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總之，我們來聊一下吧 6

　　說是那麼說，均太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雖然他沒有頭緒，不等於那個人也沒有。那個人一定有。而且，她一定知道真希的下落。

　　「真名！」

　　時隔五分鐘，再次回來一年Ｆ班，均太沒有以往的從容。

　　大聲疾呼學妹的名字，是他確定自己沒有搞錯方向的號角。

　　已經恢復工作模式的真名，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畏罪感一般，對均太沒有以往的親切，而是被恐慌支配。

　　「學長？」

　　手裡的鉛筆滾落地面，真名試圖在第一時間伸手去撿，均太大罵：

　　「妳在做什麼！不準撿！」

　　真名表現出明顯的害怕，兩眼發直，一刻都不敢從他身上移開。

　　「妳剛剛在做什麼？」

　　「撿起來……」

　　「為什麼要去撿筆？」

　　「……」

　　「回答我！」

　　「因為……筆掉下去了。」

　　「胡說八道！」

　　火氣真的上來了。

　　「學長……」

　　大概是不曾被罵得那麼兇，真名的肩膀停不住顫抖，一副被逼進死角，求饒的小白兔。

　　「妳在做什麼？」

　　均太邁出了一步，這一步讓他成功地踏進一年Ｆ班，真名的專屬教室。

　　「真名，妳在做什麼？」

　　而且，他還會繼續邁出步伐。

　　「……」

　　真名別開視線，顯然她知道均太在問什麼。

　　「回答我，妳在做什麼？」

　　直到這件事圓滿落幕，他都會繼續邁出步伐。

　　「真名。」

　　「不知道……」

　　「不要以為現在停手，就可以用一句話隨便帶過去！真名，妳在做什麼？」

　　「……」

　　「畫漫畫嗎？」

　　不是敷衍，就是行使緘默權，看到這樣的真名，均太以前從不理解的部分，現在全都可以理解了。

　　「真名，妳在畫漫畫嗎？」

　　要是還是不說，那他就只能親自上前確認了，反正他本來就有這個意思。

　　桌上擺著無數紙張，上頭已經有精準的分鏡，就等真名把它們畫出來，最後再貼上網點或塗黑，就完成了。

　　真名出發補貨之前，原稿們還是連一格分鏡也沒有的狀態，沒想到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敲定了這一話連載的大致輪廓，「盧名真原」還是老樣子，萬眾矚目的天才漫畫家。

　　然而，那全是一時的海市蜃樓。

　　「真名，妳在畫漫畫嗎？」

　　像是受了傷，不敢讓均太知道，真名選擇側身來回答他：

　　「真名在畫漫畫。」

　　然後，小聲地主張自己的正義。
　　
　　「真名是漫畫家，喜歡畫漫畫，所以真名要畫漫畫。」

　　「妳在說什麼？」

　　「真名的漫畫還沒畫完，真名要畫漫畫。」

　　「……」

　　「大家都有請助手，但真名一向都是一個人作業，因為真名覺得既然是自己的作品，那就要由自己獨立完成，這樣作品的純度也會比較高。」

　　「我知道，看妳的眼袋那麼重，昨晚八成又熬夜了吧？」

　　「真名的工作量很大，所以真名想在能做的時候，多做一點。」

　　「但是，妳今天那麼沒有精神，不想與我爭論，不是因為妳不擅長嚴肅的氣氛，妳有更具體的理由，讓妳畏罪感十足地無法在這種時候和我唱反調。」

　　「……？」

　　終於看過來了，均太相信這個時候的真名反應不是為問而問。

　　無辜坐在地上的樣子，也不是為了等誰來拉她一把。

　　正因為她清醒得不得了，所以聽見了均太的聲音。

　　看到這樣的真名，均太又心軟了，受不了一般的語氣說：

　　「不對，眼袋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東西，妳這幾天一直在以超負荷的狀態畫畫吧。真是的，都累成這樣了，還有餘力和我爭這個爭那個……」

　　「要是學長肯幫真名補貨，真名也不會和學長爭……」

　　「脾氣又上來了，真名，妳果然是小惡魔學妹，這裡我鄭重承諾，以後絕不會再用天真可愛的角度來看妳了！要是妳不乖，我會懲罰妳！」

　　「學長好壞！壞學長！」

　　「是嗎？明明妳是在罵我，不知為何，我卻覺得這是讚美。」

　　「而且……就是已經忙不過來，真名才要學長幫忙……」

　　「我知道，妳有說過，所以我可以體諒壓在妳肩膀上的東西，根本不是一般高中生負荷的巨大責任。」
　　
　　「既然學長都知道了……」
　　
　　「但是，真名，妳不只是一個漫畫家。」

　　「…………？」

　　「就這樣說好了，妳知道真希現在在哪裡嗎？」

　　「……」

　　真名閉嘴了。

　　「妳覺得我為什麼要回來？」

　　「……真名怎麼會知道，明明真名都叫學長先回去了。」

　　「妳是叫我回去啊，但我又回來了。」

　　「……」

　　「沒錯，真名，妳是一個漫畫家，而且是暢銷作品的漫畫家，包含我在內，許多讀者都在等妳的作品，妳的回歸是眾望所歸，為了不讓我們等，妳選擇犧牲所有可以犧牲的一切，妳將妳的一切都奉獻給作品、奉獻給讀者，妳的存在就是這麼有價值。」

　　可是……

　　「可是，妳是漫畫家，卻也是姐姐，妳是真希的姐姐。」

　　不只是我們，真希也在等妳啊。那個瞬間，真名的眼眶紅了。眼裡只看得到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是真希，因為真希是真名的妹妹啊。

　　「真名，這麼重要的事情，妳不可能不知道，根本不需要我提醒，已經是真希姐姐的妳，早就知道了。」

　　「因為漫畫會畫不完……」

　　「沒錯，漫畫很重要，要是再拖拖拉拉的，就會趕不上交稿的時間，為了不讓難能可貴的時間就這麼浪費掉，妳要我回去，因為我會管到底，只要我還在這裡，妳就不能畫漫畫。」

　　「……」

　　「沒錯，妳說對了，我很期待妳的漫畫，而且單行本發行的那一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在第一時間買到，書店的鐵門還沒開，就在外面排隊，那種興奮感與期待感，我只願意給妳的作品。」

　　這是均太的真心話。

　　所以，現在輪到真名了。

　　「真名，真希現在在哪裡？」

　　「真名也不知道……」

　　死死地卡著，就像被固定的齒輪，要是妄圖拔去，就會波及機器本身，最終導致機器整個報廢。

　　「真名，妳知道。」

　　「……」

　　「真希是妳的妹妹，所以妳一定知道她去哪裡。」

　　「就算知道，學長又要做什麼？」

　　「當然是讓妳們姐妹和好。」

　　「可是真希不想見真名。」

　　真名表現出氣餒。

　　這是原因嗎？明明早在前一刻，真名就稍微擺出姐姐的架子，想要把真希擁進懷裡寵愛……真名沒有搞錯，這件事不只是真名一個人的事情，真希也是，只要其中一人拒絕，就沒辦法完成。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