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安大略省最高法院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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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6-09
垃圾時間,即在一場體育比賽已經明顯定下勝負時,其剩餘的比賽時間。
毫無疑問,這個詞也適用於形容現在的這場庭審。
雖然警察們靠著案件現場血腥的圖片以及血跡鑒定一度奪取了主動權,但當辯護律師將一名又一名的證人們請到發言台前,展示著收到的恐嚇信,被毆打而造成的傷口,以及繪聲繪色地敘述著被跟蹤威脅的經歷的時候,陪審團們心中好不容易才被壓制住的怒火又死灰復燃了。
老警察舉起了手,「法官先生,我們對證人的遭遇深感同情。但他們的陳述內容的真實性有待確認——雖然他們都曾被捲入和被害人或者Dorondo東區警局有關的糾紛中,但現階段無法證明他們所受到的遭遇都是由被害人所為。讓我來舉個例子吧:任何人都有可能在路上遭到劫匪搶劫,無論他是否曾經跟本案的被害人有過來往。」
面對著質疑,辯護律師微微一笑,「法官先生,我必須指出,控方的邏輯是有缺陷的。確實,任何人都可能在路上遭到劫匪搶劫。然而,我們的重點在於這些事件之間的共同點和連貫性。」
他稍作停頓,目光轉向陪審團,接著說道,「首先,這些證人不僅僅是普通的受害者。他們的遭遇與被害人以及Dorondo東區警局之間存在明顯的聯繫。例如,多位證人都提到了在被害人直接或間接地威脅之後,緊接著就發生了攻擊或恐嚇事件。不同證人所描述的細節高度一致,表明這些事件並非孤立,而是一個系統性的恐嚇行為的組成部分。」
在確認到陪審團員們最自己的觀點點頭表示認可后,男人再次看向法官,「法官先生,我們不能忽視這些證詞中呈現出的規律性和一致性。這不僅僅是幾個獨立的受害事件,而是反映出被害人和Dorondo東區警局某些成員的長期恐嚇和暴力行為。這些證詞具有高度的可信性和相關性,足以說明被告人面臨的威脅是真實而迫在眉睫的。」
看到自己的質疑沒有被法官接受,老警察嘖了一聲。
看著陪審員臉上的表情,他已經猜到了接下來那群人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但當他看向觀眾席最後一排的時候,還是不知道那位將臉埋在一本筆記本中的總督閣下正在想些什麼。
「…我們完全可以相信,要不是那名受害人之前的所作所為,這場案件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陪審團員們,在做出決定前,希望你們可以坦誠的面對自己以及上帝:假如你跟這位可憐的男孩身處同樣的境地,會做出什麼樣的行動?」
隨著辯護人戲劇性的結束了總結陳詞,主審法官 麥克唐納·霍金斯 咳嗽了兩聲。 「審理到此結束。先生們、女士們,本庭謹提醒諸位考慮到以下幾點:你們應該記得本次訴訟之目的,即被告人謀殺罪的事實是否成立。這與被害人的人品,又或者他曾經做過什麼完全無關,僅僅在於控方所指控的謀殺事實是否成立。」
他敲了敲法槌,神情嚴肅的掃過每一位陪審員的臉,「還請各位深刻記住這一點。現在,請到為你們準備好的房間里去一起討論一下,得出一個結論。」
和漫長的庭審過程完全不同,陪審團們得出結論的時間倒是出乎意料的快。出去還沒超過十分鐘,他們便又重新趕了回來。
為首的那位男人抬頭看向高台,「法官先生,我們一致認為被告人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
聽到結論后,坐在被告席上的男孩似笑非笑地和身邊的辯護律師對視了一眼。
與之相對,之前一直閉目養神著的老警察則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將手中的筆記「啪「的一聲扔在桌上后,他轉過身背對著陪審團們,抱著雙臂走到了窗前。他的肩膀微微聳動著,似乎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至於另一位控方成員,他則是面色鐵青的瞪著桌面。
主審法官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和身邊的助理法官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著。
坐在觀眾席最後一排的伊莉莎從自己那副法院大樓的畫作中抬起頭來,「雖然我們早就讓媒體去帶好了風向,但這是不是也太順利了一些?」
陪審員達成一致的情況讓一旁的金髮少女也感到驚訝,她扶著自己的下巴,「陪審團集體無視法律…美國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情況…聽說在南部的一個州,有個非裔美國人無緣無故的被槍殺了,但全部由白人組成的陪審團卻一致認為那名兇手無罪…」
優皺起了眉,「…我想,那些人們關注的不再是這場案件本身,而是把平日里對警察的不滿一概發泄到了裁決之中,將其上升成了一場對於Dorondo警察的報復…用你們的術語來說,就像是對他們進行了一場『不信任投票』…這對我們來說是個警告。」
「我了解陪審團的意見了。」 主審法官霍金斯在與同僚短暫交談后,嘆了一口氣,「經過審議,我們認為被告人在父母去世后受到強烈的心理刺激,並在恐慌中殺害了被害人。然而,辯方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證明被告當時確實處於緊迫、即時的生命威脅之下,因此正當防衛的主張不成立,僅能被視為『不完美的正當防衛』。 由於被告人在事發時缺乏惡意,法庭裁決控方指控的謀殺罪不成立。但本案的被害人是警察,依舊屬殺人的嚴重行為….經綜合考慮,本庭判決被告人過失殺人罪(voluntary manslaughter)有期徒刑三年。」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法官就已經敲響了法槌。
法院外,示威者們正在台階下面席地而坐。在他們的前方,則是一群扛著相機的攝影師和已經等待多時的記者們。
見到幾位陪審團員走出了法院的大門后,所有人都紛紛站了起來。
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只是靜靜的投下了目光。
在走下了法院大門前的最後一節樓梯后,為首的男人抬起頭來看了眾人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他摘下了黑色的禮帽,「我們一致裁決那個男孩無罪…但他最後還是以殺害警察為由,被加重處罰,判處了三年的刑期。」
聽到結局后,台階下瞬間嘈雜起來。一部分人在為判決結果感到憤怒,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抗議標語又或是自己的拳頭。至於另一部分人,則是一邊嘆著氣一邊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慶幸著這不是最壞的結局。
就當那名男人還想要對人群們說些什麼的同時,另一名身穿棕色西裝的陪審團成員從法院的樓梯上飛奔了下來,打斷了他的發言。
「判決結果改變了…」 他撐著自己的膝蓋,在做了幾次深呼吸后,抬起頭來面對著那些一擁而上的記者們,「總督閣下…她也在現場。她使用了特赦權…將那個男孩的判決改為了要求七個月社區服務的有條件赦免。」
面對著歡呼著的人群,陪審團員扯著嗓子大聲說道,「她還聲明,這並非是出於同情又或者是對其行為的認可,僅僅是為了慶祝自治領成立而給各位送上一份禮物而已。所以請不要期望這種事情會再度發生…」
隨即,這句話也被淹沒在一片興奮的歡呼聲之中。
「沒想到你還是出手了。」
在轎車的後座,克萊爾扭頭看向身邊那位正扶著下巴望向窗外的白髮少女。
「我倒是能理解那名法官為什麼會選擇判的稍微重一些——他肯定不想開創一個無罪的先例,導致一堆模仿犯出現…」 伊莉莎嘆了口氣,「不過我還特意向著那幾位最後還留在現場的陪審員們宣言了一番…這或多或少應該能起到些效果吧…」
克萊爾聳了聳肩,「不管怎麼說,既然選擇做出行動,自然就要承擔起相應的後果。不過, 我還以為你會去給那個男孩安排一場上訴…主動當眾走到前台的做法還真是出乎意料,你平時不是盡量避免麻煩事的嗎?」
「或許吧。」 白髮少女繼續看著窗外不斷路過的老舊建築,「一直躲在幕後把事情交給別人來做固然很安全。不過,這也意味著自己對於外界的影響力將大打折扣。為了給大眾留下點印象,果然還是得偶爾走到台上才行…」
克萊爾看向另一側的窗外,「《君主論》中提到過,『君主務必委諸他人辦理承擔責任之事,並親自施恩布德』。這次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但我更希望你能事先跟我打聲招呼…雖然這次沒有問題,但臨時起意還是容易出現風險…」
「你說的對。只是在聽到判決后,那個男孩立刻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讓我覺得應該去做些什麼而已…」
公主殿下看向金髮少女的方向,從玻璃的反射中和她對上了目光,」更何況,考慮到那些陪審員們的反應,我這麼做也能緩解下他們的不滿。」
「希望如此。」 克萊爾嘆了口氣,轉過頭來,「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把七個月的社區服務作為他赦免的條件?」
公主殿下眨了眨眼睛,「他在辯護方面很有天賦,將來說不定能成為一名很厲害的律師。 我只是想給他一個可以去律所里實地學習的機會而已,就當是實習好了。」
「那在那之後呢?」 金髮少女微笑著說道。
伊莉莎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臉頰,「嗯…現在回想起來,很有可能是我當時在福利院中的那番對話促使了他去採取行動…考慮到這一點…那我乾脆把他直到大學畢業前的學費也一併出了吧,就當作是引發這場事件的賠禮好了。」
安大略省高等法院門口,記者們還在緊緊圍著那位最後出門的陪審員。
一位抓著鉛筆和筆記本的女性提問道,「您說總督閣下就在庭審現場…那她現在在哪裡呢?要是能有機會在這裡採訪到她的話…」
「你們恐怕是沒機會了。」 穿著棕色西裝的男人一邊撥開人群一邊大聲說道,「她早就前往了法院的後門…這個點肯定已經離開了。」
那還真是遺憾。不僅是失去了重大新聞的記者們,在發覺自己沒法親眼目睹公主殿下的風采后,四周圍觀著的人群也瞬間變得失落起來。
「沒有關係。」 女記者低聲安慰著身邊正舉著相機的失意同僚,「在一周之後的國家博覽會上,總督閣下已經確定了將在開幕式上致辭。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們《國民郵報》能有機會進行專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