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黑狗之家（13）

袁毅城在蘇天行頭上一敲，身體往前傾，直視著玟玟的雙眼，拿出他最拿手的誠懇眼神。

「玟玟小姐，我知道妳一定認為我們是去踢館的，但是我們真的只是想拜託大神原諒天行跟詩堯，沒有別的意思，可以請妳幫幫我們嗎？」

玟玟非常為難。她非常畏懼大神的威嚴，但是之前她出事的時候，救她的人是蘇天行而不是大神，要她拒絕他實在很困難。而且袁毅城看起來溫和穩重，應該不會做出什麼離譜的事。

她思考了一下，最後做了一個決定。

「天行，我可以單獨跟你談一下嗎？」

蘇天行一頭霧水地起身，跟著她換到另外一桌。

詩堯遠遠地看著他們交談，只見蘇天行先是一臉錯愕，然後又露出為難的表情。她完全沒辦法判斷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只覺得心一直往下沉。

最後玟玟起身走回來，蘇天行一臉茫然地跟在她身後。

「袁老師，我們有機會再聊吧。」她看著蘇天行，表情有點憂鬱。「我會等你消息的。」

袁毅城和詩堯都有些訝異：這話什麼意思？

玟玟離開後，詩堯問。

「她跟你說了什麼？」

蘇天行沒有回答，而是一口喝乾了剩下的半杯冰咖啡，卻因為喝太快而被嗆得連連咳嗽。

「咳咳……講一些私事。」

他一直不敢看詩堯。

詩堯看他的表情，知道再逼問也沒有用，只覺得胸口非常鬱悶。

本來以為經過剛才那段對話，她跟蘇天行從此再也沒有隔閡了，此刻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拉力，不由分說地把他們的距離越拉越遠。

※

蘇天行走在往華祐堂的路上，覺得腦袋越來越重。一方面是因為晚上沒睡好，另一方面則是之前和玟玟的談話。那段他怎麼也無法對詩堯提起的談話。

換了座位之後，原本自信亮麗的玟玟，忽然換成一副忸怩不安的表情，猶如害羞的小女孩。

「我想問你，你小學的時候是不是喜歡我？」

「是。」他答得爽快。

這是事實，小學生的天真戀情，沒什麼好隱瞞的，更不需要害羞，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然而玟玟的下一句話真的讓他頭大了。

「那麼，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看著他瞬間僵硬的表情，玟玟感傷地一笑。

「看來是已經不喜歡了。我好像真的錯過了很重要的東西呢。」

「話不能這樣講，只能說是沒有緣分。」蘇天行誠懇地說。

玟玟垂下睫羽。

「家崎也是這麼說。」

「咦？」蘇天行一驚，不是說她甩掉白家崎嗎？怎麼會……

玟玟看出他心裡的疑惑，苦笑一聲。

「不要誤會，分手真的是我開口的。因為家崎說他只要一看到我，就會想起被附身時的痛苦，沒辦法恢復正常生活，我就說，那分手吧。所以是我甩他哦。」她眼中閃著淚光，「我……只剩這麼一點自尊了……」

蘇天行不假思索地說：「這不是妳的錯。」

玟玟微笑。「大家都這麼說，但只有你是真心的。分手以後我常常在想，像我這種充滿黑歷史的女人，也只有天行會接受我，不，不只是接受，是理解。你能切身體諒我的痛苦，而不只是可憐我。」

她說的是對的。要打從心裡接受曾經先後被碟仙和犬神纏身，而且還住過精神病院的玟玟，這種事也只有熱愛並了解靈異事件的蘇天行做得到。

「所以說我繼續拜犬神有什麼不對？我媽媽已經過世，只剩我孤伶伶一個人，只剩犬神能保護我。除非，除非有另一個人願意愛我，陪在我身邊。到時我大概就能鼓起勇氣脫離教團了。」

她楚楚可憐地看著蘇天行，看得他如坐針氈。

「天行，我這樣問也許很厚臉皮，但是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問這個做什麼？」

「如果沒有的話，要不要跟我交往？」

蘇天行雖然早有預感，聽到這話仍是一個頭兩個大。

「妳自己不是也說我跟妳已經錯過了嗎？那為什麼還要……」

「因為錯過一次，所以不想錯過第二次。」玟玟鄭重地說。「就算你已經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當初家崎開始追我的時候，我也不覺得他是我喜歡的型，但後來還是動心了。人的感情是很難說的，也許我們的感情會變得比當年更好，你不覺得嗎？」

「我……我現在真的沒心情想這些事。我正在被犬神纏身，如果不能見到尊者，我就完了。」

玟玟沉下臉，思考了很久，最後擠出一句話。

「如果說，我答應幫你們見到尊者，你會跟我交往嗎？」

「我……這是兩回事吧！」

「你覺得我在勒索你嗎？」玟玟淡淡地說。

「我沒這麼說。」

明明就是勒索，他心想。但是看到玟玟的大眼中閃爍的淚光，他說不出口。

「你要說我卑鄙也可以，但是幫助你們混入教團，我自己會面臨很大的風險，我自認有權利提出要求。雖說你救了我一命，一旦得罪大神，它會讓背叛者生不如死，這樣不就等於你沒有救我嗎？」

「玟玟，我……」

她擦乾眼淚起身。「教團每個月的例行聚會快到了，我可以幫忙帶袁老師去參加，就看你怎麼決定。你考慮考慮吧。」

於是袁毅誠得到了參加犬神聚會的機會，蘇天行則得到一個大難題。

到底該怎麼回答玟玟？

正如她所說，這件事她冒的風險最大，的確不能要求她無償幫忙。

但是他怎麼能跟玟玟交往？他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握緊詩堯的手，再也不會刻意推開她讓她傷心了，不是嗎？

這時他看到讓他更頭痛的景象：易家的門口站著一位婦人，詩堯的母親。

蘇天行深吸一口氣，抱著必死的決心上前。

「伯母好。您是來找易商禹嗎？」

曾太太並不像之前幾次見面一樣歇斯底里，顯得冷靜很多，臉上寫滿決心。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本來是去你家

，幫傭的太太說你在這裡。」

「是嗎？那我們進去談。」

「不用了，我只想跟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蘇天行心想，鐵定又是那套，要他不要接近詩堯之類的。所以他捺住性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臉。

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問：「你喜歡我們家詩堯嗎？」

蘇天行一呆，隨即定了定神。「喜歡。」

真心實意，毫無猶豫的回答。

然而曾太太的下一個問題更讓她招架不住。

「那你為什麼沒表示？喜歡一個女生卻不去追求，未免太矛盾了吧？」

這話正好戳中蘇天行痛處，他慌了一下才回答：「因為我之前有一些事情要考慮……」

「比詩堯還重要的事？」

「呃，不是……」

「既然你有所顧慮，不敢追求詩堯，就表示你自己也知道你跟她不適合，不是嗎？」

「才不是！我是怕她有危險……」這話一出，蘇天行就知道自己輸了。

曾太太的臉色本來就很沉重，現在變得更黑了。

她深吸幾口氣，阻止自己發飆。

「我是不曉得你為什麼會給詩堯帶來危險，我也不想知道。只是你既然心裡有數，為什麼不離詩堯遠點？」

「我有啊！只是……」

曾太太再度打斷他。「你做得不夠徹底。不能只是單方面疏遠她，還要讓她對你徹底死心才行。」

她歎了口氣。「這兩天詩堯每晚都在作惡夢，在夢裡大哭大叫『天行天行』，然後驚醒。所以我百分之百確定，她不肯離開五芒，絕不是為了什麼研究計劃，而是為了你。」

蘇天行心中一陣欣喜，隨即又生出罪惡感：他把詩堯害得這樣慘，配得上她的情意嗎？

此時此刻，他能說的只有一句話。

「伯母，我前一陣子的確有些顧慮，但我現在已經想通了，我一定會保護詩堯的！」

「怎麼保護？」

蘇天行又無言了。

要停止詩堯的惡夢，就必須打倒犬神。但是打倒犬神的機會，握在另一個想和他交往的女孩手上。

要保護詩堯，就必須放棄她……

「我知道你認為我很不尊重詩堯，隨便干涉她。但是，女兒只是參加個營隊就捲入殺人案，這種事哪個母親受得了？」

曾太太緊緊握住他的手。

「蘇同學，我女兒有光明的未來，她不該困在這種莫名其妙又危險的地方斷送自己的人生。你如果真的關心她，就幫我勸她回家，算我求你了！」

蘇天行茫然望著她離開，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決心，又像海灘上的沙雕一樣，一點點崩解。

詛咒的毒素已經滲入他和詩堯體內，連易商禹都處理不了。他自己是怪物體質，可能還有救，至少他老爸一定會救他。但是詩堯是普通的女孩，後果一定很嚴重。

輕則像玟玟當年一樣精神崩潰，最嚴重就是賠上小命。

        他能容許這種事發生嗎？不能，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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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變成情勒大會了（扶額）不過也要怪蘇天行太猶豫不決，才會讓情勒的人有機可趁。他要是可以霸總上身：「不管你們說什麼做什麼，詩堯是我的女人，我絕對不會放棄她！」勒索者也只好摸摸鼻子走了。

也難怪霸道總裁題材歷久不衰啊。

不過，比起事事以自己為中心的霸道總裁，教主還是喜歡會替心愛的女孩著想，忍受內心煎熬的溫柔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