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與現在交錯的虛幻現實(9)

　　「太好了呢。」
　　回家的途中，走在前頭的鈴央開口這麼說著。
　　她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向前。
　　
　　跟在她的後頭，我思索著該如何回應她。
　　不管怎麼說，這次能夠成功說服學妹，功勞最大的也是鈴央。
　　要不是有她幫忙攔住學妹，我想事情不會那麼順利，至少今天之內是沒辦法解決的。
　　「鈴央，謝謝了。」
　　想好好的表達自己的感謝之意，但是到頭來，我還是只能用簡單的語句去表達自己的心情而已。
　　「則恩真是的，一直都是這樣．．．．．．」語氣中帶點無奈，她停下腳步回頭用寂寥的眼神注視著我。「為什麼要這麼見外呢？」
　　「一事歸一事，感謝妳的心情我不想悶在心裡。」
　　「那就是見外。」
　　「妳想太多了。」
　　經過她的身旁，我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頭。
　　接著笑著說：「我們兩個都十幾年的交情了。」
　　「十幾年嗎．．．．．．」
　　「是啊，早就是自己人了。」
　　鈴央沒有回應我。
　　而是默默地將雙手搭在我的右手上，把我的手壓在自己頭上後，低著頭輕聲說道：「對不起。」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我或許也只是似懂非懂吧。
　　
　　約莫一年前。
　　鈴央剛手術完的那幾天，也就是剛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會去看她。
　　就算我很明白，對當時的她而言，我就只是個奇怪的陌生訪客而已。
　　
　　「你今天又來了呢。」
　　「嗯，我每天都會來的。」
　　她第一次主動向我搭話，是在我持續到病房關心她的一個星期後。
　　在那之前，通常都是我問一句，她答一句的狀況。
　　「以前，我們很要好嗎？」
　　面對她的提問，我愣了一下。
　　手中正削著蘋果的刀也跟著停了下來。
　　「我們是青梅竹馬。」
　　我選擇了避開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青梅竹馬？」
　　「嗯，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原來如此。」緊抓著棉被，她表情尷尬地笑著回答：「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又不是妳的錯。」
　　帶著微笑，我如此回應著。
　　縱使當時聽到這樣的話，我的內心十分難受，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並不希望讓鈴央看到失落的樣子。
　　「好了。」端起盤子，裡頭有被削好的蘋果，我遞到了鈴央的面前。「吃吧，醫院應該很少有機會吃到水果吧。」
　　「謝謝。」
　　她拿起一片蘋果後，並沒有立刻送進嘴裡。
　　在手中端詳一會後，她略帶驚喜地問道：「這是兔子嗎？」
　　指著被我刻意削著兔耳的紅色果皮部分，眼睛閃爍閃爍的盯著我瞧。
　　那是她手術後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那麼開心的表情。
　　「嗯，是兔子哦，可愛嗎？」
　　「可愛，好可愛──」
　　「之前妳說過想吃一次看看，我就去網路上查了一下做法，弄起來有點麻煩就是了。」
　　「我說過嗎？」
　　啊──
　　那是她失憶前的事情。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我沉默的低下了頭，選擇不再多嘴。
　　
　　「我，說過嗎？」
　　但她依舊追問著。
　　
　　「嗯，妳之前說過。」「雖然妳可能不記得了。」
　　「是嗎──」
　　本來歡快的氣氛，一下子降下了零度。
　　她將原本手中的那片蘋果放回盤子中，接著把頭撇向窗外的方向，注視著外頭。
　　「好奇怪哦。」沉靜許久後，她再次開口如此說著。「我完全不認識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
　　「妳只是失憶了而已。」
　　「不對，我就是很奇怪。」「爸爸媽媽溫柔的摸著我的時候，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朋友們來關心我的時候，我的心情也沒有任何波動，一切都是那麼的無所謂，這樣太奇怪了。」
　　「慢慢來就好，大家都知道妳現在的狀況，不會有人怪妳的。」
　　「我會有罪惡感啊！」
　　一向文靜的鈴央大喊著。
　　在理應保持安靜的醫院大聲嘶喊著。
　　「可是，那不是妳的錯呀。」
　　「那，是你們的錯嗎？」
　　「咦？」
　　「那是讓我這麼困擾的你們，你們的錯嗎？」
　　我慌了。
　　這種時候該如何回答才好。
　　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我只能低下頭，任由時間流逝。
　　
　　「對不起。」「明明你一直在我身邊的。」
　　應該是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有些過於激動吧。
　　鈴央低著頭小聲的道歉著。
　　
　　這句道歉，或許包含了很多意思吧。
　　一方面，是對於我明明一直在她身邊，她卻忘了我這件事。
　　另一方面，我明明直到現在都守著她，她卻任憑自己的情緒，對我大聲怒吼。
　　當然，這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想。
　　
　　不過，我不需要她道歉。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現在的她有多麼不安。
　　而我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所以，我將手伸向她，就像過去一樣，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摸摸她的頭，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會陪著妳－想把這句話傳達過去。
　　啪──
　　但是，在我手剛碰觸到她時，她將我的手用力地拍開。
　　那雙因為恐懼而睜大的雙眼，我想忘也忘不掉。
　　那瞬間我才真正明白，她害怕的是什麼。
　　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管是她，還是她眼中的我。
　　「對不起──」
　　
　　「對不起──」
　　明明是簡單的三個字。
　　我卻因為鈴央說出口的話，和一年前的那時一模一樣而陷入了回憶之中。
　　當時，她也是這麼向我道歉的。
　　但是，現在又不一樣了。
　　我摸摸她的頭，語帶溫柔的說著：「沒事，已經沒事了。」
　　時間會流逝，人會改變。
　　但是，至少我們還在一起。
　　就算妳忘記了十幾年來的記憶，我也會，再為妳創造另外一個十幾年份的記憶。
　　所以──
　　「不要再和我道歉了。」
　　因為妳一點錯也沒有啊。
　　
　　那之後將鈴央平安送到家後，我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無視在客廳看著綜藝節目的姐姐，我一句話也沒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平躺在熟悉的床上，我盯著天花板發楞。
　　
　　該結束了。
　　不管是像現實一樣的夢，還是像夢一樣的現實．都該結束了。
　　
　　就像下定決心一樣，我從床上起身。
　　
　　當天晚上我沒有睡。
　　隔天我完成了公演劇本的草稿構思。
　　另外，預計四幕的故事，也完成了第一幕的部分。
　　
　　Ｃｏｌｏｕｒｓ－這次的故事主題。
　　Ｃｏｌｏｕｒ即為顏色，而Ｃｏｌｏｕｒｓ所象徵的意義是不同顏色的人們。
　　那是，有著不同色彩（性格）的人們交織出來的故事。
　　
　　就像我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