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萬鬼巢|鬼王:「……」你特麼還有臉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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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3-16
    晚上十一點,人間大多數小孩已經被家裡的大人騙上床睡覺了,但是范無咎和謝必安對愈韶使用的是「放養式管教政策」——反正小鬼不睡覺也不會怎麼樣。

所以跟著上陽間的十餘天裡,愈韶基本沒有在一點以前睡過。

    今晚他照慣例下樓找宵夜吃,順便看看球賽。而房東姑娘對這夜遊小鬼也習以為常,並且由於身為現代年輕人,也是夜貓子的一員,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姑娘去儲藏室開了一箱零食,拿給愈韶幾包,「話說范先生他們呢?沒跟你一起下來?」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自從二樓的中年女人走了之後,這屋子裡就沒有任何早睡的人了。除了愈韶和另外幾個年輕房客,謝范兩位通常這個點也會下樓。

    愈韶接過零食,兩眼放光地道了謝:「謝謝姐姐!那個,我不知道他們去哪了。燈亮著但是門鎖了,敲門沒反應。」

    由於他白天沒有跟著出去,只能推測:「應該是在洗澡吧。」

    兩個住一間,一個在洗澡,另一個沒有下來,那應該就還在房間裡,不會都聽不見的吧?

    或是兩個人都在浴室裡?

    房東小姑娘「呸」了一聲,拍拍自己的臉頰,滿臉通紅,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幾聲。

    而天真的愈韶完全沒想到這一層——以前他也被一些鬼差帶著一起值勤過,通常發生這種找不到人的情況大概率就是有突發情況,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不會纏著人帶他一起。

    話題的中心兩位對這場交談一無所知,此時此刻,范無咎往那玉麒麟身上一注法力,拉著謝必安踏進了縮地陣,來到白天那間佛具批發倉庫裡。

    ……

    關燈關得伸手不見五指的二樓倉庫,某處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磅」,像是有人一頭撞開什麼東西,在偌大的空間裡回蕩,比鬧鬼還像鬧鬼。

    謝必安被范無咎砸了個滿懷,此刻躺在地上緩過肩背的那陣酸麻——櫃子再大也不是拿來裝人的,更何況這箇櫃子沒有掛鎖,所以當他們腳下一晃、剛被傳過來時就順勢跌出了木櫃。

    其實挺難說究竟櫃門鎖和不鎖哪個更糟,因為如果是前者,兩人現在就該被鎖在一個漆黑的方寸之地,要出來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但是此刻謝必安半邊身子被壓得嚴嚴實實,並不是很好受。

    附近遊蕩的幾團黑影被這個動靜嚇得往陰暗處一縮,兩人暗運法力,眼瞳中亮起一圈微弱的金光,黑暗中的景色才在他們面前逐漸清晰起來。

黑影們乍然被驚到,躲在暗處。

有些天性膽小的縮在原地不動了,天性更狂妄的那一些悄悄潛行到陰影邊緣。

它們隱約嗅到,剛剛發出那聲響的東西似乎是活人,這激起了它們的食慾。

況且這裡是它們的地盤,縱使來者不善,它們也有恃無恐,怕他個毛線!

它們鑽出了藏身處,向著剛剛落地的人靠近了一些。

於是謝必安就看見那群黑影縮回去沒多久,似乎是討論了一番,又悠悠探出形狀各異的頭來。

    ……像是一群粗神經又不怕死的狐獴。

    隨後有些狐獴發現這兩位憑空出現的就是白日裡的香悖悖,它們無聲的交流了幾秒,這個訊息就如同漣漪一樣在茫茫鬼海中傳開。

    化了身的兩位將軍不管用陰眼看起來還是用某種方式聞起來都是凡人,對於那些孤魂野鬼來說就像是兩盤營養豐盛、好吃又好下嘴的美食,而它們就像餓了許久的鬣狗,看到自己送上門的呼啦一下全湧上來。

    謝必安:「……」

    他剛來的及招來自己麾下的一班兵來,在遠處的後排就傳來一陣騷動,在「鬼擠鬼」的空間裡如同骨牌一般倒了一片,隨即又互相纏打起來。

    僧多粥少,就算鬼的數量再砍半,每個鬼大概也只能嚐一口。後面就是有一離地三寸的鬼王不滿於此,率先發難,先發制人的讓烏泱泱的鬼眾自己先內鬥了起來。

    這都是一個專修千里眼、負責瞭望的士官實況轉播的,看得出來他和莫名其妙打起來的鬼一樣懵逼。它們也不知道誰先動的手,反正被打了就打回去,期間不免嗑碰到其他挨在一起的,於是就開始了大亂鬥。

    這實在來的有些突然,不過以它們簡單的頭腦構造和令人匪夷所思的邏輯,時不時抽一下風也是正常的。更何況這是意想不到的好開局,讓事情變得沒這麼棘手,謝范兩人也挺樂意見。

    經過一番長達一盞茶時間的物競天擇、優勝劣汰之後,范無咎倚在某張桌子上,不知何時手上已經掐了一道點兵令,又點來了二十個身披鐵甲的陰兵。他們摸不著頭腦的看著眼前的亂象,聽令候在一旁。

    等到群魔亂舞的「大魚吃小魚」食物鏈先幹死了大多數,剩下三十餘個後,謝必安和范無咎齊聲令下,陰兵們才圍了上去。

    於是當脫穎而出的一群精英狐獴冷靜下來,就看到身周被一圈武器精良、全副武裝的士兵圍了一圈。

    沒看黃曆,出行不利。

    日。

    內鬨的精疲力盡加上懸殊的實力,五分鐘前剛殺出一條血路的大鬼們唏哩嘩啦的溜了,動作整齊劃一,忽略那些凶神惡煞的長相,乍看之下還挺有喜感。

    結果呢,竄的比較快的那幾個一頭撞到了一個畫地為牢的大陣邊緣。

    然後就聽見碰碰碰的聲音響起,後面跑得略慢的幾個流水線似的撞了上去,范無咎的身影在十尺之外某個角落裡隱沒,追幾個腳下特別快的漏網之魚去了。

    再五分鐘後,妖魔鬼怪們跪了一地,謝必安抱臂坐在一處低矮的小神桌上,對著陰兵打了個手勢,就有一個被卸了鐵甲的獨眼鬼被押出陣來,跪在兩人跟前。

  「你怎麼來的?」他捏著一張用法力鍍了邊的符篆問。

    獨眼緊閉著嘴,不甘示弱地瞪他。

    噹的一聲,那張符篆出現在他身側的地板上,純陽的法力灼得與之相擦的皮膚「嗤」的一聲,緊接著冒起一股黑煙。

   謝必安沉聲道:「三。」

    獨眼嚇得張了張嘴,又立馬抿上了,看起來還想垂死掙扎一下。

    又是噹的一聲,這次斜斜地貼著頸間穿過,同時另一張金符懸起,輕輕抵在喉前。

  「二。」

  「我,就是那個,這邊地氣挺陰的,加上看到神像就過來了。」獨眼斜斜睨著刀片似的符,梗著脖子:「老……呸,小的若是有半句虛言,叫我天雷加身、神魂俱滅!」

    一連審了幾個都是相似的回答,謝必安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其實捏著符篆心裡在琢磨。

這麼多鬼能夠同時住在同一個地方不互相爭打,肯定有個特別厲害的頭,也就是鬼王。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哐」一聲悠長的大響,聽起來像是什麼東西撞到鐵板上,緊接著是一聲清脆響亮的「叮鈴」。

    這是滌魂鈴的鈴音。

  「看好這群,丟了罰薪關禁閉。」謝必安剛對著陰兵扔下一句,人已經朝聲音方向飄到了二十餘米外。

    ……

    那聲悠然大響的來源是後方的一房隔開的貨架區,空中兩道影子你來我往的在狹窄的棧橋上搏鬥,法力打到鐵板上,不時發出沉重的響聲,在偌大的建築裡空蕩蕩的回響。

    鎖鏈在這種地方束手束腳,范無咎伸手一甩,勾魂索就化成了長劍的樣子,游龍般格擋著煞氣。而對面的黑影離地三寸,正是挑起剛剛那場「大魚吃小魚」的罪魁禍首,此刻在小小一方棧道輾轉騰挪,和范無咎鬥的有來有回。

    前後夾擊之下,鬼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破綻,范無咎沒來得及劈上去就又被隱起來。

    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隱隱有了左支右絀的跡象。

    它低聲催訣,一瞬間幻化出三頭六臂,頓時把如大廈將傾的局勢又扳回了持平。

    謝必安腳下不停,左手打出一道金符,下一瞬便出現在鬼王背後。可惜對方比他倆加起來還多一個頭兩隻手,背後的頭立即反應過來,森森鬼手一拍,反手抓住了他的劍。

    謝必安催動法力,仙氣和煞氣相碰,就像水入了沸油,滋啦作響著併濺出星子,那隻爪子似的手頃刻間便被焚成了虛影。

鬼王痛吼一聲,另外幾隻手臂的攻勢卻是絲毫不慢,眨眼間又揮舞起來。

    謝必安的劍法如同本人一般冷森森的,簡潔的直擊要害,以硬碰硬,沒有多餘的動作。而范無咎就更花一點,有時虛晃一招,又虛化為實,叫人摸不清真假。所以鬼王大部份的心思分散在後者身上,勁道卻是對付前者更多。

范無咎一招「弄假成真」,一刺一削,頓時把鬼王的一隻手臂斬了下來!

趁此間隙,兩人額上法印雙雙亮起,眼眸裡隱隱有暗金色的微光流轉,一對目光,連上靈識。

    范無咎:[這鬼王來頭不小啊。]

    謝必安:[怎麼打?]

    范無咎:[封住他退路,你先想辦法過來。]

    謝必安:[不用。地板太脆怕垮,速戰速決。]

    摔是不會摔的,只是若真落到下面的貨架區,地形複雜難追,必又要橫生枝節。

    他開始在劍招的間隙裡不斷打出鑲著法力的符,有些正中那鬼王,隨即往它皮下鑽去。另一半噹噹噹的嵌進它身後幾米遠的鐵板裡,釘板似的限制住了它的走位。

鬼王一退再退,漸漸往那片地方靠近。

    謝必安盤算著時機成熟,長劍一揚,揮劍斬下鬼王半邊手掌,接著迅捷無聲地飛出一記側腿,就要往鬼王下盤踢去。它向下格了一掌,沒想到這腳卻是虛的,謝必安一個晃身,輕飄飄的飛起身子,落在棧道那不足手腕粗的欄桿上。

    這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大好機會,鬼王趁著他足下尚未立穩,分出三條手臂頻頻向他攻去,謝必安揮劍格擋著指爪,雙足在欄桿上輕點,連退三步。

鬼王眼珠轉了轉,三條手臂一齊往他下盤攻去!

謝必安高高躍起,在空中翻了個身,落到范無咎身邊。

兩人並肩站在一處鐵門前,看似落了下風。他們提劍格擋鬼王的爪子,幾招過後便露了個破綻。

    鬼王暴喝一聲,六隻手齊齊向著兩人壓去,當指尖快觸碰到時,只看見謝必安單手結印,另一手露出的手背青筋暗現,凌空做了個「抓」的手勢,素白的袖口隨著動作揚起。

    像是扯住什麼東西,使勁往後拉。

    說時遲那時快,埋在鬼王身體裡的符牽連出一道道金線,連結到後面鋼板上定著的那些,霎時間就串成了一張網。

    接著所有線繃直著猛然一收——

    碰的一聲,鬼王被猛地向後拉拽,猛然摔了個馬趴。

它被結結實實的被縛在地上,像隻降落不當的鳥,「大鵬展翅」的趴成了一張三頭六臂的地毯。

    范無咎吹了聲口哨:「手法不錯。」

    謝必安撩起眼皮,指尖還夾著一張符:「要不你體驗一下。」

    地上的鬼王憤怒的啐了口唾沫,憤然握起了拳頭。

    范無咎摸了下勾魂索,它就從他手上遊到鬼王身邊,自發圍了成了一個圈。

   謝必安拂走劍刃上殘留的煞氣,還劍入鞘,冷聲問:「誰養的你?」

    須知妖魔鬼怪法力的來源大多都是些損人利己的法子,這鬼王法力高強卻沒有上令,大概是有人特意包庇,或是用一些手段讓罪行不至於算到它自個兒頭上,讓其他鬼李代桃僵,自己在背後坐享其成。

    他更偏向於前者——因為外面抓的那一撮若真是它某種意義的「部下」,在受到威脅的時不會隱瞞而說「不知道」,應該稀哩嘩啦一股腦兒倒乾淨,除了保全自身外,也希望這個毫無人道的「奴隸主」因為這些情報死的越慘越好。

    鬼王:「我不……」

    勾魂索上螫伏著的業火倏然暴漲,彷若巨蟒吐信。范無咎在叮噹晃響裡問道:「你不知道?還是不說?」

  「我不覺得你不知道,那就別怪本將軍不客氣。你覺得呢?」

    鬼王:「……」你特麼還有臉覺得。

    勾魂索狐假虎威的擺了擺鏈身,業火又是一吐。

  「我帶你們去找他,」鬼王癟著嘴,不甘不願地說,「跟我——」

    它話還沒說完,謝必安就打斷了它:「不跟,叫什麼?」

    鬼王沒反應過來:「什麼叫什麼?」

  「直接報名字,別拖泥帶水。」

    勾魂索又往鬼王身上靠近了一點,陽火的熱度直衝骨髓,它被威壓斥的一激靈,忙不迭說:「叫叫叫何昕,就是這裡的老闆。」

    范無咎轉頭向謝必安伸手,後者剛收起骨笏,遞了一張符給他,然後轉身扯起那張金燦燦的符網。

    那張符紙上面清晰的寫著:何昕  壬戌年 丙午月 戊辰日 壬子時  泗南人士

    范無咎接過符紙,輕拈在食中兩指間,閉目打了個印。

    瞬時間斗轉星移,平地風起。眼前的景色模糊了一下,然後又如同水洗掉窗玻璃上久積的灰塵,清楚的暈散開來——這是入了別人的夢,正是何昕的。

    通常人們在睡夢中的意志力最為薄弱,因為神遊天的緣故基本上沒什麼自我意識,最易攻破。故外邦自古就有催眠之術,用以誘導人依從術師的意願行事。

    謝必安「哐」的一聲,把鬼王連鬼帶網的摜到中年人面前,正欲開口喝問。

    何昕被這架勢猛地嚇了一跳,身形一瞬之間閃爍了一下,周圍的景物跟著陡然一晃,有什麼東西在瞬間模糊下來的背景中一閃而逝。

    看起來像是某種頭大身體小的東西,走起路來有點搖晃,速度卻不慢,徑直朝謝必安奔來。

    三頭六臂的鬼王似乎要逃,身影猛然膨脹了幾倍。謝必安一勾手指,扯住手裡那些牽連的線,使勁拽了一下。整張網猛地一收,金色的線驟然繃緊,發出一聲清脆的錚響。

    就地絞殺。

    周圍的景象不再繼續模糊下去,而是開始飛速變化。那倒楣的鐵棧板終究應了屬烏鴉的謝將軍,哐啷一下塌了。金屬板在空中互相碰撞的聲音似乎充斥了整個世界,又只有短短一瞬。

兩人腳下一空,在掉下去的一瞬間,謝必安只來得及往身側撈了一把,握住了另一個人同樣第一時間向他伸出的手。

……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倉庫來源於阿夢的夢,超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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