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校長室採訪

　　從操場走到校長室所在的大樓，再上樓梯走到校長室不過才一兩公里，黑帝斯卻覺得有好幾公里那麼長。

　　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黑帝斯到現在都還手足無措──不對，這裡應該用驚魂未定來形容比較貼切。

　　上台接受表揚已經夠讓我衝擊了……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足以驚動媒體前來採訪？

　　畏畏縮縮走在校長後面的黑帝斯，突然有些慌張。

　　等一下我進去校長室的時候，會不會有一大堆記者圍上來，然後逼問我一些難以啟齒的問題？就像電視經常演的那樣，電影明星鬧出誹聞或者政治人物涉嫌貪汙，然後在法庭外面被一群記者團團包圍啊……

　　應該……應該不可能吧？

　　我只是高中生而已欸，又不是什麼名人。

　　不可能不可能……

　　果不其然，他跟著校長和莉安走進校長室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一大堆記者在等著堵他。

　　現在校長室裡面就只有三個人：一位攝影師、一名女記者，還有小如老師。

　　那名女記者一看見他跟莉安，立刻悄聲對著小如老師說：

　　「學姊，就是他們嗎……」

　　「對……」

　　校長上前一步，小如老師立刻卑躬屈膝的對校長打招呼，然後將校長介紹給女記者。三個人互相鞠躬彼此說了一些客套話之後，小如老師招手，請黑帝斯跟莉安過去和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

　　一台攝影機正對著黑帝斯、莉安，以及小如老師跟校長。

　　女記者則坐在攝影機旁邊，拿著麥克風對著黑帝斯四人。

　　「你們兩位好，請問你就是黑帝斯對吧？」

　　黑帝斯點點頭。

　　女記者望向莉安。「那這位嬌小可愛的女生就是莉安囉？」

　　莉安點點頭。

　　「你們好，我叫做ＯＯ雯，你們直接叫我小雯就好。」

　　說完，小雯開始調整麥克風，一邊和攝影師討論該怎麼拍攝。

　　黑帝斯利用這段時間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名叫做小雯的女記者。

　　除了他姊姊和小如老師，黑帝斯平常其實很少接觸二十歲以上的女性，尤其是像小雯這種看起來只大他沒幾歲的女性，他更是不常接觸。

　　黑帝斯望著小雯稚氣未脫的臉，視線逐漸向下移動，停留在她一身幹練的套裝上。

　　因為校長室的冷氣才剛開，所以還沒涼，小雯現在是滿身大汗的狀態。黑帝斯能夠清楚的看見她身上那件細肩帶背心濕漉漉地貼在胸部上，清楚露出內衣的輪廓……

　　嗯──說真的，雖然ＯＬ並不是我的性癖。但是看到這種畫面，我還是會有反應……

　　「調整好了。」

　　小雯抬起頭，再次將麥克風對著黑帝斯四人。

　　她找到一個能夠同時收到她以及黑帝斯四人聲音的角度，然後開啟麥克風，正式開始採訪。

　　首先，小雯先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是『七星潭日報文藝專刊』派來的記者……不知道貴校有沒有聽過我們七星潭日報？」

　　黑帝斯本來想開口回答，卻被校長搶先：「貴公司的名號我們當然聽過。好歹也是媒體業界的三巨頭之一嘛哈哈……」

　　校長的笑聲很爽朗，莫名地讓黑帝斯緊繃的心情稍稍得到放鬆。

　　「說是三巨頭實在愧不敢當……我們七星潭日報向來以致力於挖掘真相為宗旨，而我所屬的文藝專刊老實說規模並不大。能夠有這個機會優先採訪貴校兩位優秀的學生，敝人實在深感榮幸。」

　　小雯的恭維讓校長眉開眼笑。順著優秀的學生講下去，校長開始談論他以及董事會的指導方針。

　　那些什麼「本校課程以精專為原則」，還有「鼓勵學生多面向嘗試」，黑帝斯是一個字都聽不懂，所以他開始東張西望。

　　他先是望向小如老師──小如老師正一臉興味盎然地來回看著校長與小雯談話。

　　小如老師她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看來我通過第一試，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身為指導老師的她，應該也感到很驕傲吧？

　　這時候，黑帝斯想起了自己其實幾乎都用猜的事實。

　　要是她知道我全部都用猜的，不知道會怎樣……

　　黑帝斯移開視線，改望向莉安──他發現莉安正抬頭挺胸，一臉得意地望向攝影機。

　　黑帝斯想起莉安曾經在寒假的時候檢舉他姊姊持有廢文。從那之後，他每天見到莉安，莉安的態度依然沒變，每次社課時依然怯生生地躲在電腦後打字。

　　雖然黑帝斯並不責怪莉安（誰叫她那麼可愛），但他還是忍不住心想：不知道莉安對於差點害我姊姊被抓去關這件事有沒有感到愧疚。

　　嗯……

　　我想大概沒有吧？因為經過那件事之後，我已經知道莉安是麗絲的腦粉了。

　　黑帝斯很清楚，和腦粉計較只是徒增麻煩──而且莉安是腦粉這也滿萌的。所以黑帝斯決定忘掉寒假莉安檢舉的那件事情，繼續以平常並帶點不良的企圖心和她相處──

　　「黑帝斯，相信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成績結果了。」

　　黑帝斯回過神來。他望向小雯，發現除了莉安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在看他。

　　黑帝斯急忙點頭。「我已經知道了。」

　　「首先，我要先恭喜你和莉安通過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一試。你應該知道，甲級作家證照測驗是很難的考試，能夠通過第一試相當的不容易。這十幾年來，通過第一試的高中生也屈指可數──你應該下過相當的苦功準備考試吧？」

　　「呃……也沒有……」

　　剛才，黑帝斯才想起自己幾乎都是用猜的。現在經小雯這麼一問，讓他實在是非常心虛。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下過苦功。

　　雖然我從花蓮調查石碑回來之後，為了忘記在花蓮所發生的一切，有拚命背第一試的考試範圍。

　　但是，考試的時候我卻一題都不會寫。

　　第一大題跟第二大題，我幾乎全部都是用猜的。

　　我能夠拿到滿分，純粹是走狗屎運而已。

　　恐怖至極的狗屎運……

　　「你也太謙虛了。我想，你肯定在暗地裡下過不少的苦功。當然你本身在文學方面也有相當的造詣與才華。我想是因為環境的關係？請問你的父母親，是現役作家或是學者嗎？」

　　黑帝斯搖搖頭。

　　「你搖頭的意思是都不是嗎？」

　　「不是……我沒有父母，只有一個姊姊。」

　　「哎呀……」小雯一臉尷尬。「真是抱歉……對了，我聽小如老師說你現在是晴葉學園文藝創作社的社員。請問這個社團是在做什麼的？鑽研寫作？還是評論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

　　「我也不知道欸……就是每天寫作文的社團吧。」

　　黑帝斯發現小如老師跟校長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黑帝斯察覺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

　　「對啦！就是每天寫作──每天鑽研作文的社團！然後還有研究其他人的文學作品這樣……」

　　黑帝斯越說越心虛。

　　本來，我們社團就是每天寫作文的社團嘛！說是在鑽研寫作實在是太過美化了。我們社團更是從來沒有研究過什麼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

　　我們每天不是都在寫作文，就是看社長耍白癡……

　　小雯點點頭，在范姊的交接筆記添上幾筆。

　　「所以說你能夠通過甲級作家證照測驗第一試，並不是靠運氣，而是靠每天的努力，以及社團指導老師的悉心栽培？」

　　──不對。

　　就是靠運氣！

　　社團老師根本就沒有悉心地栽培過我！

　　雖然黑帝斯很想告訴小雯他的指導老師根本一點都不稱職，但是他剛才已經明白：做為一名學生，要盡量讓校長以及老師難堪，要不然之後可能會很麻煩（說不定又會被小如老師強迫穿女裝）。

　　所以他只說了一句：「對啊。」

　　「那你們社團有幾個人？」

　　「三個人。」

　　「三個人？那還滿少的欸……你們有打算要再招社員嗎？」

　　「目前沒有，要看社長想不想招。」

　　「你們社長是誰？跟你一樣都是高一嗎？」

　　「對。」

　　「她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欸，我只知道她的筆名叫小伶……」

　　「那她也有參加甲級作家證照測驗嗎？」

　　「本來有，後來她考試當天沒有去。」

　　「為什麼？」

　　黑帝斯記得後來，他從小伶口中得知她考試當天缺席，是因為她父親不讓她去。

　　他決定對小雯隱瞞這件事。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因為她家裡臨時有些事……」

　　「所以後來就只有你跟莉安兩個人一起去考試。」

　　「對。」

　　「莉安也是你們晴葉學園文藝創作社的成員對吧？」

　　「對啊。」

　　「這樣看來，你們晴葉學園文藝創作社雖然人數少，社員卻都很優秀……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是今年唯二通過第一試的『高中生』？」

　　黑帝斯跟莉安都搖搖頭。

　　「甲級作家證照測驗一直是台灣文壇的一大盛事之一。我長年關注甲級作家證照測驗，就我所知，高中生通過第一試實在是非常罕見。我相信接下來，你們晴葉學園文藝創作社，將會獲得整個台灣文壇的注目。」

　　……

　　……真的假的？

　　我們晴葉學園文藝創作社，將會獲得整個台灣文壇的注目？

　　也太誇張。

　　「請問你接下來對自己有什麼樣的期許？」

　　期許？

　　「呃……我希望……」

　　其實，當小雯問他對自己有什麼期許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是昨天他和網友筆戰的過程。

　　我對自己有什麼期許？

　　我希望，等拿到甲級作家證照，我要以我甲級作家的身分，向所有人說廢文有多棒！

　　可是，我現在還不能將這個期望說出口。

　　因為我現在還沒拿到甲級作家證照。

　　「我希望自己能夠通過甲級作家證照測驗，並且在台灣文壇發光發熱。」

　　「那麼我也祝福你有朝一日，能夠以最年輕甲級作家的身分在文壇上發光發熱。最後，我想請問你當初是誰啟發你，讓你走上寫作這條路？」

　　黑帝斯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筆名。

　　為了站上文壇頂點，他現在不只暫時不能寫廢文，也得跟廢文毫無瓜葛才行。

　　那個名字，就和他的期望一樣，絕對不能說出口。

　　「絲莉。」

　　但是，他卻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不過講出來之後，他卻意外地一絲後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