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２－０６

　　這對叔姪於是乎開始了一來一往的攻防戰，在攻擊與架設防護牢籠的交替攻勢之下，瑟希不斷於陷入包圍與逃跑之間來回應對，同時也不忘繼續破壞阿堺周圍的防禦。幾次下來，瑟希逐漸被莫里亞的招式給追上，但相對的，莫里亞能使用的影之防護能力也差不多要迎來極限。
　　站在原地觀望一切的西爾埃諾默然坐回王位上，他兩手交握、頂於下顎，相當愉悅地欣賞著這兩人之間的對戰。
　　又僵持了約莫兩分多鐘，莫里亞張握幾下光芒淡去的右手，心底明白再這麼下去是永遠也不會有個結果的。觀察了會兒鎮定自若地攀附於高牆上的瑟希，他瞇起眼，重新在掌心上聚起混白魔力，接著投擲出去。
　　難以勝數的細小風刀朝瑟希所處之處旋轉撲去，如同狹長又銳利的巴掌大匕首，它們互相碰撞、彈躍，從她四面八方洶湧而至。她一手抓住繫著牆樑的繩索，小指一勾，幾條紅線從右臂解了下來，並且如同有生命般游移四散，將衝上前來的風刀一一拍開。
　　不過，就在紅線打落風刀的表面時，混白氣旋彷彿煙霧一樣消散無影，裡頭藏匿著的樹藤須臾間向外猛烈地延展而出，他們彼此交錯盤纏，很快就把大半紅線緊緊結於一處。
　　瑟希微微睜圓眼。她沒有料到他剩餘的魔力還足以再使出其擅長的元素混合。
　　但這點訝異並沒有奪去多少怔忪的時間，當莫里亞釋放出最後一次的影性質魔力，她將十幾條細線編織成一條尖尾繩子，於阿堺的防護破碎之時命其衝了出去。
　　莫里亞斂去笑容，眼睜睜看見最後一刻製出的防護把瑟希鎖在其中、卻和她看準時機發動的最後一擊擦身而過。

　　「癡女、快架－－」
　　「所有人都讓開！」

　　他的話才喊到一半，草蕪的低喝突地傳了出來。他立刻轉頭望去，就看到草蕪一把推開離他最近的耶里佳，覆蓋其全身的渾沌煙霧倏地向外暴增好幾倍，一陣強勁的波能隨之撼動了大殿的空氣。
　　莫里亞頓時一怔，所有原先仍在混戰的眾人見狀也紛紛停下、錯愕盯望。
　　「－－快點阻止他！」
　　就在一片鴉雀無聲之中，滄桑的驚叫忽然響起，所有人循聲看去，對上的是老長者焦急得慘白的容顏。
　　尚未有人反應過來，草蕪釋放出去的能力突然全數收了回來，霧體在一剎那膨脹了起來，彷若充氣過頭的氣球似的，整個向外又漲了幾倍，巨大能量逼得周遭人忍不住後退幾步。
　　老長者用力貼緊防護牆，聲嘶力竭地大吼：「我叫你們快阻止他啊！！！」
　　當瑟希發動的紅線竄過阻擋於前的所有障礙、即將碰觸到倒於王位旁的阿堺，草蕪雙眼盯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兄弟倆，準備將蓄謀已久的招式發動出去－－
　　「噗嘶！」一聲，利刃穿過肉身的聲音刺耳傳出。

　　草蕪渾身一顫、兩眼因錯愕瞪得老大，聚起的能量因此硬生生地消散回體內，覆於表皮的黑霧也就此散形。除了他以外，不論敵我，所有目光都像生了根似地膠著在眼前一幕，而在驚愕地瞪視了幾秒以後，莫里亞緩緩轉過頭去，抬眸凝望被囚於半空的瑟希側臉。
　　「我果然……一直以來，什麼都沒看見啊。」
　　耶里佳揚了揚眉，直勾勾盯著胸口被貫穿、連人一同被釘在王位上的西爾埃諾。
　　「王……王者、大人……」
　　顗半張嘴，看著鮮血自西爾埃諾胸前泊泊流出。
　　老長者那雙眼睛流轉起不斷變化的思緒。

　　「喔？」碧西兒勾起嘴角，怒極反笑，轉身陰狠地瞪向瑟希：「我說青玄王，妳居然敢背叛我們？」
　　「沒有。」
　　「哈……妳當我們全瞎了嗎？」
　　「真的沒有。」瑟希輕語，轉而以睥睨的眼神回望碧西兒濃厚的敵視，「因為，我從來，和你們就不屬於同陣線。」
　　所有人都露出譁然的驚愕神情。
　　「妳、說、什、麼？」碧西兒瞇起眼，霎時整座大廳劇烈地搖晃著。
　　瑟希挑挑眉。「理解能力，頗有問題？」
　　「－－妳這個愚蠢該死的小鬼頭！」
　　一瞬間，成群石塊被迫自地面往上懸浮，眨眼便衝到瑟希面前，下一秒，大量水柱由下向上貫出，強勁的力道將石塊一一粉碎。
　　碧西兒額前爆出幾根青筋，和瑟希一同看向出手的莫里亞。
　　莫里亞頗為挑釁地勾起一笑。
　　幾乎在同時，沙暴與水柱從兩側朝彼此猛然衝去，它們來勢洶洶，土色和湛藍幾乎要佔滿整座天花板－－然後，一絲豔紅突地閃過，塵土便落下成地上的諸多砂礫，水體也成了一片白茫蒸汽。
　　眾人又是一愣。

　　「在我的地盤上，沒有人能夠未經允許就大打出手呢。」
　　西爾埃諾沉穩如舊的嗓音自瑟希上頭傳出。

　　所有人立刻吃驚地抬起頭，本該斷氣在王座上的男人此時正掛著平日那樣的笑容，氣定神閒地立於困住瑟希的立體防護上方，身上一道傷口也沒有，連半點割痕也沒見著。
　　耶里佳等人的心臟沉沉一擊。
　　「哎呀哎呀，看來你們是真的感到吃驚，以為我那麼容易就被解決掉了？真是傷心。」他蹙眉輕笑，樂於見到眾人紛紛回頭朝王位確認的模樣，「好了，已經可以撤下幻式了。」
　　隨著這聲令下，王座上奄奄一息的西爾埃諾馬上如蒸發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那條紅線穿過椅背的景象。在頻頻傳出喧嘩之後，一道無人不識的熟悉身影從王位後緩步走了出來。
　　那是名嬌小的藍髮女子。她的眼瞳不再是平時眾人熟悉的模樣，而是一對紫紅色眼珠，面容也比平日裡見到的還要成熟了至少十歲，左眼下更是多出屬於念形師的金十字專屬印記，以及剛發動過能力後留下的血痕。
　　那是人人皆知的魔使，西爾埃諾的搭檔，言。
　　或者該說，曾經是。
　　全大廳的人無不震愕。
　　「真是抱歉，我一直瞞著各位有關言的真實身分。」笑了笑，西爾埃諾愉悅地開口解釋，「她一直是我得力的臂膀，為了協助我，打從一開始就隱藏起念形師身分，並且製造出行素使的假象。請別見怪了。」
　　一直……瑟希瞳孔一縮，但隨即恢復鎮定。「不可能。維持年以上的，長期幻式，只有一個人有能力，而且十年前就死了。再說，剛才攻擊的手感，沒有違和，或許現在的你和她，才是幻式所為。」
　　「啊，經妳這樣一提，我才想到自己漏掉最重要的說明。」他擺出歉疚姿態，可任誰都知道，他相當樂在其中。瞥了眼嵐尹和莫里亞不敢置信的鐵青臉色，他笑著繼續說下去：「言不是她真正的名字，那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所取的假名。嗯，畢竟，她是我從當上五侯以來就一直搭檔的夥伴、上一任的青玄王侯－－商絡凡。」
　　「商……商絡凡……」瑟希喃喃著，從未變過的表情終於在此刻完全崩塌。
　　「沒錯，就是她，所有念形師所追從的目標，歷代最強念形師。所以呢，理所當然能使用她最擅長的幻式，理所當然能讓能力於她之下的妳察覺不了那是幻式。」
　　此話一出，瑟希向後踉蹌了下，小小的身子不自覺靠上身後護牆。
　　「喔，真想不到，還藏了這一手好牌啊。」碧西兒揚起眉，四散的敵方軍附和地哈哈大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