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1)

「所以小姐，你要解釋早上的事情了嗎？」
「嗯？有什麼事情嗎？」
「......妳還好意思這樣說喔，看著我的眼睛，是不是該懺悔一下自己做的事情？」
「女高中生的日常叫人起床橋段阿，怎麼樣，很像你平常會玩的遊戲對吧––『青 梅 竹 馬 叫 你 起 床 喔～』」。(眼神飄移)
「誰日常會用嗩吶叫別人起床啊啊啊阿阿！
「欸嘿~☆」
早晨，空蕩蕩的公車，以及吵得不可開交的吳御雄與賴品潔。
打從國中認識起，他們一直都是這樣打打鬧鬧。因此比起正在拌嘴的兩人，離峰時段的公車更吸引我的注意。
「好舒服……」我不由自主地發出感嘆。
離峰時段的公車簡直就是天堂，空曠、涼爽、也沒有濃烈的香水或汗臭味。
唯一的缺點就是，從班表來看的話，這班車肯定會遲到。

「我們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了啊，但都沒有反應有什麼辦法。」
綁著高馬尾，拉著吊環晃來晃去的就是賴品潔。身材有些矮小的她卻因為拿著嗩吶當轉筆在玩而得到不少人的側目。
「那就別管我了，大清早的想咒我死阿！」
雖然車上更多的視線，則是集中在坐在她旁邊，聲音極為宏亮的吳昱雄身上。平常頭髮就不怎麼梳理的他今天更顯狼狽，成了名副其實的雞窩頭。
「好好的吹個嗩吶怎麼就詛咒你了，你有歧視國樂的嫌疑喔。」
「妳今早吹得哪是國樂，根本就是哀樂吧，頭七吹的那種。」
至於他們之間的爭吵來由，還得把時間往回推二十分鐘。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公車真的要走了……」
顯示撥通的鈴聲響個不停，然而吳昱雄似乎沒有接通的打算。
一如之前十幾次，LINE再度跳出未接通的訊息。時間也來到七點二十––得狂奔至公車站才能趕上早自習的最後一班公車。

「那傢伙看來是完美的睡過頭了，而且八成是打電動熬夜造成的。」
賴品潔抱著胸，靠在他家對面的土地公廟柱上。臉上則是寫著滿滿的不爽。
「別先入為主嘛……也有可能是因為昨天太忙了……呼哈……。」
主任總是有講不完的話，這點似乎放諸四海皆準。
尤其昨天還是開學典禮，各種校園事務加上校長主任們的「諄諄教誨」，聽完後身心靈都受到了極大的負擔。
「還是我們再等一下，昨天主任也說一周不要遲到兩次就好。」
「咦……我才不要為了那傢伙遲到哩。」
毫不意外的被白眼了。
「還是……今天就算了。」
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既然讀同一間高中，之後還是有一起上學的機會。
「什麼算了，那傢伙昨天還說要我們叫他起來的欸。看我的！」
說著，她從背包中拿出一根……嗩吶？
「伯母～我打擾一下喔！！」
按了按門鈴，賴品潔順利的進去吳昱雄的家。進去之前還不忘向我眨了眨眼。
而在幾分鐘之後房屋內就傳來宛如在辦喪事的嗩吶聲。聲音之大，連左鄰右舍都好奇地開窗張望。

「安啦安啦，你媽都同意了。怎麼會是咒你死呢……喔喔喔，嗩吶差點掉下去了。」
一邊說著俏皮話，她一邊小心翼翼的把嗩吶收進棉布袋裡面。
「重點是這個嗎？」
「『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嘛』你媽同意不就代表她覺得這樣可以嗎？」
「……妳前後段到底是怎麼接上去的，越來越搞不懂妳的邏輯了。」
說著，吳昱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竟然跟你們考上同一個高中，真的是造孽。」
「我是無辜的喔，雖然我不反對就是了……。」
想趕忙撇清關係，他卻一副看著共犯似的看著我。
「光是沒有阻止她衝進我家這點就是同罪了。」
這太不講理了吧……。
「別看他一臉嫌棄，內心八成在雀躍著呢。」
抱著不把吳昱雄氣死就絕對不會罷休的態度，賴品潔搖了搖手再度加入戰局。
「『動漫中的情節終於成真了！』你現在想的是不是這樣？」
「所以說就算是動漫也沒有青梅竹馬用嗩吶叫別人起床的橋段啊啊啊啊啊！」

※ ※ ※

吳昱雄和賴品潔，我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兼戰友。
秉持著外鬥外行，內鬥內行的原則，從國小開始便互相吵吵鬧鬧地直到現在。
當然，當年的我們也從沒料想到我們竟然會考上同一間國中，最後又考上了同一間高中。
如果最後又考上同一間大學的話，那或許真的能成為吹噓一輩子的奇蹟了。

––下一站，紫大附中。
公車的廣播即時的中斷了陷入迴圈的話題。朝著窗外望去，紅磚砌成的警衛室映入眼簾。
再更遠一點的人行道上開著早餐店以及尚未營業的補習班，或許是因為已經過了上學時間，街上並沒有什麼學生走動。比起昨天開學典禮冷清不少。

「比起尖峰，果然還是離峰的公車搭起來舒服啊。」
「要不以後每周都找一天坐這班公車，反正一周不要遲到兩次以上就好了。」
「這條規定根本不是那來這樣用的吧……。」
平平淡淡的公車之旅就在吳昱雄的嘆息聲中畫下句點。
雖說遲到了快二十分鐘，但似乎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與其他學生一同被教官唸了幾句之後就被放進學校。

「那我先去開班會嘍，要你們帶的東西有準備好嗎？」
就在分開之前，原本走在最前頭的賴品潔突然轉過身看向我們。
「便服嗎？」
「有是有，但妳到底要我們做什麼啊……。」
「到時候就知道啦，中午記得在圍牆那集合喔！掰掰！」
完全沒有打算理會吳昱雄的疑問，她朝著我們揮了揮手，接著便一溜煙的消失在視野中。
只剩下吳昱雄陪著我穿過冷冷清清的中廊。

「那傢伙……就算升上高中性格還是沒打算改變呢。」
沉默了一段時間後，他有些淡然地發出感嘆。
「這樣不是很好嗎？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熟悉的賴品潔。」
「這可不是在誇讚她啊……。」
「咦咦，她還是這樣比較好吧，賴品潔還是適合開朗的性格啦。」
「嗯嗯……也對……確實吧。」
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操場，似乎是學長姊們在準備著今年校慶的表演活動。

「算了，想這些也沒用。參加班會要緊。」
甩了甩頭，吳昱雄又恢復了以往那有些懶散的神情。
「還是先想一下中午的事情吧。你覺得賴品潔要我們帶便服的原因是什麼？」
「偷溜出去吃午餐？」
想想也只有這個可能吧。
「那我肯定死也不要出去，誰要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被記警告啊。」
一聽到偷溜，他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說不定她已經找到了安全出入的地方？」
「那我還不如待在學校吃飯哩……。」

似乎是第二天上學的關係，班上還有不少人沒到。
至於因為開不成班會而造成班上變成無政府狀態，以及吳昱雄因為共同話題吸引了一眾宅男宅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