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案：星芒熄滅的城巿（11）

墓園平常總是冷冷清清，很少有人出現。現在倒是擠得滿滿的，只是全都不是人，而是被死亡氣息吸過來的妖怪。

奇怪的是這裡居然一片祥和，所有妖怪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完全沒開打。

想必這裡是中立區，在街上打累或打輸逃跑的傢伙，就來這裡休息。

雖然如此，也有不少妖怪盯著他們，讓四人全身發毛。

蘇天行心中悔恨：袁毅城搞不好只是心血來潮來掃個墓，來這趟又能查到什麼？他居然呆呆地把這三人帶來這鬼地方，劉德禎就算了，兩位嬌滴滴的小姐可經不起損傷啊！

好不容易來到傳中說的華祐真人之墓，不愧是本巿名人，華祐的陵墓建得非常富麗堂皇，有大理石做的巨大墓碑，墓前兩根柱子上刻滿花鳥，完全是神明等級的待遇。

不過，墓前卻有個妖怪躺在地上乘涼，這可不是對神明的態度。

詩堯問：「天行，那是……」

「應該是鬼婆，是專門嚇唬小孩的妖怪。牠變成老婦人的模樣，在夜裡出沒，看到有小孩晚上在街上遊蕩，就跳出來嚇他一跳。被嚇到的人常常會失魂而死。」

詩堯想像著，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眼前忽然跳出一個衣衫襤褸滿頭亂髮，臉皺成一團，凸出的眼睛瞪得老大的婦人，的確有可能嚇得失魂。

但是現在是在白天，鬼婆叉著雙腳側躺著，一臉無聊，還打了個大哈欠，這模樣只是個有點瘋的老太婆。

鬼婆斜眼瞄他們，懶洋洋地說：「小孩子晚上不能出來亂跑哦，會被妖怪抓走。」

蘇天行說：「現在是白天。」

「隨便啦。快閃，別吵我睡覺。」鬼婆又打了個哈欠，翻身躺下要睡覺。

詩堯鼓起勇氣說：「對不起這位婆婆，有件事想向您請教一下。」

「沒空，快滾！」

「可是……」

鬼婆轉過身子，冷冷地說：「叫你們快滾沒聽到嗎？」

蘇天行知道鬼婆現在雖然沒有戰意，一旦得罪了牠可就麻煩了，連忙示意大家閉嘴，安靜離開。

然而劉德禎卻說：「哎呀真是對不起，遇到如此美麗的夫人，大家都看呆了，只想跟您多說兩句話，不小心冒犯了您，真是抱歉啊。」

鬼婆轉回頭，「美麗的夫人，是說我嗎？小子，你花言巧語也要有個限度。」

劉德禎說：「我在美女面前向來是很誠實的。您的美超越所有的迂腐的審美觀，是歷久彌新的另類之美，只有少數有眼光的人才能欣賞。」

詩堯心想，這不就是變相地說鬼婆長得老，又不符合所有審美觀念，簡稱「又老又醜」嗎？

然而鬼婆並沒有想到這麼多，張開缺牙的嘴呵呵笑了起來。

「呵呵，你這小孩真是會講話！是說你這身衣服應該也不符合世俗的審美觀念吧？」

劉德禎今天穿的是緊身小背心配蛋糕短裙。明明沒胸部卻硬要開深v領口，讓人無法理解他的穿衣品味。

「可不是嗎？婆婆要不要穿穿看？兩個另類配在一起會很讚哦。」

鬼婆精神大振，「好啊好啊！」

接下來，一群人強忍著眼睛的刺痛，看著鬼婆穿上劉德禎那身少女味爆棚的衣服，劉德禎則光著上身穿著內褲大力叫好，還要求鬼婆擺各種姿勢，他則拿著相機，狂拍。

「哇哈哈！這下我就是天下第一妖怪攝影師了！」

蘇天行深深感覺到，世界確實有比妖怪更可怕的東西，就是變態。

「好了好了，婆婆累了。」雖說之前已經喊了至少一百聲，鬼婆這回真的坐了下來，「不是有事要問我？說吧。」

劉德禎叫出袁毅城的相片。

「您有看過這個人嗎？他兩天前應該有來這裡掃墓。」

鬼婆瞄了一眼就搖頭，「沒有。我在這座墓待了好幾天，沒看到長這樣的人。」

所有的人瞬間洩氣：剛才到底是為什麼忍受那齣鬧劇啊？

蘇天行說：「不可能啊，這裡是華祐的墓，袁毅城是華祐的傳人，要掃墓也一定是來這裡……等等！」

看到詩堯的眼神，他知道她也想到同一件事。兩人異口同聲說：「這不是華祐的墓！」

華祐真人為了逃避妖怪追殺，和自己的書僮易某互換身分，所以這墓裡埋的是書僮，而華祐是埋在書僮的墓裡，那才是袁毅城的家墓！

「你們真糊塗耶，這麼簡單的事，一開始就該想到了啊。」劉德禎不以為然地說。

蘇天行回嗆：「從頭到尾都沒想到的人憑什麼說我？」

「所以現在必須找到書僮的墓，應該會在主人的墓附近吧。」

詩堯四下張望，果然在華祐的陵墓後方，找到另一個墓，這個墓規模較小，也樸素得多，沒有蓋頂也沒有柱子，只有一塊小小的墓碑上面寫著「易家家僮之墓」。墓碑前有兩個石花瓶，裡面都放了鮮花，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

詩堯點頭。「看來老師真的來過這裡。」

「然後呢？這樣還是查不出什麼啊。」玟玟說。

這時他們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轉轉那個花瓶。」竟是鬼婆。「右邊的往左轉，左邊的往右轉。」

詩堯半信半疑地照做，墓碑前的空地果然出現一個暗格。裡面有一個背包，正是袁毅城在照片裡背的。

「賓果！」

劉德禎大聲歡呼，打開背包一看，裡面是真正的華祐牌位，以及詩堯之前在花盆裡發現的玉盒。

「婆婆，您怎麼知道要這樣轉？」詩堯問鬼婆。

「因為我看到照片裡那個小子這樣做，然後把背包放進去啊。」

「咦咦？」蘇天行跳起來，「你不是說你沒看到他？」

「我說我沒在陵墓那邊看到他，可是我有在小墓這邊看到他啊。」鬼婆不屑地說。「還有，小心那個東西，很危險的。」

話才剛說完，劉德禎已經打開玉盒蓋子，被裡面竄出的白煙噴個正著。

「學長！你還好吧？」

「沒……咳咳，沒事。」

劉德禎咳了半天才停，詩堯發現他的表情整個變了，眼神矇矓，嘴上帶著傻笑，好像心情非常好。

「啊啊，我現在好開心，全身輕飄飄，好像快要飛上天了。呵啊！」他大喝一聲站起來，「我現在什麼都做得到！平民們，盡管要求我吧！不用客氣！」

「是嗎？」鬼婆說：「那你爬三圈學狗叫吧。」

「汪、汪、汪！」他真的照做了。

「喂……」其他三人都是欲哭無淚：他中毒了！

「哇，這麼聽話？來來，再倒立走十步看看。」

看到劉德禎又使命必達，而且輕而易舉，鬼婆玩上癮了。

「來來，跟婆婆跳支舞吧。」

接下來，光著上身的劉德禎和穿著少女裝的鬼婆開始滿場跳熱舞，旁邊一些無聊的妖怪居然也開始跳起來。墓園瞬間充滿歡樂氣息。

玟玟目瞪口呆，「這……怎麼會這樣……」

蘇天行露出看破紅塵的笑容。「習慣就好啦，呵呵，呵呵呵……」

詩堯看著地上的玉盒，明白了一件事。

「我知道商禹為什麼會講出預言了。因為他確實去袁家碰了玉盒，被那股白煙噴中，袁老師趁機在旁邊給他下指令，他就照做了。」

「可是易商禹說他沒看到玉盒啊……」蘇天行說到一半就自己省悟。「那也是袁毅城給他下的暗示，對吧？」

詩堯點頭。

「所以，袁老師早就料到我會發現玉盒並且通知商禹，也知道商禹一定會打開，他就躲在旁邊等。怪不得當初他要求我幫他打掃家裡的時候，還特地吩咐『藤花都已經枯了，不用澆』，其實是要讓我不自覺地注意藤花的花盆。」

袁毅城的城府之深，讓她不寒而慄。

蘇天行輕拍她肩膀。「我們一定會逮到他的。」

「嗯。我回家馬上上床睡覺，也許夢裡會有線索。」

這時鬼婆又對劉德禎下了一個指令。

「你身上還穿著這條三角褲多礙眼，乾脆全脫掉，去街上跑兩圈吧。」

「好！」

其他三人齊聲慘叫：「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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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照理說不能在墓園裡拍照，不過既然土裡的東西早就跑出來，應該也沒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