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食
本章節 4292 字
更新於: 2024-02-23
某日的深夜,一匹快馬頂著狂風暴雪來到了北境,看樣子青鷹那頭已經準備好了,黛雉認命地起身
看著熟睡的紫鷴,疼惜的隔著跌了兩層的棉被拍了拍,把自己早早寫好的那封信和他的骨笛塞進她的枕頭之下,用微涼的手輕輕觸摸著妻子溫暖軟糯的臉龐
「但願我還能再見到妳。」
他本想再一次好好抱抱她,但又害怕驚醒她,不想看見她擔憂心疼又悲傷的眼神,深吸一口氣後,帶至還是狠下心離去了
他拉上用狼皮製成的圍巾摀住口鼻,來到外頭,他吸的每一口氣都像要撐裂他的胸膛,眼睫上也凝了一層冰疙瘩,沒站出去多久就已經被吹成了一尊活雪人
「出發!」
所有的物資都由這上百條幾乎有半個黛雉高的狼犬拖動,不只方便,還能為軍隊減少風阻,晚上還能圍著這群狼犬休息,避風取暖
紫鷴早上起來時只看見黛雉留的那一封信和骨笛,她掏出紙,只見到了一張銀白色的信紙,上頭有淡淡的柑橙香
柑橙……
她靈機一動,將紙放到燭火上烤
謝范不是鳳凰族,依地域推測,要不是白鹿要不就是仙鮫,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會大一些,我知道妳這些日子與藍鵲有通信,若這是要保我所做之舉動,我有個提議
白鹿骨與鮫珠,一個可內用,一個外服,都是名貴稀少的藥材,若是前者就算了,滋陰補陽什麼的妳也知道我不需要,且妳殺不死他們倆任何一個,我在庫房裡替妳留了些藥草,希望有妳需要的……
背面還有一面,紫鷴靜靜地讀完了,她將又將信紙上刷上一層黛雉早已準備好的柑橙汁,接著放在鐵盤上烘乾,再用另一份黛雉準備好的,帶著暗紅色的墨在信紙上寫下寥寥數字
明日午時
接著她便將信紙投入火爐,看著那一封信紙燃起青藍色的焰火,化作一縷裊娜的白煙向上升騰,她打開被風側的窗,白煙散去的自在猶如水中優游的錦鯉
接著她便去庫房找出自己所需的藥草,拿了個特殊的鍋用文火蒸煮白酒,之後將藥草浸入上頭蒸凝出的烈酒,她拿了一個束口皮囊,理頭塞入一塊小布巾,再將藥酒倒入皮囊中再束緊
她一個不小心嗅到了蒸出來的酒氣,猛烈的咳了起來,連忙用濕巾摀住眼睛,聽見騷動的烏龍和烏瓦衝進房中,把酒鍋端了出去
紫鷴洗淨雙手後揉了揉眼,隨後去舔是手上的水漬,確認那是淚後,她臉上露出一抹為不可查的淺笑
此時的謝必安與黛雉都獲知了紫鷴的訊息,他微微鬆了口氣,至少她知道妻子安全了
緊接著,紫鷴開始收拾自己需要帶上的東西,向烏龍和烏瓦囑咐千萬照顧好自己
「閣下?」「放心,不會有事的,藍鵲需要我。」
她那平靜的笑容看著令人毛骨悚然,兩人低下頭,只能默默接受這樣的安排
她就向赤鴆的罌粟水一樣,令人感到愉悅的同時,也會將他們拖入萬丈深淵,只要接近,就永遠躲不開這樣的宿命
溫雲去摘了梅花插在議政殿的水瓶裡,也聽著屏風偷聽著藍鵲與朝臣的談話,目前眾人正討論著該怎麼面對青鷹的二十四萬大軍,他們沒有後援,手上的兵力只有十萬
鳳凰族以府兵制註24為主,募兵制為輔
由於疆域遼闊,單以府兵制將難以應變邊疆的戰事,尤其是北境,於是在北境設了一個軍事單位「衝」
也就是黛雉勝任的正式職位,不僅掌握軍權,還擁有轄區的的行政權,也就是說軍事、農業、經濟、通運、財貿等一切大小事務都由他所掌管,簡而言之就是個土皇帝,這也是為什麼當初皂雀要讓性情溫和怕事的黛雉執掌的原因
即便青鷹在怎麼適合,她都是個隱患,藍鵲心裡也清楚,黛雉壓根不想出兵,只是他耳根軟,頂不住閒言碎語的壓力,也得還了虹隼當年就他一命的恩情
幾位朝臣離去後,溫雲問出了心裡的那個問題
「為什麼不能等到來年春呢?趁著人們沒有防備或正忙著幹農活攪亂人們的生活,進而讓糧食歉收,引發飢荒……」
「是,但是這會導致無法計量的死亡,她不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妳知道位什麼她突然謀反嗎?」溫雲搖搖頭,藍鵲頓了頓,微微顫抖著舒了口氣,「她也許不會知道先皇的死因,但赤鴆和紫鷴肯定知道的,青鷹事不會接受任何弒父藉口的。」
「憑什麼?」溫雲不理解青鷹怎麼能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
「沒有為什麼,我們都認為對方不適任,僅此而已,她覺得我太過冷漠殘忍,我笑她太過天真單純。」
藍鵲湊近聞了聞梅香,眼神帶著一點陶醉,溫雲退了出去,坐在階梯上愁眉不展,她很擔心藍鵲,但她一個孩子又能做些什麼呢
她有些委屈的揉了揉眼睛,她胸口像有什麼憋著,此時范無咎剛醒,看見小傢伙難過的眼神,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能肯定的是藍鵲肯定說了什麼相當真實的話,他嘆了口氣,這孩子真不能再讓藍鵲這麼霍霍下去了
「怎麼啦?」「閣下會沒事吧?」
范無咎點點頭,「會的,別太擔心了。」溫雲撲進范無咎的懷中,范無咎看這孩子身上已經泛涼了便把她帶回自己屋中
夜晚紮營時,黛雉就躲在那些狼犬給自己圍出的閉風窩中,坐著蜷曲著身子,閉上眼後睡了,又不敢睡得太死,就怕自己一睡不醒了
青鷹的軍隊遭遇一隻不明軍隊的襲擊,對方猶如鬼魅一般襲來的,差點就傷到了青鷹,好在她及時殺了領頭的
接著那些鬼影就如流沙般消散,只留下一枚怪異的頭盔與一隻彎刀,青鷹提起彎刀看了兩眼,很快就確認了,這是並非人間之物
看來藍鵲確實有兩手,青鷹也給自己打響了警鐘,更看出藍鵲的威嚇,警告她自己並非任人宰割的魚肉,不會坐以待斃
不過這怪異的軍隊只能在晚上出動,想必藍鵲也無法長時間驅使陰兵,冬日還長著呢,她等的起
范無咎聽見屋裡的動靜後也不管其他的打開門,藍鵲痛苦的撐在地上
「別過來!」
她衝著外面的范無咎吼道,這個陣法會汲取身上的精氣,她怕傷到范無咎,但范無咎還是進去把藍鵲帶了出來,他知道藍鵲肯定受了傷,這傷是光看是看不出來的,藍鵲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全身無力無法站直,范無咎感覺到藍鵲全身發冷,他脫下外袍罩著她,輕柔的抱起藍鵲,把她帶回寢宮
那個陣法就是驅使陰兵的陣法,這是場與閻王的博弈,籌碼就是他們三人的魂魄,而這件事,知道的只有藍鵲,而謝范二人只知道有這麼陣法
當初選中這兩人不只是因為他們是仙鮫,還是因為其獨特的雙生子身分,長相與氣息相似,只不過髮色與瞳色不同,她便將兩人當作容納黑白無常的容器供自己使役
回到寢殿時藍鵲已經完全昏睡過去,臉色有些發青,旁邊的侍女看到後慌了,問范無咎這該怎麼辦
「傳太醫嗎?還是去請赤鴆大人。」范無咎笑了笑,「不是什麼大問題,我自己能解決,去替我拿個茶碗過來……」
隔日醒來,黛雉身邊確實有幾個就這麼被凍死了,也不必埋了,反正不久後離穴熊或野狼,甚至兔子都會來吃了
紫鷴在度過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後,把一切都收拾好,其實她真的要帶的東西也不多,差不多一個箱子就足夠了
午時鐘響,謝必安如約出現在房中,看著紫鷴一臉的委屈和無奈他自己都有些內疚
「紫鷴閣下……」「走吧。」
謝必安提起紫鷴的箱子,接著一枚光泡包裹住兩人,待光泡消失後,她已經在不知何處的山林裡了
她突然痛苦的扶著謝必安跪下,這下謝必安也嚇傻了,藍鵲特別吩咐過要好好照顧紫鷴的,他也蹲了下來
「紫鷴閣下?」突然紫鷴猛的一撲,用那條浸了藥酒的小方巾摀住謝必安的口鼻,辛嗆的酒氣薰的他睜不開眼,眼角落出一顆顆血色的淚,落地成珠
「你真的是鮫人。」紫鷴甚至帶著點驚喜地蒐集著謝必安落下的鮫珠
仙鮫一族生性敏感,對任何一點刺激都會有強烈的反應,看著謝必安痛苦的倒在雪地掙扎,紫鷴竟無端的生出了愉悅之情
「咳咳咳……」
紫鷴拾起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血色鮫珠,太美了
謝必安緩過來後,紫鷴摺好方巾收回皮囊中,看向他的眼神就如貓看著耗子,先好好玩玩,再一口,一口的撕扯,慢慢將他生吞活剝
這是他從未感到如此恐懼,紫鷴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我倒想看看,一個溫柔善良的九闈,和一個本應被處死的仙鮫,藍鵲到底會保誰呢?」
接著,紫鷴在手中倒出一點藥粉,吹向癱軟在地上的謝必安,很快,謝必安就昏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謝必安醒來時,他只看見眼裡含著淚的紫鷴,她急壞了,口中唸叨著都是自己的錯
謝必安只覺得眼睛酸疼,鼻子也像針刺一般,總之怎麼怎麼難受
他想不起發生什麼事了,只是突然有些害怕紫鷴,不過轉念一想,一首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對自己能有什麼威脅呢,謝必安抹了抹臉,身上沾著雪碰在肌膚的那一瞬間融化,也帶走了殘留在他臉上的藥粉
「我們繼續吧。」紫鷴點頭,這次,她更貼緊了謝必安,這害怕又小心翼翼的模樣徹底打消了謝必安的最後一絲疑慮
又經過幾次跳躍,她被帶到了藍鵲面前,藍鵲看了紫鷴一眼,讓人帶紫鷴先去更衣
紫鷴一下就跪下了,撲到藍鵲腳邊哭求著她放過黛雉,看她如此卑微,藍鵲心裡有些內疚,她蹲下扶起紫鷴
「可以,但我需要妳替我辦一件事。」紫鷴猛的點頭,「去替我把珮兒弄過來,最好連雲瀟也帶過來。」
紫鷴毫不猶豫的點了頭,藍鵲讓她去休息一晚,之後再來解決,她命人好好照顧紫鷴,也讓他們別看著她太緊
「您沒事吧?」謝必安看藍鵲臉色有差,知道她肯定做了什麼,「您是不是提早動手了?」「我就是想試探試探青鷹,就我一個確實有點負荷不了。」
謝必安轉頭看了范無咎一眼,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當然知道昨晚發生什麼,他有點憤怒卻也無可奈何,特別是看見范無咎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你過來……」他將范無咎拖出去
「我知道你氣我什麼,但我能放著不管嗎?」「我不是都跟你說我要回來了?你就不能等等嗎?」
「等?等什麼?!要是真拖到現在命說不定都沒了!」
他這下真的生氣了,他覺得兄長變了,那個成熟穩重受他敬仰的兄長彷彿消失了
謝必安也冷靜下來,問他怎麼救的藍鵲
「我把我的元陽……」謝必安愣了愣,脫力一般靠在柱子上,神情複雜
溫雲聽說紫鷴來了便興高采烈地跑去找她,隔著門縫,她看見紫鷴一臉的憂傷與疲憊,一時之間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進去
突然紫鷴向門口望過來
「溫雲……嗎?」她走過來,溫雲來不及閃,她一個不小心被撞倒在地上,「沒事吧?」「紫鷴閣下……」「溫雲?妳要進來嗎?」
溫雲想了想,點頭跟紫鷴一起進去了
「紫鷴閣下您沒事吧?我看您好像很難過的樣子。」紫鷴嘆了口氣,「沒事,我沒事,可能就是累了。」她起身
「我去睡一會,妳去玩吧,小心別動那隻骨笛,那是黛雉的東西。」
接著她便上床去了,雖然這裡舒適暖和,但她總覺得哪不適應,總覺得背後該有一個溫暖臂膀摟著她,也許方才制服謝必安真的花了太多力氣,她很快就陷入沉睡
「家閑?」一雙溫暖的大手溫柔的撫著她的頭,紫鷴抬起頭,看著眼前熟悉的模糊人影,她遺下就撲進那個人影懷裡
「你可算來找我了……」那身影拖起了她小小的身軀,將她抱在懷裡,那份溫暖與安穩讓她無比貪戀
「我一直在妳身邊,別擔心。」那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將來也會有人這麼疼惜妳的人,去看看吧。」
男人輕輕放開了紫鷴,消散在空氣中,紫鷴也醒了過來。
註24:府兵制,府兵制是一種起源於西魏的軍事制度,兵農合一,沒有戰事時是兵的主要功罪就是務農,在農閒時進行訊練與操演,遇到戰事時從顧個地方的「府」調集兵力,再由中央派將領率兵作戰,戰爭結束後士兵回到各府,將領回朝,這樣也能預防武將掌握兵權擁兵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