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 與更強者的對決，往往是以命換命。

「怎麼會被他識破？梵，你振作點啊！」

我眼角的餘光，隱約瞥見阿莉兒很慌張的樣子。她展開魔法陣，似乎是想為這個艱難的局面做點什麼。

但眼下我被死死勒住喉嚨，沒法向她回話，嗚啊……

土石枷鎖仍在收縮，我的關節痛得要死，整個人就快解體了……

「可惡！梵，不要放棄啊！」

阿莉兒召喚出幾根粗壯的木頭，試著砸壞困住我的枷鎖。

然而蘭登比她強上好幾個層次，即便她運轉魔力，運到全身發顫，枷鎖依舊完好無損。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繼續被緊勒。

「給我撐著點啊，可惡可惡！不要啊——！」

阿莉兒飆出淚水又手足無措。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

不過阿莉兒也反應太大了吧。處於生死邊緣這種鳥事，我三不五時就會遇到，都見怪不怪了。

「還在硬撐？受死吧，賊人！」

蘭登壓根沒有要留情的意思，他注入到枷鎖的魔力越來越強。可能不出幾秒，我就會骨肉爆裂，被他徹底分屍。

「這也是你欠聖諾亞以及希爾妲陛下的債。想當初就是陛下改革體制，我跟你這類沒身分、沒地位的底層才有機會為國貢獻。你就乖乖接受制裁，給陛下報恩！在這種動亂時期，剷除罪惡、安定民心可是一件大事！」

蘭登廢話有夠多的，我當然還記得希爾妲有多開明。正是她招募人才不問出身，我軍才能加入許多天賦異稟的戰士，幫助邊疆的貴族抵禦外敵。否則那些傢伙原本都被他國欺負到快要造反了。

只是——即使希爾妲既是明君又有恩於我，自從聖諾亞利用我的忠誠還加害我，這裡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所以放心吧，阿莉兒。

就算要死，我也不要死得跟那時候一樣。

同樣的恥辱我不會再承受第二次了！

我咬緊牙關，奮力動起我被封鎖的肩頸。一次嘗試辦不到，就再試一次。

只要……只要成功動起雙臂，我就能撕爛全身的枷鎖。

反正蘭登的地之魔法再強，也不像萊茵金屬無堅不摧。使勁掙扎，就是我當前逆轉戰局的唯一可能。而這種事，我已經做一輩子了。

給我……認命吧！區區土塊還想阻止我？

勒到我無法呼吸？那就乾脆閉氣跟你們拚到底！

看看是我先斷氣，先骨頭斷裂？還是你們先投降？

我還趕著去找第三塊石板，任何妨礙我的渾球，時不時關照我的死神，通通——去死吧！哈啊啊啊啊啊！

過沒多久，轟轟巨響就在我耳邊接連爆發。

不過，散落一地的並非白骨血肉，而是碎掉的土石。我的手與腳都找回自由了。

然後我緊緊瞪著蘭登，將我身上最後一道鎖住脖子的枷鎖扯爛。

「梵……太好了……」

見我沒死，阿莉兒放鬆到腿軟跪地。這個畫面跟一向跋扈的她超不匹配，真想好好調侃她一下。可惜我現在沒空。

「渾蛋逆賊……」

堂堂劍聖被我破解招式，氣得他噴發出駭人的鬥氣，動用的魔力也比剛才翻了好幾倍。強大的威壓再次令人喘不過氣。

蘭登伸出左手控制泥土，把它們變成另一把巨劍。他一抽起這劍，就衝過來我這，配合上他右手原本的那把，對我猛砍不停。

我馬上後撤，後撤，再後撤，怎樣都要跟蘭登保持距離，並且至少要有巨劍的三倍長度那麼遠。

說到底劍聖可不是叫假的，他的每一招都虛虛實實，難以分辨哪些是假動作，哪些又是真的。沒法閃躲的話，那我就只能遠離斬擊所能觸及的範圍。

可是我一直逃下去也沒用。兩把巨劍的攻勢又快又重，縱使沒砍到我，它們激起的劍風依然能割穿我的皮甲，傷到我的皮肉，一次次害我血花四濺，越跑越累。

更別提蘭登不只砍得很猛，他的步伐也很迅速，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他追上一刀斃命，不然就是因為離他更近，而被劍風切斷身體。

阿莉兒眼看情勢不妙，面色又變回鐵青。我趕緊低聲對她說道：

「別怕，我想到辦法了。妳應該還有一點魔力吧？幫我做出一根前端尖銳的木棍，要看起來很嚇人的那種喔。」

「……瞧你說得輕鬆，想必又是什麼很莫名其妙的主意吧？好，我奉陪到底！」

阿莉兒露出以往的微笑，也造出我需要的尖頭木棍給我。

那麼接下來就開始吧，我這一旦失敗就會死的計畫。

深吸一口氣以後，我連續做出箭步，與蘭登拉開更長的間距，再朝他大力擲出木棍。

蘭登冷笑一聲，輕輕揮劍幾下就把木棍砍成木屑，彷彿在嘲笑我的小伎倆對他不管用。

但他沒料到的是，他的視線被我這無聊攻擊吸引的那一刻，我還扔出一顆火蜥蜴炸彈。至於我要炸毀的目標則是——旁邊的大噴水池。

等到蘭登看到炸彈，已經來不及阻止爆炸。大噴水池的機關被弄壞，水流不再如同舞蹈那般優雅，反而雜亂無章，噴得廣場到處都是。

說起來，我剛剛潛行的時候，之所以會被蘭登抓到，應該不是他運氣好，剛好發現我。畢竟濃煙那麼大，我也沒發出腳步聲，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他識破。

我猜既然他的屬性是地，那他或許就是藉由土地感知我的踩踏，才找出我的行蹤。

乍看之下這是很棘手的能力，不過要解決並不難，只需像現在這樣讓亂噴的水流灑在地上，便能混淆他的判斷。

再來我扔出煙霧彈，讓場上再次瀰漫濃濃的灰煙。這下他連視覺也派不上場，我自然能悄悄接近並殺死他。

即使蘭登可能會在濃煙之中亂揮劍，我也不怕他恰巧砍到我。以前在敢死隊，我就已經把魔力感知的技巧練得純熟，就算閉著眼睛，我也能透過他人身上流動的魔力，看見對方全身的樣子。所以蘭登本人以及那兩把劍，我都能在煙霧中感知到他們的位置。

「你該不會以為這些就夠打倒我吧？一介小卒，別看不起人了！」

蘭登才剛吼完，我就感應到他操控泥土爬到自己身上，加強鎧甲的防護力。

不只如此，他還將巨劍插入大地，灌注巨量的魔力。地底正有什麼危險的事物在醞釀了。

大概一秒不到，無數的地之魔力便從地下湧出地表。

雖然有煙霧阻擋，我看不見實際的畫面，但藉由魔力感知，我能發現衝上來的東西，是一根根針形的土石。

它們多到遍及整個廣場，高度也有三層樓那麼高。聽聽那些聒耳的噪音還能知道，現場除了地磚被捅爛，雕像跟噴水池同樣無一倖免。

然而，其實廣場上有一個地方很安全。

蘭登總不會笨到捅死他自己，這表示他的腳下不會有攻擊冒出來，那麼只要想辦法在針山發動以前，待在他的正上方，便能不怕被他刺死。

要在一秒之內反應過來，乍聽不可能辦到，但我在敢死隊可不是待假的。我們這些殺手沒有多少魔力，若遇上魔法很強的敵人，並不能像蘭登他們，除了武技以外，還能靠魔法作戰。

我們只能用反應速度彌補這方面的不足，所以早就將感應魔力的技術練到最靈敏的境界。剛剛我一發現地底不對勁，就已經開跑了。

而要到達蘭登的正上方也不是什麼難事。魔蛇之靴可以不受重力束縛，行走在任何物體的表面，我當然也能靠它踩上那堆在空中亂灑的水流，一路跑到這塊安全區。就這樣，針山沒有一根命中我。

目前煙霧還沒退散，蘭登並未察覺，我正從他的頭上落下，準備給他必死的一擊。

為了方便蘭登轉動脖子，他的頭盔與鎧甲之間有個縫隙，這個細得不能再細的大小，恰好能塞進我的匕首。

成敗關鍵只有這短短的一瞬間。

要是我落地才動刀，必定會因為踩到地面而被蘭登看破。到時他近距離揮劍，我就必敗無疑。

弱者沒有安穩求勝的資格，我只能將命都賭在這一擊。

賭輸就死，賭贏就活！

無論如何都要把握住！

看準時機——

就是現在！

一刀刺進縫隙，穿過他的頸部吧！

「怎麼……回事？」

蘭登踉蹌幾步，摸著他脖子上的匕首。

最後他保持不了平衡，狼狽跌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