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４－０４

　　「看懂，了嗎？」收回線頭，瑟希問了句。
　　「……是，看懂了。」阿克司怔忪了下才趕忙恭敬回應，阿堺也點點頭。接著阿克司忍不住又開口出聲：「剛才、也是幻式的一種嗎？我和大少是以意識形態進入的？」
　　瑟希淡淡頷首。
　　「用意識結合意識，並和裡頭的人意識接軌－－是自創的四式之三．顯示？」
　　瑟希又是淡淡頷首。
　　得到肯定答案，阿克司才不再追問下去，嘴角稍微楊起了興奮的弧度。為了避免被發現，他很努力要擺出面無表情的無動於衷貌，可惜沒什麼效果。
　　雖然對念形師沒什麼看上眼的地方，但對於能夠創出沒人做過的四種幻式的現任青玄王，他多少還是抱有敬意與興趣的。因此，能有機會親見證，而且還是親身體驗，要他忍下這份激動實在太有難度。
　　不過他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他默默又暗忖一句。

　　「現在如何？」
　　阿堺緊接著詢問。剛剛看完瑟希進來前的一切，玥的安危仍未明朗是他最掛心一事，即使彼此間依然有未完的芥蒂與諸多問題，那些都不是現下首要的事情。
　　此話一出，阿克司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他同阿堺一起略帶焦慮地看向瑟希，只等對方一開口就衝出門外。
　　思索了幾秒，瑟希細聲給出回覆：「跟在我身後。沒有下令，誰都不許，走出屋外。」
　　「可是、外面的人－－」
　　「不能，打草驚蛇。況且，援兵很快，就到。」
　　她冷靜的口吻和眼神消去了阿堺與阿克司的焦躁。他們互看一眼，暗暗反省著自身情緒的衝動誤事，又思及她已經連絡過其他人，這才順從地來到她身後，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瑟希的眉間鬆開一瞬又聚攏，勾勾手指，帶領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移到敞開的大門後頭。蹲下身後，他們動手隱匿住自己的氣息，現在處於敵人既在明也在暗的艱難環境，在不能查明到底有多少敵人、又散落在哪的情況下，別動用太多魔力是當前之計，因此最好把身上顯露於外的魔力收起。
　　可是轉念想到對方早已知道阿堺和阿克司的存在，她馬上阻止另外兩人也要隱匿氣息的舉動，以免被察覺到不對勁。

　　「……嵐尹姐！嵐尹姐！嵐尹姐妳有聽見嗎！」
　　這時，急切的叫嚷自屋外傳來，聽到是玥在呼喊，三人心裡頓時感到心安，卻也同時湧起了不安的凝重－－會這樣呼喊，就表示嵐尹也一樣消失了。
　　這一回，瑟希沒有多加思索，用唇語給予四個字：「強制移轉。」
　　見狀，身後的兩人先是一愣，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等等，妳確定要這麼做？」明白過後，阿堺忍不住再三確認，從甦醒以來一直維持冷漠的臉龐出現一絲擔憂。
　　阿克司也不禁流露出憂慮：「是啊，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人。」她絲毫不受動搖，依然是那樣平靜，「由我來，實施移轉。」
　　見到那副堅定的模樣，他們也自知勸退不了，於是阿堺站起身，把瑟希早已預備好的一條紅線捆上手臂。
　　「我去準備。」說著，他轉身朝客廳後的房間走去。
　　瑟希收回視線，將另一條線纏上阿克司的手，接著又解開六條細繩。盯著她開始預備實施的事前準備，阿克司思考著自己現在能做些什麼，然後突然挺直腰桿、伸手敲敲耳訊機殼。
　　叫出兩個訊息框，兩張方形紙張立刻浮現在藍色屏幕前，他從口袋取出筆，在上頭寫下一模一樣的訊息，再預設寄出時間，然後關閉。
　　接著，他又點開同樣的訊息框，再次提筆書寫，這次僅僅是簡短的三個數字，預設的寄出時間還特地和上兩封相隔準確的十分鐘。
　　一切打點好後，他關閉訊息框和屏幕，把筆扔回原位，瑟希也剛好準備就緒。
　　「我也弄了點能夠協助的事。」面對她探問的目光，阿克司不由自主地主動告知，「如果他們看得懂的話，之後應該能幫上不少忙。」
　　瑟希微一頷首，不深入探究。
　　「需要幫忙準備些什麼嗎？」
　　「不用。一切，就緒。」
　　瑟希垂下眼簾，小小的臉龐閃動著緊繃光彩。她極輕、極輕地反覆調節著呼吸頻率，眼角餘光瞥著僅高於地面五公分的紅線向外滑行，由於已被她隱藏起來，外人是看不見的，隨著她一點一滴解開，線繩相當緩慢地在延展著。
　　－－只是，她不能保證，商絡凡也一樣，會陷入她的幻式，之中。
　　瑟希一頓，前行的六條線隨之止住，它們徘徊在牆縫之間，等候她指示。她又鎖緊了眉心，斟酌幾許，最後讓繩線們在原地待命。

　　「怎麼回事？」察覺到她的怪異，阿克司馬上採取戒備姿態詢問。
　　她晃了下腦袋。「沒事。冷靜，等待。」
　　阿克司不明所以地端詳著閉上眼、貌似在集中精神的她，但也沒多問什麼，順從地收起警戒。
　　過了約莫半分鐘，瑟希輕輕一顫。
　　感覺到自三方傳遞過來、先前設下的感應設置湧現魔力振盪，稚嫩的臉蛋掠過算計的精光。
　　趕上了。
　　她等待已久的時機，如同預測好的那般，在最好的時機點，完美地趕上了。

　　「順著標記好的，魔力，以及一名，白耳妖狐，纏繞。」無聲迅速下令，緊閉的眼緣流下血痕，覆蓋住閃爍起金光的十字架紋路。「……每一個人，都要，完好，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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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應我，可以嗎？」
　　如囈語般傾訴，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失去平日裡艷麗奪目的光彩，眼角不再是滿載戲謔或者刻意詭魅，語調之中既非威逼命令、也沒有冷靜嚴肅。她只是細細哀求。彷若在害怕什麼似的，彷若在焦急著什麼，短短六個字就像巨大而沉重的石塊，輕而易舉地壓得人全身戰慄。
　　她第一次如此悲傷。玥忍不住緊緊將唇抿成一直線。
　　「……我知道了。」
　　不自覺地，他應允嵐尹的請求，但也在點頭同時，後悔的情緒洶湧撲來。也許是表現得過於明顯，嵐尹立即察覺了不對勁，於是進一步探問下去，而他也只能下意識地率先否認，畢竟望著她困惑不解的臉，他不知道該不該把自身的想法全盤托出。
　　想起艾澤犽的話，想起這些天眾人釋出的態度，想起那天大殿裡所發生的一切，不斷強壓下去的失落感終於滿溢而出。

　　對於別人來講，例如眼前的她，這陣子在他身上的種種大概不過是一場劫歷和考驗，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而受牽連、遭受信任之人的背叛、在無可奈何的時機點受到重傷、短時間之內必須經歷這一切……這是苦難也是成長機會，所有人都這麼認為，他知道的。可是，他不這樣覺得。
　　對他來說，這不過是讓他看清自己有多弱小的一場驗證。
　　會輕信西爾埃諾，會自以為自身已經確實邁向強大，會因著一時打擊而被趁隙下手，會變成這種無法派上用場的爛身體，會在關鍵時刻成了拖油瓶－－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而來。

　　所以，保護別人什麼的，他哪裡有資格？

　　低下頭，他忍不住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