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誤會

　　三分鐘過後，陽智熙滿足地主動鬆口，唐平也趕緊把意識模糊的龍劍玥安置到電腦椅上。

　　「……多謝款待。」

　　「明明我在吸血，怎麼是Boss你說多謝款待啊？」

　　「我、我才想問，你們怎麼光天化日在這裡搞吸血？還真的吸出來了？你是吸血鬼喔？」

　　「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然為甚麼把我收進魔王軍？又為甚麼敢用光劍砍我的頭？」陽智熙撐大了嘴巴展示她尖銳的犬齒，同時挑起皮革項環並轉身露出頸背，讓唐平看清楚這整整一圈的疤痕。

　　雙方都以問題回應問題，但陽智熙透過問題一口氣爆出大量資訊，使唐平無法應對過來。錯愕的他開始拚命思考對策，如何巧妙地套出對方所知道的情報、如何盡可能隱瞞魔王和勇者的關鍵秘密、如何替龍劍玥推卸罪責……

　　然而，陽智熙卻直腸地繼續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前晚我突然被砍頭，便乾脆裝死了一會，確認狀況安全才把頭接回來。然後呢，我喚出狀態介面要確認掉了多少HP，卻發現職業變成了三個！」

　　「……三個？」

　　「就是在陽角和吸血鬼的下面多出了一個魔王軍啊！然後我立即聯想到，這一刀可能是入伍測試？魔王軍不需要連這一刀都挨不過的弱雞渣渣——應該是這樣對吧？要不然不可能突然拿刀砍人的吧？」

　　唐平的腦海冒出了許多疑問，魔王的眷屬與魔王軍有何差異？為甚麼陽智熙本來就有兩個職業？怎麼陽角這種東西也能算是一個職業？難道是在開玩笑嗎？

　　「對。」最後，他優先選擇了替龍劍玥解圍：「她只是按照規定測試一下你的實力，本以為你會躲開的，並不是故意要砍下你的頭。所以說，請不要太責怪她。」

　　「我本來就不在意啊！而且剛才已經血債血償過了！」

　　「其實這件事我也有責任，當然我也已經反省過了，決定廢除這個所謂的入伍測——」唐平還想進一步替龍劍玥分擔罪責，卻突然感到手臂正被拉扯著，轉頭一看，便發現龍劍玥已經睜開了眼睛。

　　「…………」龍劍玥的嘴巴張張合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不希望唐平繼續為自己的過錯而費心，所以伸手把唐平拉住，並嘗試透過唇語來傳達想法。

　　「嗯嗯，是要喝水對吧？」唐平徹底地搞錯了唇語的訊息，隨即快步奔往廚房。

　　龍劍玥無法把他叫住，只好改變目標，轉頭向陽智熙使用唇語。

　　陽智熙仔細看著龍劍玥的嘴唇，一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語帶疑惑地問：「前輩你為甚麼還是處女啊？」

　　「……誒？」龍劍玥被突如其來的性騷擾發言嚇了一跳，但她的身體仍然非常虛弱，無法作出任何回應。

　　陽智熙感受到她的詫異之情，便靠過來舔舔她頸部的傷口：「這味道……是處女的味道，我沒有搞錯啊？」

　　「水來了！水來了！」唐平帶著兩個紙杯回到櫃檯，立即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龍劍玥滿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並以異常緊繃的坐姿貼著椅背，似乎正在極力地與陽智熙保持距離。

　　畢竟才剛被吸到虛脫，當然會感到恐懼吧——唐平為此走到兩人之間把她們隔開，再輕輕扶著龍劍玥的肩膀讓她坐正，慢慢讓紙杯貼上她的嘴唇，細心地把溫水餵進她的口中。

　　「前輩姓龍嗎？現在是大學生？以前唸哪一間中學？」

　　背後的陽智熙突然貼過來問了幾道問題，唐平為免龍劍玥被她嚇到，便代為回答：「你猜對了。她是港大的，至於中學……好像是叫維多莉亞吧。」

　　「維多莉亞的龍王？」

　　陽智熙說出了一個莫名奇妙的名號，龍劍玥隨即被水嗆到，而且神色十分慌張，顯然是對這個名號起了反應。所以唐平一邊輕拍著龍劍玥的背，一邊疑惑地向陽智熙問：「這個龍王是甚麼意思啊？」

　　「Boss你竟然不知道嗎！龍王就是在最近幾年帶領維多莉亞女子中學橫掃各大校際賽事的體能女王啊！」

　　唐平從未聽聞過此事，卻完全不感意外，因為龍劍玥在升級之前就擁有接近成年男性的能力值，要在運動比賽中壓制其他小女生簡直是易如反掌。但他仍然有一點想不明白，便又繼續追問：「體能女王？不應該是體育女王嗎？」

　　「就是體能女王沒錯！因為龍王同時參加太多項目，訓練時間極度不足，只有掌握最基本的技巧！對比賽的規則和戰術當然也不太熟悉！完全就是靠體能欺負人！」

　　「這……這樣不會被其他學校記恨嗎？簡直跟幾年前的男跨女參加奧運女子組一模一樣啊。」

　　「當然會啊！所以其他學校都是叫她維多莉亞的惡龍魔龍邪龍！但龍王前輩你不用擔心，我明年就進維多莉亞了！是自己人喔！」

　　「誒誒，龍王你聽到了嗎？不用慌，智熙是自己人耶。」

　　「當然聽到……」龍劍玥尚未完全恢復，卻拼盡全力地握緊唐平的手腕：「你說誰是男跨女……有種再說一遍……」

　　「呃……哎呀！你怎麼還是有氣沒力的啊！我去隔壁買點吃的給你補血吧！」唐平忘記了這裡不是匿名留言板，而且當事人就在自己的身旁，不慎失言只好趕快找藉口逃跑。

　　再度剩下兩名女生獨處，陽智熙從外頭拉了一張電腦椅進櫃檯，坐下來悠悠地問：「龍王前輩，我——」

　　「別……別叫龍王，龍劍……」

　　「我也有聽到Boss叫你龍劍，但這不就變成一把武器了嗎！而且完全不可愛啊！假如你討厭被叫龍王的話，不如就叫玥玥吧！」

　　「……嗯。」龍劍玥沒有力氣跟她爭論，只好妥協地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玥玥跟Boss昨晚應該是做了吧？」

　　「……做？」

　　「做愛！交配！炒飯！撲野！Sex！」

　　「不、不……沒有……」

　　「昨晚我為免又被玥玥你砍頭，所以派了朋友過來先看看狀況。」陽智熙伸出食指，天花板隨即傳來一陣振翅聲，一隻小小的蝙蝠迅速地降落到了她的頭上。「威爾牠跟我說，Boss在深夜闖入了你的房間，其中一人大喊『狠狠地懲罰我吧』，然後就傳出了啪啪啪啪的巨響！」

　　「確……確實是啪啪……」

　　「啪啪啪！不就是做愛嗎！」

　　「那是……海綿……」

　　「海綿體！陽具！我知道！老師上課的時候有講過！」

　　「不、不是體，是……是棒……」

　　「棒！我懂我懂！就是那根嘛！」

　　「不是……不是那樣……」

　　「不是那樣？」陽智熙再度伸出食指，隨即又有一隻蝙蝠降落到威爾的頭上。「基頓牠偷聽到你們今早的對話，說是因為你太用力了，Boss的腰差點被你弄斷！」

　　「那是……那只是……」龍劍玥委屈又慌亂地搖搖頭，她很費勁才能說出幾個字，又一直對方打斷，根本澄清不了這麼複雜的誤會。

　　幸好，陽智熙的直覺非常敏銳，她發現龍劍玥神情有異，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另有隱情：「難道……你是被迫的？」

　　「不！不！」龍劍玥趕緊用力搖頭，避免唐平背上強姦犯的嫌疑。

　　「就算剛開始是你情我願，只要途中改變主意了也可以算強姦喔！老師是這麼說的！」

　　「不！不是！」

　　「所以，Boss對你很溫柔？你們愉快地渡過了一晚？」

　　「這……呃……」龍劍玥不想到該如何用片言隻語來澄清，因為對方的這兩句並非完全錯誤，只是方向稍微歪了一點。

　　此時，門鈴響起，採購完畢的唐平回到神速網吧，再度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卻又跟剛才的狀況截然不同。

　　「Boss你回來啦！玥玥就給你照顧了！我去找貓貓拍照！」頭上頂著兩隻蝙蝠的陽智熙識相地主動退場，把茫然的龍劍玥獨留在櫃檯。

　　「剛才有發生甚麼了嗎？」唐平向龍劍玥詢問，但並沒有獲得答覆。

　　唐平一頭霧水地坐在空出來的電腦椅上，一邊思考，一邊從膠袋裡取出巧克力棒，剝開包裝之後遞出一根給龍劍玥。考慮到她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所以遞得比較近一點，藉此盡量減輕她的負擔。

　　然而，龍劍玥受到陽智熙那些誤會的影響，並沒有伸手去接巧克力棒，而是直接張開了嘴巴。這個發展徹底超出了唐平的預期，但女孩子已經張嘴了，他也不好意思澄清，便將錯就錯地餵下去。

　　唐平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把巧克力棒塞入龍劍玥的嘴中，周遭異常寧靜，細微的咀嚼聲使他心中的尷尬進一步發酵，只好隨便找個話題打破沉默：「對了，智熙剛才是用玥玥來稱呼你嗎？」

　　「嗯。」龍劍玥只是哼了一聲，並未停止進食。

　　「這個暱稱還挺好聽的嘛，我也可以這樣叫嗎？玥玥？」唐平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龍劍這個稱呼，便順勢乘上這輛順風車。

　　可惜，唐平只是試叫了一次便令龍劍玥感到異常羞恥，她立即舉手示意暫停餵食，匆忙把嘴巴裡面的巧克力吞乾淨，然後鄭重地回答說：「你……你不可以……」

　　「……說得也是，幾十歲人還學小女生在那邊疊字字，實在是有點噁心啊。」

　　唐平一如往常地透過自損來打圓場，卻意外激起了龍劍玥的罪疚感，使她心頭一緊。

　　「不……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她努力地慢慢解釋，因為唐平沒像陽智熙那樣一直插話打斷，讓她能夠成功把話說完：「玥……叫阿玥……就可以……」

　　「喔！那以後就叫阿玥囉，這樣的稱呼才像個女孩子嘛！阿玥！」

　　「……嗯。」龍劍玥害羞地低頭下來，隨後指了指唐平手中的巧克力棒，示意他繼續餵食。

　　這一幕清澀又充滿曖昧氣息的互動，倒吊在天花板上的蝙蝠朋友們當然沒有錯過，即將鉅細無遺地向陽智熙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