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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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1-31
  經過一天的休養,安槿已經完全可以下床了。

  而且不只是傷勢,魔力方面也恢復得很快,少女感覺到自己的魔力量已經恢復了六成以上,要再次投入任務之中作戰也是指日可待。

  禮拜天下午,安槿和辛諾婕來到熱風醫院附近的公園裡,享受著和煦的陽光和涼爽的微風。

  這裡是熱風鎮內的生態公園,在像今天這樣的假日,常常有不少家長帶著孩子來這裡做些運動、野餐之類的親子活動。

  「吶,小婕,這是妳的乳酸多多口味。」

  「謝謝囉。」

  安槿從隨身帶來的提袋裡拿出一枝皮膚色包裝的棒棒冰遞給諾婕,對方接過之後,她再給自己抽出另一枝檸檬口味的棒棒冰。

  兩人一起坐在公園內的長椅上,不約而同地拆開包裝,並咬開棒棒冰的冰棒頭,開始悠閒的吸著冰涼酸甜的果汁液。

  「……小槿,妳的身體沒問題了嗎?」

  「嗯,睡了一天之後感覺好很多了,魔力也恢復了不少喔。」

  安槿挺起胸膛,露出元氣滿滿的笑容,示意金髮少女不用擔心。

  諾婕望著不遠處正在野餐的人們,那是個一家四口的家庭,親子有說有笑的分享食物,看起來十分幸福美滿。

  「……小槿,妳會想念妳的原生家庭嗎?」

  諾婕有些寂寞的輕聲拋出問題。

  「不會呢。在我的印象裡,黑曜星就是我的家了。」

  「是嗎……」

  安槿是在年幼時被親生父母賣到黑曜星,當時她連自己名字都還不會寫,或許在感情上早就淡忘了他們。

  但是諾婕卻不是這樣的情況。

  「……如果當初沒有那起案件發生在我的故鄉,或許我也可以像那些人過一樣的生活,根本不會接觸黑曜星,還有認識小槿妳吧。」

  似乎是看到眼前家庭美滿的景象,觸動了諾婕心中的某些回憶。

  安槿自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但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對方,只能伸手輕輕順了順諾婕的背。

  「……小婕,妳還好嗎?不然我們換個地方休息怎麼樣?」

  「沒關係的,我沒事。」感受到了安槿的善意與體貼,回應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再說了,我現在這裡感覺就挺好的。」

  這句如此明顯的雙關,安槿也同樣沒有漏掉。

  「當然啦,有我當妳的搭檔,還有熱風分部的夥伴們,現在還能體驗一下學生的生活了,一切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諾婕看向身旁的少女,她伸手摸了摸瀏海旁的條紋髮夾,似乎是在對某個不在現場的人訴說。

  「看來,比起妳的原生家庭,妳更思念那個孩子呢。」

  「嗯。等這次三才之書的任務完成之後,我想再回去看看她。」

  「……我陪妳一起。」

  兩名少女相視一笑。

  「對了,小婕,妳有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黑曜星嗎?」

  「……我也不知道呢。在我親手找出那個案件的幕後黑手之前,或許會一直持續待下去吧。」

  諾婕沉著臉,似乎有種情緒正在醞釀著。

  「吶,等到有一天我們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再一起退役,找個幽靜的小鎮住下來,做一輩子的好姊妹,好嗎?」

  安槿充滿期待地直視諾婕,讓對方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暖意,沖散原來醞釀中的不快與深沉。

  只見諾婕臉上閃過一絲紅暈,撇過頭去。

  「……那妳可得要努力活到那個時候,別又像前天一樣一個人外出時被敵人逮住了。」

  「嘿嘿,那就約好了喔。」捕捉自家好姊妹的反應,安槿不禁笑了出聲。「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得努力回收三才之書才行,我們一起同心協力完成這次任務吧。」

  「……嗯。」

  九月的暖陽照在彼此的臉上。此時兩位少女不約而同地堅信,她們一定能跨越這次任務的試煉。

      ※

  當天晚上,位於熱風鎮郊的似生流道場。

  柳玄人正準備把門關上,結束本周對這個地方的保養,畢竟隔天早上還要回去上學。

  少年每個周五都會從市區的住家來到道場,進行自主鍛鍊以及打掃環境,這是他自道場倒閉以來長久養成的習慣。

  由於禮拜五深夜在這裡發生的戰鬥,砸壞的部分地板和牆面,因此這兩天他花了不少積蓄來請人修理。

  「……看來我得找點打工來補貼生活費了。」

  玄人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把門鎖上。

  就在下一秒,少年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猛然轉頭,發現了一道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那是一名體格壯碩的中年男子,有著灰白夾雜的頭髮和鬍鬚,帶著墨鏡,穿著陳舊的棉夾克。

  「……師父!」玄人一眼認出眼前的男人身分,語氣有些激動:「你這些年都去哪裡了?」

  眼前的男人,正是似生流古武術的第十代掌門,柳名。

  同時,也是柳玄人的養父。

  「……玄人。為師這次回來,是來向你『告別』的。」

  「……啊?」

  柳名師父沒有正面回答玄人的問題,反而直接告知徒兒自己的來意。

  然後走到一時語塞的玄人身旁,推開道場的大門。

  「……接下來的話就進來說吧,不會太久的。」

  玄人點頭,暫且按下心中的話語,隨著師父一起走進道場。

  「這裡還是沒什麼變化。看來在我離開熱風鎮的這段期間,你把這裡保養的不錯。」

  柳名簡單掃過道場內的環境,有些感慨。

  「……嗯,我把這些工作當作修行的一環。」玄人把重新把道場的門關上。從師父的語氣推測,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應該是外人聽不得的。「師父,你說的『告別』,是怎麼回事?」

  柳名席地而坐,同時示意玄人也跟著坐下。

  「……接下來為師要說的話,事關似生流的存亡,你務必要聽清楚了。」

  聽到這話,玄人不由自主的繃緊神經,表情嚴肅了起來。

  「我接到風聲。政府那邊的特務機關黑曜星,還有春津市的產業巨頭霍爾斯兩邊都正在尋找名為三才之書的秘寶。」

  「這麼說的話,『人之卷』……」

  「沒錯,三才者天地人。三才之書裡的人之卷正是似生流的鎮門之寶。也就是說,以這兩個組織的力量和情報網,盯上我們也會是時間上的問題。」

  玄人留下冷汗,這的確是似生流的危機。

  自從他十年前被柳名收養以來,似生流就已經是人丁凋零的狀態了,目前他和師父可以說是這個門派僅存的成員了。

  即使他和師父再怎麼能打,要以兩個人的力量來抗衡那兩個組織,無疑是天方夜譚。

  「這兩個勢力都不容小覷。只要人之卷還屬於似生流的一天,這次的風波就有可能演變成似生流的滅頂之災,你我都無法置身事外。」

  「師父,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投靠其中一方嗎?」

  「單押一邊還是有風險在。從我收到的情報來看,要得到三才之書真正的力量就必須集齊天地人三卷書,而目前這兩方都還沒有入手任何一卷書,所以要是現在就決定立場,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但是全都不幫的話,也會遭致兩邊都與我們為敵,對我們也極為不利。」

  聽到師父這番話,玄人皺起眉頭,似乎有種心有不甘的情緒浮現。

  「不過,人之卷乍看之下可能是我們懷璧的原罪,但運用得好的話,也會是似生流得以續存的救命稻草。」

  「……」

  「聽好,這是我們可以在這次混亂中守護似生流的秘策。就由我們師徒兩人來完成。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一個人去協助黑曜星,另一個人加入霍爾斯集團,一旦發現哪邊已經得到了天之卷和地之卷,再把人之卷交出去,藉此成全他們集齊三才之書。」

  玄人看著師父的眼睛,似乎看出了一股不惜一切來守護門派的火焰。在玄人對師父的認知裡,確保門派的續存一直都是柳名人生的使命。

  只是這次連鎮門之寶都得用上,而且還是必須找這種投機的方式,看來這次的威脅的確非同小可。

  「……我了解了,這樣不管是哪邊完成了三才之書的收集,都可以利用人之卷來換取似生流的續存是吧。」

  接下來就是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師父,春津市霍爾斯集團我多少有聽過,不過那個黑曜星又是什麼樣的組織呢?」

  「黑曜星嗎,為師以前有跟他們打過交道,那是一個使用魔術力量的特務組織,他們活躍在社會大眾看不到的地方,將暗中守護人們平穩的生活視作自己的使命。」

  聽到師父的介紹,玄人不禁想起了一名少女,也就是兩天前闖入道場內的不速之客,安槿。

  當時她身受重傷,明顯已經連站起身來都相當困難了,卻還是堅持要為了保護玄人犧牲自己來拖延時間。

  少女說過那是她的使命,那個場面玄人現在依然印象深刻。

  現在回想起來,安槿也許就是黑曜星的特務。而她之所以會轉到熱風高中就讀,應該是有什麼原因的吧。

  老實說在學校認識安槿之後,又在那天夜裡的道場看到了少女的另一面,玄人對她印象是很好的。

  「我決定了,由我繼續留在這道場,去和熱風鎮的黑曜星打好關係吧。」

  「……是嗎,看來你這段期間也有不少歷練了。那為師就到春津市去接觸霍爾斯集團了,一旦他們集齊了天地兩卷,我自會回來這裡取走人之卷。而你也是要比照辦理,你應該沒有忘記我把人之卷藏在哪裡吧?」

  玄人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柳名注意到道場內的牆面和地板,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從外套的衣帶裡抽出一張金融卡,交給少年。

  「這張卡裡面姑且有個幾萬塊,應該夠補貼修繕道場的支出了。剩下的錢拿去買一床新棉被,現在要入秋了,注意保暖。」

  少年接過卡片,看著師父的身影,然後又想起了他說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告別」的,頓時一股酸楚湧上心頭。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此後兩人各自投奔一方,再次相見的機會恐怕也不再會有了。

  「師父,這些日子……我很想念你。」

  千萬思緒化做一句話從玄人的口中擠出,而柳名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雖然你我在此一別,但依然是為了保全似生流而奮鬥,今後勿念,保持你的本心就可以了。」

  說完,柳名抬頭了一眼掛在道場正中央,以蒼勁筆法所寫的「仁義成似生克己道」的字聯,然後擺了擺手,準備離開道場。

  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玄人決定還是把剛才的想法說出來。

  「師父……我們真的要就這樣把鎮門之寶拱手讓人嗎。」

  此話一出,讓柳名停下了腳步,但也沒有回頭去看徒弟的表情。

  「難道就沒有我們齊心協力,由似生流自己集齊三才之書這條路嗎?」

  究竟是對師父的挽留情緒,還是對鎮門之寶的不甘衍生的血性,玄人此時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說出這種話。

  而柳名沒有回應少年的疑惑,更沒有回頭看向他,只是默默搖了搖頭。

  玄人這時同樣看不到師父的表情。

  「……今日一別,或許日後你我就是彼此刀兵相見的敵對立場了。」

  「師父……」

  「若是真有你我必須師徒對決的那一天,那趁此機會,由為師來親自測試你是否有資格從我這裡接下掌門之位……倒也不壞。」

  語畢,柳名再度邁開腳步,離開了道場,在夜色下漸漸走遠。

  徒留下玄人一人,久久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