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XXII

「乞嚏！」詠思抵不住寒冷，不斷打噴嚏。十二月的天氣冷咧，她只穿上單薄衣服，下身更只穿短褲拖鞋，毫無半點保暖作用。她身體冷得發抖，我不忍心她在此著涼，便趕緊叫她回家。

「難得出到嚟，你唔想留多陣，感受一下聖誕氣氛咩？」她似乎未有歸去之意。確實，相比於家中的冷清肅靜，我更喜歡街上的熱鬧歡騰。而且，我未曾在平安夜，與女生一同外出。我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然後便繼續跟隨人流行走。她說想到海旁看夜景，於是我們便緩緩地，由尖東走到海旁。

每逢特別日子，人們能夠在馬路上行走。有時候，覺得能夠做一些平時不能做的事情，會特別高興和自在的。也許如此，在馬路上走路時，這條路雖然擠滿人，仍感覺特別寬敞。人們在馬路上有說有笑，我們在馬路上一邊行，一邊看著周圍的事物。走著走著，詠思拿出電話，將四周的景象拍下。建築物外的燈飾、唱著聖詩的人們、不斷說著「Merry Christmas」的聖誕老人、以及亂拋在地的酒罐，全都攝在她的電話裏。不知是受熱鬧氣圍影響，還是我的外套厚實，詠思看來不再覺冷。平安夜的街道，到處都瀰漫喜慶氣氛。然而，在附近角落，總有些形單隻影的失意人。有人坐在地上獨自灌酒，亦有人在空地以紙皮為床，呼呼大睡。天下之大，總有人不能享受節日歡欣。所謂的「普天同慶」，只是無視不快者的假象。

終於來到海旁，遇見一群正在玩「Free Hug」的人。我看著他們，想著到底他們是否什麼人也會擁抱？假如有一個其貌不揚，渾身發臭，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走近，他們會送上擁抱，還是匆匆散開，避而遠之呢？

「想攬人就行埋去啦。」詠思留意到我的目光。我沒有這膽量，我害怕他們看見我會匆匆散開。如果連「Free Hug」的人也不願意給我擁抱，恐怕這種打擊會讓我餘生也不敢擁抱別人。

「唔啦，都唔靚！」不敢爭取的擁抱，是吃不到的葡萄。沒膽量主動爭取，於是惡意抨擊，再假裝對此不在乎。就算最後一無所有，也不會被人揶揄，更能擺出一副不吃人間煙火的清高脫俗樣子。相反，若然高調地爭取最後失敗收場的話，會惹來許多嘲笑聲音。曾有一位男同學，公揚追求一位女神級的師姊。結果，他遭女神狠狠拒絕。事後，每當同學們提及他，總會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知量力」、「照鏡望下自己咩樣先啦！」這些說話。我不願成為被嘲笑的失敗者，只好將很多想得到的東西，都說成不重視不在乎。

我沒有走近「Free Hug」的人，繼續拉著詠思前行。她說想到欄桿位置，靠著欄桿看海，就像我Last Day那晚一樣。她望著海，深邃的雙眼一直盯著遠方。維港對岸，仍然五光十色，而且有棟大廈亮起「聖誕快樂」的字句。她再次拿起電話，拍下這些景色。

正當我想問她為何不斷拍照時，人群忽然起鬨，而且大聲倒數。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聖誕快樂！」

踏入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零時零分，聖誕節正式來臨，歡呼聲不斷。有些人把酒潑向群眾，有些人大聲高歌，有些年手舞足蹈。正當我陶醉在這片歡樂時，我看見詠思將剛剛拍下的照片傳出，接收者為陳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