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１－０１

　　當草蕪和耶里佳一前一後抵達小樹林尾端，他們著實錯愕了片刻。
　　樹林與一片小型沙漠之間立著一顆約莫三層樓高的球體，球體本身是由流動沙土組成，正以奇異的高速在原地轉動著。
　　乍看之下僅僅如此，甚至感受不到多少魔力依附，可是耶里佳的每根神經都在躁動，她知道眼前的球體不如外表所示的好解決。
　　她還在評估，草蕪已率先出手，他在右手蓄滿可觀的魔力，藍綠光芒逐漸化成混白，然後握拳向前隔空一揮，猛烈氣流直撲球體。依她所察，這擊氣流密度與速度皆頗高，足以破壞沙土的轉動結構，然而卻在球體一公尺外反彈回來。
　　草蕪迅速召來風相抵，兩人都驚訝地挑挑眉。
　　耶里佳接著自掌心鑄出一支冰箭向前一擲，指尖鬆開之際自與箭身的接觸點轉出氣旋，她手一繞，兵箭隨著氣旋快速轉動起來，「咻！」一聲，勢如破竹。
　　這次攻擊往前推進了點，可惜依舊沒有碰到，被甩出去摔個粉碎。
　　草蕪再次嘗試。
　　他改用防禦，做出一個形狀類似圓錐的立體防護，大概雙掌可以捧住的大小，而後捏著錐端一點點輸入魔力，讓錐身前端漲大拉長。圓底部分來到球體外一公尺附近時出現了阻力，大得驚人，他吃力地抵抗好一陣後發現居然可以繼續推進，只是需要費相當大的勁。
　　他思考了會兒就收回來，畢竟光是防禦搞不了破壞，還是得用攻擊才能把人救出來－－他瞥向耶里佳，她恰好也看了過來，他們在對方眼中看見相同思量。
　　「……」
　　他們同時別開眼，臉上都沒好顏色。

　　鑒於近期數不清的言行摩擦，兩人不願和對方互動的理由差不多，可是現在玥情況未明，能盡快救出來為妙，於是相互無語幾秒後他們重新迎上彼此目光。
　　「試出什麼？」耶里佳首先破冰。
　　「這東東外圍一公尺左右有阻力吶。」草蕪答道，「應該是高速轉動產生的風，風速夾帶著愈轉愈快吶，阻力和先前的反彈多半是這個原因。」
　　「攻擊力愈高反彈愈大，你剛才的防禦卻只是受阻。是因為慢慢接近？」
　　「大概是吶。其實慢慢推還是可以往前，不知道可以接近到哪，得再試試吶。」
　　她揚起眉。「試試用你的防護包著我的攻擊。多方攻擊，或者集中一處？」
　　他眼珠子轉了轉，「說實話，我的防護只能再弄五張基本的吶，要我選肯定是集中火力，賭看看五層防護夠不夠製造攻擊空隙。」
　　「難得意見相同。」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吶。」
　　他們不再廢話，耶里佳抽出一根長冰錐並輔以風推進，草蕪在錐端罩上較平時五倍厚實的防護，兩人配合彼此的步伐收放魔力量，儘管一開始並不順利，不過好歹也合作了一段時日，不一會兒就摸索出一套方法，將冰錐一點一滴推向球體。
　　第一層防護在剛入一公尺範圍之時破了。
　　兩人一頓，又緩下前進步調。

　　與此同時，裡頭的碧西兒微微偏頭，勾起一絲笑意。
　　玥看得心一喀噔，努力擺出鎮定表情問：「妳到底要談什麼？妳說『終於』又是什麼意思？」
　　「聽不懂啊？」碧西兒嫌麻煩地無聲咂嘴，「算了，破例一次吧：意思就是我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和你單獨聊聊，為此前面得麻煩地打一場，畢竟這事是我個人私下才能做的。」
　　他抓住其中重點：「個人？這不在……西爾埃諾的指令中？」
　　「那傢伙可是想親手殺了你，你覺得他會要我把你困住然後動手？」
　　她感到好笑地反問使得他胃一陣抽痛。他狼狽地移開視線，不願讓她看見他眼中的痛苦。
　　「妳想談什麼？」
　　「談個交易。」
　　「什麼？」
　　「我，你，談個交易。」
　　玥眨眨眼，錯愕看著碧西兒不帶玩笑的笑意，除了疑惑之外只有戒備。和敵人談交易這事怎麼聽怎麼怪，尤其由她提出來必定有詐，可是此時他別無選擇。
　　「妳想談什麼交易？」他只得先問一句。
　　只見她輕笑一聲，挑眉著抬眼，「等你答應就能知道了。」
　　他皺皺眉，「妳連條件內容都不說，我怎麼衡量該不該答應？」
　　「誰說你有得考慮的？」
　　他一愣，她流沙的雙眸此刻看起來冷若冰霜。
　　「我想你已經感覺出來了吧，這裡注滿我的生命力和魔力，只消我釋放就能把你我撕成碎塊，拼都拼不上完整一個部位。」她講得像是在談論天氣，而非生死一念之間的事，「所以你只有答應交易這個選項，否則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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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戰還在繼續。

　　兩邊戰場隨著冰牆倒塌合為一體，先前的位置安排不再有意義，連瑟希也一躍加入戰局，刀光劍影、魔力相撞，混亂情形可謂愈演愈烈，然而卻有一處如遺世獨立。
　　無人敢踏入打擾，安靜得奇異又理所當然。
　　阿堺還是橫劍阻擋的姿勢，眼底曾有過的一切情緒如今盡數化為一灘柔水，他不動不言，一味凝視顗，彷彿只是這樣便心滿意足。
　　顗承受不了他的眼神，他不能理解，也害怕去理解。他低著頭暗作好幾回深呼吸，希望可以平靜身心莫名的騷動，可是無論怎麼努力就是平復不了。
　　他知道激動是源自面前這個人。
　　這個人的名字從初見那天起就無法自腦裡抹滅，很熟悉，非常、非常熟悉，可是不管他怎麼想都只有空白一片……可是……
　　他頭痛欲裂，不想再往下思考下去－－對，他本來就不該思考任何事情，王者大人不允許他思考，他只需要依令行事……依令、只要依令行事就可以……
　　顗終於抬起頭，朝阿堺門面就是一拳。

　　阿堺並不吃驚，身子後仰閃了過去，顗用另一手又是一揮，阿堺微蹲，拳頭恰恰擦過頭頂髮絲，接下來的一連好幾拳皆是如此。顗驀地蹲地掃出一腿，阿堺有所預料地向後翻身，當他以雙手支撐地面，顗用另一條腿再度一掃，不過阿堺又一次預先有了動作，他手掌轉向後使力反撐，借力躍起並空翻至顗後頭落地。
　　顗回身肘擊，遭阿堺抬手擋下後轉身自另一個方向再一個肘擊，這回他在手肘聚集了火焰，在擊出之際火焰順勢甩了出去，不過阿堺依然沒有吃驚，同樣在手肘聚集火焰甩出，兩兩相撞後抵銷了。
　　顗迅速往前拉開距離並回身，一左一右釋放兩道魔力能，風與火於空中融合成猛烈火勢，阿堺立刻召來樹藤引火於上，接著自地面拉出兩面大石板將其夾滅。
　　趁這期間，顗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衝上前，沒想到阿堺在釋放土魔力的同時還用另一手握劍相抵，劍身交擊的鏗鏘聲不斷。
　　「你每次都用聲東擊西的策略想出奇不意致勝，這點怎麼都改不了呢。」阿堺擋下直直刺來的刀尖，眼底因即便沒了記憶依舊相同的出招而溫柔滿盈。
　　顗動作一滯，愈發強勢地揮刃。
　　阿堺一連擋住好幾刀，然後以劍格與劍柄尖精準卡住匕首刀脊。

　　「反握確實對近身交戰有幫助，無論防禦或進攻效果都不錯。」阿堺說，「不過每一刺之間較難迅速連上，遇上善用刀劍的敵手反而是給他們更多反擊機會，可是正握殺傷效果會減弱，所以正反交替最好。」
　　他手腕一轉，將匕首震得騰空，在接住同時把石劍塞進顗手中，接著正握刀柄由上下劈，顗下意識舉起石劍抵禦。
　　「先正握攻擊，這樣能先震攝對手，因為速度能快又可以自各角度下手，足以令人措手不及。」阿堺說著，快速劃撥幾下，顗邊擋邊後退，他則節節逼前，「當對手節奏一亂，改成反握。」他平劃一刀後順暢地由另一手反手握住，「反握靠手腕的靈活度和肩背力量控制，雖然招式會變得單調些，不過攻擊範圍拉廣了，在手臂長度增加之下揮動能更順暢，而且－－」
　　他轉腕卡住顗握劍的手，不僅讓顗無法繼續向下揮動，刀刃更懸在顗大拇指下方的手腕筋脈上。
　　「如果找對方法跟時機，一次就能擊中要點。」他笑笑收回匕首，刀身一丁點也未曾碰到顗，「你從以前就不太會用刀劍打近身戰，現在再教你一次，沒記起來的話我再重頭講解。」
　　顗愣了愣。
　　阿堺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麼，溫柔地低頭回望，把匕首交還到他手裡。
　　「無論你記不記得，對我而言你就是你，永遠不會成為敵人。」阿堺微笑道，「我會用一直以來的態度待你，不傷你、對你好、教會你所不會以及所需要的，我無法待在你身邊時我希望你可以好好保護自己，所以我教你用刀的技巧，你就可以少一個弱項，受傷的機會也就減少了。」
　　顗兩唇微張，略略一抖，下一秒緊緊抿起。
　　他不知道自己打算回應什麼，胸口分明又漲又酸，喉嚨也彷彿有無數個句子哽著、幾乎要滿溢而出，他卻組織不了字句。
　　「我……不認識你。」最後，他這麼回答，「你說的話，我無法理解，一切都不合理，因為我並不認識你。」
　　阿堺依然笑得溫柔：「沒關係，我慢慢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