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探索者

　　過了些許時日，當初身體處於垂死狀態、奄奄一息的男孩，在部落環境下成長茁壯；他雖是開心玩耍著，卻總是獨自一人、沒有同齡的知心好友。
　　諾宏族長也想過，是否因為他身為大族長之養子、有被大家排擠的誤會在；然而很快他就理解到，這被大家稱呼為「帖斯提」的男孩，是自願孤單。
　　先不說他早早就覺醒了「可以透過舌尖、理解他人『能力』的力量」這回事，光是其思考有些超齡、總想到之後可能的這點，便使諾宏族長擔憂。
　　但這樣的現象，於「迷宮」對西方諸國開放後、產生了轉機。

　　也許是壓抑住的探險精神、總算有處可去了吧——男孩不只以此為契機，開始埋頭研究從迷宮中帶出來的各種道具，也答應西方諸國、為他們判斷各自帶來的人才，擁有怎樣的「能力」。
　　一時之間，中西島上的「能力品嘗師」聲名大噪，吸引不少西方的達官貴族、讓男孩判斷未來的可能性；其對於「迷宮」的研究也突破迅速、甚至可以解譯譯點點的術式文字了。
　　這樣出風頭的交流模式，雖讓當下成為了「公爵」的諾宏、總算對孩子的成長有些放心，卻也開始擔憂，孩子更嚮往迷宮後，會不惜賭上性命、追求伴隨危機的刺激。
　　為避免此般可見的狀態、也是想要更加具效率地探索其他未開放迷宮，公爵招集了身手俐落、對自己忠心的多國團隊，不只探索迷宮細節、也為男孩帶來研究材料。
　　這便是之後的「公爵探索團」。其成員皆為一時之選，十分強悍、也總是保證完成任務。
　　可或許是給予的材料、太過豐富的關係——等公爵回過神來時，男孩居然在自己的研究小屋，開發出了以古代術式為基礎的新式兵器。
　　那瞬間，公爵低下了頭、陷入半放棄狀蓋。
　　他很清楚，現在大概就是需要對孩子放手的時機。獨自探索危險的迷宮，想必孩子、是早就在做了。

　　果然如其所料，在一段時間後，那個昔日青澀的男孩，成為了引領眾人、指標性的探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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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點回到「魔族陣線」帶著魔物侵攻小鎮後、大夥休憩的那個晚上。

　　看著帖斯提漸漸招集到夥伴，從孤獨研究、變成團隊領導者的痕跡，公爵默默品嘗著養子離開後，自己在壁爐旁取暖的寧靜。
　　「也許當初我們救下他、是基於對舊文明的留念，抑或是看到他被獨留、產生了某種共情吧……
但現在，這孩子走上了自己的路。真是太好了。還真是驚喜連連啊。」
　　緩緩閉上眼、準備沉沉睡去之際，公爵誠心線上祈禱。
　　祈禱自己照顧的這位孩子，在面對即將到來、過於危險的風波時，可以毫無阻礙地乘風破浪、開闢屬於自己的未來。

　　同時……盡可能地，不要老想著犧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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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帖斯提就集合所有探索家、希望宣布事項。
　　大夥無一不是睡眼惺忪地趕來，不知道他到底是葫蘆裡打算賣什麼藥，只清楚昨天那麼疲倦、居然還要早上集合，簡直是折磨人用的計畫。
　　以目視確認眾人集結完畢後，帖斯提扯開喉頭、使所有人都注意到他這邊。
　　「各位！讓大家馬上集合的原因，是因為有十萬火急的理由！
現在，我要馬上招集自願跟上我、朝敵方據點突擊的人！這次要一口氣做了結！」
　　此話一出，不免俗地引來了抗議及反對的聲量。其中固然也有因時間點過早、帶來的不滿夾雜在內，但大多數是覺得帖斯提沒有必要這樣做。
　　會提這樣的意見，帖斯提也當然有相對應的反擊。
　　「我知道，這樣的主意有不少人反對！至少、請聽我說完理由吧！
我們昨天總算知道了、『魔族陣線』究竟在何處集結！可是如你們所知，那群人之間、有能獨立攻擊小鎮的『一人軍團』的存在！也無法忽視在他們改變魔物行動模式後、對這裡帶來的威脅！
要是我們全員出動攻擊，天知道他們會對這裡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可是裹步不前，只會有無盡的魔物攻勢、直到這座小鎮的人們全斷氣為止……！」

　　「……」
　　具體過頭的說明，讓現場陷入一片沉寂。
　　任何還留於島上、願意奮戰的探索家都清楚，他們現在就是人類的最前線。若是他們失守，這些和以往截然不同、頗具威脅的魔物，總會湧出這座中西島、對外頭的人類社會造成危害。
　　所以他們之中的每個人、才沒能反駁帖斯提。他說的不只是事實，還是現在進行式。
　　感受到大夥的氛圍逐漸安定，帖斯提順著說下去：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我才會提議、組建打擊對方主腦的突擊隊！
先說好！願意跟著我的人，可能沒辦法活著回來……這絕對不強迫！就算只有我、我也要去！
這是為了那個……我沒能拯救到的……也是為了其他犧牲者……嘛，姑且就問一下有沒有人……」
　　話語的後半，帖斯提的音量逐漸放低、使全場聲響回歸於寧靜。

　　然而，像是為了拯救男子於不安之中，某些探索家、緩緩走到了他身旁。
　　帖斯提瞄了一眼陣容後、不禁嘴角上揚。
　　「……嘻。搞了半天，這不都是老搭檔嘛。」
　　首先回應他的，是被阿妮等治療班救助後、經過一夜休養，已經恢復體態的「人造英雄」三人組。
　　「我們原本、就是為了解決魔族來的！交給我們！」「阿萊都這麼說了喔？」「再說，我們也不能容忍、這種組織的存在！對吧，老師！」
　　跟著帖斯提跨過死境、來自東南部落國與西方教國的女子三人組，也加入這支可能有去無回的隊伍。
　　「沒想到會捲入這麼大的麻煩……」「枋克，妳怎麼老是在麻煩裡？」「嘛，既然妳們都要去，身為隊伍的治療者、我也會隨行！」

　　當然，還有不久前才集合回島上、熟悉的同伴們——
　　「老闆，這就是我回來的目的！自然得算我一份吧？」
　　「師傅！無論您要做什麼，小晶都會奉陪！我等東帝國的軍隊、也聽從差遣！」
　　「志涼……我可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當然要去！」
　　「我這邊的團隊也出人命了——這帳，我非算不可！」
　　老詹、小晶、碧莉斯、以及歐文，首次探索的隊伍成員，除了志涼、都來到了他身邊。
　　這樣的強力陣容，著實使帖斯提安心不少。
　　可這般熟悉的人員，讓他突然想起、某三人似乎不見人影。
　　「……話說回來，西克他們呢？還沒回來？」

　　「抱歉……晚到了……！」
　　隨著聲音出現，眾人很快就察覺到，三位行跡狼狽的男子、現身於小鎮門口附近。
　　「天啊——治療班、快跟我來！」
　　於阿妮的招呼下，治療班立刻飛速上前、攙扶起以西克為首的男子組，並給予適當的治療。
　　不過他們、不太滿足於這樣的待遇。
　　「能、能快一點嗎……我聽到剛才的話題了。」
　　西克此時提出要求，「那個去揍扁混帳們的行列，怎麼可以不算我們……！」
　　「可是——」
　　阿妮都還沒說完話，又被諾曼德與佛梭斯打斷。
　　「我們昨天找到了、一個新的地點！」
　　「就我對術式的理解來看，很可能跟『魔族陣線』的計畫相關……
然而實在可惜……他們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個拿著大斧頭的女孩，鎮守那裡……我們沒能穿過那女孩的防守……！」
　　聽聞男子組提及的情報，枋克跟康絲激動得湊近療傷中的三人。
　　「你說女孩？！」「還帶著大斧頭……！」
　　雖不清楚這兩位頭次見到的女性、為何對這消息如此訝異，三名男性也沒多想、一致點頭確認說法。
　　「不只如此呢。」西克追加補充，「我明顯感受到、那地方魔力正在累積——肯定有什麼貓膩。儘管不知道詳情，我有預感、不可以放著不管……！」
　　多次提及與魔力相關的資訊，實在很難教人不在意；而女孩為敵人鎮守這回事，更是使枋克臉色難看。
　　「……沒想到，莉雅這傢伙居然會為了和我們算帳、不惜……出賣靈魂。
她知道現在幫助的勢力，是要毀滅人類社會的嗎……！？」

　　「既然如此，我有個提案。」
　　康斯這時舉手高聲發言。她將手中藤柄槍用力頂於地面、發出響亮的聲效。
　　「我們三人，負責對付莉雅。這樣一來，也不用把我們之間的恩怨、扯到大家身上了。
我和枋克曾經打倒過她——只不過再來一次，不會太困難的！」
　　自告奮勇的行為，多少引來群眾的爭議之聲；其中諾曼德更是直言不諱、高度表達抗議。
　　「就算妳們打倒過她，也不代表就是最佳人選——」
　　「我們可熟知她的個性啊！」
　　簡短一句話，康絲不但打斷了諾曼德、也使抗議的議論聲安靜下來。
　　都做到不給同夥情面、甚至有些故意的程度了，那肉眼可見的高傲、或許並非空穴來風。
　　察覺到這點，佛梭斯於是暫時脫離治療班身邊、拍了拍諾曼德肩頭。
　　「放棄吧，諾爾——我說過了，那女孩跟我們的『相性』太差。交給專門的人去應對，是最好的做法。
我們呢，也有需要應對的『專門』對手……對吧！」
　　話語被吐露之際，西克也於一旁點點頭、暗示著隊伍的死對頭另有其人。
　　語盡至此，諾曼德也自知沒理可反駁，於是維持沉默。

　　至於在這些情報之後，帖斯提下的決定、便是分成兩隊——
　　本隊由帖斯提自己、小晶、老詹、碧莉斯、歐文，以及西克為首的「男子組三人」，前往調查「隱形牆壁迷宮」、追查之前看到的敵人據點。
　　別動隊則是以「人造英雄組」、枋克為首的「女子組三人」，去對付方才提及的「石碑迷宮」內之潛藏危機。
　　人員分散固然使帖斯提很是擔憂，可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比起集中精力後分身乏術應對，他寧可帶著點風險、也不要事後再來後悔。
　　像志涼那樣的經歷……只要自己經歷過一次、就夠痛了。

　　確認過小鎮的守備、在小晶帶來的東帝國軍隊協助下、能維持好一段時間後，他們等待西克三人治療完畢、就整裝準備啟程。
　　「好了！我們走——」
　　此刻，卻有個男人、擋在小鎮的門口。
　　帖斯提、認得那個男人。
　　「你是……」
　　那擋於小鎮出口的男人，身高比平均還矮得一些，卻有著誰都能認出的長鬍；只要有光顧過鎮上鐵匠鋪的人，都能輕易認出男子的身分。
　　而男人手中拿著某把被精細硬鞘包覆著、看來保養得宜的長劍，一言不發地立於原地，似乎在等待大夥先提問。
　　「長鬍老爹……」
　　帖斯提甚至認得出、長鬍老爹手上那把長劍，就是志涼先前給予鐵匠鋪、希望打造出配對劍鞘的那把寶劍。
　　儘管任誰都聽見、他字裡行間有多麼動搖，帖斯提仍是強押情緒上的緊張、緩緩走到老者面前。
　　長鬍老爹也注意到對方有意願談話，便把手上捧得如嬰孩般重視、受堅實劍鞘包覆的寶劍，順勢朝前擺出。
　　「拿去吧。那小子可不甘願、讓這口寶劍般的神兵利器無用武之地……！」
　　已然蒼老的瞳孔中，不同於嘴巴吐露的堅毅、卻是隨時可能滑落淚珠的淒涼模樣。
　　其中代表的，非單單只有那家鐵匠鋪內全體、為年少英雄失聯的惋惜情愫，更是這位老來得友的男性、少見流露出的悲嘆。
　　有誰曾想過，都已至退休也不奇怪的歲數，還可結交青春洋溢的友人？又有誰或設想，在此般幸運的機緣背景下，因不可預料的意外、成就了白髮送黑髮的憾事，這遠比念頭之中還要苦痛？

　　察覺老人的淚水何時滴落都不意外，帖斯提強而有力地、接過長者遞給自己的寶劍。
　　「他……無論是生是死，我都會帶回來的。
賭上我跟這座小鎮、從以前到現在的所有信賴跟聯繫……！」
　　「說定了啊……！」「沒錯，跟各位說定了……！」
　　確認對方穩穩接過後，長鬍老爹這才讓開路、並於路旁目送大夥出發。
　　雖然平時就如此冀望——老者為著勇敢的靈魂們、祈求著能全數平安回歸。
　　在這瞬間，出發的十餘人，已不再是當初「靠探索成家立業」的「探索家」，而是「以探索作為手段的開拓者」，即——「探索者」。
　　不知不覺，長鬍老爹自言自語下——也可能是出自口誤——迸出了這個說法。

　　「你們可要都給我回來啊……『探索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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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人稱，陳志涼。】

　　呃，先不說為什麼在人造陽光的溫和暖意下、我總覺得不時有涼意掠過肩頭，沒有及時跟帖斯提取得聯繫、應該沒有關係……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