其實除了數值還要看施法者的悟性，能否拋開過去的科學常識、能否具體地想像出力量流入魔法陣的意象。」龍劍玥再度移動手中的卷軸，讓魔法陣繼續朝向唐平。

　　「……玥，你解釋歸解釋，不需要一直讓我看魔法陣啊，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唐平的本能響起了警號，在提出質疑的同時大動作地再度躲避。

　　可惜龍劍玥的速度更勝一籌，她粗暴地把魔法陣壓到了唐平的臉上並嘶聲吶喊：「受死！」大量的MP湧進了魔法陣之中，激發出一道耀眼得無法直視的金光。

　　「啊啊啊啊啊——」唐平的視野被強烈光芒吞沒，痛苦地以雙手掩蓋眼睛。

　　然而，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視力緩緩恢復過來，唐平驚魂未定地繼續躺在沙發上，滿臉惑地向龍劍玥問：「……甚麼情況啊？」

　　「教訓你一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龍劍玥輕輕地捏了捏唐平的鼻子，然後得意洋洋地回答說。

　　「教、教訓？明明最近都沒有見過面啊？這樣還能惹你生氣了嗎？」

　　「就你上次開會開到一半突然跑掉！丟下我一個人讓我自由發揮啊！」

　　在龍劍玥宣告罪狀之後，唐平立即坐起來嘗試解釋：「上次開會？用魔鏡教你說話的那次？因為會議的焦點已經與討伐怪物無關了，你只要像平常那樣處理就可以啦？」

　　「你剛放完火還怎麼可能像平常那樣！我平常只需要看他們吵架，根本不會親自參與討論啊！」

　　「你也確實不需要繼續討論啊，隨便敷衍一下，然後承認鄧長發說得很有道理，轉頭問問其他黨派的意見，民主派跟原政府派就會自己跳出來跟他吵了吧？」

　　「哦——」龍劍玥感嘆地點了點頭，她認為唐平的說法頗為有理，卻因而更感氣憤：「那你要跟我講啊！為甚麼不教完這幾句才走啊！」

　　我以為這麼基本的操作你自己會做啊——唐平本來是想要這麼解釋的，但他知道這樣只會火上加油，便臨時改口換上一套更為慎重的辯解：「這確實是我的疏忽。因為阿寶剛好找我去處理一個突發狀況，我當時有點太心急了，就……嗯，對不起，非常抱歉。」

　　「甚麼突發狀況？」龍劍玥目光銳利地追問，並沒有輕易接受唐平的道歉。

　　「哦……那是……」

　　「還想騙我？養牛收菜那些農務全部都交給AI管理了吧！你這隻懶鬼根本沒有工作！每天都在睡覺和打遊戲吧！」

　　「把、把枯燥重複的簡單工作交給AI，這是大勢所趨！而且鳳凰老師是超AI，很多小問題他都能夠自行解決，這麼方便的工具怎麼可能不用嘛！」

　　「所以，到底有甚麼突發狀況是超AI和阿寶都搞不定，需要你親自去處理的？而且話說回來，阿寶的工作到底是甚麼？」

　　「她……她會去廢墟探索，也負責帶我去召喚師和MWJ的據點調查。」

　　「香港這麼一個小島，探索了幾個月還沒有探完？」

　　「……香港是大致探完了，但她也有其他新工作啊。」

　　「甚麼新工作？代刷遊戲之類嗎？」

　　「你、你含血噴人！你亂講！你有甚麼證據啊你！」

　　「呵。」龍劍玥享受著唐平這副慌亂心虛的模樣，輕笑一聲，隨後繼續拙拙逼人：「所以阿寶的新工作到底是甚麼？說出來讓我聽聽看啊？練等級還是刷素材啊？」

　　「她……她的工作是……」

　　在唐平支吾其詞的期間，一顆小小的白色球體突然滾進了客廳，並充滿靈性地彈跳到沙發前方的茶几上。

　　「這顆球是阿寶的一部份吧？」龍劍玥撿起了茶几上的小白球，輕輕捏了幾下再向唐平質問：「她來聯絡你耶，是不是又有突發狀況要你去處理啊？是遇到她打不過的精英怪了嗎？」

　　「雖然可能性很低……但這確實不是定期聯絡的時間，可能真的遇上了一點意外……」

　　「那你還不快點去幫她？就像上次開會丟下我一個人那樣啊？」

　　「……我、我害怕你會生氣啊。」

　　「事到如今才說這種話？已經在生氣了喔。」龍劍玥把小白球塞到唐平的手中，並輕輕地踢了他一腳：「動作快點！正好讓我開開眼界，看看你最近在沉迷哪款遊戲！」

　　唐平畏畏縮縮地帶領龍劍玥踏上樓梯，但並沒有走往位於二樓的遊樂間，而是繼續往上。

　　「原來不是電視遊戲嗎？」龍劍玥疑惑地問：「我記得你說過，大部份遊戲都有多平台，但有部份遊戲被電視主機獨佔，而且電視螢幕也比較大，所以——」

　　「也是有例外的啦。」唐平習以為常地解釋說：「其實PC也有PC的優勢，例如各路仙人自製的MOD和來自原廠的謎之反和諧補丁。」

　　「MOD？謎之反和諧？」

　　「呃……嗯咳咳，那些東西不是重點，跟現在這件事沒有關係啦。」唐平繼續帶領龍劍玥往上走，沒有轉入擺放著個人電腦的三樓，一路走到了天台。

　　「竟然要出門？哦！我知道了！是傳說中的遊戲機中心！有很多古惑仔和格鬥遊戲的那個！」

　　「也不是遊戲機中心。」

　　「所以到底是甚麼遊戲啊？還在故弄玄虛……」龍劍玥語帶不滿，同時心懷一絲期待。

　　她為了拿取禦寒裝備而打開出入口旁邊的專用櫃子，卻發現擺放在裡面的並非皮革外套，而是一具紅黑配色、充滿蒙面騎士風情的酷炫盔甲。

　　「喂喂，這玩意是甚麼情況啊？」

　　「那是為你度身訂造的，集合了禦寒、防毒、防腐、防刃、防彈、隱藏身份等等諸多功能的全新裝備。」

　　「沒在問你功能啦，問題很明顯是在外觀好嗎？」龍劍玥把紅黑色的盔甲拿出來仔細檢視，稍微想像了一下自己穿起它的模樣，隨即羞恥得呼吸困難。「我可以穿回上次的外套嗎？」

　　「我是不建議啦。但假如你堅持的話，是可以回到樓下的衣櫃拿。」

　　「我當然堅持啊。」龍劍玥隨即把盔甲放回原處並關上櫃子，卻在走往出入口的時候發現唐平已經穿上了一套黑金配色、掛滿尖刺、煞氣外溢的蒙面騎士盔甲。她不由自主地再度想像，身穿普通皮革外套的自己與這個蒙面騎士共乘一頭飛龍的尷尬畫面。

　　「怎麼了？」惡鬼般的面罩從正中央分裂開來並縮入兩側，再度露出了唐平的臉：「不是要到樓下拿外套嗎？」

　　「算了，這趟我就不去了。」龍劍玥大動作地猛力搖頭，以壓抑雞皮疙瘩所帶來的不適感。

　　「誒？那我自己去找阿寶？」

　　「在跟阿寶的這方面……我暫時還是相信你的。早去早回吧，要是太晚回來的話，別怪我無聊過頭擅自玩你的存檔喔。」

　　「別！拜託你別衝動！我一定速戰速決！盡快回來！」唐平隨即飛奔到天台的邊緣一躍而下，在半空乘上了及時趕到的小型飛龍，迅速遠去繼而融入夜色之中。

　　數小時後，飛龍在東歐某小國一座半毀古堡的頂樓降落，唐平與穿著新型皮套的阿寶會合。阿寶的新皮套是由白鷹騎士改造而成，在高潔英氣的基底上增添了一點邪魅的紫色裝飾，設計風格與唐平和龍劍玥的兩套盔甲完全一致。

　　在阿寶的引領下，唐平飛快地穿過了滿佈血跡的梯間及怪物群聚的走廊，抵達一個陰暗濕冷的地下牢房。唐平隨即聽見一道淒厲的低沉哀號正在迴響，而且越是深入地下，哀號便越是清晰。

　　在最底層最深處的牢房裡，一名只有穿著內褲的長髮男子正被囚禁，他激動地抓住了牢房的欄桿，不斷以某種語言向阿寶及唐平嘶聲吶喊。唐平當然聽不懂這種語言，但面罩的護目鏡上浮現了幾排字幕，這是由鳳凰老師提供的即時翻譯。

　　『我認輸！我投降！我願意與你們合作——不！我願意臣服於您們！請賜予卑微的我一個機會！我會盡心盡力地協助您們征服世界！』

　　「就這樣嗎？」唐平解開面罩，轉頭過來向阿寶問：「這就是你提前聯絡我的原因？除此之外還有甚麼特別狀況嗎？」

　　阿寶搖搖頭以示否定。

　　「下次遇到這種不需要特意聯絡，繼續關著就行。」唐平淡然地向阿寶囑咐，然後與牢房裡的囚犯四目交投，並緩慢地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陌生的語言、友善的語調、真誠的目光、過於溫吞的動作，囚犯徹底地鬆懈了，未能及時意識到死亡的來臨。隨著脖子所承受的壓力徐徐增加，他慌忙地嘗試求饒和掙扎，但唐平並沒有因而產生半點遲疑，無情地持續施力。

　　囚犯的痛苦只持續了短短的半分鐘，在一陣強烈的抽搐和無從忍耐的失禁排遺後，他便完全沉寂了下來。

　　唐平徐徐鬆手，使屍體滑落至冰冷又骯髒的地板上。他默然地凝望著自己親手了結的生命，在一分鐘過後才收回了伸入牢房裡的右手，再輕觸下巴的按鈕使面罩重新閉合。

　　「阿寶，這具屍體交由你來埋葬。至於軍團長和幹部的任命，我會按照原訂的時程，星期一再過來處理……呃！對了！」唐平的語速突然加快，語調亦變得隨性起來：「我的飛龍被操過頭已經累壞了！需要借用你的那條才能立即回程啊！麻煩用分靈體把停泊的位置告訴——」

　　甚至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來去如風的魔王便已飛奔離開牢房，為盡快趕回家中安撫女友及拯救存檔而爭分奪秒。


目前Part.2已完成，過一段時間才會開寫Part.3
這段期間會寫參加角川比賽的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