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號，禮拜日（3）

「就是這啦！」
護城河，始建於清朝。現在則是市民假日休閒的去處，打從有記憶以來就是如此了。
「這裡不是一直都很多人嗎？怎麼會說最近才爆紅？」
「你看那邊就知道了。」
沿著她的指尖看過去，護城河的兩旁有許多人蹲在一旁玩水……但好像也不是。
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們每個人都拿著一個簡易釣竿，似乎在釣什麼東西。

「聽說之前有人在護城河附近違法放生美國螯蝦，結果沒幾天就繁衍到整座河都是牠們的蹤跡。」
「於是乎，釣螯蝦就變成全民運動。這幾周每天都有人來釣。」
「這麼說來，確實聽說過。」
只是沒想到這麼多人。
「走吧，我們也去釣釣看！」
「咦咦？我們！」
什麼都沒準備要怎麼釣？

跟著她走到河邊，接著她將背包打開。再從中拿出了一個小型保冰袋。
竹筷子、棉線、蝦肉一個個裝在保冰袋中，怎麼看都是為了今天的釣螯蝦準備的。
「文麗姊之後如果還有規劃的話直接跟我講就好了啦。」
「如果我當初說不的話，這些不就白準備了嗎？」
一邊說著，一邊俐落地把蝦肉綁起來。
「這叫做驚喜感。也是出來玩很重要的一環喔。」
「但如果我不想來不就白費了嗎？」
「會覺得很可惜吧，不過工具也不重沒關係的。」
有時實在是無法理解這對姊妹的莫名堅持。

「總之呢先把竹筷子的一端綁上棉線，另一端綁上蝦肉。」
「接著就這樣放在水中，螯蝦就會被釣起來了。」
說完，她抬起竹筷子。繩子的下方還真的有一隻螯蝦緊緊地夾著蝦肉。
我們來比賽吧，看誰釣得比較多。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好像也沒有容器裝啊。」
「對欸……」
她尷尬的望向螯蝦，又看了看我。
怎麼說呢……明明在寫小說時劇情都十分縝密，但不知為何現實上總是會出現一些小問題。
這應該也是她與妹妹的最大區別吧。

最後，由於隔壁的熱心阿姨借了我們水桶，活動才終於有機會開始。
「雖然有些小插曲，但來比賽吧！看誰釣得比較多。」
「不過這樣真的可以嗎？記得護城河沒有開放垂釣吧……。」
「法不責眾啦，況且真違法警察早就來抓了。」才剛說完，文麗姊的釣竿又有了動靜。
「欸！釣到了！」
「可惡，竟然偷跑！」
看我怎麼擊敗妳！
之前被吳昱雄推薦過一部釣魚的動畫，對於垂釣還是有些研究的。

「咦？
結果放不到幾秒鐘，就有一隻螯蝦被釣了上來。
這麼沒技術性的嗎……。
「第三隻！」
而一旁的文麗姊已經釣到第三隻了。
原以為是拚技術，結果竟然是拚手速。
儘管如此，我也不會輸的！

「再一隻！」
結果轉頭看的時候，桶裡面又多了一隻螯蝦。
「可惡，剛才被妳搶先真的太虧了。」
「誰叫你優柔寡斷……喔喔又釣到一隻了！」
螯蝦一隻隻的被我們釣起，彷彿無止境似的。當我們終於停止比賽的時候，水桶已經半滿了。

「三十四比三十，是我的勝利！」
「結果連手速都輸……完敗……。」
中途一度反超，結果最後還是輸了。
「至於獎勵……要不你之後請我看電影吧，影像博物館有播的就好。」
「不去電影院看嗎？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的。」
「不用啦，而且有些電影也只有那種地方有播而已。一般的電影院不播的。」

「文麗姊都這樣講了，那就這樣吧。」
「至於這些螯蝦……」
暗紅色的螯蝦堆疊在一起不停向上爬，加上天色昏暗，現在朝著桶內望去還真有種看到不可名狀之物的感覺。
「文麗姊妳會煮螯蝦嗎？」
「我對於料理有一定的自信啦……只不過這個可真沒煮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桶內。
「你呢？伯母會做嗎？」
她光是看到這桶就會暈倒了吧。
與桶裡的螯蝦大眼瞪小眼，最後由於借我們桶子的阿姨差不多要離開了，最後也只能全部倒回河裡。

「結果總有種做白工的感覺……。」
「結果就算是空的，至少過程很美好嘛。」
「總覺得在那裡聽過這句話……是某本書的嗎？」
「不是啦，只是用了一下妹妹曾經講過的話而已。」
喔喔，難怪有印象。
沿著河岸走，儘管離聖誕節還有一段時間。然而河岸兩旁的店家已經紛紛換上相關的燈飾，提前醞釀聖誕節的氛圍。

「也差不多要過聖誕節了，可惜這裡不會下雪。」
文麗姊有些惋惜的摸著雪花造型的燈飾。
「大學畢業之前，我一定要出國看一次雪！」
「文麗姊會想去哪裡看雪啊？」
「當然是日本的新潟縣吧。」不加思索，可以說是下意識的回應了我的問題。
「《雪國》的聖地之旅嗎？」
「是啊。」
果然講到雪景的話，直覺能想到的果然還是川端康成的《雪國》吧。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車在信號所前停了下來」
小說的第一句話至今仍記憶猶新，儘管直到現在還是看不太懂他想表達的意思。然而不礙於折服在他的文筆功力之下。

「本來是想說有一天跟妹妹一起去看雪，還是你來陪姊姊去。」
「等我存足夠的錢，要不要一起去看？」

這或許只是她隨口說說而已，不，看她說這句話都沒有轉過頭確認，
一定只是不經意的一句話罷了。
明明是這樣沒錯……。
但為何心臟會有被揪著的感覺呢？
「怎麼了？突然停了下來？」
轉過身，她停下腳步。

「文麗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為什麼是我？」
而且迸發出的情感，不是喜悅也不是害羞。而是之前跟文綺在一起時感受到的不安全感––為什麼是我？
「雖然不應該這樣講……但文麗姊應該也有自己的社交圈。」
我很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正因為如此我才清楚這不是我應該得到的。
「這兩周確實玩得很開心，但也只是文綺給的任務……之後……。」
「好了！停！」
嘴唇傳來了手指的觸感，是文麗姊的。

「你覺得這兩次真的都只是『文綺』的任務嗎？」
她看起來有些生氣，似乎對我剛才說的話很不滿意。
「如果是的話，在找到筆記本的瞬間應該就會結束了喔……雖然我不知道這兩周之後的行程是不是反而帶給你麻煩了。」
「不會不會，我玩得很開心喔。」
「那就好。」
收起手指，她再度露出笑容。

「還有喔，你可以自信一點啦。」
「跟你出門幾乎沒甚麼壓力，光這點就打敗很多大學生了。」
「真的？」
「別小看大學，裡面的人不是情勒高手就是脾氣超爛的人，我可沒有妹妹的情商能自由穿梭在他們之間。」
「大一參加聯誼時差點被那種氣氛搞到窒息。跟你一起去玩反而輕鬆多啦。」
「嗯。」

「聖誕過後接著就是新年了，再來是農曆年然後是元宵節。」
「等到真正的謎底解開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一起去其他地方玩一玩吧！
被文麗姊這樣一說，不安也減輕了一些。
然而，其實還有件事情我始終不敢說出來。
（為什麼這一切的開始這麼巧的會開始在十一月呢？）
兩年前的妹妹，也是突然跟我們一起去賴品潔家的咖啡店。接著幫我準備考試，然後接下來的每周日約我出去玩。
兩年後的這場找尋筆記本之行，卻逐漸地與兩年前的回憶重疊再一起。
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

※ ※ ※
「看！燈！」
「燈……怎麼了嗎？」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的左手已經被柔軟的觸感包覆在其中。
「欸嘿嘿。」白文綺向著我靦腆的笑著。
那是兩年前，當我們逛完所有古蹟在護城河閒逛時發生的事情。

「別這樣啦，有夠害羞的。」
「不要！」
「喔喔，有戲喔！」結果走在後面的吳昱雄不幫忙就算了，還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起鬨。
「沒想到動畫裡面才看得到的場景竟然能夠在三次元看到。」
所幸沒有說幾句話，就被賴品潔制裁了。
「你這白癡可不可以安靜一點……。」

「在班上就算了，但之後出去玩的時候我希望都能像現在一樣牽著。」
……。
「不行嗎？」
她抬起頭，濕潤的眼神與微微嘟起的小嘴堵殺了任何狠下心拒絕的可能。
「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
「哼～哼～哼～」搭配著晃動的頻率，她輕快的哼著英國民謠。
兩年前，我和文綺第一次牽手了。
而兩年後，我則是第一次牽上了文麗姊的手。
過往與妹妹相處的點點滴滴宛如重映一般重新在現實中上演。
（回想起來，一開始來找文麗姊也只是為了問妹妹的事情而已）
就連我自己都未曾想像過會出現這樣的世界。
但為什麼呢？明明也沒跟文綺交往過。
此時卻充滿了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