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平了。

　　 周六，公園。

　　 蘇琛是一個聽勸的人，所以他真的把紫玄拉來約會了。

　　 這個公園就位於每天的上學路上，現在滿園的紫薇花開得正盛，整個公園都彌漫著花香。

　　 蘇琛和紫玄正走在花間林道上，紫紅色的花朵在微風中搖曳，彷彿在為兩人獻上祝福。

　　 兩人來得挺早，也沒幹什麽，就賞賞花，吃吃小吃，毫無意義地閑聊兩句。不知不覺間，竟然已至正午。

　　 「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紫玄建議。

　　 「嗯。」

　　 蘇琛讓管家準備了一大個食盒，現在正提在紫玄手裏。

　　 紫薇花滿樹的風景很是吸引人，公園裏前來賞花的人越來越多，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意外地不是件易事。

　　 兩人走了好一會，才在快出公園的地方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一株紫薇樹旁正好有一個凳子，兩人決定就在這休息一會，順便吃午飯。

　　 凳子上鋪滿了花瓣和樹葉。

　　 紫玄將凳子上的花瓣和樹葉掃到地上，又用餐巾紙大概地擦了擦。然後鋪上蘇琛帶來的一張幹凈的桌布。

　　 兩人在椅子兩邊坐下。

　　 紫玄將部分菜端出來放在兩人之間。

　　 凳子不夠大，放不下……

　　 蘇琛帶的飯盒除了飯菜以外，還有一堆點心，暫時應該沒有把點心也拿出來的必要。

　　 紫玄看了一菜色，幾乎都是肉菜。

　　 雖然紫玄曾經說過，他什麽都吃。但經過蘇琛特意地觀察，他果然還是更喜歡肉。所以昨天，他特地叮囑管家多做肉菜，越多越好。

　　 蘇琛看了眼公園外面，不遠處就是他們每天上下學都會經過的那條馬路。

　　 本來只是不經意的一瞥，不遠處的情景卻讓他沒法再收回視線。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一位穿著運動短褲的短發少女正站在對面人行道邊，靠近馬路那一面。原本充滿活力的面容，現在卻很沒精神地耷拉著。

　　 是馮欣。

　　 馮欣微微低頭看著地面，似乎很沮喪的樣子。

　　 馮欣面前站著個穿著深綠色長衫的男人，正在說著什麽，旁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跑車。

　　 男人一直在滔滔不絕，馮欣始終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沒多久，男人似乎耗盡了耐性，擡手拉住馮欣就往車上拽。

　　 「要過去幫忙嗎？」紫玄也註意到了對面發生的事，眉頭微皺。

　　 原本正準備起身的蘇琛，在看到某個身影後又重新坐了回去，「看來不用，救美的英雄已經來了。」

　　 只見一個留著披肩雙馬尾的女生快步走向兩人，然後直接插到兩人之間，將馮欣護在了身後。

　　 是霍曜。

　　 霍曜跟男人爭執起來。

　　 最終，男人放棄了，獨自駕車離開。

　　 直到看不到車影後，霍曜才拉住馮欣，一邊跟她說著什麽，一邊離開。

　　 「不知道是什麽事。」蘇琛隨手拿起一個三明治開始啃。

　　 「好像是馮家想讓馮欣幹什麽事，馮欣不願意。」紫玄回答。

　　 「你能聽見？」蘇琛驚訝。

　　 「我的耳朵比一般人靈敏得多。」

　　 蘇琛盯著紫玄的頭頂，半晌，才開口道，「好久沒有摸到你的毛了。」

　　 「……」紫玄無奈，「要摸嗎？」

　　 蘇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但臉上的表情明顯充滿了期待。

　　 「……我們一會去後山，那裏沒人。」

　　 蘇琛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

　　 「……」紫玄。

　　 一陣微風吹過，一朵粉紅色的紫薇花隨風飄落，落到紫玄面前。

　　 他猶豫了一下後，撿起面前的花枝，插到了蘇琛的腦袋上。

　　 蘇琛一臉問號。

　　 「公平了。」紫玄笑道。

　　 ……

　　 周一，最後一節課。

　　 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來自於《神樹小分隊》。

　　 塗珺：【下課以後在教室等我@全體成員】

　　 蘇琛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不到十分鐘。

　　 不知道是不是塗珺查到什麽了，蘇琛忍不住好奇又緊張。

　　 很快，下課鈴響。

　　 蘇琛迅速移動到紫玄的位置旁，然後一直盯著門口看。

　　 沒兩分鐘，塗珺就出現了，還帶著霍曜和馮欣。

　　 蘇琛趕緊拉著紫玄離開教室，來到幾人所在的地方。

　　 「跟我來。」塗珺還是一樣的轉身就走。

　　 幾人連忙跟上。

　　 「果然祭祀家族之間更有話說嗎？」毛明誌看著離開的幾人，感嘆道，「他們最近關系越來越好了。」

　　 「比起一般學生肯定要更有話說吧。」茅迎萱應道。

　　 「我還想說，也許能跟蘇琛成為朋友，總感覺他比想象的隨和得多。」

　　 「就算無法使用神力，他也是神祭，肯定有很多事要忙的。」

　　 「哎……」毛明誌嘆了口氣後，沒多久就釋然了，轉向茅迎萱，「去吃飯？」

　　 「嗯。」

　　 ……

　　 三樓，空教室門口。

　　 蘇琛沒想到塗珺會帶他們來這個秘密小基地，他看了眼那扇鎖扣有些問題的窗戶，在考慮是直接翻上去開窗子還是等塗珺的動作，畢竟幾個女生都穿著裙子，雖然馮欣穿的是熱褲，但也是不大方便的吧。

　　 塗珺甚至沒有看一眼窗子，直接走到教室前門，掏出一把鑰匙，然後非常自然的打開了門。

　　 「跟老師借的？」蘇琛好奇。

　　 「畢竟以後都要用到這裡，就稍微借了一下。」塗珺。

　　 蘇琛總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奇怪，但有鑰匙總比每次都翻窗子強，也就沒再多想。

　　 鑰匙怎麽來的，不重要。

　　 進到空教室，蘇琛才發現，教室裏已經有人了，就是之前被塗珺帶去房車時見過的那名女性。

　　 教室中的座椅大多都已經被移到兩邊靠墻的位置，只有四張桌子，在中間空曠的位置拼成了一張大桌子，上面鋪著白色的桌布，擺放著五盤牛排和五杯紅酒。

　　 每份食物前面各有一張椅子，椅子上還墊著柔軟的坐墊。

　　 女性手裏正拎著個巨大食盒，看樣子還有東西沒有拿出來。

　　 「鳳靈，先出去一下。」塗珺吩咐道。

　　 「是。」被喚作鳳靈的女性向塗珺行了個禮後，輕輕將食盒放到某個靠墻的桌子上，便退出了教室，順便關上了門。

　　 塗珺走到教室中央，在地上放了一塊土黃色的菱形小石塊。石塊垂直豎立於地面，石身上原本暗淡的符文開始發光。

　　 下一瞬間，整個空教室的墻壁，天花板和地板也都開始發出淡淡的黃光。

　　 「我在這間教室設了結界，以後有事商談的時候，只要啟動結界，就能跟外界完全隔離。」啟動了結界的塗珺，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其他幾個人也陸續落座。

　　 在教室吃牛排和紅酒，體驗挺新鮮，蘇琛忍不住感慨。

　　 霍曜和馮欣跟以前一樣，自帶了飯盒。

　　 馮欣有些猶豫，她被面前的牛排所吸引，但又不希望就這樣把盒飯浪費了。

　　 「你可以吃完牛排再吃便當。」霍曜率先將飯盒放到一邊，表明自己也準備先吃牛排。

　　 見到霍曜的動作，馮欣也不再猶豫，同樣將飯盒放到一邊，決定先吃牛排。

　　 「根據玄女眾的調查，結界本身並沒有什麽問題。」塗珺開始切割牛排，姿態優雅。

　　 「本身？」見塗珺開始動作，蘇琛也開始切割牛排。

　　 其他幾人也相繼開始用餐。

　　 「結界本身並沒有問題，但除此以外的地方，有兩個有些奇怪的地方。」塗珺。

　　 「什麽奇怪的地方？」蘇琛問。

　　 「一個是四大家族的人，最近兩個星期頻繁出入墓地。」

　　 「四大家族？」蘇琛疑惑。

　　 「是的，孟家沒有參與。」塗珺。

　　 孟家沒有參與？孟家與剩下四家不是一夥的？還是單獨有什麽任務？

　　 蘇琛想起孟鈴在原著中隱藏角色的設定，難道孟鈴是這一邊的？

　　 他決定一會去問一下蕭文斌。

　　 「他們去墓地幹什麽。」紫玄將話題繼續下去。

　　 「不明，為了不被發現，她們沒敢靠近。」塗珺道，「據說他們將屍體挖出來，帶走了幾具，其他又重新埋了回去。」

　　 「帶走了屍體？」紫玄皺眉。

　　 「可能……是為了收集煞氣。」馮欣看起來有些沮喪。

　　 塗珺看向馮欣，似乎在問，她怎麽知道的。

　　 「前幾天馮家有要求馮欣幫忙，」解釋的是霍曜，「馮欣拒絕幫忙，還差點被帶走。」

　　 似乎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況，霍曜看起來很生氣。

　　 蘇琛想起了周六約會時看見的場景。

　　 「那為什麽還要帶走屍體？」紫玄。

　　 馮欣搖了搖頭，意思她也不知道。

　　 眾人似乎都有些想不通這個問題，紛紛陷入了沈思。

　　 「第二個奇怪的地方是什麽？」蘇琛率先打破了沈默。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問題，」塗珺道，「就是感覺，最近感冒變嚴重了。」

　　 蘇琛楞了一下，隨即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嗎？」

　　 「不是指我。」

　　 紫玄輕輕拍了下蘇琛的後背，示意他別胡鬧。

　　 蘇琛有一些些委屈，剛才的說法，本來就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你們沒有感覺到，錦城的感冒有些嚴重嗎？」塗珺。

　　 眾人想了想，好像沒有感覺。

　　 塗珺點了點頭，自顧自地想通了什麽，「你們平常基本只跟年輕人打交道，應該沒有察覺到。」接著，繼續解釋道，「主要是老人，最近感冒的很多。」

　　 「這個季節本來就容易感冒。」霍曜。

　　 「或者因為老人的抵抗力比較弱？」蘇琛。

　　 「老人，小孩，體製比較差的年輕人都是易感人群，」塗珺，「但感冒人數明顯多於以往，也更嚴重的，只有老人。」

　　 空氣再次沈寂下來。

　　 「我對於祭祀的事不是很了解，也完全沒有受過這方面的教育。」蘇琛低頭看著桌面下自己的手，「所以我可能會問一些很傻，或者說理應是常識的東西，大家不要見怪。」

　　 蘇琛，包括原主，幾乎沒有關於祭祀的知識，他沒有接受過任何關於祭祀的教育。蘇家，至少現在的蘇家，也沒有任何教導他對應知識的打算。

　　 蘇琛曾經嘗試進藏書樓自己看點書，才發現，藏書樓的門是鎖著的，只有管家有鑰匙。他要求管家打開門鎖，也被拐彎抹角地拒絕了。

　　 紫玄輕輕握住了蘇琛的手。

　　 蘇琛擡頭看他。

　　 紫玄偏頭示意他看前面。

　　 蘇琛這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等他繼續說下去，就像理所當然地一樣，非常自然。

　　 蘇琛整理了一下心緒後，開口道，「首先是四大家族翻墓地的事。把屍體翻出來又埋回去，這麽大的動靜沒人發現嗎？」

　　 「普通人不會去墓地，四大家族既然都是一夥的，也就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霍曜解釋。

　　 普通人不會去墓地？為什麽？

　　 似乎是看出了蘇琛的疑惑，紫玄解釋，「墓地建在結界外面。雖然離結界很近，但外面畢竟有各種邪魔存在。對於普通人來說，就算是最低階的魔獸，也有可能是致命的。」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沒事不要隨便跑出結界。」

　　 蘇琛想起曾經的教訓，忍不住臉紅了一下，但也就一瞬間的事，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之前為了調查結界的事，我有去過霍家分點，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霍曜。

　　 「行動的都是本家人，普通的祭祀並不知道這件事。」塗珺解釋，「而且人數不多。他們在錦城的時候，會假裝成普通老百姓，不會與普通祭祀有接觸。」

　　 「這……怎麽聽怎麽可疑啊。」蘇琛嘀咕道。

　　 霍曜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

　　 「下一個問題。」蘇琛又問道，「剛才馮欣有說，他們翻開屍體是為了收集煞氣。人死了之後就會產生煞氣嗎？」

　　 「人死了以後會產生鬼氣，」解釋的是紫玄，「如果一直放著不管的話，就會變成瘴氣。而如果死者本身在死的時候，含有莫大的執念的話，瘴氣就會繼續轉換為煞氣。」

　　 「所以墓地才建在了結界外面？」

　　 「對，畢竟就算是瘴氣對人體也是有害的。」

　　 「而且結界就那麽大點，」霍曜，「如果把墓地建在結界內，人類的活動空間就不得不相應地縮小。」

　　 「正常情況下，接受了神的祝福的輔祭，是可以凈化瘴氣和少量煞氣的，但畢竟西島情況特殊。」塗珺。

　　 從三百年前開始，西島便成了無神之島。

　　 「那西島是不是沒有上墳的習慣。」蘇琛好奇。

　　 「有的，不過是一塊紀念碑，對外宣稱是承載了所有在西島死去的人的靈魂。」霍曜。

　　 所以這是所有人都掃同一塊墓？

　　 「回到最初的問題，」蘇琛，「如果四大家族是為了收集煞氣才翻墓地，意思是煞氣可以裝起來的？」

　　 「可以。」塗珺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牛皮袋，「存煞囊。」

　　 「這個是最常見的可以裝煞氣的法器，很容易製造，所有祭祀幾乎人手一個。」霍曜補充道，「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凈化煞氣，所以普通祭祀在發現煞氣之類的東西時，肯定需要一個能處理的東西，集中起來，再由神祭進行凈化。」

　　 「不過西島現在沒有神祭，能夠使用神器凈化煞氣的也只有一個人，」霍曜，「而且凈化能力也不高，能用的神力也不多，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直接將具有煞氣，或可能產生煞氣的東西，扔到結界外面去。」

　　 「就像墓地一樣？」蘇琛問。

　　 「對。」塗珺點頭。

　　 「剛才你說能用的神力不多，意思是神力會用完的？」蘇琛看向霍曜。

　　 「正常情況下，神祭的神力是無限的，不過這是西島。」霍曜。

　　 「神祭擁有的神力是固定的，賦予輔祭之後，用一點少一點，直到神祭的後代出生，神力才會重置。」塗珺補充。

　　 所以是因為上一任的神力用完了，他們才這麽急著讓他趕快選下一任嗎？

　　 蘇琛決定先不考慮神力的事，畢竟與目前的情況無關。

　　 「剛才說，人死了之後，會產生鬼氣？」蘇琛又將話題拉了回來。

　　 塗珺點頭。

　　 「只有死了之後才會產生鬼氣嗎？」

　　 塗珺似乎想到了什麽，沈默了兩秒才回答，「不，將死之人也會產生鬼氣，而且離死越近，鬼氣越濃。」

　　 「那老人身上……」

　　 雖然話未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人身上的確或多或少都帶有鬼氣，所以……」塗珺思考了兩秒，又否定到，「但這樣做沒有意義。只要人還活著，鬼氣再濃也只會停留在鬼氣階段，鬼氣本身對健康人來說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鬼氣能在人身上聚集嗎？多於自然死亡發生的量。」

　　 「能是能……但就算鬼氣聚集的人死後鬼氣多餘普通量……」塗珺想說「也沒什麽用」，但凡事不能太過絕對，這件事到現在全是猜測，「這件事我會讓玄女眾再繼續調查的。」

　　 就此，話題告一段落。

　　 此時，眾人的牛排已經差不多都吃完了。

　　 塗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食盒，「還有沙拉。」

　　 蘇琛也跟著看了眼食盒，這是在問他們要不要吃沙拉嗎？

　　 塗珺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食盒。

　　 蘇琛一臉問號。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不如把結界撤了吧。」紫玄提議。

　　 塗珺微微點頭。

　　 塗珺擡起左手，手掌向上，原本置於房間中央的石頭緩緩移動到她手上，光芒漸隱。石頭上發光的符文徹底暗下去地同時，教室八面的淡光也跟著消失了。

　　 「鳳靈。」塗珺喚道。

　　 「是。」鳳靈隨應答聲進入教室。

　　 雖然塗珺什麽也沒說，但她彷彿已經知道塗珺需要她幹什麽了。

　　 鳳靈將原本放在靠墻邊桌子上的巨大食盒提到近旁，將桌上已經空了的盤子們收進食盒底層，然後從食盒上層端出五盤沙拉，分別放到五人面前。

　　 後又將食盒放回靠墻邊的桌上，從中拿出一瓶葡萄酒，重新替眾人滿上後，再次退到一邊。

　　 蘇琛看了眼沙拉，又悄悄看了眼塗珺。

　　 ……所以她剛才是在等人把沙拉拿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