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與海

明月宮中月華園中，百花齊放，彩蝶翩翩起舞，宛如神界。寂王和王妃攜手在園中漫步，寂王輕撫王妃隆起的肚子，「莞兒，咱們的孩兒降生后，無論男女都是咱們的掌上明珠。」王妃淺淺一笑，眉目間儘是柔和，「若是男孩兒，他定能像尊上以仁待萬物；若是女孩兒，我必讓她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突然，王妃肚子一緊，感覺是要生了。眾人趕緊送王妃回到寢殿。
寂王守在王妃床邊，握著王妃的手：「莞兒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一胎王妃生得異常辛苦，由於胎位不正，女醫一直看不到孩子的頭。侍女們一盆盆熱水端進來，又端出去一盆盆染紅的水，一直到午夜時分。此時，王妃已經力竭，面色如同灰燼一般。女醫一排跪在寂王旁：「寂王，王妃胎位不正又加不足月，王妃幾乎力竭，怕是。。。怕是。。。」女醫們不敢往下說。「若是莞兒有恙，不僅你們要死，你們的家人也要陪葬。」

忽然，夜空中明月大亮，殿內如白晝一般，眾人眼睛都睜不開。
「出來了，孩子出來了！」女醫趕緊將孩子包裹好，「恭喜寂王大人，恭喜王妃，是一位小公主。」
寂王臉上凶光終於褪去，看了看孩子，望著精疲力勁的莞兒，眼睛通紅。寂王輕輕拂了拂王妃凌亂的髮絲，「莞兒，你辛苦了。以後咱們只一個孩子就好，本座捨不得你。」
虛弱的王妃就連睜開眼睛都需要非常大的力氣，抬起眼眸，非常小聲得說「孩子呢？」女醫抱著公主跪在床邊，「恭喜王妃，是一位小公主。」
王妃連抬起手摸摸孩子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的。。孩子。」
「不好！王妃血崩了！快取火山參來！快！」女醫大喊起來，裡頭外頭亂成一團。
「莞兒，本座在你身邊，別怕。本座一定會保住你的性命。」寂王握住王妃的手，有些許顫抖。
「寂王，不必了，讓他們離開，我想和你和孩子說說話。」
寂王眼眶含著眼淚，「全部退下。」
寢殿只剩三人和搖曳的燭光。
「尊上，對不起，莞兒怕是要先走了。」王妃眼含熱淚，「不，莞兒，本座不許你走。若是知道孩子的出生會如此，本座就該早早了解了她。」寂王嚴重的紅血絲更加殷紅，雖然抱著公主卻緊緊握著拳頭。
「咳咳咳，」王妃聽著這話，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鮮血。「這。。這是我們的孩兒，寂王大人你，你一定要護她長大。孩子，就叫瑤兒吧。別讓別人。。。欺負她。」說完，王妃沒了生氣，漸漸空洞的眼神依然望著襁褓中的孩子。
寂王抱著公主，全身都在顫抖，眼神似乎要將這個弱小的生命撕成碎片。誰知，懷中的孩子竟然也停了呼吸，面色漸漸發白，似乎也要隨著母親離去。
公主瑤兒從出生之日起，就被安排在先王妃的清樂殿，一應吃食用度從不短缺，皆是上上品，由馨妃照看。

明月宮坐落在距離月亮最近的白崖巔峰，先王妃喜歡海浪的聲音，所居的清樂殿也就在最靠近白崖的位置。寂王甚是寵愛瑤兒，但凡她所求，無不應允。公主日日在海浪聲的陪伴下漸漸長大，先王妃的遺物首飾是瑤兒的玩具。只是關於先王妃的話題，已成禁忌。只有馨妃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來到清樂殿看看這個幼小的孩子，陪她講講娘親的故事。
14載過去，瑤兒也在父王和馨妃的寵愛下長大，是父王的開心果。
瑤兒的生日，也是莞妃的忌辰。一如往常，沒有生辰宴會。送來的美食珍饈在桌上一攤，瑤兒一人坐在桌邊。「公主，您的生辰，吃點東西吧。」侍女鈴鐺勸道。只有今天，瑤兒格外沉默。瑤兒沒有說話，端起一杯清酒，走到母親的梳妝台邊坐下，對著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象著母親的樣子。「母親，女兒14歲了。母親，你過的好嗎？」瑤兒將清酒灑在地上。「公主，您的心意，先王妃必定能感受到。每年的生辰，您都不用任何飲食，先王妃若知曉一定會心疼。」鈴鐺自小和瑤兒一起長大，服侍左右。「鈴鐺，你說的對。母親一定會心疼我，一如我會思念著她一樣。」瑤兒撫著梳妝台，每次思念無親的時候就會打開母親的首飾盒，一件件把玩，想象母親戴著的模樣。她拿起一個銀簪，簪在發上。

「鈴鐺，來我們一起過第一個生辰。」瑤兒招呼鈴鐺坐下來。
「嗯，公主。我陪你。」鈴鐺坐下。「公主，聽聞過生辰的時候要吃壽桃，還要許一個願望。」
「好！我也來許，既然決定過生辰就要認認真真過！」說這，瑤兒一把抓起宮裡送來的壽桃，咬一大口，「願，我能開心一生！」
鈴鐺看著瑤兒的模樣，心想，我苦命的公主終於能放下心結了。
瑤兒又嗷嗚一口壽桃，「願，我能多吃不胖！」
「我們公主太苦了，多許一個願望應該老天應該不會介意的。」
嗷嗚一口，「願，我能出宮玩耍，不用回宮！願，我喜歡的都能得到！願，我討厭的都離我遠遠的。願，」
「等等等等，公主。」鈴鐺攔下瑤兒「這壽桃都快吃完了，公主你許這麼多願望，老天爺也不知道該先實現哪個呀。」
「那就幫我實現這個，父親能來陪我過剩下的每一個生辰。」嗷嗚一口，瑤兒吃掉最後一口壽桃，咳咳咳，吃太大口了，桃子卡到嗓子。瑤兒憋得紅了臉，眼淚都流出來了。
鈴鐺見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遞過來酒壺，快快公主，喝一口順順。瑤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終於緩過來。
第一次喝酒，一瞬間就暈暈乎乎的。

深夜，皎白的月光照進清樂殿的窗口，瑤兒拿起一杯清酒倚著床頭，正好能看到夜空中的明月，「～～清冷的月亮，你是不是也在看著我呢」，一杯清酒便讓小公主發了醉意。倏忽間，一道極細的光線劃過夜空。瑤兒忙然起身，隨著那光亮的方向望，連打翻了身邊的酒杯也不知。那條光線消失在一片波光粼粼中，「哦，落在這大海中怕是再也不能知曉那是何物了。這海，我記事以來，萬年如一日，每一朵浪花都一模一樣毫無變化，真是無聊啊～」清酒有點上頭了，公主伸了個懶腰，慢悠悠躺在床上，望著周圍巨大的寢殿和門口的守衛冰冷的鎧甲，轉過身去昏昏然睡著了瑤兒伏在窗口，望著遠方波光凌玲的大海幽深莫測，陣陣浪花聲讓人心安。「這片大海，浪花千篇一律，會不會無聊啊～」瑤兒伸個懶腰，昏昏睡去了。

「啊！！！」瑤兒的尖叫聲響徹寢殿，她慌亂得爬起來，頭髮，枕頭，被子，身上全是濕噠噠的，「是誰吧冰水潑到公主床上了？」鈴鐺趕緊把瑤兒扶下床，抓來旁邊的披風給瑤兒披上。「我一直在公主榻邊守著，怎會有人進來我還不知道呢，是我失職。」衝進來的侍衛滿臉錯愕，他們實在沒有看到什麼人進出公主寢殿。也絕不可能有人從窗戶跳窗而逃，因為窗戶下面是萬丈懸崖，崖下則是那深不可測的大海。

「給我拿一套新的被褥就行，不必驚擾父親母親。」瑤兒沒有驚動大家去繼續追查這個惡作劇始作俑者。若是得知，父親會先殺了保衛不力的侍衛。她討厭血腥。

這一灘冰水，倒是徹底澆醒了瑤兒。濕頭髮打了結，解也解不開，稍微用力梳了一下，扯到頭皮好疼呀。瑤兒嘆了口氣，心中憋悶極了。
「鈴鐺，去拿一套你出宮的便服來。」
「啊，公主，這麼晚了，你不是想出宮吧」
「快，去取過來。 我穿上你的便服出去一會兒，想來也不會被人發現。反正你經常替我出去採買東西不是。」
「啊，公主，這讓寂王大人知道了，我9條命也不夠啊。」
「放心，我一定會在天亮前回來。反正父親從不踏入清樂殿，也不會召見我。你就安心躺在我的床上。事成之後，我讓膳房給你做俏顏糕怎麼樣，連吃10天！」
「嗯嗯～好，遵命。公主，你千萬要快去快回哦。」鈴鐺換上瑤兒的衣服，哆哆嗦嗦躺在被子裡面。

她換上身邊丫頭的衣服，偷偷溜出明月宮，騎上她最喜歡的馬兒躍山，一路飛奔到大海邊的沙灘。這片沙灘也是世上的奇觀，每一粒沙都是純黑色的，沒有一絲絲的雜色。瑤兒縱身下馬，輕輕拍了拍馬兒示意它去休息。而她則沿著黑沙灘漫不經心得走啊走，海浪沖刷著沙灘，陣陣浪花聲此起彼伏。瑤兒光著腳，感受著冰冷的海水一陣陣衝過腳背，黑沙灘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瑤兒打著寒戰，「啊秋！啊秋！」，出來得太急，她僅僅穿了青色的紗裙，忘記了披風。瑤兒找了一處坐下上，抱著自己腿取暖，躍山也伏在她身旁，一時間好像沒有剛剛那麼冷了。一股海浪退去，身邊有一個紅色的小石頭引起她的注意，幺兒有點納悶兒，這黑沙灘遍布千里，今天竟然被她發現有一小顆紅色的石頭，在月光下閃耀出漂亮的顏色。瑤兒拿在手裡端詳，甚是可愛的小石頭，她拿著石頭在沙灘上寫寫畫畫，想到反正也沒有朋友可以聊天，不如把想說的話寫在沙灘上，也算是「聊天了」，而且海水沖刷掉也無人得知心中秘密。

凝望著浩瀚的海，一滴眼淚，順著瑤兒的臉龐滴落，眼淚被浪花帶著，化入大海。

午夜汪洋，似乎可以吞噬星空般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