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靈萌芽

「認證：3113號和3116號？」教室外的機器人感應到步出教師的兩人，啟動了起來並如此詢問。她的語氣明顯穩重許多，沒有兩人説話時的稚氣。


外面的保母機器人大約有十個那麼多。

  
「是的。你是？」給出簡單的回答後，欏試探性的問道。

 
「負責照顧你們的機械保母，編號BS-5951。現在請跟著我，其他人也在等候了。」


一回頭看，發覺其他學生已經在身後排成一直行，等待離開。


「請以五人為一組，我們會分批把你們帶到「家」。」5951號繼續用著溫柔的語調説。雖然已經非常接近艾桐的聲音，多少還是帶有不自然。


兩人隨同身後的三人，跟著保母離開班房，走下樓梯。到了學校大門外，它們都停頓了一會，眺望著外面的環境。


早上被帶入學校的時候還沒有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現時十二點半，豔陽高照。機人們的鋼鐵身軀充分地吸收了照射而來的猛烈陽光。只有溫度上升的資訊被傳遞到中樞系統，沒有炎熱帶來的不適。


眼看熾熱的光耀照炙著那白茫茫的大地，一天的流程完成了。


保母機器人帶著五個學生緩緩行進。一路從學校走到一橋前，他們被那深邃無比的數據海洋吸引著視線。


數個島嶼盡數分佈漂浮在視界內的各方向。有的聯通著植物生長茂盛的島嶼，有島嶼上面只插著一棟大廈，有島嶼被陰影籠罩著。


從這裡掉下至這漆黑的海洋，會變成數據嗎？


六人踏上一條純白色的大橋。因為島嶼之間有高低差的緣故，所以每條橋的尾端通常建有樓梯。


他們正走往處於生活區最中心的對稱圓形島嶼——處於生活區高度的中間，從上望下來也是中間，所以在區內擁有中轉站的功能。


中央島嶼是花園。多條橋樑同時連結著這個島，形成標準的多邊形。


大橋闊度大約是四米，兩側都有矮矮的護欄，地板被多到數不清的條紋割裂。接近學校島嶼，地面的碎塊將會堆砌出書本的形狀；而接近花園時，將會顯示綠葉及赤紅色花朵，描繪的花朵是荼蘼。花語「末路之美」。


走過了相等於生活區半徑的距離後，抵達了中央花園。


在這裡仔細看，頭上有一玻璃罩覆蓋著花園形成溫室，以更好培養植物。


到處綻放絢爛的花兒，粗壯堅實的大樹不科學的紮根此處。每個花盆上，或是樹幹上都掛著名牌，顯示著該物種的資訊。


眼前盡是從來沒看過的東西，來到這裡的五人無一不興趣勃勃的左看右看。這些機人們，到底何時產生了好奇心？


「你在尋找甚麼？」㯪看著顯得比自己還要雀躍的欏，問。


「桐老師説我的名字來自於一種叫「桫欏」的植物。我想知道它的真實面貌......也許是這樣。」欏遲疑了一會，隨後機械式地回答。


「桐老師的名字的部首都跟植物有關。在這裡尋找的話或許會有所得著。我們三個的名字，都有「木」字部。」


一把陌生的聲音響起。兩人看向旁邊，説話者是同一隊的3127號「槥」。


「好的，謝謝你的意見。」出於禮貌上的罐頭回應。


「嗯，不客氣，㯪同學。」


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兩名機人，説出來的話多麼冷淡。


「請大家不要留在這裡太久，下一批快要來到了。現在請繼續跟著我。」保母機器人把聲量放大，半強迫性的召集五人。掃視一周，確保好五人都到齊後，小隊繼續出行前進。


欏此時仍陶醉於萬紫千紅之中，由㯪拉起呆在原地的欏的手。被拉著走之前往這綠色的世界回眸一望，他初次感受到依依不捨的情感。


「以後還會有機會來到這裡的，3116號。」注意到欏的不悅，槥主動靠近並根據系統的提示，給出相應的安慰方式。


「3127號同學......我的名字叫作「欏」。」


「那我的名字叫做「槥」。」  


未經過錘鍊的編碼大同小異。行動並無二致。 而進展是緩慢的——但他們自己的性格只能靠自己挖掘出來。 





作為生活區的核心，花園的面積不容小覷。它的構造以及使用的技術使得島上每一顆植物都沒有複數。雖然不可能陳列所有植物，在島的下方也建立了巨型倉庫，放置大部分已知植物的種子。


生活區的安全性能夠連帶保障這些倉庫不受外來因素的侵擾，使得它可作為末日種子庫使用。對現今人類來説，末日就在不遠處。


越過了花園島後，時間來到了下午一點。太陽的光芒似有稍微減退，熱力卻絲毫不減。前方的視線被刺眼的白色所渲染，空氣中的水分蒸發騰飛。


「路程已經超過一半......這是第三十七個路燈。」一路上默不作聲的㯪，不區分有用與否地收集著生活區的資訊。


「第一百零一雙草叢。」觀察所得，每走一段路便會在道路兩邊設置草叢。


地板上堆砌的花紋並非典型的屋子形狀，而是一顆湛藍的菱形。


除了舉起腿向前邁進之外，景色毫無變化，身邊也沒有值得關注的物件。這樣徒步行走實際上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一分一秒如此毫無意義、以毫無價值的方式逝去。


直到停下腳步的那一刻，保母機器人才再次開口説話。


「我們已經到達了宿舍島嶼，別稱是「家」。現在就讓我們靜候一會，讓餘下的同學到齊才進行説明。在這段期間，請不要離開本機方圓五米的範圍，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耗損。」


分隊這一行為從最初起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消耗時間，盡可能地減少機器人能夠感知世界的機會。


保母機器人究竟是跟學生們同一陣線嗎。抑或只是沒有靈魂的容器。


她展開機械手腕內藏的標示器，在地上畫出了學生們不得超越的活動範圍。接下來的時間裡，都沒有再主動出聲。


「自從課堂結束後已經過了九十三分鐘。第二批學生仍然未到來。估算等候時間為......」五個學生之中，有同學直站在原地精確化自己的運算功能。


㯪和欏則在範圍內注視寬闊島嶼上的唯一建築——一棟大廈。不經修飾的純白大廈如塔樓般聳立著，歷久不衰。窗戶設置得井然有序。除此之外，並沒有甚麼值得一提的資訊。


「假設每人生活空間最大為200呎乘以2.3米，高度足以住上五十人......」


機器人不會感到沉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它的價值所在——認識世界的時間越短，心靈就越富足，求知慾也較易滿足。


腦迴路中預設的「防止紛爭」的命令讓機器人在處理負面情緒的方面上做得比人類更好。除非，從根源上改變。


「㯪同學，欏同學，你們好。」槥自凝望著建築物的兩人背後冒出。「等候的時間中，增進關係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明白了，槥同學。請問要如何增進關係？」多少抱有一點戒心，㯪持保守的態度反問槥。持目的性的接觸並不是罕見的事情。


「系統提示説，人類之間可以靠共同話題增進關係。我們擁有的話題有：身分、名字、老師、還有課堂。」


「作為學生，我們應該要進一步討論老師在課堂上傳授的資訊，才能夠加深了解，在未來達到運用自如。」欏的回應宛如在閱讀理解題目的標準答案。


「相較起來，杋老師的課堂的資訊量比桐老師的多。社會學對於人類亦是至關重要，我們應當討論社會學。」


「我同意你的觀點，㯪同學。」


但他們忘了剛剛的課堂除了問答以外也是問答，拋磚引玉的發言倒是沒有。杋木可以回答的都回答了。餘下的話題不是沒有討論空間，就是認知不足而無法討論，例如艾桐提及的「緣分」。


三言兩語後三人都知曉了這個事實。


「因此有「刻意把課堂塑造得無法延伸思考」的可能性。」整理所得資訊後，㯪提出了一假説。


「又或者，老師的教學速度跟我們的吸收速度不同。我們不應該單從我們的角度上思考這一問題。」


「基於欏同學的觀點，我認為老師只是考慮學生第一天上學，想讓學生擁有更充裕的準備時間，所以才刻意調慢學習進度。」槥説道。


「連最後的話題也缺乏足夠資訊......在這之後沒有討論下去的必要了。或許我們不應該期許問題擁有絕對的答案。」㯪再度眺望純白無瑕的大廈，放眼看來沒有盡頭，像直達天際的道路，被光芒包圍著。


從橋的一方傳來腳步聲，引起了各人的注意。


「我們已經到達了宿舍島嶼......」另一隊的保母機器人開始對其跟隨者進行解説。內容一模一樣，語調亦是。


再看看頓立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保母，㯪和欏很快就意識到，這些領頭羊跟艾桐截然不同。從其身上，感受到的情感是冰冷的。


只是跟他們一樣的造物，而且更甚的只是個內在空空如也的玩偶，好比活著的屍體一樣可怖。


意識到這一點的兩人不能、也無法為此作出任何行動。對此毫無怨言的兩人跟槥等人一同靜候其他學生的到來。


對任何事的理解只持有一鱗半爪的程度，甚麼答案都到達不了。思考然後落空，最後只剩虛無飄渺的臆測。


不論想了多少次都解不透分批送行的意義所在。然而放棄卻是比浪費時間還要更低層次的行為。通常，在常人的理解中，幹了事總比沒有幹好。


思考是思考了。不僅沒有答案，更沒有從中獲得任何得著，這經驗讓學生們首次認識到「失落」以及「空虛」。


儘管憑那鐵石之心感受不了，還是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收穫。


此時太陽已經到達了看不到的所在，被牆壁所遮擋著。天空盡是澄橙。


晚霞如同火焰燃燒，掩蓋了生活區的上空，染得燈火通明。


看著這荒涼的景色，兩人在道路上來回踱步。


一個又一個的圓形刻紋中受到禁閉的學生似是水塘中的游魚，漫無目的地四處奔走，沒有活力。


空氣中沒有話語，僅有齒輪轉動的聲音不絕於耳。


終於，時間來到了接近下午六時。蒼穹瞬速變得黯淡，彎月之形漸漸顯露。與此同時，最後一組的學生亦乘著徐徐的步伐到臨。


沉眠許久的保母機器人恢復了停止已久的呼吸。


「各位同學久等了。我們已經確認五十人全數在場無誤。接下來，我將正式帶你們進入你們的宿舍——從今以後的住處。」


踏上數級樓梯，她推開了淡藍色的玻璃門。


名為「大廳」的空間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可説一片空白而一無所有，除了並列在兩側的十幾張椅子，以及，牆上一道平平無奇的白色木門外。


「這道門是宿舍——「家」的入口。由於空間狹窄，請學生們儘量配合，不要爭先恐後，而是排著隊一個一個地進入。」


保母手握銀色門把拉開了門，從外卻看不見裡面。像是用了透明色的薄膜覆蓋，甚至不能用任何顏色形容，充滿了未知數。


人類對未知的事物抱有恐懼，擁有相近心智的機人也是一樣嗎？


身在隊列中第一位的㯪，凝視著深淵，彷彿感受著深淵的回眸。


心中的好奇心和退卻心相互制衡。感性心示意前進，理性心卻告誡其危害，久久不能達成共識。這使包括㯪在內的學生，變得猶豫不決。



欏和槥沉默不語。時而注視自己，時而催促的保母們。默默等候的學生們。使一切停滯不前的自己。


無人做出行動的時候要挺身而出嗎？未知的後果，能夠承受得了嗎？


為了推進一切而踏出一步。萌生的「妥協」，一種讓人百感交集的情緒。這次唯獨只有㯪獲得了——相信缺乏感性的他在處理感情時能做得更好吧。





事實跟㯪腦部模擬出的所有結果大相逕庭。把整副軀體浸淫在不可思議的空間內，首先被刺激的知覺是觸覺。腳踏上了真真正正的實物。


映入眼簾的是遠比想像中還要遼闊的偌大空間。


跟大廈的外觀比對——毫不符合，卻是觀測到的真實。無法理解箇中理由。天花板的高度大約十幾米，空間大小至少三萬呎，甚至更多。


隨後而來的欏跟槥同樣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情。


這個房間的大小根本不是一個高樓能承載的空間。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此空間是由世上其他地方轉移過來的，名為【空間轉移科技】。


理所當然的，地球某個角落的空間被「借」走了。這原因使這個技術不能被隨意濫用。大廈原本的空間呢？也被「借」走作各種用途。


「系統得出結論：沒有任何數據支持這一現象。理解不能。」


無法理解的原因，皆因這一技術混和了「心」。將無形之物的特性應用在有形的技術上的作法，已是人類的對「心」的最大解讀了。


機人學生們罕有地就這一狀況表示放棄的態度。世界上存在一些無論如何追尋也尋不到答案的事情。他們一致決定把這種事稱作「秘密」——那是一會之後的事了。


即使這詞語的意義並不盡相符，但對他們六歲的知識水平來説已經足夠。



「現時為六時十五分，固定的晚飯時間。晚飯已準備好了，請大家隨同我到食堂。」待大家都越過白門後，保母機器人如此説。


為了確保能應付各種缺乏能量的境況，機器人獲得能源的方法十分多元。當中最普及的方法是進食高能量食物。


機械軀體的內部安裝了能源轉換功能，能將有機食物成分分解並轉化成能量，跟人類通過進食獲取營養的手法差不多。


既可把機器人塑造的更人性化一點，又不用消耗燃料——一度將世界生態置於危機的罪魁禍首。這同時也是一種警示，警示著人類要避免重蹈覆轍。


分佈在巨大房間「宿舍」的，是一排排的白色大床。


周圍都是床。看上去是甚為凌亂，卻能看出亂中有序。裝潢遠遠跟金碧輝煌扯不上邊，但也能滿足基本生活需求。


「從今天開始，你們50人會住在這一處。」保母機器人邊走邊説。「詳細情況在享用晚餐後會進行説明，請大家把心中的疑問押後再説。」


一無所知的他們也只能聽令行事而已。機人學生們保持緘默，像羊群一樣茫茫地行走。經過了數小時的奔波，原本蹣跚的步伐已變得幹練起來。


睡床區域的末端，保母打開一扇門，門上有刀叉的圖示，意即飯堂。


飯堂裏佈滿桌子，這裡沒有什麼裝飾，牆壁也是最簡單的白色。


眾多保母機器人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晚餐是一碗白飯。  粒粒飽滿如同珍珠的白米和整個空間的白色相呼應，簡直是同化了般。


單單一碗白飯對機器人來説也足夠了。終究也是為從食物中提取化學能並轉化為日常行動所需的能量。


機械舌頭的構造跟人類無異，擁有味蕾的它們能像人類般感受甜酸苦辣。因為不能確切感受喜悅，所以對於所謂美味也是一知半解。


如果味道不足以觸動內心的話，只會變成為了生存而強迫自己吞嚥。那樣的人生不就很單調無趣嗎？


他們生日那天會有不一樣的安排。當然，它們的生日全部都一樣，已經不需要紀錄不同機人的生日日期。


五十碗白飯靜靜的坐在餐桌上等候。在保母的指示下，眾人拿取了餐具，各自坐下來開始吃飯。


㯪和欏理所當然的打算一起用餐。共處是朋友的表現，系統提示説。


左看右看，兩人決定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開始靜靜地吃起自己的飯菜。


一碗飯的份量不多。最耗費時間的反而是筷子的用法。儘管被輸入了使用餐具的相關知識，沒有經過實際訓練也是蕩然無用的。


欏笨拙的把一隻筷子夾在食指和中指間，另一隻就掉了下來。較為理性的㯪遵從步驟慢慢的把筷子固定在指定位置裏，沒想到雙雙滑走了，全因他的手指外殼太過光滑。


「使用飯匙明顯更有效率。」欏又再一次嘗試，失敗後如此説道。「應該觀察其他學生如何使用。」


「用雙手拿著也能達到同樣作用。」㯪試著以一手一隻筷子把飯扒進口裏，卻忘記了碗子也需要拿起。「......如果容許不用餐具，直接用手吃也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你們看。像這樣利用米飯的沾力，只用一隻筷子吃也可以。」


此時冒起了不屬於兩人的聲音。不遠處的一名同學，明顯有著女性的外貌，小心翼翼地捧著餐點走過來。


她向著兩人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紮起來像兩顆包子的頭髮與瞳孔擁有相同的顏色，都是鮮豔、象徵活力的橙金色。


用人類的評價，膚淺一點只有「純真」、「可愛」能夠形容她。如果以人類的身分存在，相信未來能成為大美人吧。 


來者並非誰人，正是槥。她繼續對兩人露出燦爛的笑容，語氣沒有兩人的冰冷，而是增添了一些友善和熱情。兩人放下碗同時向上望，她正在用筷子較粗的那一面把飯送進口，另一隻則被掛在了耳朵上。


「但掉落的米飯也需要納入考量。」看到地上的飯粒組成了一條路徑，能得知槥為了向兩人提供解決方案，而一邊走一邊吃。


「我認為補充能量這一點相較於進食方法更為優先。」


「我不認同。人類擁有餐桌禮儀，正確地用筷子進食能夠符合人類禮法。」欏反駁道。「因此最好習得適當的吃法。」


想起了欏的提議，㯪説道「正如欏同學所説，因此我們應該參考其他學生的進食方法。不過，謝謝你提供的方法，相信能夠成為線索。」


這時槥飯碗裡的飯已經剩不多，只看到她仍在咀嚼而滿臉飯粒。


「兩位同學，介意我跟你們坐在一起吃嗎？共食能夠增進友誼。」


毫無預警地發出了提問後，兩人當機似的頓了半餉。問題是簡單的，不過牽扯到自己的話就無可避免的要思考利害關係。


「同意，雖然並未打算與妳建立關係。」


在當下的運算中並沒有能夠估計到的不良結果。對於新的一人加入剛跟㯪建立的兩人關係，始終讓感性的欏感到不自然而自動排斥。


這使欏毫無遮攔，平鋪直敘地説出了公然排外的話語。單從這一句看，欏對如何修飾語句仍然一竅不通。


「不排除有目的性的接近......」相反地，㯪傾向進行懷疑。 帶著警覺眼神的它彷彿在觀察著。


理性思維告訴他無條件相信對方會有潛在風險。與欏交友的風險已經無法評估，難以再容忍多了「槥」這一不確定因素。


思考了一會，判斷認識新的朋友等同於更多的可參考對象，對㯪如此，對槥亦是如此。目前為止關係是平等的，風險也勉強在可控範圍內。


內心深處還是想要先鞏固兩人的友情為重。失去是最壞情況。


「......也不盡然。槥同學，請。」基於禮儀而恭敬的邀請她坐在一起。


她看似開開心心的坐下來，在放下餐盤後又以那奇怪的筷子用法吃起那所剩無幾的飯。


「這名叫米飯的東西，味道還真不賴。」槥滿嘴白飯口齒不清的説著。


機人的仿口水中沒有分解食物的酶素，換言之不能從澱粉類中感受甜味。槥這樣説，明顯地是在打開話題。


「按照餐桌禮儀，「食不言，寢不語」。意思是進食的時候不説話，睡眠的時候也不説話。」


「你們三個也是啊。」


一把陌生的男人聲音響起。


白色的空間裡來了一份墨綠色。白色的領巾搖動，清脆而規律的走路聲——這次的來者是教導社會科的杋木。


他手心裡也捧著一碗白飯，臉無血色的走近三人。


現在還沒有到教師的用餐時間，手持的白飯應該是向學生演示用的。


「剛剛巡視了一段時間都找不到你們，原來是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他逕自坐在了三人的對面。「你們怎麼那麼孤獨地吃飯呀。」


面對這一問題，兩人無言以對。槥則表示她是來陪伴二人組的。


「或許是......想在鞏固友情前避免跟人接觸。」懷著不想説出的想法，㯪吞吞吐吐地説道。這種不情願，可能就是出於羞恥心吧。


欏也瞪大眼睛，緩慢的點了點頭，迫不得已的承認。系統還特意讓他倆的臉龐浮出紅暈，模仿人類羞恥的表現。


「原來你們三個是朋友關係啊......嘛，做人不要這麼孤僻，否則你們就要一直坐在這裡啊。」


「杋老師，我們跟槥同學暫時不是朋友關係。」欏連忙澄清道。「她是大約十分鐘前來到這一桌的。」


吐出這句話後，槥擺出了難以發覺，些微失望的苦笑表情。


「就現階段來説，打好關係沒有壞處，我説過你們學生之間也是個縮形社會啊。」杋木用筷子把飯扒到嘴裡，話語變得含糊。


他舉手指著其他學生用餐的大群組，説「艾......桐老師也在那邊，我想你們不排斥跟老師打好關係吧？對待老師跟對待學生，應該一視同仁。當然，你們面對老師時要更注重禮儀。」


三人默不出聲的以點頭回應。


「槥同學看起來應該是想要跟你們當朋友，就我看來沒有拒絕的理由呢。」杋木用手背托腮，瞇起眼淺笑。


「更何況，真正的友情應該是風雨不改的，無論遇到何事何人都不倒塌。你們大可不必那麼介意第三者的存在。」


「明白。」儘管心有存疑，總體上兩人也認同杋木所説的。


吞下了那一口飯後，杋木把目光放在槥身上。


「我也想通了，你們全人的名字確實對於人類是難以記住。課堂上無視了妳很是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委託你做一個記載全部學生的名單。」


「呃，欸......？」槥似是受寵若驚，下意識的頓了頓。「但，我記得第一堂上桐老師已經......」


還未説完，欏把手放在槥的口前，示意她不要再説下去。


槥跟兩人不同，能夠感受喜悅。「不想而導致她空歡喜一場」的想法指使他這樣做。短短的幾分鐘內，欏從不懂關照他人想法，變得懂得察言觀色，能從別人角度思考。


杋木自己也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槥再額外製作一個列表。這裡的意外驚喜是，欏在待人處事上有了進展。


「我覺得你們能夠建立非常良好的友誼。」杋木罕見的流露出喜悅之情，夾雜著欣慰與滿足。作為老師，看到學生成長的喜樂是翻倍的。


「最後呢，槥，妳跟另外兩人不同，看著他們的職責就交給妳了。」


「呃，嗯！明白，杋老師。」這邊的槥看起來是格外欣喜。


「我本應該繼續巡視的，但看你們用筷子好像用得很有難度，不如我來教你們怎麼用吧。」


白飯在嘴裡咀嚼得久了，裡面的澱粉就會轉化成甜滋滋的醣類。


遠處的艾桐眺望著四人不斷擺弄著筷子弄得一塌糊塗，忍不住笑了幾聲。


正如她所説，㯪、欏、槥三人的相遇或許是命運使然，所謂「緣分」。


跟白飯不同，杋木短暫的介入產生了超乎想像的蝴蝶效應。相信三人的友誼，以後會併發出更精彩的火花吧。


説不定他們會遇上某些事件因而必須堅守友情與信賴。這沒人能解答，全看命運多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