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我，蘇羽慈做了一個夢。

那並不是什麼美夢。

我很討厭這麼早睡，因為只要進入深度睡眠，我就會被迫觀看一些我根本不想回想的畫面。

那是……我很小的時候所發生的事。

☆☆☆

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從還在襁褓中時，我就已經住在孤兒院了。

我對那裡已經沒什麼記憶了，我只記得——那裡充斥著垃圾、雜物和惡臭，其他的，我一點也不想回想起來。

我是孤兒院裡面最大的孩子，要負責扶養其他小孩，而那些可憐的孩子也與我建立起了羈絆。

某天，孤兒院罕見的來了一位訪客。


「請問有人在嗎？」


一個聲音從大門的另一端傳來。

平常孤兒院內就只有小孩子們會在大廳活動，院長在院長夫人過世後，每天都喝得爛醉，連訪客來都懶得理，因此我必須負責接待訪客和簽收包裹。

我過去開了門，發現站在門後的是一位身穿棕色大衣的年輕女子。

而且，她長得非常漂亮。

那名女子用孤兒院裡的舊鋼琴彈了一首曲子。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旋律，但我只記得，那首曲子真的很好聽。

後來，女子收養了我。

或許因為我是最大的孩子，領養起來比較方便吧？

女子說她叫做蘇依晨，是名小提琴家，會作詞作曲，自己也出過專輯，但是銷售量不怎麼好，光靠做專輯根本無法養活自己，於是就放棄了。

一開始，我僅僅是在依晨家過著平凡無奇的生活。

依晨也對我很好、很溫柔，不過為了養活自己和我，總是晝伏夜出的工作，我甚至從未見過她睡覺。

我明白自己造成了她的負擔，所以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幫助她。

於是，我開始向她學習小提琴，十歲時以「小慈」的名義到處辦演奏會，上了新聞。一瞬間，我們經濟開始變好，依晨也因為擔任我曲子的作曲家而享有盛名。

但到了最後，我忘記了自己學習小提琴的初衷，只是麻木的演奏著，看著錢不斷從自己的戶頭湧入，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我也因為學習小提琴，錯失了與同齡人一起成長的機會。

我遭到同學的排擠，每天在學校都過得很痛苦。

不過依晨總會鼓勵我，她讓我擁有了愛，擁有了至今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可是，幸福……很快就破滅了。

☆☆☆

某天，依晨忽然向我說，她不能陪在我身邊了。

我不明白，就算當時我已經十三歲了，但我依舊不明白。

為什麼要離開我？

不論我怎麼問，她總是流著淚，不停的向我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當我回過神時，她已經從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再度變成了孤獨一人。

我繼續以「小慈」的名義活躍著，我以為這樣，她就會回來找我。

很顯然，我錯了。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在我十六歲那年，我在媒體上宣布自己永久退出螢光幕後，就停止了「小慈」的工作，進入高中就讀。

但是來自學生們的排擠比我想像的還來得嚴重。

那些「乖小孩」們，總是帶著惡意的眼光看我，因為他們知道我就是「小慈」。

從那之後，我封閉了自己，不和任何人說話，也發誓再也不拉小提琴。但是，我在我們班上，卻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我討厭這麼戲劇化的一生。

我討厭自己。

但我始終無法遺忘我的恩人。

她離開之後，我依舊持續尋找著她活在這世上的蹤跡。

我想著：既然她是作曲家，應該會持續做著自己的音樂，即便她已經不再以「小慈」的專屬作曲家這個名字寫歌了。

我開始聽古典樂、現代樂，聽遍所有存在於網路上的曲子，我天真的認為，既然是她，如果再次創作，歌曲中應該會有她的風格。

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我不斷聽著，直到心灰意冷。

直到，我瞭解到，她已經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