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沉睡時,總有幾段記憶閃回。
「嘰伊——」緩緩沉睡的意識中,雪花屏般古舊的畫面播放著片段記憶。
觀眾只有他一人。
第一段畫面中,浮現了漆黑的夜晚與天空映照著明亮的銀河。
銀河下,一道人影疾行在無邊的曠野中,像是被野獸追趕似地。
「啊...哈啊,哈啊哈啊......」急促的呼吸、劇烈的心跳,都顯示著求生的意志。
從那人穿著來看,是隸屬火星的軍官。
「滋......咻——」一道紅色光束自身後襲來,穿過那人的右大腿。
「碰!」那人應聲而倒。
「嗚,呃啊啊啊啊......」大腿的劇烈燒灼讓他痛得大叫。
「啊啊......哈啊...哈啊......」那人在地上掙扎著,看向後方,一道身影正緩緩靠近。
「慢...慢著...我...我是人類......是受『武裝衝突法』保護的...你們這樣......是違反律法的......」那人向著靠近的影子不斷地說。
那身影隨著距離逐漸明朗,最後駐足在那人的眼前,是一位留著短髮的無明,右手緊握著一把弓刀(中間有握柄,兩端有刀刃延伸)。
那無明的赤紅色眼瞳望著匍匐在地的人類,不發一語地就像看垃圾似地。
「哈啊...是...是木星政府?......我...之後,我一定要去告你們政府......」人類軍官從穿著看出眼前無明的來歷後,顧不得傷勢,不停地罵著。
「區區無明竟敢做出傷害人類的行為!等著吧,我要讓你......」
「唰!」雪亮的刀鋒劃過,那人類軍官的人頭落地。
切口處湧出了鮮紅血液,噴濺到了地面,噴濺到了那無明的臉上。
這就是「血」的味道。
「叮鈴!」一則顯影訊息傳來。
「喔!通了,喂,哥,有聽到嗎?」一位綁著褐色雙馬尾,穿著火星制服的活潑無明出現,他扛著一把銀白長柄鐮刀。
「嗯......」他回應。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呢,真是的。」
「你那邊解決了嗎?」
「那還用說。」那無明伸長舌頭舔了臉上的血後,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鋸齒牙。
「呵呵...血的味道真是令人陶醉......」
畫面的角落,能看見一具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人類屍體,血液四濺染紅周遭,從穿著的碎布勉強能辨識出是木星政府的軍官。
「嘰伊——」畫面再度切換,灰白的雪花屏色調轉為溫暖而真實。
人類紀年3000年,12月24日,火星,聖德拉岡。
中央的廣場聚集了大批的人潮,他們是來自各行星的移民,其中大部分是來自木星的移民。
他們為了最近木星政府與火星政府,愈演愈烈的衝突,以及對移民的處置政策表達不滿而發起了抗議遊行,今天是第五天了。
人數持續增加而不見減少之勢,火星政府當局只好加派軍警看守著,以防衝突。
廣場中央臨時搭建的簡陋舞台上,遊行領導人正慷慨陳詞,舉手投足無不帶動著群眾的激情,熱情之餘,也沒忘了宣導要和平、理性。
在群眾激昂的呼喊之外,廣場的角落,孩童們正在嬉戲玩鬧,與那些熱血激昂的大人們不同,這些幼小心靈,正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時光。
「咚!咚!咚!」突然,一顆球從孩童們劃定的區域滾到了外邊,停在一位駐守的人類警官腳邊,引起了注意。
「慢著,慢著,我們的球......」一位小女孩循著球的蹤跡來到。
大人的目光停在球上,而女孩拾起球,此刻,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嚇——」女孩被震攝住了,因為她看見了眼前的大人正舉槍對著自己。
「砰!」一聲槍響,球自女孩手中掉落在地,向後緩緩滾動後停止。
那一刻,廣場上激昂的情緒停止了,無數的詫異的目光紛亂掃視著,然後聚焦在同一處,「廣場的角落」。
球沾上了女孩的血,那女孩倒臥在血泊中。
「嘎啊啊啊啊......殺人啦......」
詫異、恐慌,最後轉變為群情激憤的「暴動」,義憤的群眾抓住了肇事者,對肇事者發洩著滿腔怒火,而肇事者沉默地接受一切,即便身上已是滿身傷。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這樣做,而同一時間,不同地點,在木星伊爾伊爾,同樣發生了一樣的事件。
「嘰伊——」畫面再度切換。
畫面中是一位父親與孩子的對話,父親以慈祥的口吻給孩子講故事。
般度五子之首堅戰,歷經艱難得以飛升天界,他望著眼前迎接他的眾天人、天人之主因陀羅,還有過去在俱盧之野大戰的敵人持國百子......
「他們為什麼能飛升?」堅戰指著持國百子們問。
「他們的罪孽早已在俱盧大戰後還清,靈魂得到淨化。」因陀羅說。
「那......我的兄弟們呢?我的妻子呢?為何不見他們的身影?」
「他們不在這裡,在『另一個地方』。」
「帶我去見他們!」
天人引導堅戰到另一個地方——「那羅迦」(Naraka)。
看到自己的兄弟與妻子在那羅迦受苦的模樣,堅戰向眾天人表達不滿。
「這並不公平!」
「對!這確實不公平!」孩子睜著圓滾滾的眼睛,打斷故事。
「哈哈,現在要讓你學會放棄『執著』、『區別』,還太早了。」父親笑說。
「那......爸爸你呢?學會放棄『執著』、『區別』了?」
「我啊......」
畫面停留在父親開口的瞬間,一幀白光閃回,將他的意識拉回現實。
「叮鈴——」風吹鈴動,牽引著他的意識。
他緩緩睜開雙眼,黑色的世界逐漸明亮,他置身在一處古典木造寺院內,隨著逐漸清楚的意識,他想起自己前一刻正進行著禪修冥想。
寺院外頭正下著鵝絨白雪,這行星因為大氣分佈交互作用,造就了一年365天都下著雪的冰封世界。
「喔!這次怎麼這麼快就醒了?」門口一位穿著禪修服的無明說,他雙手交叉倚著門像是等待許久似的。
「禪心...你是不是又在禪修中途離開了?」他說。
「哎!不...不是......哥,你聽我解釋。」禪心心虛地摸著頭說。
他起身,不發一語地快速靠近禪心。
「呀啊——痛痛痛痛......我...我就不喜歡禪修嘛......」禪心的耳朵被擰著,痛得雙手亂揮。
「跟你說了多少次......」
就在他要出手嚴厲教訓時,外頭天空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
「嗯?」禪心的目光也跟著哥哥望向外頭天空。
天際線上一顆黑點逐漸放大,才逐漸看清輪廓,原來是一架飛船遭遇亂流而偏離飛行路線,搖搖晃晃地墜落在遠方山後。
「看樣子,有客人來訪。」
銀白世界中,布魯斯小隊一行人徒步走在積雪的道路中。
「呃啊啊啊......」寒風吹得尼洛與賽克斯睜不開眼,直打哆嗦。
前方領路的是陽與陰,在走了許久後,一行人半睜著眼往後望,已看不見閃著警示燈的布魯斯號,就連剛踩過的足跡也迅速被雪掩埋。
走在中間的無名將貝比緊抱在懷中,不時撫摸著,生怕他受了凍,一旁的菲連忙將一條保暖小棉毯給他裹上。
「我們真是墜落在一個奇妙的行星。」陽說。
「我們無明倒還好,現在最要緊的是那小傢伙。」後方的亞伯說。
「噗,噗...噗啾!」貝比打了個噴嚏。
風雪遮蔽了前方,一切都變得猶如置身朦朧夢境中,究竟有沒有照著羅盤的指引走?而走的方向又是正確的嗎?連陽也懷疑起了自己。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祈求奇蹟出現了......
時間往回走,回到布魯斯號降落前。
布魯斯號一行人正聚集在大廳中,等著陽說明這次的委託內容。
「唰!」駕駛室的門打開,陽走進大廳。
「這次不是委託,而是通緝中的罪犯。」
「阿蘭伏薩與阿琪妮?」
「在駛入這片區域時,我的羅盤有了反應,他們是雙子機,而且是A型,目前就潛藏在這個行星中。」
羅盤顯示出了這次目標的影像,兩人穿著軍服,阿蘭伏薩是有著英挺身材的褐色短髮無明,看起來沉著冷靜;阿琪妮是有著身材嫵媚的褐色雙馬尾無明,笑起來還有明顯的鋸齒牙,他們在行星戰爭時,是「羅剎小隊」的成員。
「嗯?羅剎小隊...還有這行星......」亞伯聽到這小隊名稱與目的地後說。
一旁的巴特在看到阿琪妮的笑容後,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事,不過,他旋即又打消了疑慮。
「亞伯,你認識他們?」菲望向對面的亞伯。
「嗯......我曾經也是羅剎小隊的成員,我也來過這個行星。」
「那個全是A型的特殊部隊?」巴特問。
「哇——難怪你這麼能打。」尼洛調皮的說。
「咳咳......通緝的原因是犯下多起殘忍殺害無明的罪行,以及有『殺害人類』的紀錄。」
「不過,他們最後的紀錄是在3350年,之後消失了整整650年,會不會是誤報?」賽克斯問。
「也有可能,不過650年對我們無明而言,也不是多長的時間。」
「無論如何,去看看吧」陰說。
眾人打定主意後,便各自去準備了。
「嗶——」就在眾人要離去時,一陣警鈴響起,旋即產生劇烈搖晃。
「嗚哇啊啊啊......」一陣天旋地轉,眾人只得緊抓著周圍的穩固處,無名則將貝比緊緊護在懷中。
飛船降落時遭遇到劇烈的亂流,而逐漸失控,向地表墜落。
「咚——」所幸地表的積雪,降低墜落時接觸的力道,才不至於解體。
時間回到現在,小隊一行人的漫漫風雪路。
「嗚哇...那時真是嚇死人了。」尼洛與賽克斯說。
「不知道這風雪還要持續多久?」菲說。
「嚇!不好了。」無名大喊著。
一行人聽到後連忙湊近查看,眾人望著無名懷中的貝比,只見他的臉頰異常紅潤,身體在發燙。
「他發燒了!」無名說。
「嘖!可惡,不快點處理的話,他發高燒的話就危險了。」陽說。
就在一行人不知所措時,突然尼洛淡定的指向前方。
「前面好像有燈光?有人靠近!有人!」尼洛興奮地喊著。
只見那燈光越走越近,人影也越見鮮明,是一位穿著禪修服、綁著低馬尾,戴著眼鏡的無明,手裡拿著復古風的燈。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需要幫助嗎?」
眼下沒時間說明,一行人只得先讓那無明帶領他們盡快走到居處,躲避風雪。
眾人急切地跟著那無明,走了許久後,那無明走到一定點後便駐足不前。
「風雪差不多要停止了!」
話音說完,一絲絲的陽光從灰雲中射入,此前的劇烈風雪突然消失,只剩漫天鵝絨白雪緩緩飄落,一切回復平靜,彷彿前一刻的風雪不存在似地,一行人走到那無明駐足處,才發現是在山頂的一個遠眺點。
從山頂往下望去,是雪白的平原,不遠處有一間禪寺,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眾人原本急切、迷茫,亂糟糟的心,此刻都煙消雲散了,若是有天堂,一定就是這裡。
「咚...咚...咚......」禪寺中定時的鐘聲緩緩傳來。
「歡迎你們來到白麓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