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雄的現實 第一節

第二章 英雄的現實
第一節


「非常抱歉。」U-hero的女性員工，抓著洪亞廉去向警察道歉：「U-hero的系統出錯了，這個人是U-hero還在『實習』的英雄，所以系統才會誤判他的身分，造成今天的風波，真的非常抱歉。」
聽見洪亞廉不是罪犯，警察以肉眼可見的動作大大的鬆了口氣，接著他們立刻換了個態度，用嘲諷的語氣說：「搞什麼鬼啊，怎麼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你們U-hero不是對你們的人物辨識系統非常有信心嗎？」
另一名警察走下車，適時的扮演了緩和氣氛的腳色：「好啦，沒事就好，幸好他是你們的英雄，而不是罪犯，最近光是一個『魔爵』就已經夠讓我們頭痛了，要是再來一個有超能力的罪犯，那我看大家就都不得安寧了。」

警車開走了，「鋼鐵戰士」也離開了。
正如女子所說，警察根本沒有打算追問這次事件的詳情，只是輕信了U-hero方的一面之詞。
反正對於警察來說，如果日後出問題了，還能把責任推卸到U-hero身上。
洪亞廉看著逐漸遠去的警車，順其自然的摘下面具和頭盔，露出那張稚氣未脫的年輕臉龐，他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說：「呼！緊張死了，搞得我滿身大汗。」
這個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卻讓洪亞廉身旁的女子大驚失色，她那永遠維持著專業冷靜的臉龐，此時卻震驚的合不攏嘴。
「冒昧問一下……」女子問：「你今年幾歲？」
洪亞廉語氣輕鬆的說：「我現在高二，大概十六七歲吧。」
女子驚訝的大喊：「你還未成年？為什麼不早說？」
洪亞廉理直氣壯的說：「妳又沒問。」
女子氣餒的說：「早知道你還未成年，那我就不用多費唇舌跟你說這麼多了。」
洪亞廉好奇的問：「為什麼？跟我有沒有成年又有什麼關係？」
女子嘆了口氣，向洪亞廉解釋：「今天我來這裡主要的工作，是要向你說明清楚，如果不加入U-hero還跑去當英雄，有可能會產生哪些問題，並順便規勸你成為U-hero的一員，除此之外，我在道義上還要阻止你被警察逮捕。」
女子看著洪亞廉，氣惱的說：「但如果你還未成年的話，我做這些工作就全都沒有意義了，原因有兩個，第一：因為你還未成年，所以就算你被警察逮捕了，也不會被重判，而且不會留下前科。」
洪亞廉點點頭表示理解，女子繼續說：「第二：我們U-hero根本不招收未成年的英雄。」
洪亞廉不服氣的大叫：「為什麼啊？」
女子說：「因為對U-hero來說，英雄只是一份職業，而且是高危險性、高勞力的職業，這種職業本來就不能讓未成年人來做了。」
洪亞廉說：「怎麼會，日本動畫裡面的高中生都在拯救世界了，我當個英雄應該不過份吧？少年英雄，英雄出少年，聽起來很合理啊。」
女子語氣嚴厲地說：「正經一點，總而言之，你等到成年以後再來考慮要不要加入U-hero，從現在到十八歲的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在跑到路上去當英雄了，下次再被抓到，我們公司可就不會在幫你說謊了，懂了嗎？」
洪亞廉沮喪的垂下雙肩，埋怨的說：「少騙人了，你們明明就有一堆未成年的英雄，雖然我對U-hero沒興趣，所以不清楚他們叫什麼名字，但我在新聞上常常看到，什麼武術天才國中生之類的。」
女子煩躁的嘖了一聲，不情願的說：「那些人不是英雄，是『實習英雄』。」
聽到這個名字，洪亞廉精神又來了：「什麼是『實習英雄』？」
女子眼神冰冷的瞪著洪亞廉，說：「就是有一大堆像你這樣，明明還沒成年，卻又急著想當英雄的臭小鬼，在社會上搞出一大堆麻煩，連帶讓U-hero的品牌形象受到牽連，我們公司迫於無奈，所以才增加『實習英雄』這種新的職位。」
青少年，是最憧憬英雄的年紀，在U-hero存在的時代背景之下，理所當然有許多青少年前仆後繼跑去扮演英雄，理所當然也就接二連三發生許多令人頭痛的意外。
洪亞廉毫不猶豫的說：「好，那我要當『實習英雄』。」
「我勸你不要。」
「為什麼？」
「因為很麻煩。」
「對誰很麻煩？」
「對我很麻煩。」
「那我要當『實習英雄』。」
女子厭煩的看著洪亞廉，一言不發，過了幾秒後，說：「你等我打個電話。」
女子轉過身去，走到遠處去撥了通手機，她沒有刻意壓低音量，所以對話內容洪亞廉聽的一清二楚。
「喂，部長，我這裡有個未成年人想當『實習英雄』，麻煩派一位專員過來照顧他。」
電話那頭說了幾句話後，女子惱火的說：「什麼叫做『我剛好在現場，所以乾脆由我來照顧他不就好了』？我才不要當實習生的保母。」
電話那頭又講了幾句話，這次女子的語氣緩和了些許：「年終績效獎金兩倍？嗯……我寧可不要這些績效獎金，你另外派人過來吧。」
電話那頭再講幾句話，這次女子明顯的動搖了：「U-hero的股票分紅？還會再漲嗎……嗯……嗯……好吧，我明白了，這件事我來負責吧。」
女子掛掉電話，轉身走回洪亞廉身邊，臉上掛著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對他說：「恭喜你成為『實習英雄』的一員，我們誠摯的歡迎你加入U-hero這個大家族。」
洪亞廉說：「你的笑容一點也不誠摯啊。」
「少在那邊囉哩叭唆。」女子惡狠狠的說：「上車，我們去有冷氣的地方詳談。」

女子開車把洪亞廉送到隨處可見的便利商店門口。
即便洪亞廉在怎麼不瞭解U-hero，他也知道這遍布整座城市各個角落的「英雄休息站」。
隨著英雄產業的蓬勃發展，隨著英雄數量的突飛猛進，英雄們急需一個能夠休息、整理裝備、等待任務的空間。
為此，「英雄休息站」誕生了。
U-hero和各大連鎖便利商店簽約，在便利商店內分隔出一塊隱蔽的獨立空間，提供給U-hero的英雄們免費使用，這就是所謂的「英雄休息站」。
結果，這項看似只是為了方便才推出的措施，居然達到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便利商店成了黑夜裡一盞明燈，由於「英雄休息站」的存在，一般的罪犯根本不敢接近便利商店，而普通民眾在遭遇危險時，也都第一時間選擇跑進便利商店避難。
剎那間，便利商店成了整座城市治安最好的地點，而夜班工讀生也搖身一變成了最安全的工作。
這麼安全的場所，自然的吸引了更多消費者來便利商店逗留，而值勤中的英雄們，也經常隨手在店內消費，這大大提升了商店的業績，造就了U-hero和便利商店都受惠的雙贏局面。
「來吧。」
女子走下車，腋下夾著一台筆點，徑直朝便利商店內部走去，洪亞廉僅僅的跟隨在其後。
走過三四個貨架後，兩人來到店內的最深處，這裡有一扇緊閉的不鏽鋼門，門上貼著一個穿著披風的英雄標誌，正是U-hero的官方商標。
女子拿出手機，在門旁的電子鎖上刷了一下，電子鎖發出短暫的嗶嗶聲，門鎖解除，女子推開大門。
女子說：「這裡就是『英雄休息站』，進來吧。」
洪亞廉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從小到大，他都在所有的便利商店裡看過這扇厚實的不鏽鋼門，也知道門後就是神祕的「英雄休息站」，但他卻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走進這扇門。

「英雄休息站」是個不算寬敞，但也不會太狹窄的空間，為了英雄們的隱私，這裡沒有任何對外窗，白色的牆上掛著U-hero的公告、幾張英雄海報、還有窮凶惡極的罪犯們的名單，整體看起來不會太單調。
此刻，「英雄休息站」內一個英雄也沒有，畢竟現在還是傍晚，太陽都還沒下山，還沒到罪犯們傾巢而出的夜晚，所以英雄們也就不太願意這時出來工作。
女子找了張桌子坐下，她把筆電擺放在桌上，脫掉墨鏡，露出一雙銳利的雙眼。
「來，坐吧。」女子對洪亞廉說：「首先我們要做的，是你用你自己的手機，去申請U-hero的英雄資格。」
洪亞廉愣了一下，然後驚喜的說：「對欸！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怎麼正式的申請成為U-hero的英雄。那個很有名的廣告不是有講嗎？就『黃金騎士』演的那個：『你，想要成為英雄嗎？只要下載U-hero的app，你也能成為英雄們的一員。』所以我已經有app了，我也能算是一名英雄了嗎？」
女子沒好氣的說：「廢話，當然不是，那只是廣告台詞而已。來，你先把U-hero的app打開，在主頁的最右下角，有個『我想成為英雄』的按鈕，先點進去再說。」
洪亞廉照做，然後發出一聲驚嘆：「哇，有這麼多資料要填喔？」
女子說：「接下來申請英雄資格的步驟，網頁上都有詳細的流程，但是，既然你是『實習英雄』，而我是你的『保母』，那我就親自帶你做一遍吧。」
女子用稍微鄭重的語氣介紹：「想要成為英雄，必須具備三樣東西。」
「我知道！」洪亞廉迫不及待地說：「是勇氣、實力、還有正義！」
女子嘆了口氣，頭痛無比的說：「不對，是銀行帳戶、身分證、還有前科紀錄。」
「喔，原來要的是這些東西。」洪亞廉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說：「為什麼需要銀行帳戶啊？」
女子說：「因為要把銀行帳戶綁定到你的U-hero帳號上，這樣英雄任務的酬勞，還有英雄影片的廣告分紅，都能直接轉到你的帳戶裡。」
洪亞廉兩手一攤，說：「可是我只是個高中生，沒辦過銀行帳戶啊。」
女子說：「我知道，這就是『保母』的工作，我會先用公司的名義幫你辦理一個臨時帳戶，你之後再找時間改成你自己的私人帳戶……來，用好了，帳號密碼在這裡，你自己輸入到『申請英雄資格』的『銀行/郵局帳戶』那一欄裡。」
洪亞廉照做了，女子接著說：「再來是身分證，你只要拍下正反面再上傳就可以了，你總該有身分證了吧？」
「我看看。」洪亞廉翻找著自己的錢包，翻了一陣子後，他說：「我沒帶欸，健保卡可不可以？」
女子已經開始後悔接下這份工作了，但她仍強壓著怒火，耐心的說：「當然不可以，但是……反正你的申請能不能通過，也是我審核的，那就先用健保卡將就一下吧，之後再補拍。」
洪亞廉把健保卡放在桌上，用手機拍下正反面，然後上傳到『申請英雄資格』相對應的欄位裡。
等到他這一切動作的結束後，女子說：「最後，是前科紀錄。」
洪亞廉問：「有前科就不能申請當英雄了嗎？」
「有前科，申請通過的機會就會變得很低。」女子糾正他的說法。
洪亞廉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樣很合理。」
女子說：「前科紀錄這種東西，本來是需要去公家機管申請的，但是為了節省時間，我就直接幫你從警局的資料庫裡調檔案出來吧，來，你的身分證字號給我。」
洪亞廉瞇起眼睛，狐疑的看著女子，說：「你們能直接拿到警局的檔案？」
女子聳聳肩，若無其事的說：「我說過了，U-hero和警方的合作很密切。」

一切資料填寫齊全，洪亞廉送出英雄資格申請，而女子也立刻在筆電上飛快的作業，替洪亞廉的申請審核通過。
「你很幸運。」女子說：「換作是一般人，至少要等一周到一個月的時間，審核才會通過。」
洪亞廉問：「為什麼要那麼久啊？」
女子埋怨：「因為有太多人申請了，而且這種事又牽扯到治安和法律特權，所以我們不得不謹慎審核。」
過了幾分鐘後，女子作業完畢，洪亞廉的手機立刻震動了一下，是U-hero的app跳出一則通知：「洪亞廉先生，您的英雄資格申請已經審核通過，請立刻前往您的英雄頁面填寫個人資料。」
洪亞廉不耐煩的抱怨：「怎麼又要填資料啊？我剛不是填都填完了嗎？」
女子嘴角微微揚起，說：「別急，你剛才填的，都只是你身為『普通人』的資料，而接下來要填的，則是你身為『英雄』時的資料。」
「喔！」一聽見這句話，洪亞廉立刻來了精神，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自己的U-hero主頁，結果發現，裡面除了平時可以看到的緊急求救按鈕、英雄影片清單、每月人氣排行榜之外，還多了一個全新的功能。
英雄頁面。
洪亞廉點了進去，此時這個頁面還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來，先登記你的『英雄造型』吧。」女子拿起手機，說：「你先站起來，把裝備全部穿上，我來幫你拍照，總共需要大頭照、半身照各一張，還有全身照三張。」
洪亞廉照做了，他穿上防彈背心，戴上黑色的頭盔與面具，然後站到離桌子有點遠的距離，並問：「我要擺什麼姿勢？」
女子說：「立正就好，這些是要登記在U-hero資料庫內，確認身分用的照片，所以必須立正站好，不能擺任何奇怪的姿勢。等你以後要拍『英雄頁面』上的大頭照，那你愛擺什麼姿勢，就擺什麼姿勢。」
洪亞廉乖乖的站好，女子把手機擺在面前，攝像頭對準洪亞廉，說：「你確定你的裝備就這些而已了？這些照片拍下去，就是你以後的英雄造型了。」
洪亞廉連忙問：「拍好了就不能改了嗎？」
女子說：「登記後的造型，如果要想要更改，必須向U-hero提出申請，當然了，如果只是稍微改動，那U-hero也不會管你，但如果是非常顯眼的大幅度修改，那就無論如何都必須申請了。」
拍完照後，洪亞廉脫掉裝備，回到座位上坐好。
女子說：「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來決定最後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東西。」她露出一抹微笑，說：「那就是，你的『英雄名稱』。」
「哈！總算來啦！」洪亞廉興奮的拍了一下桌子，說：「關於我以英雄的身分活動的時候要叫什麼名字，我其實早就想好啦！」
女子饒有興致的說：「喔？說來聽聽看。」
洪亞廉把雙掌平舉到腰部的高度，手臂稍加用力，掌心點燃起兩團溫暖的、柔和的、並不會太滾燙的火焰。
「我的超能力，是『火』。」洪亞廉喃喃說到：「而說到最熾熱、最偉大的火焰，那麼我首先聯想到的，就是太陽。」
洪亞廉抬頭仰望，眼神中飽含著對自己的期許，還有對未來的展望。
「我是……體內擁有龐大太陽能量的巨人。」
他高舉拳頭，字字鏗鏘有力，彷彿昭示著一個今天將要誕生的，偉大英雄的名號。
「我是……大陽巨人！」

然後，整個房間陷入死寂，氣氛冰冷的令人尷尬。
女子鄙視的瞪著洪亞廉，說：「你是在開黃腔嗎？」
「我哪有！」洪亞廉著急的說：「這個名字我想很久欸，妳不覺得很棒嗎？」
女子身心俱疲的搖了搖頭，說：「你把這個名字，輸入到你的英雄頁面的『英雄名稱』那一欄裡。」
洪亞廉立刻照做了，然後U-hero的系統也立刻給出回覆。
「此名稱含有非法字元。」
「為什麼！」洪亞廉大聲抱怨：「我這個名字又有什麼問題了？」
女子無奈的說：「你自己把這個名字多唸幾遍。」
洪亞廉低聲呢喃：「大陽巨人……大陽巨人……大陽巨……喔……」
他露出欠揍的笑容，說：「嘿嘿，抱歉，我國文不好。」
女子冷冷的說：「你是腦子不好吧，馬上再想一個新的名字！」
「唉呦，你突然要我想一個新的，我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啊。不然就主流一點，帥氣一點，叫『火焰超人』如何？」
「普通，但簡潔有力，你輸入看看。」
洪亞廉照做了，這一次，U-hero的系統跳出來的回覆是：「此名稱已經被使用。」
洪亞廉皺起眉頭，說：「怎麼搞的好像是網路遊戲在幫腳色取名稱一樣啊？」
女子聳聳肩，說：「幫遊戲腳色取名稱，和幫自己取英雄名稱，這兩者其實還蠻類似的。」
洪亞廉把手機扔到桌上，唉聲嘆氣的說：「想不出來啦，英雄名稱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難取，你有沒有什麼建議啊？」
女子說：「如果真的沒什麼想法的話，那就用你本名的諧音來拼湊出一個名稱，有很多英雄是這麼做的。」
「我的本名啊……」洪亞廉摸著下巴，反覆默唸：「洪亞廉……洪亞廉……」
忽然間，洪亞廉靈光一閃，眼神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紅蓮。」
洪亞廉興致高漲的說：
「我的名字，就叫『紅蓮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