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k Chocolate

　　 鐘聲終於響起，座席之間傳出一片小小歡呼，可惜下一秒便被臺上教授抹滅殆盡。
　　 「上完這段再下課。對了，下次上課要小考，就考今天的上課內容。」
　　 哀鴻遍野說的大概就是此刻情景了吧。
　　 又花費將近三十五分鐘講解，教授這才滿意地放下麥克風，宣布下課。
　　 三分之二的學生立刻迫不及待離席，少數下午沒課的人則慢慢收拾文具用品，順道和朋友吐吐開學第二週就得小考的苦水。

　　 向禹牧到三點才有課，因此也慢條斯理收著東西，只是表情難得不是一如往常的放空，而是緊皺眉頭、嘴裡唸唸有詞。
　　 身旁的方旭剛背起側背包轉身，看到的就是這副正朝向當機狀態的模樣，趕緊伸手在向禹牧面前揮了揮。
　　 第一次沒反應，再更靠近揮幾下，總算在第五次時讓他回神了。
　　 向禹牧眨眨眼，看了看自己還沒塞進背包的筆盒，又眨眨眼。
　　 不小心走神了。
　　 「小禹，你沒事吧？」方旭擔心詢問。
　　 向禹牧搖搖頭。「沒事，只是想入神而已。」
　　 「在想什麼？」
　　 「文藝復興時期和巴洛克時期的差異。」
　　 方旭立刻露出崩潰的表情：「你好認真喔，我都放棄思考了……」
　　 「我也不想思考，可是有考試。……文藝復興時期建築風格勻稱清晰而畫風靜止和諧並重素描結構──」
　　 「回、回神啊小禹！你又開始了！」
　　 向禹牧再次眨眨眼，眼裡逐漸透出的茫然顯示一切皆是無意識。
　　 方旭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嘆息，趕緊在他重新再來一回前推著人走出萬惡的教室。

　　 由於方旭下午也有課，兩人決定在學生餐廳打發午餐。平時要在中午期間找到內用位子可謂難上加難，不過多虧下課時間延後許多，這時間點有課的人大多都買完午餐了，雖然人潮還是頗多，至少能在幾處見到一些空座位。
　　 他們選了最角落的位子，是兩張兩人座合併的方桌，並坐定其中一張，留另一張讓其他也是兩人結伴的人可以併桌。
　　 考慮到向禹牧精神恍惚這點，方旭決定自告奮勇：「你留下來佔位子吧！我去買，你想吃什麼？」
　　 向禹牧歪頭想了想，「鍋貼和豆漿。」
　　 「豆漿一樣是冰的對吧？那我去買了喔，錢等等再算就好。」
　　 向禹牧點點頭，目送對方瘦弱的身形擠進人海中，不禁有些後知後覺地擔心了起來。
　　 ……希望不會像上次那樣被擠出門外。

　　 默默替好友祈禱一番，他貓著背在座椅上等待。也許是聞到四周都是飯菜香，腦袋終於反應過來被消耗的精力究竟有多少，肚子在沉寂片刻後開始發出咕嚕咕嚕聲。
　　 估摸著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他從背包裡摸索出一包盒裝巧克力，眉頭在瞧見包裝時皺了皺。
　　 今天帶到70％的啊。
　　 儘管只要是甜食他都喜歡，但在腦力耗損過度又餓到不行的情況下，他只想吃甜到牙疼的東西，而不是這種能吃出可可原味的高濃度巧克力。
　　 皺眉瞪視盒子，他難得猶豫起該不該吃掉眼前甜食。
　　 「──你在幹嘛？」
　　 熟悉的聲音中斷向禹牧對巧克力大眼瞪小眼，他抬起臉，南原林燦爛的笑顏佔滿整個視野。
　　 他眨眨眼，「南原。」

　　 南原林笑著退開些許距離，向禹牧才注意到他身後站著另一個人，似乎常常和他走一塊。
　　 「你要嚇死誰啊？突然跟別人貼這麼近，還以為我朋友終於藏不住變態的本性了。」那人語帶調笑，接著探頭望著向禹牧，「哦，是你的牧學弟啊，難怪難怪。」
　　 向禹牧呆然，還沒決定好是要問對方怎麼知道自己是誰、還是要問那個所有格用法是怎麼回事，南原林突然猛力肘擊對方側腰，笑臉隨之垮下。
　　 「誰准你一上來就這麼叫啊。」
　　 那人捂著傷處咂嘴，「嘖，很大力欸，我不知道名字當然跟著你叫啊。」
　　 「你不用知道名字，給我喊學弟就好。」
　　 「幹嘛？這麼保密喔？哼，那我直接問本人不就得了。」
　　 說著，那人就要越過南原林靠近桌邊，南原林立刻跨步擋住，瞇起的眼睛透出滿滿戒備。
　　 那人挑高眉尾，一副嘆為觀止的模樣，甚至抬手用力拍了三下。
　　 「哇塞，南原林，連靠近也不行喔？會不會太誇張啊。」
　　 「吵死了，我才不會讓奇怪的人接近他，尤其是你。」
　　 「友情提示：現在看起來最奇怪的人是你欸。母雞護小雞喔？」
　　 「說誰母雞啊你。」

　　 見兩人一來一往抬槓、內容還愈跑愈偏，向禹牧不僅不覺得莫名其妙，反而相當專注地觀賞了起來。
　　 他盯著南原林在自己面前從沒出現過的不耐和不客氣，有股發現新大陸的新鮮感。
　　 原來南原也會有這種表情嗎……
　　 好像、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