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打擾囉！」絕文興高采烈的踏入學姊家門。
「你也太自在了吧。」我整齊擺放著自己跟絕文的鞋子。
「沒關係，就當自己家吧。」學姊尷尬笑，接著很自然的開始跟我們介紹廁所的位置，零食、客用餐具在哪裡。
過程中我小心的張望著，畢竟很可能會撞見不知名的妖魔鬼怪。
「抱歉，我家沒有客房，今晚就睡我房間吧。」李柔怡學姊少見的害羞起來。
「那……看來沒我的事了，我先走囉。」既然介紹完應該就沒我的事了吧。
「你在說甚麼，你也要一起住下來喔。」絕文抓住了我，不知何時已換上了墨鏡、口罩、連帽的組合。
「蛤！？這樣不好吧，就算現在學姊家沒其他人也太亂來了。」而且我是個青年，被看到會被說閒話的。
「難道你要讓我獨自面對鬧鬼的屋子嗎？」他緊緊地捉住我的手臂不放。
獨自？沒錯，學姊因為害怕所以決定今晚還是在我家過夜，而孫玄因為還有家事要做所以也先回家了，意外的參與度很低的夜宿行動。
「你不是專家嗎？最好是會怕啦！」
「你這麼嫌棄睡我的房間嗎？」學姊居然這時湊熱鬧！那彎彎笑的眼角實在是太可怕了。
「俗話說人多好辦事！」
看著兩人向我投以哀求的目光（？），我只好點頭答應「我睡沙發就好，學姊的床給你睡吧。」
「謝謝你啦！」絕文開心的拍拍我的背。
「嗯？兩個都是男生，一起睡一張床也沒關係吧？」不知為何學姊的笑容非常的不懷好意。
「蛤！？」這次換絕文驚慌失措了「這、這、這……」
「有什麼問題嗎？」學姊那壞笑的嘴角愈來愈上揚。
「……我是OK啦，如果學姊妳不介意兩個男生睡妳床上的話，就真是太感謝了。」高中女生的床沒幾個人有睡過的吧。
「等等啊。」絕文好像有話想說。
「怎麼了嗎？」學姊向他靠近「這樣不好嗎？」眼鏡下的眼神相當不懷好意，儘管似乎別有所指，但我看不出有什麼意涵，不過絕文倒是將手足無措、欲言又止、放棄掙扎三個階段靠肢體完美的演繹了出來。
「你、你、你可別亂來喔！」絕文指著我的臉喘著氣。
「小屁孩在亂說什麼，不要這樣指人。」我伸手掐住他的手指。
「啊！痛！」
「我鑰匙放這裡，那我就先去家威家了，有什麼問題就聯繫我。」學姊簡單道別，轉眼間就已經離開家門。
「啊。」x2
空氣突然尷尬了起來。
「現在呢？等靈異事件發生？」我甩甩手，試圖緩解緊張，儘管我們都是男生，但單獨兩人待在一個陌生環境還是頗尷尬的。
「總、總之先正常活動吧！這、這個時間的話……」他揉著剛剛被我捏住的食指東張西望。
「你要不要先把口罩脫掉，這樣不悶嗎？反正這裡也只有我們在。」
「啊……也是呢。」小心翼翼的把口罩脫下來，不太敢正臉朝著這邊。
先不理他奇奇怪怪的行為，我趕緊跟家裡說今天不回家的事，阿嬤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很樂意跟學姊獨處。
『你今天不回來？』娜娜傳訊息問我。
『嗯，為了確認靈異現象的真偽』送出。
『就是去別人家獨自逍遙一晚吧，反正鬧鬼什麼的並沒有』
『天曉得呢，就算沒有也還是要確認一下』
『呵呵，結果讓學姊來住有魔神仔鎮守的房子，笑死www』
看來逐漸在學習流行語呢。
『一個人不要在女生家亂來喔，要的話至少銷毀證據，把用過的衛生紙之類的帶走、燒掉，內褲不要放口袋要直接穿著走才不會被搜出來』這是從哪學來的亂七八糟知識。
『姑且還是和小屁孩一起住的』
『那個安全帽小鬼？』
『YES』
『嗯哼』
『？』
『注意安全，不要鬧出人命了』
『蛤？』
娜娜已讀不回。
為什麼總覺得娜娜跟學姊對於絕文的態度有種微妙的詭異呢？
算了，不管了。
「那現在要幹嘛？吃午餐嗎？」我抬頭看著拚命給自己搧風的絕文。
『會暴露嗎？會暴露的吧？萬一被發現我是女生的話他會怎麼想？男人婆？母猩猩？啊──我怎麼就沒考慮到這些呢？一起睡超乎我預料的啊！男生是不是會一起洗澡？我的天啊！上廁所是不是也會一起！？不會關門！？穿著一條內褲趴趴走？我受得了嗎？』絕文抱頭苦思。
「嗯……好啊，好熱喔──電風扇呢──」說著說著就越走越遠。
看來身為前輩這時只能靠我自己了，默默點開外送軟體。

中午糊裡糊塗的過去，除了我們混亂的洗碗筷之外好像沒發生甚麼特別的事，下午沒事幹，就繼續我的特訓，在我拿著LED燈使勁的期間，絕文就在這房子裡到處逛逛、睡覺、看電視。
「有遇到甚麼奇怪的事嗎？」我好奇問了一下。
「他們家居然有個超大的書房跟媒體間耶！」他手上拿著一本美式漫畫走了過來。
「……好喔。」
氣氛總算比較自然了一點，除了他依然不敢正面面對我說話之外。

特訓依然沒甚麼進展，無所事事的我也不好意思在別人家到處亂闖，就默默去書房挑了一本書，陪絕文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坐下去的時候他還因為澎起來的沙發而嚇一跳。
依然沒甚麼事情發生，就這樣到了晚餐時間。
「幹嘛？」絕文將一顆煎餃送入嘴裡。
「嗯？我沒說話。」
「你一直盯著我看，我覺得很噁心。」又塞了一顆。
「痾……」到了晚餐時間，我們在餐桌上面對面坐著「只是覺得仔細一看，你長得還蠻清秀的，覺得很可惜。」
「蛤！？」煎餃從筷子上掉了下來，把醬油漸起小小的水花「可惜什麼？」
「如果你沒有中二病就好了，不然你一定很受歡迎的吧。」我喝了一口酸辣湯。
「我、我當然很受歡迎啊，每天都有收到情書呢。」緊張的拿著衛生紙在桌上擦呀擦。
「真的？唬爛的吧？」
「……好啦，誰會喜歡一個整天遮住臉的人呢。」突然整個人洩氣了下來，默默的夾了一顆煎餃。
氣氛突然降至冰點，持續好一段時間沒人說話。
「我、我不這麼覺得啊。」我勉為其難的擠出這麼一句。
「嗯？」他的筷子停在餃子上。
「至少你認真除靈的時候，我覺得還挺帥的，如果我是女生的話說不定會考慮你的喔。」僅限認真的時候。
「真的嗎？」停在餃子上的筷子緩緩的在餃皮上來回。
「嗯，認真。」為何我要覺得難為情呢「只要你能像大家一樣正常的說話的話。」
「……」筷子停住了。
「啊，我不是在說因為你的眼睛讓大家疏遠你……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餃子沾沾醬油吃下去了「大家並沒有疏遠我，是我疏遠了大家。」
「就說了……」為何突然開始負面思考了呢？
「我並不怨恨自己有這個眼睛，我對我自己負責，這就夠了。」
「……」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緒。
「你說如果你是女生，你可能會喜歡我？」
「嗯啊。」
「那如果我是女生呢？你會喜歡我嗎？」
「嗯？」
絕文突然扭捏了起來，放下了筷子，默默的把墨鏡摘下。
「咦？」
「你覺得……我看起來……怎麼樣？」絕文眼神閃爍，細長的睫毛閃動著，雙頰泛紅到耳根，秀氣與稚氣在皮膚光澤上一覽無遺。
我承認我看傻了一些時間。
是因為還在青春期發育不完全嗎？
的確看起來有點女生的味道。
但長得好看美型的男生像女生的例子又不少。
該怎麼說呢……
擅自判斷別人的性別是不是很失禮？
如果他是女生嗎？的確蠻有潛力的。
很可愛。
但我……
「如果你女裝的話一定超可愛的吧。」希望你是女生這種話，我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對一個男孩子來說太失禮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他默默的低頭收碗筷。
「……你不用把墨鏡帶回去嗎？」
「不需要。」語氣有些冰冷。
「不是，不是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嗎？」
「這裡沒有。」他洗著碗筷。
「蛤？」跟娜娜說的一樣？
「白天我已經巡完了，一點靈體的痕跡都沒有，就連你提過的那個錄音筆也空空如也，而且在你特訓的時候我已經在四周布下結界，基本上這一整年都會很平安。」
「蛤？所以說……」其實我們沒有過夜的必要？
「我們還是要住一晚，畢竟如果我們就這樣子跟學姊交代的話，他們不會安心的吧，至少住一晚，不要說沒東西，就說被我們趕走了。」背對著我的絕文不知為何看起來很寂寞。
「這樣啊……」
也就是說，我警戒一整天的房子，甚麼都沒有囉？連個魍魎都沒有？
有種空虛的感覺。
『叮咚！』門鈴忽然響了。
我緊張了一下，會是誰呢？如果是來找學姊家人的，我們是不是應該藏起來？
小心翼翼的從門上的貓眼往外看，頓時放心了。
「嗨。」我開門，孫玄提著一袋東西站在外面「你怎麼來了？」
「送一些東西過來，順便看看你們有甚麼需要幫忙的嗎？」帥哥就是不一樣，很貼心。
「是誰？」在廚房的絕文高聲問著。
「孫玄。」
「喔……你也要住下來嗎？」他帶著墨鏡走出來。
「不了，我只是來探班而已。」孫玄舉起一袋飲料。
我們雙眼發光，開心地領著他進屋。
在喝飲料之前，我得把晚餐先嗑完才行，配著電視我默默吃著，而絕文回到廚房洗碗，孫玄見狀跟了過去。
「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只是大概沖一下，學姊家有自動洗碗機。」
「……我這裡有一袋東西要給妳。」孫玄從包包裡拿出了一個紙袋。
「？」滿臉疑惑，絕文打開一看……是女性的內衣褲。
「妳沒帶換洗衣物來對吧。」
「嗯……謝謝你。」莞爾，小心翼翼的藏在身上。
「發生了什麼嗎？」
「嗯？」
「妳感覺心情不好。」
「……沒甚麼。」
「……我還有一個東西要給妳。」
「什麼？」
孫玄手裡拿出一副頗炫的面罩「這是派對用的全罩式面具，如果施點法術應該能達到跟全罩式安全帽一樣的效果？」
絕文緩緩拿起那比起安全帽輕了許多的面具，左看右看，默默地放了下來。
「無法讓人看到臉呢。」
「嗯……嗯？對呀。」
「算了，反正他也認不出來。」
「？」
伴隨著嘆息，絕文把頭靠上孫玄的胸膛。
「！？」
「借我靠一下，頭腦發熱了一整天我好累。」
「……妳這樣……太狡猾了吧。」
「嗯？」
「就不怕我喜歡妳嗎？」孫玄看著遠方的湯瓢。
「蛤？」絕文把頭抬了起來，有點困惑「你不是……？」
「我是，但……我好像……喜歡妳。」孫玄把面具拿起來，默默的替絕文戴上「我好像喜歡上偽裝成男生的妳了。」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