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劍與命運的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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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6-14
第一幕「命運的嘲弄」
艾斯洛克‧伊爾德走在埃爾多村黑暗的街道上,夜晚的寒意緊緊包圍著他，他將破舊的斗篷拉緊,抵禦刺骨的寒風。偶爾從殘破窗戶透出的搖曳火光,絲毫無法驅散籠罩四周的沉重陰霾——這股籠罩在術法者國邊境這個荒蕪角落每個面向的陰霾。
26歲的艾斯洛克深知,他本不該淪落到只能靠打零工和村民勉強施捨的憐憫才能勉強度日的境地。但命運似乎和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年幼時失去雙親,對自己的身世毫無記憶,他在埃爾多村緊密團結的底層中長大,卻依然像個局外人。
經過村裡唯一的酒館時,酒館裡士兵休假的吵鬧聲和嘲諷傳入他的耳中。
「瞧啊,這不是天下無敵的艾斯洛克‧伊爾德,術法者的救世主嗎!」領頭的女警衛蘭緹爾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擋住他的去路,雙眼因醉意而閃著殘忍的光芒。「哎呀,不對,你根本什麼都不是,對吧?不過就是個不自量力,妄想超越自己地位的下等人。」
其他士兵哄堂大笑,用手肘推搡彼此,蘭緹爾則誇張地繞著艾斯洛克轉圈,上下打量他消瘦的身形和破舊的衣衫。
「怎麼啦,伊爾德,對你的老朋友們無話可說?我們為你做了那麼多,收留你,訓練你……你就這樣報答我們?搞砸一切,害自己被趕到街上?」
艾斯洛克咬緊牙關,試圖從嘲笑的士兵身邊擠過。「我沒什麼好對酒醉的惡霸說的。現在請讓開——」
但蘭緹爾再次擋住他的去路,一隻手垂到腰間的警棍上。「別這麼快,小子。瞧,我和兄弟們剛好在討論該怎麼對付那些不努力工作,游手好閒的廢物。你猜猜誰高居名單之首?」
艾斯洛克感到怒火升騰,但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跟埃爾多所謂的治安維護者惹上更多麻煩。他直視蘭緹爾的雙眼,語氣平靜:
「我跟所有人一樣,靠自己的力量賺取溫飽。別怪我,是這個該死的地方根本沒什麼正當工作的機會。」
這話引來一陣刺耳的大笑。「聽聽他說的,夥計們!正當工作,他說!分明是膽小到不敢做該做的事吧,伊爾德?」
蘭緹爾瞇起眼睛,湊近艾斯洛克,呼吸間滿是劣質烈酒的臭氣。「也許是時候讓你重新上一堂課,提醒你這裡是怎麼運作的。私人課程,明白嗎?既然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就讓我們教教你該尊重你的上級。」
女警衛的手握住警棍,艾斯洛克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但就在蘭緹爾動手前,一個嚴厲的聲音劃破夜空:
「都停下,中士。」
所有人轉頭,看見村長蓋拉爾在搖曳的火光中現身,嚴肅的容顏在光影間格外分明。身為老兵的他,掃視在場的士兵,眾人難掩愧色。
「我相信這裡沒什麼麻煩吧?依我看,唯一失職的是那些站在這裡喝酒,而不是在崗位上巡邏的人。」
蘭緹爾立正站好,儘管眼中仍閃著不甘。「沒事,長官。只是友善地聊聊天,確保每個人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蓋拉爾年邁的臉龐更顯嚴峻。「我唯一在乎的『位置』,就是我指派給你的位置。現在給我回去巡邏,二話不說,不然我就考慮重新調整值勤表了。」
士兵們發出不滿的咕噥聲散去,經過艾斯洛克時投以怨恨的眼神。蓋拉爾目送他們離開,才轉向年輕人,嘆了口氣。
「別去招惹他們,孩子。埃爾多的日子已經夠難過了,你不需要讓蘭緹爾那種人找藉口發洩怨氣。」
艾斯洛克低下頭,羞愧和憤怒交織在一起。「我沒招惹他們,村長。我只想像其他人一樣,平靜地過日子。」
蓋拉爾哼了一聲。「是啊,沙漠地區的人想要水。但我們不可能事事如願,對吧?你最好現在就學著點,免得那股傲骨害你橫屍街頭。」
蓋拉爾和艾斯洛克並肩走在通往村莊邊陲的路上。「我知道你吃盡苦頭,孩子。比大多數人都慘。但你得聰明點。低調行事,做好分內之事求生存。像你我這種人,只有這樣才能在世上討生活。」
艾斯洛克感到一陣苦澀的憤恨。說得輕鬆,蓋拉爾有穩定的地位和受人尊重的身分。他又知道什麼掙扎求存,在渴望一丁點尊嚴的世界中,爭取每一口食物,每一點施捨的滋味?
但他忍住沒有反駁。蓋拉爾是好意,哪怕他的建議聽來空洞。況且,又有什麼意義呢?埃爾多村從來不曾改變。每一天都是為求生存而掙扎的折磨,沒有喘息或逃脫的希望。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走近艾斯洛克所謂的家——一間搖搖欲墜的陋室時,蓋拉爾清了清喉嚨。
「聽著,孩子。我知道不怎麼樣,但要塞裡有些修繕工作要做。不怎麼光彩,但賺的是乾淨錢。明天來幫個忙吧,總比穿破鞋走遍鄉間換一天工資強。」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提議,艾斯洛克吃了一驚。他和寡言的老兵向來不算親近。蓋拉爾眼中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粗獷的理解。
「這……這份工作我很感激,村長。謝謝你。」
老兵揮揮手,擺脫他的感激。「用不著。你是個好孩子,艾斯洛克。你值得公平的機會。遠超過這個村子給你的。」
語畢,蓋拉爾大步離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艾斯洛克凝望著他的背影,五味雜陳。感激,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挫折感。難道這就是他所能企及的一切?在默默無聞中掙扎度日,永遠受制於比他稍有權力的人的淫威之下?
艾斯洛克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不。他拒絕相信如此。人生必然不止如此。他的故事不該只是個無名小卒的悲慘一生,最終抱憾而終。他感覺到骨子裡有股渴望在翻騰——渴望更偉大的事物。埃爾多窒息般的藩籬之外,有什麼在呼喚著他。
但究竟是什麼,又該如何掌握,答案依然模糊難辨。艾斯洛克嘆了口氣,推開殘破的門,走進陋室。這個房間又冷又暗,唯一的光線是透過破裂污濁的窗子照進的朦朧月光。
他憑著記憶在屋內走動,懶得點蠟燭。何必呢?反正也沒什麼值得一看。只有牆角那張破舊的床墊,幾件破爛的二手傢俱。到處瀰漫著空虛,似乎滲透進他生活的每個面向。
艾斯洛克癱坐在床墊邊,將臉埋進雙手。他是如此疲憊。疲於掙扎,疲於感覺自己格格不入。疲於眼睜睜看著時光一天天流逝,希望破滅。
難道就真的如此?難道神明註定他要活在這灰暗無望的生活中,永無寬恕?問題在腦海中盤旋,縈繞不去,最終在不安的睡夢中慢慢模糊。
但艾斯洛克‧伊爾德萬萬沒想到,他尋求意義的路途即將峰迴路轉。因為在未來的日子裡,他將站在宏偉宿命的門檻上——一個讓他以傳奇英雄之姿重生,在黑暗籠罩的世界成為希望之光的宿命。
劍之勇者之路,就在他面前鋪展開來……這將是一段充滿危險、心痛與極限考驗的旅程。因為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艾斯洛克將發掘自身力量的真正深度——以及作為聖武器勇者所肩負的重大職責……
第二幕「風中的英雄之歌」
隔日清晨依舊陰冷,微弱的陽光幾乎穿不透頭頂厚重的雲層。艾斯洛克呻吟著醒來,渾身痠痛,又在那張單薄、坑坑窪窪的床墊上過了一夜。
他躺了許久,凝視著頭頂龜裂,滿是汙漬的天花板。埃爾多村的又一天。在這個似乎容不下他的世界裡,掙扎求生的又一天。
艾斯洛克嘆了口氣,掙扎著起身,開始晨間盥洗。並沒有太多可做的。從牆角破裂的臉盆舀了一捧微溫的水潑在臉上,隨意用手指梳理凌亂的頭髮。他連鏡子都懶得照。何必呢?反正在埃爾多,沒人在乎他的儀容。
套上破舊的束腰外衣和馬褲時,艾斯洛克腦中閃過和蘭緹爾一夥人前晚的不愉快。回想起他們的嘲弄和威脅,一股鈍鈍的怒火在腹中燃燒。不公平。他又沒做錯什麼,不該招致他們的怨恨和輕蔑。他和村裡其他人一樣,只想求個生存而已。
不過正如蓋拉爾殘酷地提醒他的,公不公平根本無關緊要。強者欺凌弱者,有的壓榨無的。那就是世界的法則,尤其在像埃爾多這樣艱困的地方。
憤怒在胸中翻騰,艾斯洛克走進灰濛濛的黎明。總有一天,他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他會讓他們看看。他會證明自己不只是個可以踐踏,像垃圾一樣對待的無名小卒。
但是要怎麼做?正是這個問題,在他走向村子的路上一直揮之不去。他沒錢,沒前途,不認識任何有權有勢的人。在埃爾多,他微不足道——不過又一張等待餵養的嘴,佔據空間的肉體。
抵達村中心時,艾斯洛克留意到廣場上聚集了一小群人。儘管心情低落,但好奇心驅使他往那個方向走去。也許蓋拉爾允諾的工作得等等了。如果有外界的消息,他想知道。如果有來自外界的消息,他很想親耳聽聞。在像埃爾多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哪怕一點點資訊都彌足珍貴。
他在人群中擠來擠去,來到隊伍前面。只見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站在一個倒扣的桶上,手裡拿著一把破舊的魯特琴。看樣子是個吟遊詩人。艾斯洛克感到一絲興奮。吟遊詩人在埃爾多可不常見——尤其還是看上去如此光鮮亮麗的詩人。
詩人向觀眾深深鞠躬,湛藍的雙眼閃爍著淘氣的光芒。「埃爾多的好民眾!我帶來了來自偉大城市卡斯特雷克的消息!英雄與怪物的故事,為了保衛我們偉大的術法者而戰的傳奇!」
人群中泛起一陣興奮的竊竊私語。卡斯特雷克?術法者的首都?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值得一個吟遊詩人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偏僻的角落傳播消息?
詩人舉起一隻手示意安靜,神情變得嚴肅。「我說的正是聖武器勇者——被神明親自選中,捍衛我們的世界,對抗那些威脅我們生存的可怕怪物的勇士!」
聽到詩人的話,艾斯洛克的心怦怦直跳。聖武器勇者?他當然聽過那些故事。埃爾多的每個孩子都是聽著那些傳奇長大的:手握神之力,守護無辜百姓的傳奇戰士。但聽到有生之年他們被召喚參戰……
詩人接著描述了一場在卡斯特雷克郊外打響的大戰。成群的怪物,來自世界盡頭的扭曲怪胎,如惡夢成真般的浪潮撲向城市古老的城牆。
「但聖武器勇者們奮起迎戰!」詩人激動地喊道,聲音因興奮而顫抖。「劍之勇者,術法者菁英中的無敵戰士!弓之勇者,發誓效忠「神」的絕世弓箭手!槍之勇者,來自天龍國度,心志堅定如她手中長槍的女戰士!還有盾之勇者,來自神秘「巫師聯盟」的魔法天才!」
艾斯洛克全神貫注地聽著詩人絮絮叨叨地描述這場史詩般的戰鬥。劍之勇者率先發起沖鋒,劍光如閃電般撕裂怪物大軍。弓之勇者射出純粹天界能量的箭矢,每一箭都精準無比地命中目標。槍之勇者在敵陣中舞蹈,長槍化作致命的銀色旋風。盾之勇者堅如磐石,魔法屏障擋下怪物最具毀滅性的攻擊。
這簡直就像故事書裡的情節,艾斯洛克茫然地想。一個關於勇氣和英雄主義的故事,神選勇者挺身對抗黑暗勢力。然而,如果詩人所言不虛……
「於是勝利的一天到來!」詩人誇張地揮舞雙手作結。「怪物潰不成軍,邪惡本質消散在四面八方!卡斯特雷克的人民歡欣鼓舞,因為他們知道只要聖武器勇者們隨時準備捍衛他們,邪惡終將敗於術法者的威能之下!」
人群爆發出歡呼和掌聲,村民們的臉上洋溢著艾斯洛克從未見過的希望和興奮。他完全理解他們的心情。畢竟,他們有多久沒聽過這樣的英雄事蹟,這樣神話般的勇敢?在埃爾多這樣的地方,每一天都在為生存而掙扎,有人能對抗黑暗,改變世界的念頭……簡直令人陶醉。
幾乎在無意識中,艾斯洛克發現自己擠出人群,心臟在胸腔裡怦怦直跳。詩人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點燃了一個長埋的夢想。他想,擁有這樣的力量會是什麼感覺?成為英雄,無辜者的捍衛者,弱者的守護神?
當然,這是個愚蠢的念頭。他只是艾斯洛克‧伊爾德,一個默默無聞小村莊裡的無名之輩。他有什麼機會成就一番事業,更別提成為蒙神祝福的傳奇勇士了?
然而……然而。當他朝村中心的方向走去,朝著又一天的苦差事和枯燥乏味走去時,艾斯洛克無法擺脫一種感覺,那就是有什麼改變了。詩人的故事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一種他以為早已消逝的東西。
一種可能性的感覺。命運,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等待。
艾斯洛克搖搖頭,試圖擺脫這些愚蠢的念頭。他有工作要做,白日夢於事無補,填不飽肚子,兜裡也不會多出一個子兒。他嘆了口氣,推開要塞厚重的木門,走了進去。
要塞內部陰涼昏暗,只有牆上火把閃爍的微光。艾斯洛克停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然後朝蓋拉爾的小辦公室走去。
他發現老兵正伏案疾書,眉頭緊鎖。艾斯洛克輕輕清了清嗓子,不想嚇到他。蓋拉爾抬起頭,看清來人時,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啊,艾斯洛克。很好,你來了。我列了一張要塞裡需要做的雜務清單。應該夠你忙一天的了。」
艾斯洛克點點頭,努力對一天的粗活提起一些熱情。「當然,村長。我很感激有工作可做。」
老兵揮揮手,擺脫他的感激。「用不著,小夥子。老實說,你是在幫我的忙。這老骨頭大不如前了,總有幹不完的活兒。」
他把一張紙推到桌子另一端,遞給艾斯洛克。「從單子頂上的任務開始。做完了再回來,我會給你找點別的事做。」
艾斯洛克接過紙條,掃視著蓋拉爾狹長潦草的字跡。修補要塞屋頂上鬆動的瓦片。給軍械庫的門上油。補好南牆的裂縫。的確夠忙一天的了。
他正要告辭,蓋拉爾又開口了,聲音有些遲疑。「我聽說今天早上廣場上來了個吟遊詩人。編排關於聖武器勇者之類的故事。」
艾斯洛克點頭,訝異消息傳到村長耳中的速度如此之快。「是的,長官。他提到一場在卡斯特雷克外圍打響的大戰,對抗成群的怪物。」
蓋拉爾咕噥一聲,靠坐在椅背上。「這樣嗎?我猜他把整件事說得像故事書一樣,到處都是勇氣和英雄氣概?」
老兵話中的嘲諷讓艾斯洛克頓了頓。「您不相信這些傳說嗎,長官?」
蓋拉爾沉默許久,目光變得恍惚。「我相信這世界是個艱難的地方,孩子。至於英雄與怪物的故事,善有善報的美談……嗐,它們就只是故事而已。現實可沒那麼簡單明瞭。」
他犀利地看了艾斯洛克一眼。「別讓那些愚蠢的念頭佔據你的腦袋,艾斯洛克。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心地善良。但妄想超越自己的地位……那條路只會通往失望和心痛。相信我。」
蓋拉爾語氣中的某種東西讓艾斯洛克覺得,老兵是在述說自己的親身經歷。但他知道最好別多問。他只是點點頭,告辭離去,緊緊攥著那張任務清單。
然而,當他開始工作時,艾斯洛克還是無法完全擺脫蓋拉爾是錯的感覺。人生必然不止是接受命運的安排,屈服於無休止的辛勞和掙扎。
詩人的話語在他心中點燃了一團火,連蓋拉爾的冷嘲熱諷也澆不熄。當他把鬆動的瓦片釘回原位,給吱嘎作響的鉸鍊上油,填補破損的灰泥時,艾斯洛克發現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想起聖武器勇者的傳說。
擁有這樣的力量會是什麼感覺?他想。對抗黑暗勢力,改變世界?這是一個夢想,他明白。一個遙不可及,虛無飄渺的幻想。
然而,他內心深處一個頑固的小角落拒絕放棄這個夢想。拒絕接受眼前的就是一切,永遠就是一切。
白晝漸移,太陽在天空中緩緩劃過弧線。艾斯洛克埋頭苦幹,讓簡單重複的工作占據思緒。這是份苦差事,當影子開始拉長時,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隱隱作痛,雙手起了水泡。
但其中也有一種滿足感。一種成就感,哪怕微不足道。他誠實地幹了一天活,掙回了自己的食宿。至少這算是一些東西了。
當他走回蓋拉爾的辦公室,彙報工作進度時,艾斯洛克禁不住感到一絲自豪。他或許不是英雄,註定不了偉業。但他已竭盡所能,努力工作,腳踏實地。在如此艱難無情的世界裡,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他發現蓋拉爾仍舊埋首案牘,一如他離開時的模樣。老兵聽見動靜抬起頭,表情莫測高深。
「這就做完了,小子?不得不說,令我刮目相看。我還以為你沒這麼快就能搞定呢。」
艾斯洛克聳聳肩,努力不讓自豪之情表露得太明顯。「我努力工作,長官。這是我唯一知道的生存之道。」
蓋拉爾上下打量了他許久,目光探尋。然後,出乎艾斯洛克意料的是,他微笑了。那只是嘴角一抽,轉瞬即逝。但在老兵滄桑的面容上,這就如鑽石般珍稀難得。
「的確如此,孩子。你幹得不錯。無論生活把你帶到何方,這份品質都會助你一臂之力。」
他從辦公桌抽屜裡掏出一個小錢袋,拋給艾斯洛克。年輕人下意識地接住,感覺到裡面沉甸甸的硬幣。
「一天的工錢。外加一點額外獎賞,犒賞你把活兒幹得漂亮。」
艾斯洛克眨眨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額外的錢?給他的?聞所未聞。他張口想要推辭,但蓋拉爾揮手打斷了他。
「別跟我爭,小子。這是你應得的,明明白白。現在走吧,我相信你有比聽一個老頭子嘮叨更好的事可做。」
這番話在耳邊迴響,艾斯洛克告辭離去。錢袋在口袋裡沉甸甸的,是他努力的實在紀念。但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蓋拉爾的話語,甚於金錢本身。
做你自己。這句話在腦海中迴盪,成了一句箴言。許久以來頭一遭,艾斯洛克感到一絲近乎希望的情緒在內心閃現。
他還是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仍看不到擺脫現狀的出路。但蓋拉爾對他的信任,吟遊詩人英雄的故事……它們喚醒了他內心的某種東西。一種可能性的感覺,一種潛能。
當他走進那座簡陋骯髒的陋室,艾斯洛克暗自發誓。他會繼續努力工作,緊抓住夢想不放。或許,只是或許……他會找到實現夢想的方法。
此刻,這樣就夠了。非得如此。因為在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裡,有時希望是一個人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於是,當太陽西沉,埃爾多村籠罩在暮色中時,艾斯洛克在孤獨的陋室中安頓下來,準備再度入眠。但今晚,他夢中充滿的不是絕望和無助,而是一個更光明未來的憧憬。
一個他不再只是默默無聞的農夫,在社會邊緣掙扎求生的未來。一個他成為英雄,無辜者的捍衛者,弱者的守護神的未來。
這是一個夢,他明白。一個虛幻的幻想,轉瞬即逝。
但那是他的夢想。此刻,這樣就夠了。
然而,艾斯洛克並不知道,他的夢想即將成真。因為一股超乎他理解的力量已經在運作,陰錯陽差地將他推上通往真正宿命的道路。
劍之勇者的道路,被神選中對抗威脅世界的黑暗。
這將是一條充滿危險和犧牲,心痛和勝利的道路。一條將把他逼到極限,甚至超越極限的道路。
但那是他的路。儘管艾斯洛克尚未察覺,他已經準備好邁出第一步。
因為在未來的日子裡,劍之勇者之名將成為傳奇。而那個來自埃爾多村的卑微農夫,將化身希望的燈塔,黑暗中的一道光芒。
但那是後話了。此刻,艾斯洛克安然入睡,夢境中充滿了更美好明天的希冀。
一個比他想像的還要接近的明天。
當夜幕低垂,艾斯洛克‧伊爾德在孤單簡陋的小屋中就寢。腦海中盤旋著吟遊詩人的故事和蓋拉爾鼓舞人心的話語,在心中點燃了希望的火花。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三幕「當劍觸發命運」
在夜色最深沉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寂靜。艾斯洛克驚坐而起,心臟怦怦直跳。木頭碎裂和驚恐尖叫的聲音充斥在空氣中,窗外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
「以眾神之名……」艾斯洛克咕噥著,抄起生鏽的劍衝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宛如一片混亂。扭曲怪異的怪物在村中橫衝直撞。尖銳的爪子撕裂建築,縱火,屠殺所有擋路的生靈。
「怪物!快逃命啊!」一個村民慘叫一聲,隨即被兇猛的揮擊砍倒。
艾斯洛克呆立當場,大腦竭力消化眼前如夢魘般的場景。接著,一股激昂的決心佔據了他。他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村莊被毀。他必須戰鬥。
艾斯洛克大吼一聲,高舉長劍躍入戰場。他迎上第一頭怪物,刀刃和鋸齒狀的利爪交擊,激起火星。那生物咆哮著,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艾斯洛克奮力抵擋。
「來吧,你這畜生,」艾斯洛克低吼著,肌肉因用力而灼痛。「就這點本事?」
他突然發力,把怪物推開,長劍大開大闔。利刃深深咬進怪物脖頸,黑色的髒血濺滿半空。怪物嘶嘶掙扎著倒地,抽搐不止。
艾斯洛克無暇慶祝勝利。更多怪物湧入村中,數量彷彿無窮無盡。他如著了魔般戰鬥,揮舞長劍,劈砍,一路披荊斬棘。
四周的民兵紛紛響應號召,加入戰局。蓋拉爾就在身旁,滄桑的面容緊繃,目光堅定,率眾衝鋒。老兵的刀刃在火光中閃爍,劃出一道道俐落致命的弧線。
「以風暴之怒,我召喚劍刃之力!」蓋拉爾高吼,聲音蓋過戰場的喧囂。「讓狂風怒號,讓閃電降下天譴,讓我的敵人匍匐在我腳下!」
彷彿回應他的呼喚,一陣狂風圍繞著蓋拉爾,長劍嗡鳴著奧術能量。他縱身躍入怪物群中,長劍如鐮刀般收割敵軍。
艾斯洛克與他並肩作戰,長劍在火光中反射著冷冽寒芒。他或許沒有聖武器的力量,但他拒絕向絕望屈服。他要用全身每一分力量,每一絲勇氣戰鬥到底。
「光明,回應我的召喚!」艾斯洛克叫喊著,嗓音因過度使用而嘶啞。「在這最黑暗的時刻,賜予我力量!」
艾斯洛克的劍刃開始隱隱泛出微光,淡淡的輝芒似乎在與黑暗對抗。那光芒微弱,卻足以給他希望,讓他繼續戰鬥,即便雙臂因疲憊而痠痛不已。
但每擊倒一頭怪物,就有兩頭新的補上空缺。艾斯洛克能感覺到情勢對他們越來越不利,怪物源源不絕的攻勢將他們逼得節節敗退。
「撤退!」蓋拉爾在喧囂中大喊。「撤退到要塞!」
艾斯洛克轉身準備撤退,卻瞥見一抹動靜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一棟燃燒建築的陰影中,躲著一群孩童。他們瑟瑟發抖,睜大雙眼,恐懼地看著一頭龐然巨物朝他們逼近。
「不!」艾斯洛克喊道,心臟在胸腔裡緊縮。他不能讓那些孩子喪命。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
他放聲大吼,衝上前,擋在怪物和它的獵物間。怪物咆哮著,眼中閃爍凶光,舉起利爪準備撕裂眼前礙事的人類。
艾斯洛克屏息以待,高舉長劍做出垂死掙扎。但就在怪物揮爪而下的瞬間,一道炫目的光芒從劍身迸發。那是純粹的光芒,耀眼得灼傷了他的雙眼,點燃了四周的空氣。
怪物猛地彈開,尖叫著,喉嚨裡發出淒厲的嘶鳴。艾斯洛克驚訝地看著怪物的血肉在那道光芒中嘶嘶冒煙,身軀在眼前化為灰燼。
「這……這是怎麼回事?」艾斯洛克低語,睜大雙眼。
接著,光芒消逝,迅速得如同它出現時那般突兀。取而代之的是,艾斯洛克手中生鏽的長劍,如今已經變成一把鋒利無比,以上等鋼鐵鍛造,握柄包覆著柔軟皮革,印有劍之勇者徽章的寶劍。
「不可能,」艾斯洛克喘息著,手指環握住劍柄。然而,當他高舉寶劍,他能感受到力量在體內湧動。神明的力量,如岩漿般在血管裡奔流。
艾斯洛克大吼著,再次投入戰鬥。寶劍如閃電般揮舞,所向披靡。怪物在他面前紛紛倒下,如麥浪般化為煙塵。
寶劍散發的璀璨藍光驅散了艾斯洛克周遭的陰影。他能感受到劍刃的能量在體內流竄,放大他的力量和反應速度十倍有餘。一個影像在腦海中閃現——不是他在埃爾多黯淡的生活,而是閃爍的銀色盔甲和工藝無雙的武器。
「以持劍者與劍刃的古老盟約,我呼喚寶劍的真名,凱勒斯提斯!」艾斯洛克大喊,聲音迴盪著新生的力量。「讓凡人與神之間的界線模糊,讓天堂的力量完全釋放!」
寶劍光芒大盛,藍光如炬。艾斯洛克能感受到武器與靈魂共鳴,劍之勇者的威能如洪水般淹沒了他。
他如著魔般揮劍,寶劍化為一道模糊的蔚藍光芒劈開怪物的隊伍。每一擊都蘊含著神之力,每一記重擊猶如天雷轟頂。
怪物如潮水般在他面前潰散,扭曲的軀體在神聖之力下灰飛煙滅。在戰火的喧囂中,艾斯洛克能聽見村民們的歡呼,讚嘆之聲裡充滿了敬畏,為他們的勇士抵擋黑暗的英姿而振奮。
但即便陶醉於新獲得的力量,艾斯洛克明白,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因為遠方,他聽見了更龐大的威脅逼近的咆哮,那聲音震撼大地。
一個巨大的黑曜石身影從黑暗中現身——一條體型是民兵軍營四倍大的巨龍。參差的利齒撕開爬蟲嘴,準備焚燒艾斯洛克和庇護嬰孩的女人。
艾斯洛克心中掠過一絲恐懼,卻毅然將之擱置一旁。現在他是劍之勇者,由神明揀選,守護無辜,驅散黑暗。面對這個龐然大物,他絕不退縮。
「以天之光明,我召喚寶劍凱勒斯提斯的威能!」艾斯洛克高喊,聲音迴盪在戰場。「讓群星隕落,讓蒼穹化為我的盟友!以流星之迅,超新星之怒,我出擊!」
時間彷彿凝結,艾斯洛克高高躍起,寶劍綻放著千陽之光。他閃過滾燙的火焰,直撲而上,劈開怪物鱗片覆蓋的皮膚。一記震天巨響,彷彿敲擊巨鐘,衝擊波在空氣中蕩漾。
巨龍踉蹌後退,仰頭咆哮,從裝甲般的軀幹展開鞭狀的觸手,對準艾斯洛克抽打而來。艾斯洛克在觸手間穿梭躍動,寶劍在身後拖曳出一道道閃爍的蔚藍光軌,將揮舞的肢體一一斬斷。
「以天界之名,我召喚星宿的力量!」艾斯洛克大吼,聲音迴盪著神聖威嚴。「讓群星排列,讓星宿賜予祝福!以射手之精準,獅子之勇猛,我釋放劍之勇者的終極奧義:星辰聚擊!」
艾斯洛克的寶劍迸發出炫目光芒,天界本身的光輝凝聚在劍刃之上。他縱身躍起,寶劍高舉過頭,劃出一道閃爍的弧線,凝聚著純粹的宇宙能量。
巨龍毫無防備。劍刃重重擊中它的胸膛,衝擊力震碎了裝甲般的鱗片。一道裂縫出現在它的皮膚上,如閃電般蔓延至全身。
艾斯洛克乘勝追擊,傾注所有的力量和信念於最後一擊。他大吼一聲,寶劍深深刺入不斷擴大的裂口,直至劍柄沒入巨龍脈動的核心。
在那個彷彿延續到永恆的瞬間,世界屏息以待。接著,伴隨震耳欲聾的破裂聲和炫目的光芒,巨龍轟然爆炸,化為千萬片黑曜石碎片,本質消散在四面八方。
艾斯洛克被爆炸的衝擊波震飛,寶劍帶著一串蔚藍火花拔出。他重重摔在地上,肺裡的空氣被撞擊逼出。
許久,他只是躺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仰望被濃煙遮蔽的天空。戰鬥結束了,怪物被劍之勇者的力量擊潰。
但即便品嘗著勝利的滋味,艾斯洛克明白,這只是個開始。聖武器的力量現在屬於他,一個他將肩負一生的重擔和祝福。
當他掙扎著站起,寶劍仍在閃耀著天界之光,艾斯洛克默默立下誓言。他將成為這個世界需要的英雄,無論付出何等代價,都要對抗黑暗的勇士。
「劍之勇者!」村民們高喊,歡呼聲響徹雲霄。「劍之勇者來拯救我們了!」
艾斯洛克站在那裡,胸膛因疲憊而劇烈起伏,低頭凝視手中的寶劍。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他,艾斯洛克‧伊爾德,一個埃爾多村的卑微農夫……竟是傳說中的劍之勇者。
「我……我不明白,」他說,聲音因情緒而嘶啞。「怎麼可能?」
「神的旨意高深莫測,」蓋拉爾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拍了拍艾斯洛克的肩膀。老兵的臉上劃滿鮮血和塵土,但雙眼閃爍著驕傲的光芒。「但無可否認,我們今天在此目睹的一切。你就是劍之勇者,孩子。被神明親自揀選,守護我們的世界對抗黑暗。」
艾斯洛克搖頭,腦子裡天旋地轉。「但是……但是我只是個農夫,」他說,聲音幾不可聞。「我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怎麼可能成為英雄?」
「英雄不是天生的,艾斯洛克,」蓋拉爾說,在年輕人肩上加重了力道。「英雄是造就的。在逆境之火中鍛造,以自身品格之力淬煉。從我今天所見……你具備了真正英雄的素質。」
艾斯洛克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心中充滿了恐懼和興奮交織的複雜情緒。他知道蓋拉爾是對的。劍之勇者的力量現在屬於他,不論禍福。而伴隨這力量而來的,是巨大的責任。
「我……我會盡我所能,」他說,聲音隨著每個字越發堅定。「我發誓,我會不計代價守護我們的世界對抗黑暗。」
蓋拉爾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嚴肅的微笑。「我知道你會的,孩子。而你不會孤軍奮戰。其他聖武器勇者會與你並肩作戰,為了共同的事業團結一致。你們將成為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艾斯洛克點頭,心中充滿決心。他知道,前路漫漫,充滿危險與犧牲。但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選中,必有其因。神明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某種英雄的火花,讓他從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
當他站在那裡,在歡呼的村民和家園的廢墟間,艾斯洛克暗自立誓。他將成為埃爾多需要的英雄。成為這個世界需要的英雄。不計代價。
因為他是艾斯洛克‧伊爾德,傳說中的劍之勇者。而他的宿命,才正要展開。
艾斯洛克‧伊爾德走在埃爾多村黑暗的街道上,夜晚的寒意緊緊包圍著他，他將破舊的斗篷拉緊,抵禦刺骨的寒風。偶爾從殘破窗戶透出的搖曳火光,絲毫無法驅散籠罩四周的沉重陰霾——這股籠罩在術法者國邊境這個荒蕪角落每個面向的陰霾。
26歲的艾斯洛克深知,他本不該淪落到只能靠打零工和村民勉強施捨的憐憫才能勉強度日的境地。但命運似乎和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年幼時失去雙親,對自己的身世毫無記憶,他在埃爾多村緊密團結的底層中長大,卻依然像個局外人。
經過村裡唯一的酒館時,酒館裡士兵休假的吵鬧聲和嘲諷傳入他的耳中。
「瞧啊,這不是天下無敵的艾斯洛克‧伊爾德,術法者的救世主嗎!」領頭的女警衛蘭緹爾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擋住他的去路,雙眼因醉意而閃著殘忍的光芒。「哎呀,不對,你根本什麼都不是,對吧?不過就是個不自量力,妄想超越自己地位的下等人。」
其他士兵哄堂大笑,用手肘推搡彼此,蘭緹爾則誇張地繞著艾斯洛克轉圈,上下打量他消瘦的身形和破舊的衣衫。
「怎麼啦,伊爾德,對你的老朋友們無話可說?我們為你做了那麼多,收留你,訓練你……你就這樣報答我們?搞砸一切,害自己被趕到街上?」
艾斯洛克咬緊牙關,試圖從嘲笑的士兵身邊擠過。「我沒什麼好對酒醉的惡霸說的。現在請讓開——」
但蘭緹爾再次擋住他的去路,一隻手垂到腰間的警棍上。「別這麼快,小子。瞧,我和兄弟們剛好在討論該怎麼對付那些不努力工作,游手好閒的廢物。你猜猜誰高居名單之首?」
艾斯洛克感到怒火升騰,但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跟埃爾多所謂的治安維護者惹上更多麻煩。他直視蘭緹爾的雙眼,語氣平靜:
「我跟所有人一樣,靠自己的力量賺取溫飽。別怪我,是這個該死的地方根本沒什麼正當工作的機會。」
這話引來一陣刺耳的大笑。「聽聽他說的,夥計們!正當工作,他說!分明是膽小到不敢做該做的事吧,伊爾德?」
蘭緹爾瞇起眼睛,湊近艾斯洛克,呼吸間滿是劣質烈酒的臭氣。「也許是時候讓你重新上一堂課,提醒你這裡是怎麼運作的。私人課程,明白嗎?既然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就讓我們教教你該尊重你的上級。」
女警衛的手握住警棍,艾斯洛克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但就在蘭緹爾動手前,一個嚴厲的聲音劃破夜空:
「都停下,中士。」
所有人轉頭,看見村長蓋拉爾在搖曳的火光中現身,嚴肅的容顏在光影間格外分明。身為老兵的他,掃視在場的士兵,眾人難掩愧色。
「我相信這裡沒什麼麻煩吧?依我看,唯一失職的是那些站在這裡喝酒,而不是在崗位上巡邏的人。」
蘭緹爾立正站好,儘管眼中仍閃著不甘。「沒事,長官。只是友善地聊聊天,確保每個人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蓋拉爾年邁的臉龐更顯嚴峻。「我唯一在乎的『位置』,就是我指派給你的位置。現在給我回去巡邏,二話不說,不然我就考慮重新調整值勤表了。」
士兵們發出不滿的咕噥聲散去,經過艾斯洛克時投以怨恨的眼神。蓋拉爾目送他們離開,才轉向年輕人,嘆了口氣。
「別去招惹他們,孩子。埃爾多的日子已經夠難過了,你不需要讓蘭緹爾那種人找藉口發洩怨氣。」
艾斯洛克低下頭,羞愧和憤怒交織在一起。「我沒招惹他們,村長。我只想像其他人一樣,平靜地過日子。」
蓋拉爾哼了一聲。「是啊,沙漠地區的人想要水。但我們不可能事事如願,對吧?你最好現在就學著點,免得那股傲骨害你橫屍街頭。」
蓋拉爾和艾斯洛克並肩走在通往村莊邊陲的路上。「我知道你吃盡苦頭,孩子。比大多數人都慘。但你得聰明點。低調行事,做好分內之事求生存。像你我這種人,只有這樣才能在世上討生活。」
艾斯洛克感到一陣苦澀的憤恨。說得輕鬆,蓋拉爾有穩定的地位和受人尊重的身分。他又知道什麼掙扎求存,在渴望一丁點尊嚴的世界中,爭取每一口食物,每一點施捨的滋味?
但他忍住沒有反駁。蓋拉爾是好意,哪怕他的建議聽來空洞。況且,又有什麼意義呢?埃爾多村從來不曾改變。每一天都是為求生存而掙扎的折磨,沒有喘息或逃脫的希望。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走近艾斯洛克所謂的家——一間搖搖欲墜的陋室時,蓋拉爾清了清喉嚨。
「聽著,孩子。我知道不怎麼樣,但要塞裡有些修繕工作要做。不怎麼光彩,但賺的是乾淨錢。明天來幫個忙吧,總比穿破鞋走遍鄉間換一天工資強。」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提議,艾斯洛克吃了一驚。他和寡言的老兵向來不算親近。蓋拉爾眼中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粗獷的理解。
「這……這份工作我很感激,村長。謝謝你。」
老兵揮揮手,擺脫他的感激。「用不著。你是個好孩子,艾斯洛克。你值得公平的機會。遠超過這個村子給你的。」
語畢,蓋拉爾大步離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艾斯洛克凝望著他的背影,五味雜陳。感激,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挫折感。難道這就是他所能企及的一切?在默默無聞中掙扎度日,永遠受制於比他稍有權力的人的淫威之下?
艾斯洛克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頭。不。他拒絕相信如此。人生必然不止如此。他的故事不該只是個無名小卒的悲慘一生,最終抱憾而終。他感覺到骨子裡有股渴望在翻騰——渴望更偉大的事物。埃爾多窒息般的藩籬之外,有什麼在呼喚著他。
但究竟是什麼,又該如何掌握,答案依然模糊難辨。艾斯洛克嘆了口氣,推開殘破的門,走進陋室。這個房間又冷又暗,唯一的光線是透過破裂污濁的窗子照進的朦朧月光。
他憑著記憶在屋內走動,懶得點蠟燭。何必呢?反正也沒什麼值得一看。只有牆角那張破舊的床墊,幾件破爛的二手傢俱。到處瀰漫著空虛,似乎滲透進他生活的每個面向。
艾斯洛克癱坐在床墊邊,將臉埋進雙手。他是如此疲憊。疲於掙扎,疲於感覺自己格格不入。疲於眼睜睜看著時光一天天流逝,希望破滅。
難道就真的如此?難道神明註定他要活在這灰暗無望的生活中,永無寬恕?問題在腦海中盤旋,縈繞不去,最終在不安的睡夢中慢慢模糊。
但艾斯洛克‧伊爾德萬萬沒想到,他尋求意義的路途即將峰迴路轉。因為在未來的日子裡,他將站在宏偉宿命的門檻上——一個讓他以傳奇英雄之姿重生,在黑暗籠罩的世界成為希望之光的宿命。
劍之勇者之路,就在他面前鋪展開來……這將是一段充滿危險、心痛與極限考驗的旅程。因為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艾斯洛克將發掘自身力量的真正深度——以及作為聖武器勇者所肩負的重大職責……
第二幕「風中的英雄之歌」
隔日清晨依舊陰冷,微弱的陽光幾乎穿不透頭頂厚重的雲層。艾斯洛克呻吟著醒來,渾身痠痛,又在那張單薄、坑坑窪窪的床墊上過了一夜。
他躺了許久,凝視著頭頂龜裂,滿是汙漬的天花板。埃爾多村的又一天。在這個似乎容不下他的世界裡,掙扎求生的又一天。
艾斯洛克嘆了口氣,掙扎著起身,開始晨間盥洗。並沒有太多可做的。從牆角破裂的臉盆舀了一捧微溫的水潑在臉上,隨意用手指梳理凌亂的頭髮。他連鏡子都懶得照。何必呢?反正在埃爾多,沒人在乎他的儀容。
套上破舊的束腰外衣和馬褲時,艾斯洛克腦中閃過和蘭緹爾一夥人前晚的不愉快。回想起他們的嘲弄和威脅,一股鈍鈍的怒火在腹中燃燒。不公平。他又沒做錯什麼,不該招致他們的怨恨和輕蔑。他和村裡其他人一樣,只想求個生存而已。
不過正如蓋拉爾殘酷地提醒他的,公不公平根本無關緊要。強者欺凌弱者,有的壓榨無的。那就是世界的法則,尤其在像埃爾多這樣艱困的地方。
憤怒在胸中翻騰,艾斯洛克走進灰濛濛的黎明。總有一天,他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他會讓他們看看。他會證明自己不只是個可以踐踏,像垃圾一樣對待的無名小卒。
但是要怎麼做?正是這個問題,在他走向村子的路上一直揮之不去。他沒錢,沒前途,不認識任何有權有勢的人。在埃爾多,他微不足道——不過又一張等待餵養的嘴,佔據空間的肉體。
抵達村中心時,艾斯洛克留意到廣場上聚集了一小群人。儘管心情低落,但好奇心驅使他往那個方向走去。也許蓋拉爾允諾的工作得等等了。如果有外界的消息,他想知道。如果有來自外界的消息,他很想親耳聽聞。在像埃爾多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哪怕一點點資訊都彌足珍貴。
他在人群中擠來擠去,來到隊伍前面。只見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站在一個倒扣的桶上,手裡拿著一把破舊的魯特琴。看樣子是個吟遊詩人。艾斯洛克感到一絲興奮。吟遊詩人在埃爾多可不常見——尤其還是看上去如此光鮮亮麗的詩人。
詩人向觀眾深深鞠躬,湛藍的雙眼閃爍著淘氣的光芒。「埃爾多的好民眾!我帶來了來自偉大城市卡斯特雷克的消息!英雄與怪物的故事,為了保衛我們偉大的術法者而戰的傳奇!」
人群中泛起一陣興奮的竊竊私語。卡斯特雷克?術法者的首都?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值得一個吟遊詩人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偏僻的角落傳播消息?
詩人舉起一隻手示意安靜,神情變得嚴肅。「我說的正是聖武器勇者——被神明親自選中,捍衛我們的世界,對抗那些威脅我們生存的可怕怪物的勇士!」
聽到詩人的話,艾斯洛克的心怦怦直跳。聖武器勇者?他當然聽過那些故事。埃爾多的每個孩子都是聽著那些傳奇長大的:手握神之力,守護無辜百姓的傳奇戰士。但聽到有生之年他們被召喚參戰……
詩人接著描述了一場在卡斯特雷克郊外打響的大戰。成群的怪物,來自世界盡頭的扭曲怪胎,如惡夢成真般的浪潮撲向城市古老的城牆。
「但聖武器勇者們奮起迎戰!」詩人激動地喊道,聲音因興奮而顫抖。「劍之勇者,術法者菁英中的無敵戰士!弓之勇者,發誓效忠「神」的絕世弓箭手!槍之勇者,來自天龍國度,心志堅定如她手中長槍的女戰士!還有盾之勇者,來自神秘「巫師聯盟」的魔法天才!」
艾斯洛克全神貫注地聽著詩人絮絮叨叨地描述這場史詩般的戰鬥。劍之勇者率先發起沖鋒,劍光如閃電般撕裂怪物大軍。弓之勇者射出純粹天界能量的箭矢,每一箭都精準無比地命中目標。槍之勇者在敵陣中舞蹈,長槍化作致命的銀色旋風。盾之勇者堅如磐石,魔法屏障擋下怪物最具毀滅性的攻擊。
這簡直就像故事書裡的情節,艾斯洛克茫然地想。一個關於勇氣和英雄主義的故事,神選勇者挺身對抗黑暗勢力。然而,如果詩人所言不虛……
「於是勝利的一天到來!」詩人誇張地揮舞雙手作結。「怪物潰不成軍,邪惡本質消散在四面八方!卡斯特雷克的人民歡欣鼓舞,因為他們知道只要聖武器勇者們隨時準備捍衛他們,邪惡終將敗於術法者的威能之下!」
人群爆發出歡呼和掌聲,村民們的臉上洋溢著艾斯洛克從未見過的希望和興奮。他完全理解他們的心情。畢竟,他們有多久沒聽過這樣的英雄事蹟,這樣神話般的勇敢?在埃爾多這樣的地方,每一天都在為生存而掙扎,有人能對抗黑暗,改變世界的念頭……簡直令人陶醉。
幾乎在無意識中,艾斯洛克發現自己擠出人群,心臟在胸腔裡怦怦直跳。詩人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點燃了一個長埋的夢想。他想,擁有這樣的力量會是什麼感覺?成為英雄,無辜者的捍衛者,弱者的守護神?
當然,這是個愚蠢的念頭。他只是艾斯洛克‧伊爾德,一個默默無聞小村莊裡的無名之輩。他有什麼機會成就一番事業,更別提成為蒙神祝福的傳奇勇士了?
然而……然而。當他朝村中心的方向走去,朝著又一天的苦差事和枯燥乏味走去時,艾斯洛克無法擺脫一種感覺,那就是有什麼改變了。詩人的故事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一種他以為早已消逝的東西。
一種可能性的感覺。命運,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等待。
艾斯洛克搖搖頭,試圖擺脫這些愚蠢的念頭。他有工作要做,白日夢於事無補,填不飽肚子,兜裡也不會多出一個子兒。他嘆了口氣,推開要塞厚重的木門,走了進去。
要塞內部陰涼昏暗,只有牆上火把閃爍的微光。艾斯洛克停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然後朝蓋拉爾的小辦公室走去。
他發現老兵正伏案疾書,眉頭緊鎖。艾斯洛克輕輕清了清嗓子,不想嚇到他。蓋拉爾抬起頭,看清來人時,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啊,艾斯洛克。很好,你來了。我列了一張要塞裡需要做的雜務清單。應該夠你忙一天的了。」
艾斯洛克點點頭,努力對一天的粗活提起一些熱情。「當然,村長。我很感激有工作可做。」
老兵揮揮手,擺脫他的感激。「用不著,小夥子。老實說,你是在幫我的忙。這老骨頭大不如前了,總有幹不完的活兒。」
他把一張紙推到桌子另一端,遞給艾斯洛克。「從單子頂上的任務開始。做完了再回來,我會給你找點別的事做。」
艾斯洛克接過紙條,掃視著蓋拉爾狹長潦草的字跡。修補要塞屋頂上鬆動的瓦片。給軍械庫的門上油。補好南牆的裂縫。的確夠忙一天的了。
他正要告辭,蓋拉爾又開口了,聲音有些遲疑。「我聽說今天早上廣場上來了個吟遊詩人。編排關於聖武器勇者之類的故事。」
艾斯洛克點頭,訝異消息傳到村長耳中的速度如此之快。「是的,長官。他提到一場在卡斯特雷克外圍打響的大戰,對抗成群的怪物。」
蓋拉爾咕噥一聲,靠坐在椅背上。「這樣嗎?我猜他把整件事說得像故事書一樣,到處都是勇氣和英雄氣概?」
老兵話中的嘲諷讓艾斯洛克頓了頓。「您不相信這些傳說嗎,長官?」
蓋拉爾沉默許久,目光變得恍惚。「我相信這世界是個艱難的地方,孩子。至於英雄與怪物的故事,善有善報的美談……嗐,它們就只是故事而已。現實可沒那麼簡單明瞭。」
他犀利地看了艾斯洛克一眼。「別讓那些愚蠢的念頭佔據你的腦袋,艾斯洛克。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心地善良。但妄想超越自己的地位……那條路只會通往失望和心痛。相信我。」
蓋拉爾語氣中的某種東西讓艾斯洛克覺得,老兵是在述說自己的親身經歷。但他知道最好別多問。他只是點點頭,告辭離去,緊緊攥著那張任務清單。
然而,當他開始工作時,艾斯洛克還是無法完全擺脫蓋拉爾是錯的感覺。人生必然不止是接受命運的安排,屈服於無休止的辛勞和掙扎。
詩人的話語在他心中點燃了一團火,連蓋拉爾的冷嘲熱諷也澆不熄。當他把鬆動的瓦片釘回原位,給吱嘎作響的鉸鍊上油,填補破損的灰泥時,艾斯洛克發現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想起聖武器勇者的傳說。
擁有這樣的力量會是什麼感覺?他想。對抗黑暗勢力,改變世界?這是一個夢想,他明白。一個遙不可及,虛無飄渺的幻想。
然而,他內心深處一個頑固的小角落拒絕放棄這個夢想。拒絕接受眼前的就是一切,永遠就是一切。
白晝漸移,太陽在天空中緩緩劃過弧線。艾斯洛克埋頭苦幹,讓簡單重複的工作占據思緒。這是份苦差事,當影子開始拉長時,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隱隱作痛,雙手起了水泡。
但其中也有一種滿足感。一種成就感,哪怕微不足道。他誠實地幹了一天活,掙回了自己的食宿。至少這算是一些東西了。
當他走回蓋拉爾的辦公室,彙報工作進度時,艾斯洛克禁不住感到一絲自豪。他或許不是英雄,註定不了偉業。但他已竭盡所能,努力工作,腳踏實地。在如此艱難無情的世界裡,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他發現蓋拉爾仍舊埋首案牘,一如他離開時的模樣。老兵聽見動靜抬起頭,表情莫測高深。
「這就做完了,小子?不得不說,令我刮目相看。我還以為你沒這麼快就能搞定呢。」
艾斯洛克聳聳肩,努力不讓自豪之情表露得太明顯。「我努力工作,長官。這是我唯一知道的生存之道。」
蓋拉爾上下打量了他許久,目光探尋。然後,出乎艾斯洛克意料的是,他微笑了。那只是嘴角一抽,轉瞬即逝。但在老兵滄桑的面容上,這就如鑽石般珍稀難得。
「的確如此,孩子。你幹得不錯。無論生活把你帶到何方,這份品質都會助你一臂之力。」
他從辦公桌抽屜裡掏出一個小錢袋,拋給艾斯洛克。年輕人下意識地接住,感覺到裡面沉甸甸的硬幣。
「一天的工錢。外加一點額外獎賞,犒賞你把活兒幹得漂亮。」
艾斯洛克眨眨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額外的錢?給他的?聞所未聞。他張口想要推辭,但蓋拉爾揮手打斷了他。
「別跟我爭,小子。這是你應得的,明明白白。現在走吧,我相信你有比聽一個老頭子嘮叨更好的事可做。」
這番話在耳邊迴響,艾斯洛克告辭離去。錢袋在口袋裡沉甸甸的,是他努力的實在紀念。但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蓋拉爾的話語,甚於金錢本身。
做你自己。這句話在腦海中迴盪,成了一句箴言。許久以來頭一遭,艾斯洛克感到一絲近乎希望的情緒在內心閃現。
他還是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仍看不到擺脫現狀的出路。但蓋拉爾對他的信任,吟遊詩人英雄的故事……它們喚醒了他內心的某種東西。一種可能性的感覺,一種潛能。
當他走進那座簡陋骯髒的陋室,艾斯洛克暗自發誓。他會繼續努力工作,緊抓住夢想不放。或許,只是或許……他會找到實現夢想的方法。
此刻,這樣就夠了。非得如此。因為在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裡,有時希望是一個人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於是,當太陽西沉,埃爾多村籠罩在暮色中時,艾斯洛克在孤獨的陋室中安頓下來,準備再度入眠。但今晚,他夢中充滿的不是絕望和無助,而是一個更光明未來的憧憬。
一個他不再只是默默無聞的農夫,在社會邊緣掙扎求生的未來。一個他成為英雄,無辜者的捍衛者,弱者的守護神的未來。
這是一個夢,他明白。一個虛幻的幻想,轉瞬即逝。
但那是他的夢想。此刻,這樣就夠了。
然而,艾斯洛克並不知道,他的夢想即將成真。因為一股超乎他理解的力量已經在運作,陰錯陽差地將他推上通往真正宿命的道路。
劍之勇者的道路,被神選中對抗威脅世界的黑暗。
這將是一條充滿危險和犧牲,心痛和勝利的道路。一條將把他逼到極限,甚至超越極限的道路。
但那是他的路。儘管艾斯洛克尚未察覺,他已經準備好邁出第一步。
因為在未來的日子裡,劍之勇者之名將成為傳奇。而那個來自埃爾多村的卑微農夫,將化身希望的燈塔,黑暗中的一道光芒。
但那是後話了。此刻,艾斯洛克安然入睡,夢境中充滿了更美好明天的希冀。
一個比他想像的還要接近的明天。
當夜幕低垂,艾斯洛克‧伊爾德在孤單簡陋的小屋中就寢。腦海中盤旋著吟遊詩人的故事和蓋拉爾鼓舞人心的話語,在心中點燃了希望的火花。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三幕「當劍觸發命運」
在夜色最深沉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劃破寂靜。艾斯洛克驚坐而起,心臟怦怦直跳。木頭碎裂和驚恐尖叫的聲音充斥在空氣中,窗外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
「以眾神之名……」艾斯洛克咕噥著,抄起生鏽的劍衝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宛如一片混亂。扭曲怪異的怪物在村中橫衝直撞。尖銳的爪子撕裂建築,縱火,屠殺所有擋路的生靈。
「怪物!快逃命啊!」一個村民慘叫一聲,隨即被兇猛的揮擊砍倒。
艾斯洛克呆立當場,大腦竭力消化眼前如夢魘般的場景。接著,一股激昂的決心佔據了他。他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村莊被毀。他必須戰鬥。
艾斯洛克大吼一聲,高舉長劍躍入戰場。他迎上第一頭怪物,刀刃和鋸齒狀的利爪交擊,激起火星。那生物咆哮著,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艾斯洛克奮力抵擋。
「來吧,你這畜生,」艾斯洛克低吼著,肌肉因用力而灼痛。「就這點本事?」
他突然發力,把怪物推開,長劍大開大闔。利刃深深咬進怪物脖頸,黑色的髒血濺滿半空。怪物嘶嘶掙扎著倒地,抽搐不止。
艾斯洛克無暇慶祝勝利。更多怪物湧入村中,數量彷彿無窮無盡。他如著了魔般戰鬥,揮舞長劍,劈砍,一路披荊斬棘。
四周的民兵紛紛響應號召,加入戰局。蓋拉爾就在身旁,滄桑的面容緊繃,目光堅定,率眾衝鋒。老兵的刀刃在火光中閃爍,劃出一道道俐落致命的弧線。
「以風暴之怒,我召喚劍刃之力!」蓋拉爾高吼,聲音蓋過戰場的喧囂。「讓狂風怒號,讓閃電降下天譴,讓我的敵人匍匐在我腳下!」
彷彿回應他的呼喚,一陣狂風圍繞著蓋拉爾,長劍嗡鳴著奧術能量。他縱身躍入怪物群中,長劍如鐮刀般收割敵軍。
艾斯洛克與他並肩作戰,長劍在火光中反射著冷冽寒芒。他或許沒有聖武器的力量,但他拒絕向絕望屈服。他要用全身每一分力量,每一絲勇氣戰鬥到底。
「光明,回應我的召喚!」艾斯洛克叫喊著,嗓音因過度使用而嘶啞。「在這最黑暗的時刻,賜予我力量!」
艾斯洛克的劍刃開始隱隱泛出微光,淡淡的輝芒似乎在與黑暗對抗。那光芒微弱,卻足以給他希望,讓他繼續戰鬥,即便雙臂因疲憊而痠痛不已。
但每擊倒一頭怪物,就有兩頭新的補上空缺。艾斯洛克能感覺到情勢對他們越來越不利,怪物源源不絕的攻勢將他們逼得節節敗退。
「撤退!」蓋拉爾在喧囂中大喊。「撤退到要塞!」
艾斯洛克轉身準備撤退,卻瞥見一抹動靜吸引了他的目光。在一棟燃燒建築的陰影中,躲著一群孩童。他們瑟瑟發抖,睜大雙眼,恐懼地看著一頭龐然巨物朝他們逼近。
「不!」艾斯洛克喊道,心臟在胸腔裡緊縮。他不能讓那些孩子喪命。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
他放聲大吼,衝上前,擋在怪物和它的獵物間。怪物咆哮著,眼中閃爍凶光,舉起利爪準備撕裂眼前礙事的人類。
艾斯洛克屏息以待,高舉長劍做出垂死掙扎。但就在怪物揮爪而下的瞬間,一道炫目的光芒從劍身迸發。那是純粹的光芒,耀眼得灼傷了他的雙眼,點燃了四周的空氣。
怪物猛地彈開,尖叫著,喉嚨裡發出淒厲的嘶鳴。艾斯洛克驚訝地看著怪物的血肉在那道光芒中嘶嘶冒煙,身軀在眼前化為灰燼。
「這……這是怎麼回事?」艾斯洛克低語,睜大雙眼。
接著,光芒消逝,迅速得如同它出現時那般突兀。取而代之的是,艾斯洛克手中生鏽的長劍,如今已經變成一把鋒利無比,以上等鋼鐵鍛造,握柄包覆著柔軟皮革,印有劍之勇者徽章的寶劍。
「不可能,」艾斯洛克喘息著,手指環握住劍柄。然而,當他高舉寶劍,他能感受到力量在體內湧動。神明的力量,如岩漿般在血管裡奔流。
艾斯洛克大吼著,再次投入戰鬥。寶劍如閃電般揮舞,所向披靡。怪物在他面前紛紛倒下,如麥浪般化為煙塵。
寶劍散發的璀璨藍光驅散了艾斯洛克周遭的陰影。他能感受到劍刃的能量在體內流竄,放大他的力量和反應速度十倍有餘。一個影像在腦海中閃現——不是他在埃爾多黯淡的生活,而是閃爍的銀色盔甲和工藝無雙的武器。
「以持劍者與劍刃的古老盟約,我呼喚寶劍的真名,凱勒斯提斯!」艾斯洛克大喊,聲音迴盪著新生的力量。「讓凡人與神之間的界線模糊,讓天堂的力量完全釋放!」
寶劍光芒大盛,藍光如炬。艾斯洛克能感受到武器與靈魂共鳴,劍之勇者的威能如洪水般淹沒了他。
他如著魔般揮劍,寶劍化為一道模糊的蔚藍光芒劈開怪物的隊伍。每一擊都蘊含著神之力,每一記重擊猶如天雷轟頂。
怪物如潮水般在他面前潰散,扭曲的軀體在神聖之力下灰飛煙滅。在戰火的喧囂中,艾斯洛克能聽見村民們的歡呼,讚嘆之聲裡充滿了敬畏,為他們的勇士抵擋黑暗的英姿而振奮。
但即便陶醉於新獲得的力量,艾斯洛克明白,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因為遠方,他聽見了更龐大的威脅逼近的咆哮,那聲音震撼大地。
一個巨大的黑曜石身影從黑暗中現身——一條體型是民兵軍營四倍大的巨龍。參差的利齒撕開爬蟲嘴,準備焚燒艾斯洛克和庇護嬰孩的女人。
艾斯洛克心中掠過一絲恐懼,卻毅然將之擱置一旁。現在他是劍之勇者,由神明揀選,守護無辜,驅散黑暗。面對這個龐然大物,他絕不退縮。
「以天之光明,我召喚寶劍凱勒斯提斯的威能!」艾斯洛克高喊,聲音迴盪在戰場。「讓群星隕落,讓蒼穹化為我的盟友!以流星之迅,超新星之怒,我出擊!」
時間彷彿凝結,艾斯洛克高高躍起,寶劍綻放著千陽之光。他閃過滾燙的火焰,直撲而上,劈開怪物鱗片覆蓋的皮膚。一記震天巨響,彷彿敲擊巨鐘,衝擊波在空氣中蕩漾。
巨龍踉蹌後退,仰頭咆哮,從裝甲般的軀幹展開鞭狀的觸手,對準艾斯洛克抽打而來。艾斯洛克在觸手間穿梭躍動,寶劍在身後拖曳出一道道閃爍的蔚藍光軌,將揮舞的肢體一一斬斷。
「以天界之名,我召喚星宿的力量!」艾斯洛克大吼,聲音迴盪著神聖威嚴。「讓群星排列,讓星宿賜予祝福!以射手之精準,獅子之勇猛,我釋放劍之勇者的終極奧義:星辰聚擊!」
艾斯洛克的寶劍迸發出炫目光芒,天界本身的光輝凝聚在劍刃之上。他縱身躍起,寶劍高舉過頭,劃出一道閃爍的弧線,凝聚著純粹的宇宙能量。
巨龍毫無防備。劍刃重重擊中它的胸膛,衝擊力震碎了裝甲般的鱗片。一道裂縫出現在它的皮膚上,如閃電般蔓延至全身。
艾斯洛克乘勝追擊,傾注所有的力量和信念於最後一擊。他大吼一聲,寶劍深深刺入不斷擴大的裂口,直至劍柄沒入巨龍脈動的核心。
在那個彷彿延續到永恆的瞬間,世界屏息以待。接著,伴隨震耳欲聾的破裂聲和炫目的光芒,巨龍轟然爆炸,化為千萬片黑曜石碎片,本質消散在四面八方。
艾斯洛克被爆炸的衝擊波震飛,寶劍帶著一串蔚藍火花拔出。他重重摔在地上,肺裡的空氣被撞擊逼出。
許久,他只是躺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仰望被濃煙遮蔽的天空。戰鬥結束了,怪物被劍之勇者的力量擊潰。
但即便品嘗著勝利的滋味,艾斯洛克明白,這只是個開始。聖武器的力量現在屬於他,一個他將肩負一生的重擔和祝福。
當他掙扎著站起,寶劍仍在閃耀著天界之光,艾斯洛克默默立下誓言。他將成為這個世界需要的英雄,無論付出何等代價,都要對抗黑暗的勇士。
「劍之勇者!」村民們高喊,歡呼聲響徹雲霄。「劍之勇者來拯救我們了!」
艾斯洛克站在那裡,胸膛因疲憊而劇烈起伏,低頭凝視手中的寶劍。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他,艾斯洛克‧伊爾德,一個埃爾多村的卑微農夫……竟是傳說中的劍之勇者。
「我……我不明白,」他說,聲音因情緒而嘶啞。「怎麼可能?」
「神的旨意高深莫測,」蓋拉爾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拍了拍艾斯洛克的肩膀。老兵的臉上劃滿鮮血和塵土,但雙眼閃爍著驕傲的光芒。「但無可否認,我們今天在此目睹的一切。你就是劍之勇者,孩子。被神明親自揀選,守護我們的世界對抗黑暗。」
艾斯洛克搖頭,腦子裡天旋地轉。「但是……但是我只是個農夫,」他說,聲音幾不可聞。「我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怎麼可能成為英雄?」
「英雄不是天生的,艾斯洛克,」蓋拉爾說,在年輕人肩上加重了力道。「英雄是造就的。在逆境之火中鍛造,以自身品格之力淬煉。從我今天所見……你具備了真正英雄的素質。」
艾斯洛克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心中充滿了恐懼和興奮交織的複雜情緒。他知道蓋拉爾是對的。劍之勇者的力量現在屬於他,不論禍福。而伴隨這力量而來的,是巨大的責任。
「我……我會盡我所能,」他說,聲音隨著每個字越發堅定。「我發誓,我會不計代價守護我們的世界對抗黑暗。」
蓋拉爾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嚴肅的微笑。「我知道你會的,孩子。而你不會孤軍奮戰。其他聖武器勇者會與你並肩作戰,為了共同的事業團結一致。你們將成為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艾斯洛克點頭,心中充滿決心。他知道,前路漫漫,充滿危險與犧牲。但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選中,必有其因。神明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某種英雄的火花,讓他從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
當他站在那裡,在歡呼的村民和家園的廢墟間,艾斯洛克暗自立誓。他將成為埃爾多需要的英雄。成為這個世界需要的英雄。不計代價。
因為他是艾斯洛克‧伊爾德,傳說中的劍之勇者。而他的宿命,才正要展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