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諾諾,你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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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6-06
在到學校的路上,原嚴承和程守方像往常一樣,各自靠著車門邊的位子坐著。

自上車後,兩人就沒有講話聊天了。

由於車內還有司機在,所以程守方不會主動原嚴承講話。

他對於別人會聽到自己講話的這件事情,感到抗拒,因為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會是什麼,也可以說是一種恐懼的心態。他只有在單獨面對原嚴承時,才能毫無顧忌地表達內心真正的想法。

程守方看著窗外愈來愈熟悉的街景,他知道他們已進到市區內,沒多久後就會抵達學校。

忽然,原嚴承開口說話了。

「你從今天開始到考試完之前,都住在我家吧!若有需要,下午放學的時候,先讓陳伯伯載你回去拿東西。」

程守方詫異地轉頭過去。「為什麼?」

原嚴承也轉頭過去看著程守方,「因為我說了,我會跟你一起吃一樣的東西,我要親眼看到你把東西吃進去,三餐都要。所以我們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比較方便。」他把話說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是……」程守方面露憂慮。

即便他現在已能坦然接受,原嚴承對自己的付出,可住進人家家裡,已經不是單純只有,他與自己之間的你情我願而已,還牽涉到其他人。

「我已經跟我爸報備過了,他沒意見。」

程守方輕皺眉頭,書包上的手指反覆捏了又放鬆。他沒有正面回應原嚴承的話,因為他深深覺得,住進人家家裡的這件事非常不妥。

見程守方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原嚴承口氣略為僵硬地問︰「你不願意嗎?」

程守方下意識瞥了前方的司機一眼。猶豫一下後,他決定鼓起勇氣跟原嚴承說出自己的想法。

「原嚴承,我知道你對朋友很好,我也很感激,你對我的付出。可是畢竟,我不是你的家人,我不應該打擾你們的家庭生活。」

他並不是不想跟原嚴承生活在一起。他知道原家人都很好,也對他很友善,可是再怎麼說,他充其量只是個朋友的角色而已,因此他不認為自己可以隨意進到別人的家庭生活裡。

程守方對於家庭的概念,有一套自己的堅持與想法。


他認為,除非是共組同一個家庭的人,不然都不算是家人。

就像他與洪曉慧,雖然擁有著血親關係,但他們已是過著各自的生活,沒有再共組同一個家,所以他認為洪曉慧只能算是他的親人,而非家人。至於程義的話,就是個生父角色,連親人都算不上。

也就是這樣的認知觀念,讓程守方無法輕易答應此番提議。

無論他心裡有多想要答應。

在程守方堅定地表達完他的想法之後,原嚴承撇頭過去看向窗外,好一下子都沒有回應。

半晌,他才開口說︰「我知道了。是我思慮不周,那就繼續照往常那樣吧!」

原嚴承冰冷的語調,讓程守方的心都揪了起來。

這好像是他們兩人自熟識以來,自己第一次拒絕他的要求,他該不會生氣了吧?

想到此處,程守方忍不住又想道歉。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嗎?」

「為什麼要跟我對不起?我又為什麼要生氣?」原嚴承依然看向窗外,一樣用著不重不輕的語氣回應。

看這樣態,程守方心知原嚴承在不高興了。

他內心暗忖,要不要乾脆遷就這件事情?

可是他又很掙扎。他可以接受偶爾一兩次住在別人那裡,但他無法接受,非親非故的就長住到人家家裡。

程守方很努力地思考著,要怎樣讓原嚴承不要生氣。

後來他選擇挪動自己的屁股,緩緩朝原嚴承那裡靠近。

程守方覺得原嚴承應該是有注意到自己靠近,可他還是看著窗外,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看到原嚴承毫無笑容的側臉,程守方有些氣餒的低頭望著擺在腿上的書包,放棄溝通的念頭也隨即萌生出來。

然而,當他一意識到自己又想退縮後,便立即把那個念頭給壓下去。他不希望自己什麼都沒做,就讓他們的關係起疙瘩。

程守方在心裡給了自己一些勇氣後,伸手拉了拉原嚴承的衣袖,淨白的臉蛋上盡是羞怯神情。

原嚴承沒任何反應,依然維持同樣姿勢。

程守方見狀又再次拉了一下。

「幹嘛?」

原嚴承終於回話,只不過口氣不是很好,頭也沒轉過來。

程守方沒因此打退堂鼓,反而想趁著對方有回應的時候,再度跟他說明自己不贊成的原因,並希望能夠獲得他的理解。

「你昨天……說不用打電話回去報備的時候,看起來很孤單的樣子。我就想,你若來我家住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感到那麼寂寞了。」原嚴承依舊看著窗外,並沒回過頭來。

還沒得及替自己解釋的程守方,此刻明白原嚴承提出這個提議的真正原因,忽地鼻頭一酸。

他覺得自己在沒問清楚事由的情況下,就逕自講了一堆理由去反對,好像又傷害到原嚴承了。

程守方擰緊還拽在手中的衣袖,內心盡是滿滿的歉疚感,自責的情緒讓他的大眼又漾著一層水氣。縱然此刻他依然想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想獲得原嚴承的理解已成諒解。

「對不起……」

再度聽到這句話,原嚴承終於無奈地轉過頭來,「不要再道歉了,我會尊重你的想法。」可當他回過頭看向程守方時,不知怎麼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幾秒後更是直接撇開臉再度看向窗外。

程守方見狀,胸口泛起一股酸楚。他認為自己親手破壞了他們之間的情誼,他覺得自己被討厭了,原嚴承可能不會想再理他了,他又要自己一個人了。

陷入悲觀思緒的程守方,越想越難過,腦袋愈來愈混亂,一下子眼前就霧了起來。

程守方放開原嚴承的衣袖,慢慢挪動位置,回到他原本坐的那裡。

留意到身旁的動靜,原嚴承才又將頭轉回來,這時他發現程守方的神情看起來怪怪的。

「你怎麼了?」

聽到原嚴承依然充滿關心的問話語氣,程守方的眼淚倏地直接滴落下來。

見到程守方落淚的那一剎那,原嚴承馬上靠到他身旁,扳過他的身子,低頭看著那張垂淚的臉,關切地問︰「諾諾,你為什麼要哭?」

程守方淚盈盈地抬頭,語帶哽咽說︰「原嚴承,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原嚴承愣了一下後說︰「我沒有不理你呀。」

程守方顫抖著嘴唇,迷濛的眼中儘是帶著渴望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的人,想知道他說的是否為真。

原嚴承這時突然伸手抱程守方入懷。

原嚴承手臂的力道強勁,不僅撞得程守方有點痛,且帶來的壓迫感更使他呼吸不順。

可程守方並沒有因此推拒,因為他覺得,這近乎窒息的感受,是代表原嚴承在用行動說,他不會不理他。

此刻兩人的距離,近得讓程守方能明顯聞到原嚴承身上的味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抱住對方,嗅著那股能替他帶來安心感的柑橘香氣,貼靠在胸膛上的臉頰也依戀似的輕蹭著。

他捨不得斷掉兩人能互表心意的這個時刻。

原嚴承在程守方主動貼近自己時,將下巴輕靠在他的頭頂,柔聲說︰「諾諾,你別哭。」鬆開的那隻手,則輕柔地撫著那柔軟的髮絲。

有好一陣子,車內只剩車子在行駛中的細微聲響。

司機面不改色地看著前方路況,連從後照鏡偷覷都沒有。他專注地做著自己份內工作,其它非職責內的事情,他謹記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這守則。

幾分鐘後,司機將車緩緩停靠在校園接送區的停車格裡,並沒出言打擾還相互擁抱的兩人。

興許是窗外傳來學生們有活力的笑鬧聲,喚醒了原嚴承和程守方兩人,他們這時才放開彼此,在與司機道過謝後,接連下車往校門口走去。

從校門口走到教室的一路上,程守方始終保持與原嚴承差一步的距離,和他以近似並肩的方式前進。

「原嚴承,你還是很想要我去住你家嗎?」

程守方剛剛被抱著的時候,就已產生不想再堅持原則的想法。

「不用,如果你覺得不妥就不用勉強,我尊重你的想法。」原嚴承這回用堅定的語氣,再次跟程守方表達自己的意思。

不知為何,程守方因為這肯定的語句,而感到有些失望。

既然不願麻煩別人,那就得要自己照顧自己,不能再讓別人替自己擔心了。

像是想掩去心中的失落感般,程守方故做坦然的笑說︰「你不用擔心我啦!我之後會認真吃東西,不會再為了省錢餓自己了。」

言談行進間,他們已經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差一小段路就能到教室門口,原嚴承卻在此時停下腳步,程守方也跟著停下來,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

原嚴承轉過來面對程守方說︰「諾諾,你以後還是要跟著我一起吃東西。我早上會幫你帶早餐來,你要在我面前吃完。中午你則是要跟我一起去學生餐廳吃飯,晚上就一樣在我家吃。知道嗎?」

如同先前在車上那般的理所當然語氣及規定,讓程守方不再多做顧忌,他立刻笑著點頭說︰「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