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新案子|「不用回去了,有新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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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3-06
  謝必安側眸注視了他一會,最後只伸手在他掌心輕輕一拍,偏開眼看著天,說:「近日要下雨。」

范無咎抬頭看了看天空,沒看出什麼名堂。他感受了一下濕冷的海風,問:「回去嗎?」

「好。」

    回到旅館後,謝必安站在地上兩具軀殼旁邊,看范無咎把那些陣石拾起來。

    他把兩具軀殼收進符裡,可能是凡胎肉體對他的影響還沒消退,謝必安洗漱更衣過後覺著有些睏,索性關了燈,躺上床睡著了。

    范無咎看著雙人床讓出的一側,突然也感覺有點睡意。可能那具軀殼也影響到他了吧,范大將軍寬衣上了床,在謝必安身側也跟著睡過去了。

    於是隔天睜開眼時,謝必安看著范無咎的臉,突然有些感慨。

    小時候他也是這樣,明明有自己的房,非要偷偷過來鑽他被子。那時候兩個人都還五、六歲吧,謝必安天生感官靈敏,下雨天的時候總是睡不好,時常被乍起的雷聲驚醒。

    范無咎那時還沒開始長個,比他還再矮些,常常在雨夜時避開巡守的家僕摸進他屋裡,隔著棉被小聲叫他的名字。

    謝必安會默默地讓出一個位置給他,有時候會帶著倦意問一句:「無咎怎麼來了。」

    范無咎就會鑽進被裡,窩在他胸前說:「我怕。」

    然後在他睡過去時拿手捂住他的耳朵,直到天明。

    後來不只是雨天,有時候范無咎也會這麼摸進來。久而久之,給床讓一個位置就成了謝必安的習慣。

    在十三那年,有段時間深夜得起來練功,在行脈時耳力更加靈敏,偶爾會聽到屋頂的瓦片發出幾聲輕響。他會下榻打開門,不出意外的看到范無咎站在外面。

  「怎麼知道我來了?」

  「聽到屋頂有貓在跑。來找我作甚?」

    范無咎有時候會帶點吃的過來,有時候是知道他修習到了緊要關頭,來幫他運氣。

    謝必安禮尚往來,漸漸也會到范無咎屋裡,不過通常單純是要助他行功。雙方父母其實都知道這事,不過一來是因為知道有時需要,二來也沒有男女有別之類的問題,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范無咎還是喜歡走屋頂,再後來出外住店時謝必安乾脆訂一間房,避免某人爬旅店的屋頂時被誤認成賊。

    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范無咎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謝必安:「……」

    這就略有些驚悚了。

  「謝大將軍這麼看我,有事?」

謝必安說了聲「沒有」,下床洗漱。

    他擦著頭髮從浴室裡走出來時,范無咎剛從手機上抬起頭來,宣佈道:「不用回去了,有新案子。」

    謝必安:「在哪?」

  「就在青石醫院。」范無咎對他揚了揚手機,從床上起身。「地府那群新進的技術人員搞的網路架好了,手機給我,幫你安置一下。噢對了,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很重要嗎?」

  「早安,謝大將軍。」范無咎出現在他面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謝必安應了一聲,下樓吃早飯。這間家庭旅館跟大多數民宿或是農家樂一樣,老闆親自下廚,或者也可以自己煮。

    他剛剛走到二樓,旁邊的門剛好打開,一個穿著便服的女人打著哈欠走出來,看來也是來住宿的旅客。

她差點撞到謝必安,哈欠過後淚眼迷濛的對著他賠笑:「拍謝,沒站穩……欸,帥哥你是住樓上的嗎?沒看過你呀。」

    謝必安點頭,道:「和朋友剛來。」

    這女人是個話多的主,當場就開始和他嘰哩呱啦的介紹起了當地的景點:「我是這裡長大的,前幾年出國工作了,剛好回來看看這裡。你知道舊城區嗎?」

  「嗯,是不是地藏廟那邊?」

  「欸對對對,有去那邊拜過吧?我跟你講東邊郊區那個寶塔別去,沒什麼好玩的,就是個墳山——主要青石醫院的基本都葬在那邊。」

  「謝謝,知道了。」

    轉進餐廳,老闆娘剛好夾著一籠包子轉出來:「都下來了啊?我昨天其實就試了一鍋,今天才成功……對了,范先生呢?」

    謝必安正想掏手機叫他,忽然想起手機在范無咎那邊,於是回到三樓,推門而入:「無咎,吃飯了。」

    人呢?

    他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聽見浴室裡隱約傳出了水聲,他叩了叩門,道:「范無咎,待會下樓用早,聽到沒?」

    裡面隱約傳來一陣物體掉落的聲響,范無咎聲音回了一句:「知道了,等我洗完就下去。」

    謝必安「哦」了一聲,又下樓了。

    另一邊,范無咎把手指沖乾淨後杵了半晌,抬起手覆上自己的臉。

    嘖……

    等到他肩上搭著毛巾從樓上走下來,謝必安把盤子給他,說:「手機還我。」

    范無咎默不作聲地把手機扔給了他,不言不語的吃完早餐,順手端過他的盤子走去廚房洗。

    簾子後隱約傳來叮鈴噹啷的碰撞聲和水聲,謝必安一邊查看手機裡被加了什麼新東西,心裡疑惑范無咎剛剛有點反常……

    范無咎其實很愛跟他說話,不管正不正經,光是沒有趁著吃飯的間隙講幾句就夠稀奇了——雖然范無咎在從小無數人磨破了嘴皮子的功勞下遵守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那也是最低限度的——

    嘴裡有東西才叫食,睡著了才叫寢,所以在他的定義裡,只要不含著東西講話、不夢囈就算是沒辜負當年教書先生頭頂上半邊的江山。

    也不是說范無咎不學無術冥頑不靈,正好相反,他學什麼東西都快得很,要是服管,不知當稱是多少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謝必安一邊腹誹,終於在把手機折騰了兩遍後,在導向頁下方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方塊——不是說它長得不起眼,而是它好像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那個綴著奈何橋縮圖的圖標,謝必安點開,赫然在好友列表裡看到了十殿閻王的臉。

    這幾年隨著日新月異,他對這些科技產品也算略微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個資,還好不是什麼能嚇死人的憤怒相大頭貼,而是不知哪來搜來的白色玩意兒,長得有點像貓。

    幾個現代的鬼差建了個群,把所有鬼差都拉了進去,群名叫「地府社畜們」,而辦公的群就無比正經,叫「公務群」

    點進介面,最新的一條是五殿-閻羅王發出的:「@謝將軍 范將軍,近日收到祈願,於二位將軍所在泗南市內青石醫院太平間疑似從多前起至今有若干人被誤殮至死,速查。」

    而下面已經有一條:

-范將軍:接令。

    謝必安打字:接令。

    等他點開了那個「地府社畜」群,完全沒有了一板一眼的正經話,只餘下什麼今天又有哪位小姐姐上任啦、哪位鬼差功德圓滿去投胎了等大小八卦一流,謝必安被連綿不絕的叮叮叮吵得不堪其擾,毅然決然的靜了這群組的音。

    頭頂明晃晃的燈光打在地上,沒照出任何人的影子——謝必安此時是本相,雖然凡人看得見他,但如果不特意施法還是映不出影子。他趕緊補上,看同桌的女人目光剛從桌下收回來,心裡略略緊了一下。

    好在她似乎是沒有發現異常,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回房了。

    在她的後腳轉過樓梯時,范無咎從廚房走出來,順手給他端了一碗草莓:「這麼目送她幹什麼,人家欠你錢了麼大將軍。」

    謝必安收回目光說:「沒事,剛剛忘了化影子,差點嚇到人。」

    他順手從口袋裡抽了兩張符:「給,化身。」

    范無咎:「幹嘛的?」

    謝必安:「你班不上了?好歹也是份工作。反正點完睛放著就好,不用分靈上去。」

  「那他們……」范無咎順手點了一滴血上去,頓時一個同他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原地。

  「不怎麼樣,代替我們在陽間過。」謝必安也給自己的點睛,一時之間兩對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客廳裡,場景竟有幾分詭異。

他想的是,他們這個身分既然都造出來了,就乾脆讓他們在凡間像正常人一般活著,下次需要的話還可以用。

    兩個化身動起來,悄無聲息地出了旅社。謝必安又道:「他們自己會找地方落腳的,不用管。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待會吧。」范無咎勾了下唇角。

其實那兩具軀殼沒了本來也不會有什麼,下次捏個新軀殼對謝必安來說也就一盞茶時間的事,但他或許是因為有情吧,選擇讓它們留在了世間,沒有銷毀。

范無咎知道,他其實心很軟。

真是……討人喜歡。

    謝必安被笑的心頭一顫,莫名其妙的想我就吃個草莓,又有哪裡戳到你無處不在的笑點了。

    這「待會」一待就到了中午,主要是為了把兩個化身的其他事務安置好。隨後兩人隱去身形,開了縮地陣來到青石醫院。

    謝必安還有餘心默默感嘆了一下時過境遷,徘徊跳樓的遊魂已經不再,來來去去的過客又是另一群人。

    這次兩人直往太平間去,按了向下的電梯。

    電梯裡,一位穿著白袍的醫生對著鏡子理了理領口,醫師袍的口袋上用標準的藏青色絲線繡著工整的「王伍倫 醫生」五個字。

    王伍倫走出電梯,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沒有人。

那是誰按了電梯呢?

    興許是因為心虛,他拽了下略顯淩亂的袍腳,安慰自己:可能是別的電梯先來把人接走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反對這句話,他感覺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有點像是穿過了一層有厚度的空氣。

    那個「東西」正是等在電梯門前的范無咎和謝必安,他們進了電梯,前者按了冷冰冰的樓層鍵,後者筆直的站在一邊,像一株挺立的蘭花。

    謝蘭花撫著羅盤,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范無咎:「未時,怎麼?」

  「我沒記錯的話現在是午休,一個門診醫生午休時間在停屍間做什麼?」

    那王伍倫身上的消毒水味只淡淡的沾染了一層,很顯然不是要上手術台的外科醫師,更何況他臉頰旁有不甚明顯的印子,那是長期配戴聽診器留下的壓痕。

    進了停屍間後,感應燈自動亮了起來,但隨後如同抽風似的閃了兩下,蹬腳葛屁了。

    范無咎抬頭看了一眼,一手用法力托起一團火,和謝必安分頭去找所謂被誤斂的死者。

    青石醫院的停屍間很大,有好幾個區,大概可以讓一棟樓的患者全躺進來。不過大雖大,大部分的格子都是空的,屍身幾乎都集中在最靠近入口的A區。

    謝必安打著手印,快速掠過兩區空空如也的區域,看到遠處一扇門。他抽出哭喪棒起了個式,把門推開了一條縫。

    意料之外的是,沒有預想中撲面而來的煞氣或是怨念造成的幻象,相反的是裡面透出來一絲微乎其微的呼吸聲,聽起來大概就剩嘴裡硬撐著的最後一口氣了。

    這裡面竟有個瀕死的活人!

……

作者有話要說:相比在penana連載時的第一版改了好多,覺得當時的我文筆是個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