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半)「傭兵」
本章節 7543 字
更新於: 2024-01-09
鐵色災厄（4-B）
第二章(前半)
時值夜晚。
造極他們家的晚餐時間。
用餐人數難得又少一人，扣掉很少能在晚餐時間回家的父親，大妹因不便下床，也沒下樓吃飯。如果將造極他們這幾天的旅行算進去，前兩天的客廳──造極家大多時時間都用客廳代替餐廳，以電視配飯──應該更冷清吧？造極不禁這麼想。
不過，『冷清』與『險惡』，這兩種情況要造極選的話，他寧可選冷清。
在幾分鐘前，難得母親會自己來造極床邊叫他們吃飯，並碎念些：「也不會換件衣服再去睡覺，你這個男生也就算了，不會替亞妹仔多想想？」一面把他們從隔間內趕出來。正好小妹也放學回家了，在妹妹房間門口徘徊的這時，與造極他們碰個正著。
「啊！妳！我不是說不準跑去哥哥房間睡覺嗎？！」
一見面就大呼小叫的。至於睡覺一事，大概是從菈琪亞亂翹的頭髮判斷的。
「因，因為我不想吵到大姊姊……對不起。」
「小妹妳太吵了，大妹還在休養耶。」
「少囉嗦臭老哥，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哼，你們總算回來啦。同一個時間出門又同一個時間回來，不說，還以為是一起去旅行呢。」
──這趟旅行對家人的說詞，造極是掰說他去軍事訓練、而菈琪亞是參加音樂比賽，在同一時間出門是碰巧。但小妹敏銳的直覺，很可能察覺了什麼。那瞇細的目光瞪得造極冷汗直流，心虛不已。還好最後才從隔間出來的母親解了圍：
「啊大家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下去吃飯啊。」
所以，小妹的疑心延續到晚餐時間，到現在還盯著造極不放，著實讓造極食不下嚥。
「對嘍對嘍，剛剛門口夾了一張傳單。」
又是吃飯又是說話也不會咬到舌頭的母親，突然提起一個新話題：
「──我看了一下，系『社區守望相助隊』的招募單。」
母親的筷子指向釘在造極家用公佈欄上的傳單。小時候都被糾正不可以用筷子指東西，這個時候倒是出現個最壞身教了。造極暗自在心裡埋怨母親『要是教壞了菈琪亞怎麼辦？』目光則是自然地被牽引到傳單上。
從客廳沙發到客廳掛著的公佈欄這距離，小字是看不清楚，大字還勉強可以。「一起為社區治安做努力吧！」的幾個大字很像是小學生的手寫字體，旁邊還有像狗又像貓的不明生物擺出左手握拳、右手比讚的姿勢。從種種跡象看來，這張傳單的美術是由小學生操刀的可能性越發升高。
「最近治安真的很糟喔，大妹仔還發生那種事情……唉呦唉呦。」
「治安差和大姊有什麼關係？」因為小妹與菈琪亞皆被告知大妹因摔倒受傷，覺得母親說詞怪怪的很正常。不過菈琪亞而是以另一種形式知道了更深層的真相，所以沒有覺得奇怪。至於母親發現自己說溜嘴了，以不自然的方式帶過：「沒妳的事，乖乖吃妳的飯。」
另一邊，為了好好閱讀傳單的內容，造極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了公佈欄前。
（咦？這傳單，該不會是為了……我和菈琪亞？）
傳單內容寫了最重要的基本給薪，不過真的是很基本，和打工拿到的薪水差不多。除了徵求年輕的志願者之外，也歡迎半成年人。以『有防身術、也可帶寵物、與動物親近者』為佳……這種形容，有點暗指仙子的味道。
話說，造極也差點忘了，這段時間他們可能需要頻繁的夜間外出，這張傳單意外的是個好藉口。不，根本是做球給造極打嘛。現在，造極還要順勢做球給菈琪亞打，站在餐桌遠處的他開始對菈琪亞擠眉弄眼。
「……啊？」
很遺憾，看來造極與菈琪亞的默契還不夠，她不明白造極在顏面神經失調些什麼？
只能更直白一點了。
「噢，小啦啦，妳不是說妳想打工嗎？」
「……啊？」
結果還是不行。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都是騙人的！
──訊息沒傳達到當事人那邊，反而是從另一邊看著造極擠眉弄眼的小妹吃吃發笑：
「呵呵，老哥，沒用的。小啦啦根本看不懂你是在暗示要她應徵這份打工。呵呵呵。」「咦？哥哥，是這樣嗎？」「……糟了！」小妹稱職地擔任了造極的翻譯官，就算她本來不想讓菈琪亞知道造極在表達什麼的。
「林咧工煞？」
回餐廳夾菜的母親錯過了一些事情，好讓造極能夠重來一遍。他提出了這幾天他們將要外出的訴求：
「小啦啦想參加這個。」「呃……對。伯母，我想參加社區守望相助隊。」「我陪她去吧。」
「……哼，明明是臭老哥晚上不曉得想帶小啦啦去什麼地方？（小聲）」小妹叨唸著會令人誤會的說法，音量卻像是碎碎念，只是唸來給自己洩恨之用。因為她也很明白，她的臭老哥肯定又會用什麼奇怪說法矇混過去。
「小孩子可以參加這社區巡邏隊？」
「上面寫歡迎半成年人。」
「瞎密半成年人？」
造極母親也許聽過這名詞，但不明白其含義。
反正這也只是國家為了解套，徒增混亂的法令罷了──為了解決人口老化的問題，國家將年齡排序加插了個『半成年人』，好提高就業人口。從小學四年級起到國中畢業被視為半成年人，高中時期則是準成年人，這兩種年齡層都能以法定薪資進行打工，不過有著嚴厲的時數限制。例如說，半成年人的每月時數不得超過六十小時。另外，企業僱用這些小孩則有遠遠超過發放薪資的減稅措施，令人懷疑構想這項法條的人是不是想搞跨國家？只是，實施到現在，還沒傳出國家稅務危機就是。
造極辛苦解釋了這頒賦快十年的法條給母親聽，只換來一句「啊不就我們那時候的童工。」，真是，早知道就這麼解釋了！
「亞妹仔學校回來還想去這社區巡邏隊，甘未太累？」
「也只能巡邏一兩個小時，況且還有我陪著。」
「力丟是最虛的那個。」
造極無話可說。他在接任協力者之之前沒鍛鍊身體，就像母親所言，虛的可以。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造極還沒強壯到能說出這種話來。好加在，母親沒因為造極的因素否決這項提案：「亞妹仔想試就試看看，麥成績退步丟好。」
話說，就算母親同意了還有小妹這一關，難保她不會突然冒出：「我也要去！」這種話。造極戰戰兢兢看向小妹那邊，沒想到她不知啥時已吃飽，跑去餐廳洗碗了。為了確保接下來幾天行程之順利，依然是要先去探探口風，造極裝作若無其事地跟著進餐廳，在小妹身後等用洗碗槽：
「妳沒有要跟嗎？」
「跟什麼？」
「就是……社區巡邏隊。」
「哼，我為什麼要跟？臭老哥你就儘管和百依百順的新妹妹一起去玩吧，我才不管呢。笨蛋臭蛋老哥！」
小妹的怒氣值升到本日最高，霹靂啪啦罵完造極後，便踩著重重的步伐走掉了。留下懷有『幸好她沒吵著要去』與『又不知道她在發什麼神經』兩種思緒的造極──造極哪裡又會知道，敏銳的小妹早已察覺造極與菈琪亞有時會在半夜偷偷外出，這次肯定就是哪些偷偷摸摸外出的延續吧。她懷著『哥哥已經慢慢走向她不知道的地方』之思緒，也同時祈禱臭老哥能一如往常的歸來。
晚餐之後，造極和菈琪亞便擇日不如撞日地出門了。
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菈琪亞總算能夠抱怨剛剛發生的事情：
「哥哥真是的，剛剛為什麼不先跟我說好？」
「抱歉，這是臨時起意，來不及。」
如果還需要套好招的話，代表默契真的很糟。但實際上就是很糟沒有錯，還是要說是菈琪亞不夠機靈呢？百種人有百種個性，機靈也有機靈的辛苦之處。造極試想了一下很會看人臉色，必要時還會強顏歡笑的菈琪亞，覺得她還是這樣保持原狀就好了。
因為不是去學校，所以菈琪亞是身穿便服……說到菈琪亞的便服，著實繁複到造極質疑這是在現實生活穿的衣服嗎？不是在ＶＲ裡才看得到的衣服嗎？就是如此繁複的華麗洋裝。說是這麼說，但拜現代的製衣技術之發達，有些穿脫部分用一個拉鍊就能解決了，不然造極恐怕還得擔任穿衣官，闖進妹妹房裡惹得小妹生氣，才有辦法讓菈琪亞穿好這套衣服呀。
這幾天旅行造極所看慣的是輕便夏服的菈琪亞，好久沒看到最初穿衣服風格的菈琪亞了……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假定的任務地點．里長家。幾乎能確定替造極他們製造外出理由的傳單與仙子有關，可是傳單是不是真的由里長伯之手發出去還有待商榷。如果里長與仙子沒有關係的話就好笑了。這第一次的巡邏（或者說報名），也能說是最初的試探。結果，還真的有幾個人在里長家們口等著。像是帶著自家拉不拉多的國小女生、或是把自己剛會走路的兒子充當寵物的年輕媽媽、附近有幾面之緣的中年男子等等。
……可是就是沒看到仙子與協力者的組合。
「是我們會錯意嗎……？」
「好像是真的社區巡邏隊，不是仙子所組成的巡邏隊。」
對於表錯情這點，造極感到有些頭大。最壞的打算，便是真的加入社區巡邏隊。但有一般市民混雜在裡頭的隊伍，真的遇上機械擬生物還得優先保護那些市民，有些麻煩。有這麼多熱心的人代表社會還有溫暖，問題是這麼多的一般市民，只會對造極他們這些『專業人士』造成困擾而已。怎麼想都是壞處多多。就在造極猶豫之時，身後的黑暗中傳來對著造極他們說話的聲音：
「不用看那邊，仙子和協力者是在這邊集合。」
真是得救了。
隔壁條巷子因路燈相隔很遠所以略顯昏暗。藏在那黑暗中的人影為三道。兩小一大，分不成兩組，疑似一位仙子落單？與菈琪亞對看一眼的造極，取得了菈琪亞的許可後，向該處走去。但周遭實在太暗，都已經走到了距對方僅存三步之遙，仍是看不清楚對方的樣子。
「從味道不就能知道這裡才是集合點嗎？」
「……我忘記了。」
對於對方正確的指謫，菈琪亞縮了縮脖子──仙子的嗅覺，功能很偏頗地能感知其他仙子獨特的味道。這點人類似乎模仿不來？像是造極，不管怎麼聞菈琪亞都只有他們家洗髮精的味道。
「你們……是森林小學那邊的人吧？都這種時候了，我也不想分陣營，不過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呃，那個，學區與居住地不一致？」造極胡亂回答。
從方才就負責發話的仙子向前一步，路燈的微弱反光正好映照到她的臉。這仙子的長相造極有點印象，沒記錯的話她是這附近眷村小學‧校長的仙子。名字好像是明明之類的（事實上只是音近），因為沒直接與她對過話，可說是初次見面吧？
「也罷也罷，既來之，則『用』之。你們兩組就彼此互相照應，出發巡邏吧。我在這裡繼續等遲到的傢伙。」
說到這裡，造極恍然大悟，那張傳單原來是眼前這仙子所寫。本來是猜他們學校的小小秘書呢，現在想想，全世界當中負責這種事宜的仙子恐怕是多到數不清。是造極的眼光太狹隘了。
「喂，你們可以出發了……喂！打什麼瞌睡？」
仙子明明吼了從剛剛開始就一動也不動，靠在牆上的那對組合。拜黑暗所賜，造極是一點也沒察覺到他們是在打瞌睡呢。或許是等很久了所以忍不住小睡一番，又或者是那一組本來就是嗜睡之人……該不會是麗嘉她們吧？！
「嗯，我還想睡……德哥，要出發了。」
「我也被妳傳染愛睡病了……哈嗚。」
……不是麗嘉她們，是一男一女的組合……不過，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頻頻打哈欠的這對組合逕自走向巷子的另一端，仙子明明則催促造極他們快跟上去：「總而言之，你們就先繞行這個區域一圈後再向我報告吧。三十分鐘很夠了，不要拖太長時間。」
不用她說造極也知道要把握時間。仙子們無法打工超過兩小時，在無謂的地方浪費太多時間就本末倒置了。對於被一個小朋友指手畫腳也沒有啥意見的造極跟了上去，菈琪亞是對黑漆漆的地方開始感到一絲畏懼，不過是跟在造極身邊，便硬著頭皮跟上了。於複雜的巷弄內穿梭又沒路燈指引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幸好眷村建築已所剩無幾，僅僅是穿過條長長的狹窄巷道，視野便豁然開朗。
這區域是眷村大樓群，在拆掉重劃的眷村舊址上興建起的大樓。因為是國宅，公共設施的佔地也相當龐大，大樓周邊的人行道寬廣得像是公園，和本來狹小壅擠的舊眷村群相差甚大。可能再過個幾年，舊眷村群便會全被剷平並改建成這樣的大樓吧？
他們這支巡邏隊走進了大樓附設的照明範圍，終於能看清楚夥伴的面容時……
「啊！是你們！愛欺負人的那一組！難怪老覺得聲音很耳熟。」
「哦……這不是好像好久沒見面的菜鳥小組？？？」
聲音還帶有倦意的男性協力者、與今日裙子是綠色系的仙子，是造極他們認識的人。更精準來說，是孽緣──沒事就來挑釁、有強烈地盤意識、不把搶奪仙獸當作一回事，集各種討厭要素於一身的協力者。啊，因為仙子是聽命行事……大概吧？所以討厭不起來。
說到這位仙子‧什麼什麼梅花的，但在造極孤陋寡聞的見識中，她也算是特異獨行。隨著她衣著……重點是下半身，隨著裙子的顏色不同，個性也大相逕庭。紅色是具有攻擊性、白色是冷冰冰又惜字如金、綠色……是懶洋洋吧。著芽型的仙子都這樣？最佳的例子就是小湖。不過這仙子好像又不是著芽型？可能不算燃素型、大概也不是冰晶型。到現在造極仍是摸不出她的底。
「廢話不多說。綠梅花，三鹿開台！」
「好～」
名字現在是綠梅花的他家仙子發出軟綿綿的聲音，原地輕踏地板，腳邊的空間便閃閃發光起來。伴隨著她所朗誦的話語：「我，召喚，著芽鹿、燃速鹿、冰晶鹿。名為，小綠、小紅、小藍。」，發光粒子聚合為立體狀，成為了實體的野獸──此奇異現象乃仙獸，仙子所驅使的神奇生物。也能說是，發揮仙子力量的最基本條件。
造極對於這光景吃驚不已。仙子召喚仙獸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不過一次召喚三隻就不是隨處可見的情況了。不如說，造極還沒看過一口氣召喚這麼多仙獸的情況。三頭小鹿列隊在綠梅花的前面排排站，感覺好不可愛。可惜這樣的小動物不僅可愛，裡頭蘊藏的力量也同樣驚人，用洪水猛獸來形容也不為過，造極的緊張不是沒有來由。就連菈琪亞也被對方的舉動嚇到，前跨一步檔在了造極面前。
「三隻！上次不是才只能同時放出兩隻？他們的實力又提升了嗎？！」
「吃驚還太早了，看完這招的全部，包準你們嚇得下跪求饒。綠梅花，做到完吧。」
「好的～」
言下之意是：「這不過是個平凡無奇開場，還有更令人驚豔的在後頭呢。」隨著主人的一聲令下，三頭小鹿蹦蹦跳跳改變了隊形──以疊羅漢的要領，一隻踏著一隻的背部地完成了小鹿高塔。
……和剛開始的三隻同時召喚相比，這隊型讓人想下跪求饒的點在哪裡？造極想不出來。除了兼具可愛與逗趣，造極看不出這哪裡提升了戰鬥力？還是說，這本來就不是為了提升戰鬥力，而是主打威嚇對手？又不是變高就會嚇到對方呀。只是菈琪亞看著對方的特技表演興奮地直拍手，一時也忘了雙方的敵對立場。
「哇，好高好厲害！」
「小啦啦，他們可不是馬戲團。」說是這麼說，還好他們沒擺碗，不然其實造極也挺想賞錢給他們的。
本來是想擺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怎麼樣？嚇到了吧？」唬唬造極他們，沒想到對方根本沒被嚇到，還當他們是表演雜耍。有些丟臉轉生氣的協力者氣得大吼：
「當你們在看戲呀！綠梅花，給他們一點教訓！」
「咦～？武德哥，違背了冥明學姐的意思，你不怕她生氣嗎？」
「唔……」
一邊想粗暴的攻擊、一邊則不打算這麼做加以勸阻，協力者與仙子的意見不同調。這算是反抗期嗎？只是這麼說起來，綠梅花召喚仙獸究竟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成是真的愛現、想表演？另外，從他們的對話聽起來，眷村小學領頭的仙子生氣起來很可怕，這名協力者是屬於會害怕國小女童生氣的類型。
就在他們的方針還拿不定之時。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這種特殊的鈴聲，就算不拿出手機也知道，螢幕上肯定是塞滿了『寫上警告兩字的封鎖線』！此為機械擬生物出沒的警告，正是他們這些協力者與仙子該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算你們好運，這次就先迎敵。」
「剛召喚小鹿們出來就出現，真好運～」
敵對方向總算不指向造極他們這邊，造極也有些鬆口氣吧。假設真的和綠梅花打起來，輸贏是還說不準，但平白消耗力氣是必然，造極才不想沒事招惹這兩個火爆分子呢……綠梅花今天也算不上是火爆分子啦，火爆的是其他個性。
心態從戰鬥狂轉換成狩獵者的這組人馬，改為積極地找尋機械擬生物的行蹤，而造極他們也重新打起精神，進入了認真模式。依著仙子的行動要領，菈琪亞也叫出了她的仙獸：
「我，喚起，龍尾蛇。」
──和鹿那種草食動物相比，更加醜陋兼可怕的生物出現了。這是條有著粗糙金屬鱗片的粗短大蛇。而雖然外觀與戰鬥力沒有直接關連，但據說仙獸的外表反映著仙子的內心，這到底是反映到菈琪亞內心的哪一部份，造極到現在還難以猜測。不過能知道的是，菈琪亞與龍尾蛇至今多次幫助造極逃過死劫，總覺得有龍尾蛇陪著的菈琪亞便可靠不少。
「哥哥，請不要離開我身邊。」
「嗯，我知道。」
讓菈琪亞護衛造極，龍尾蛇負責攻擊機械擬生物，這是造極他們常用的隊形，也是協力者間相當常見的戰術配置。只是今天有個愛說嘴的傢伙：
「哈，像你們這樣黏在一起，是要怎麼找機械擬生物？功勞就由本大爺獨自攬下！」
「武德哥，不要亂跑～很危險的～」
綠梅花自行跟上自己那亂跑的協力者，其配置好像也和造極他們差不了多少？沒辦法，愛說廢話的傢伙無論什麼狀況都有話要說。他這樣擴大行動範圍搜索，剛好有讓兩組人馬分頭行動的機會，他既然跑去那一邊、造極打算去搜另一邊……
沒人能料想到，戰鬥早在目光尚未接觸之前，便已展開。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綠梅花他們與自身的仙獸拉開了距離，正好迴避掉身為標靶的命運。是的，『標靶』。一個稍嫌誇張的煙火，穿過小鹿高塔的頂端！
……呃，事實上那是砲彈。只是當下無人知曉。砲彈的爆炸在幾秒後綻放在大樓的牆上！而光是砲彈的動能便將仙獸們撕裂，小鹿高塔上的燃素鹿有如失去燃料般熄滅、冰晶鹿崩解碎裂、只有著芽鹿逃過一劫。
──遭受過多傷害的仙獸，將無法維持形體，進而崩壞消失。萬幸的是，只要經過一段時間，仙子便能重新召喚牠們出來。所以也不需要太過擔心。需要在意的，是少一隻仙獸便少一分戰力，綠梅花他們的總戰力這下可削減了三分之二，想威風也威風不起來了。
「什，什麼！什麼東西射了過來？！」
「我的小綠小紅小藍～」
露出傷心表情的綠梅花，將碰巧滾到她身邊，四腳朝天的倖存仙獸．著芽鹿抱了起來吹吹傷口，小心翼翼地放回地上，但著芽鹿仍是一副站不穩、快要摔倒的模樣，顯示方才的衝擊還是對牠造成了傷害。針對剛剛於綠梅花一行人的評論，誰是狩獵者誰是獵物，有種倒轉過來的味道。
「是誰？！使出這麼誇張的攻擊，都不怕被人發現嗎？！」
對於綠梅花協力者的說詞，造極的眼神先是吐露出『你還好意思說別人？』的感覺，然後跟著望向射擊方向，果然是看到了在霧氣中搖曳的影子……那些到底是真正的霧氣？還是射擊後引發的煙霧？光憑這麼遠距離的目視，很難辨別出來。但如果真的是射擊後的煙霧，不難想見剛剛那發擬似煙火有多麼誇張。
隨著霧氣緩緩散去，影子越發清晰，至少能辨識出是一大一小的身影。因為是人影，而且是兩道，勉強能確定是協力者組合而非機械擬生物。才這麼想，人影的身邊又浮現了四足動物的影子，輪廓像貓；背上卻有駝峰般的突起……應該是仙獸沒錯吧？造極已經養成了遇到怪異生物便先歸類為仙獸的壞習慣。
協力者們因突如其來的炮擊而僵立，仙子們倒是機靈多了，在第二次的炮擊前便各自將自家的協力者拉至掩蔽處。這攻擊完全就是拒絕溝通，連一句話都沒說就射擊，簡直是見到黑影就開槍哪。
「那個滋事分子搞啥？仙子的存在是否曝光，協力者都不管了嗎？」對方那不講理程度，連造極都開始抱怨。
「這方面無須擔心，這附近已經劃為ＶＲ感染的區域，除了協力者，已無人能知曉現實世界所發生的事。建築物也是不要破壞得太誇張，都能靠礦脈型仙子修復。」
不知何時出現、和造極他們躲在同一座花壇後方的冥明，一臉鎮靜地說著。而陪著她的老者，造極沒記錯的話，便是眷村小學的校長！如今這世道，校長好像都需要強迫成為協力者了。
「就算這樣，這種不分敵我的舉動……」
「沒辦法，傭兵都是這個樣，一群不守規矩的傢伙。」
待續
第二章(前半)
時值夜晚。
造極他們家的晚餐時間。
用餐人數難得又少一人，扣掉很少能在晚餐時間回家的父親，大妹因不便下床，也沒下樓吃飯。如果將造極他們這幾天的旅行算進去，前兩天的客廳──造極家大多時時間都用客廳代替餐廳，以電視配飯──應該更冷清吧？造極不禁這麼想。
不過，『冷清』與『險惡』，這兩種情況要造極選的話，他寧可選冷清。
在幾分鐘前，難得母親會自己來造極床邊叫他們吃飯，並碎念些：「也不會換件衣服再去睡覺，你這個男生也就算了，不會替亞妹仔多想想？」一面把他們從隔間內趕出來。正好小妹也放學回家了，在妹妹房間門口徘徊的這時，與造極他們碰個正著。
「啊！妳！我不是說不準跑去哥哥房間睡覺嗎？！」
一見面就大呼小叫的。至於睡覺一事，大概是從菈琪亞亂翹的頭髮判斷的。
「因，因為我不想吵到大姊姊……對不起。」
「小妹妳太吵了，大妹還在休養耶。」
「少囉嗦臭老哥，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哼，你們總算回來啦。同一個時間出門又同一個時間回來，不說，還以為是一起去旅行呢。」
──這趟旅行對家人的說詞，造極是掰說他去軍事訓練、而菈琪亞是參加音樂比賽，在同一時間出門是碰巧。但小妹敏銳的直覺，很可能察覺了什麼。那瞇細的目光瞪得造極冷汗直流，心虛不已。還好最後才從隔間出來的母親解了圍：
「啊大家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下去吃飯啊。」
所以，小妹的疑心延續到晚餐時間，到現在還盯著造極不放，著實讓造極食不下嚥。
「對嘍對嘍，剛剛門口夾了一張傳單。」
又是吃飯又是說話也不會咬到舌頭的母親，突然提起一個新話題：
「──我看了一下，系『社區守望相助隊』的招募單。」
母親的筷子指向釘在造極家用公佈欄上的傳單。小時候都被糾正不可以用筷子指東西，這個時候倒是出現個最壞身教了。造極暗自在心裡埋怨母親『要是教壞了菈琪亞怎麼辦？』目光則是自然地被牽引到傳單上。
從客廳沙發到客廳掛著的公佈欄這距離，小字是看不清楚，大字還勉強可以。「一起為社區治安做努力吧！」的幾個大字很像是小學生的手寫字體，旁邊還有像狗又像貓的不明生物擺出左手握拳、右手比讚的姿勢。從種種跡象看來，這張傳單的美術是由小學生操刀的可能性越發升高。
「最近治安真的很糟喔，大妹仔還發生那種事情……唉呦唉呦。」
「治安差和大姊有什麼關係？」因為小妹與菈琪亞皆被告知大妹因摔倒受傷，覺得母親說詞怪怪的很正常。不過菈琪亞而是以另一種形式知道了更深層的真相，所以沒有覺得奇怪。至於母親發現自己說溜嘴了，以不自然的方式帶過：「沒妳的事，乖乖吃妳的飯。」
另一邊，為了好好閱讀傳單的內容，造極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了公佈欄前。
（咦？這傳單，該不會是為了……我和菈琪亞？）
傳單內容寫了最重要的基本給薪，不過真的是很基本，和打工拿到的薪水差不多。除了徵求年輕的志願者之外，也歡迎半成年人。以『有防身術、也可帶寵物、與動物親近者』為佳……這種形容，有點暗指仙子的味道。
話說，造極也差點忘了，這段時間他們可能需要頻繁的夜間外出，這張傳單意外的是個好藉口。不，根本是做球給造極打嘛。現在，造極還要順勢做球給菈琪亞打，站在餐桌遠處的他開始對菈琪亞擠眉弄眼。
「……啊？」
很遺憾，看來造極與菈琪亞的默契還不夠，她不明白造極在顏面神經失調些什麼？
只能更直白一點了。
「噢，小啦啦，妳不是說妳想打工嗎？」
「……啊？」
結果還是不行。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都是騙人的！
──訊息沒傳達到當事人那邊，反而是從另一邊看著造極擠眉弄眼的小妹吃吃發笑：
「呵呵，老哥，沒用的。小啦啦根本看不懂你是在暗示要她應徵這份打工。呵呵呵。」「咦？哥哥，是這樣嗎？」「……糟了！」小妹稱職地擔任了造極的翻譯官，就算她本來不想讓菈琪亞知道造極在表達什麼的。
「林咧工煞？」
回餐廳夾菜的母親錯過了一些事情，好讓造極能夠重來一遍。他提出了這幾天他們將要外出的訴求：
「小啦啦想參加這個。」「呃……對。伯母，我想參加社區守望相助隊。」「我陪她去吧。」
「……哼，明明是臭老哥晚上不曉得想帶小啦啦去什麼地方？（小聲）」小妹叨唸著會令人誤會的說法，音量卻像是碎碎念，只是唸來給自己洩恨之用。因為她也很明白，她的臭老哥肯定又會用什麼奇怪說法矇混過去。
「小孩子可以參加這社區巡邏隊？」
「上面寫歡迎半成年人。」
「瞎密半成年人？」
造極母親也許聽過這名詞，但不明白其含義。
反正這也只是國家為了解套，徒增混亂的法令罷了──為了解決人口老化的問題，國家將年齡排序加插了個『半成年人』，好提高就業人口。從小學四年級起到國中畢業被視為半成年人，高中時期則是準成年人，這兩種年齡層都能以法定薪資進行打工，不過有著嚴厲的時數限制。例如說，半成年人的每月時數不得超過六十小時。另外，企業僱用這些小孩則有遠遠超過發放薪資的減稅措施，令人懷疑構想這項法條的人是不是想搞跨國家？只是，實施到現在，還沒傳出國家稅務危機就是。
造極辛苦解釋了這頒賦快十年的法條給母親聽，只換來一句「啊不就我們那時候的童工。」，真是，早知道就這麼解釋了！
「亞妹仔學校回來還想去這社區巡邏隊，甘未太累？」
「也只能巡邏一兩個小時，況且還有我陪著。」
「力丟是最虛的那個。」
造極無話可說。他在接任協力者之之前沒鍛鍊身體，就像母親所言，虛的可以。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造極還沒強壯到能說出這種話來。好加在，母親沒因為造極的因素否決這項提案：「亞妹仔想試就試看看，麥成績退步丟好。」
話說，就算母親同意了還有小妹這一關，難保她不會突然冒出：「我也要去！」這種話。造極戰戰兢兢看向小妹那邊，沒想到她不知啥時已吃飽，跑去餐廳洗碗了。為了確保接下來幾天行程之順利，依然是要先去探探口風，造極裝作若無其事地跟著進餐廳，在小妹身後等用洗碗槽：
「妳沒有要跟嗎？」
「跟什麼？」
「就是……社區巡邏隊。」
「哼，我為什麼要跟？臭老哥你就儘管和百依百順的新妹妹一起去玩吧，我才不管呢。笨蛋臭蛋老哥！」
小妹的怒氣值升到本日最高，霹靂啪啦罵完造極後，便踩著重重的步伐走掉了。留下懷有『幸好她沒吵著要去』與『又不知道她在發什麼神經』兩種思緒的造極──造極哪裡又會知道，敏銳的小妹早已察覺造極與菈琪亞有時會在半夜偷偷外出，這次肯定就是哪些偷偷摸摸外出的延續吧。她懷著『哥哥已經慢慢走向她不知道的地方』之思緒，也同時祈禱臭老哥能一如往常的歸來。
晚餐之後，造極和菈琪亞便擇日不如撞日地出門了。
走在夜晚的道路上，菈琪亞總算能夠抱怨剛剛發生的事情：
「哥哥真是的，剛剛為什麼不先跟我說好？」
「抱歉，這是臨時起意，來不及。」
如果還需要套好招的話，代表默契真的很糟。但實際上就是很糟沒有錯，還是要說是菈琪亞不夠機靈呢？百種人有百種個性，機靈也有機靈的辛苦之處。造極試想了一下很會看人臉色，必要時還會強顏歡笑的菈琪亞，覺得她還是這樣保持原狀就好了。
因為不是去學校，所以菈琪亞是身穿便服……說到菈琪亞的便服，著實繁複到造極質疑這是在現實生活穿的衣服嗎？不是在ＶＲ裡才看得到的衣服嗎？就是如此繁複的華麗洋裝。說是這麼說，但拜現代的製衣技術之發達，有些穿脫部分用一個拉鍊就能解決了，不然造極恐怕還得擔任穿衣官，闖進妹妹房裡惹得小妹生氣，才有辦法讓菈琪亞穿好這套衣服呀。
這幾天旅行造極所看慣的是輕便夏服的菈琪亞，好久沒看到最初穿衣服風格的菈琪亞了……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假定的任務地點．里長家。幾乎能確定替造極他們製造外出理由的傳單與仙子有關，可是傳單是不是真的由里長伯之手發出去還有待商榷。如果里長與仙子沒有關係的話就好笑了。這第一次的巡邏（或者說報名），也能說是最初的試探。結果，還真的有幾個人在里長家們口等著。像是帶著自家拉不拉多的國小女生、或是把自己剛會走路的兒子充當寵物的年輕媽媽、附近有幾面之緣的中年男子等等。
……可是就是沒看到仙子與協力者的組合。
「是我們會錯意嗎……？」
「好像是真的社區巡邏隊，不是仙子所組成的巡邏隊。」
對於表錯情這點，造極感到有些頭大。最壞的打算，便是真的加入社區巡邏隊。但有一般市民混雜在裡頭的隊伍，真的遇上機械擬生物還得優先保護那些市民，有些麻煩。有這麼多熱心的人代表社會還有溫暖，問題是這麼多的一般市民，只會對造極他們這些『專業人士』造成困擾而已。怎麼想都是壞處多多。就在造極猶豫之時，身後的黑暗中傳來對著造極他們說話的聲音：
「不用看那邊，仙子和協力者是在這邊集合。」
真是得救了。
隔壁條巷子因路燈相隔很遠所以略顯昏暗。藏在那黑暗中的人影為三道。兩小一大，分不成兩組，疑似一位仙子落單？與菈琪亞對看一眼的造極，取得了菈琪亞的許可後，向該處走去。但周遭實在太暗，都已經走到了距對方僅存三步之遙，仍是看不清楚對方的樣子。
「從味道不就能知道這裡才是集合點嗎？」
「……我忘記了。」
對於對方正確的指謫，菈琪亞縮了縮脖子──仙子的嗅覺，功能很偏頗地能感知其他仙子獨特的味道。這點人類似乎模仿不來？像是造極，不管怎麼聞菈琪亞都只有他們家洗髮精的味道。
「你們……是森林小學那邊的人吧？都這種時候了，我也不想分陣營，不過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呃，那個，學區與居住地不一致？」造極胡亂回答。
從方才就負責發話的仙子向前一步，路燈的微弱反光正好映照到她的臉。這仙子的長相造極有點印象，沒記錯的話她是這附近眷村小學‧校長的仙子。名字好像是明明之類的（事實上只是音近），因為沒直接與她對過話，可說是初次見面吧？
「也罷也罷，既來之，則『用』之。你們兩組就彼此互相照應，出發巡邏吧。我在這裡繼續等遲到的傢伙。」
說到這裡，造極恍然大悟，那張傳單原來是眼前這仙子所寫。本來是猜他們學校的小小秘書呢，現在想想，全世界當中負責這種事宜的仙子恐怕是多到數不清。是造極的眼光太狹隘了。
「喂，你們可以出發了……喂！打什麼瞌睡？」
仙子明明吼了從剛剛開始就一動也不動，靠在牆上的那對組合。拜黑暗所賜，造極是一點也沒察覺到他們是在打瞌睡呢。或許是等很久了所以忍不住小睡一番，又或者是那一組本來就是嗜睡之人……該不會是麗嘉她們吧？！
「嗯，我還想睡……德哥，要出發了。」
「我也被妳傳染愛睡病了……哈嗚。」
……不是麗嘉她們，是一男一女的組合……不過，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頻頻打哈欠的這對組合逕自走向巷子的另一端，仙子明明則催促造極他們快跟上去：「總而言之，你們就先繞行這個區域一圈後再向我報告吧。三十分鐘很夠了，不要拖太長時間。」
不用她說造極也知道要把握時間。仙子們無法打工超過兩小時，在無謂的地方浪費太多時間就本末倒置了。對於被一個小朋友指手畫腳也沒有啥意見的造極跟了上去，菈琪亞是對黑漆漆的地方開始感到一絲畏懼，不過是跟在造極身邊，便硬著頭皮跟上了。於複雜的巷弄內穿梭又沒路燈指引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幸好眷村建築已所剩無幾，僅僅是穿過條長長的狹窄巷道，視野便豁然開朗。
這區域是眷村大樓群，在拆掉重劃的眷村舊址上興建起的大樓。因為是國宅，公共設施的佔地也相當龐大，大樓周邊的人行道寬廣得像是公園，和本來狹小壅擠的舊眷村群相差甚大。可能再過個幾年，舊眷村群便會全被剷平並改建成這樣的大樓吧？
他們這支巡邏隊走進了大樓附設的照明範圍，終於能看清楚夥伴的面容時……
「啊！是你們！愛欺負人的那一組！難怪老覺得聲音很耳熟。」
「哦……這不是好像好久沒見面的菜鳥小組？？？」
聲音還帶有倦意的男性協力者、與今日裙子是綠色系的仙子，是造極他們認識的人。更精準來說，是孽緣──沒事就來挑釁、有強烈地盤意識、不把搶奪仙獸當作一回事，集各種討厭要素於一身的協力者。啊，因為仙子是聽命行事……大概吧？所以討厭不起來。
說到這位仙子‧什麼什麼梅花的，但在造極孤陋寡聞的見識中，她也算是特異獨行。隨著她衣著……重點是下半身，隨著裙子的顏色不同，個性也大相逕庭。紅色是具有攻擊性、白色是冷冰冰又惜字如金、綠色……是懶洋洋吧。著芽型的仙子都這樣？最佳的例子就是小湖。不過這仙子好像又不是著芽型？可能不算燃素型、大概也不是冰晶型。到現在造極仍是摸不出她的底。
「廢話不多說。綠梅花，三鹿開台！」
「好～」
名字現在是綠梅花的他家仙子發出軟綿綿的聲音，原地輕踏地板，腳邊的空間便閃閃發光起來。伴隨著她所朗誦的話語：「我，召喚，著芽鹿、燃速鹿、冰晶鹿。名為，小綠、小紅、小藍。」，發光粒子聚合為立體狀，成為了實體的野獸──此奇異現象乃仙獸，仙子所驅使的神奇生物。也能說是，發揮仙子力量的最基本條件。
造極對於這光景吃驚不已。仙子召喚仙獸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不過一次召喚三隻就不是隨處可見的情況了。不如說，造極還沒看過一口氣召喚這麼多仙獸的情況。三頭小鹿列隊在綠梅花的前面排排站，感覺好不可愛。可惜這樣的小動物不僅可愛，裡頭蘊藏的力量也同樣驚人，用洪水猛獸來形容也不為過，造極的緊張不是沒有來由。就連菈琪亞也被對方的舉動嚇到，前跨一步檔在了造極面前。
「三隻！上次不是才只能同時放出兩隻？他們的實力又提升了嗎？！」
「吃驚還太早了，看完這招的全部，包準你們嚇得下跪求饒。綠梅花，做到完吧。」
「好的～」
言下之意是：「這不過是個平凡無奇開場，還有更令人驚豔的在後頭呢。」隨著主人的一聲令下，三頭小鹿蹦蹦跳跳改變了隊形──以疊羅漢的要領，一隻踏著一隻的背部地完成了小鹿高塔。
……和剛開始的三隻同時召喚相比，這隊型讓人想下跪求饒的點在哪裡？造極想不出來。除了兼具可愛與逗趣，造極看不出這哪裡提升了戰鬥力？還是說，這本來就不是為了提升戰鬥力，而是主打威嚇對手？又不是變高就會嚇到對方呀。只是菈琪亞看著對方的特技表演興奮地直拍手，一時也忘了雙方的敵對立場。
「哇，好高好厲害！」
「小啦啦，他們可不是馬戲團。」說是這麼說，還好他們沒擺碗，不然其實造極也挺想賞錢給他們的。
本來是想擺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怎麼樣？嚇到了吧？」唬唬造極他們，沒想到對方根本沒被嚇到，還當他們是表演雜耍。有些丟臉轉生氣的協力者氣得大吼：
「當你們在看戲呀！綠梅花，給他們一點教訓！」
「咦～？武德哥，違背了冥明學姐的意思，你不怕她生氣嗎？」
「唔……」
一邊想粗暴的攻擊、一邊則不打算這麼做加以勸阻，協力者與仙子的意見不同調。這算是反抗期嗎？只是這麼說起來，綠梅花召喚仙獸究竟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成是真的愛現、想表演？另外，從他們的對話聽起來，眷村小學領頭的仙子生氣起來很可怕，這名協力者是屬於會害怕國小女童生氣的類型。
就在他們的方針還拿不定之時。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這種特殊的鈴聲，就算不拿出手機也知道，螢幕上肯定是塞滿了『寫上警告兩字的封鎖線』！此為機械擬生物出沒的警告，正是他們這些協力者與仙子該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算你們好運，這次就先迎敵。」
「剛召喚小鹿們出來就出現，真好運～」
敵對方向總算不指向造極他們這邊，造極也有些鬆口氣吧。假設真的和綠梅花打起來，輸贏是還說不準，但平白消耗力氣是必然，造極才不想沒事招惹這兩個火爆分子呢……綠梅花今天也算不上是火爆分子啦，火爆的是其他個性。
心態從戰鬥狂轉換成狩獵者的這組人馬，改為積極地找尋機械擬生物的行蹤，而造極他們也重新打起精神，進入了認真模式。依著仙子的行動要領，菈琪亞也叫出了她的仙獸：
「我，喚起，龍尾蛇。」
──和鹿那種草食動物相比，更加醜陋兼可怕的生物出現了。這是條有著粗糙金屬鱗片的粗短大蛇。而雖然外觀與戰鬥力沒有直接關連，但據說仙獸的外表反映著仙子的內心，這到底是反映到菈琪亞內心的哪一部份，造極到現在還難以猜測。不過能知道的是，菈琪亞與龍尾蛇至今多次幫助造極逃過死劫，總覺得有龍尾蛇陪著的菈琪亞便可靠不少。
「哥哥，請不要離開我身邊。」
「嗯，我知道。」
讓菈琪亞護衛造極，龍尾蛇負責攻擊機械擬生物，這是造極他們常用的隊形，也是協力者間相當常見的戰術配置。只是今天有個愛說嘴的傢伙：
「哈，像你們這樣黏在一起，是要怎麼找機械擬生物？功勞就由本大爺獨自攬下！」
「武德哥，不要亂跑～很危險的～」
綠梅花自行跟上自己那亂跑的協力者，其配置好像也和造極他們差不了多少？沒辦法，愛說廢話的傢伙無論什麼狀況都有話要說。他這樣擴大行動範圍搜索，剛好有讓兩組人馬分頭行動的機會，他既然跑去那一邊、造極打算去搜另一邊……
沒人能料想到，戰鬥早在目光尚未接觸之前，便已展開。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綠梅花他們與自身的仙獸拉開了距離，正好迴避掉身為標靶的命運。是的，『標靶』。一個稍嫌誇張的煙火，穿過小鹿高塔的頂端！
……呃，事實上那是砲彈。只是當下無人知曉。砲彈的爆炸在幾秒後綻放在大樓的牆上！而光是砲彈的動能便將仙獸們撕裂，小鹿高塔上的燃素鹿有如失去燃料般熄滅、冰晶鹿崩解碎裂、只有著芽鹿逃過一劫。
──遭受過多傷害的仙獸，將無法維持形體，進而崩壞消失。萬幸的是，只要經過一段時間，仙子便能重新召喚牠們出來。所以也不需要太過擔心。需要在意的，是少一隻仙獸便少一分戰力，綠梅花他們的總戰力這下可削減了三分之二，想威風也威風不起來了。
「什，什麼！什麼東西射了過來？！」
「我的小綠小紅小藍～」
露出傷心表情的綠梅花，將碰巧滾到她身邊，四腳朝天的倖存仙獸．著芽鹿抱了起來吹吹傷口，小心翼翼地放回地上，但著芽鹿仍是一副站不穩、快要摔倒的模樣，顯示方才的衝擊還是對牠造成了傷害。針對剛剛於綠梅花一行人的評論，誰是狩獵者誰是獵物，有種倒轉過來的味道。
「是誰？！使出這麼誇張的攻擊，都不怕被人發現嗎？！」
對於綠梅花協力者的說詞，造極的眼神先是吐露出『你還好意思說別人？』的感覺，然後跟著望向射擊方向，果然是看到了在霧氣中搖曳的影子……那些到底是真正的霧氣？還是射擊後引發的煙霧？光憑這麼遠距離的目視，很難辨別出來。但如果真的是射擊後的煙霧，不難想見剛剛那發擬似煙火有多麼誇張。
隨著霧氣緩緩散去，影子越發清晰，至少能辨識出是一大一小的身影。因為是人影，而且是兩道，勉強能確定是協力者組合而非機械擬生物。才這麼想，人影的身邊又浮現了四足動物的影子，輪廓像貓；背上卻有駝峰般的突起……應該是仙獸沒錯吧？造極已經養成了遇到怪異生物便先歸類為仙獸的壞習慣。
協力者們因突如其來的炮擊而僵立，仙子們倒是機靈多了，在第二次的炮擊前便各自將自家的協力者拉至掩蔽處。這攻擊完全就是拒絕溝通，連一句話都沒說就射擊，簡直是見到黑影就開槍哪。
「那個滋事分子搞啥？仙子的存在是否曝光，協力者都不管了嗎？」對方那不講理程度，連造極都開始抱怨。
「這方面無須擔心，這附近已經劃為ＶＲ感染的區域，除了協力者，已無人能知曉現實世界所發生的事。建築物也是不要破壞得太誇張，都能靠礦脈型仙子修復。」
不知何時出現、和造極他們躲在同一座花壇後方的冥明，一臉鎮靜地說著。而陪著她的老者，造極沒記錯的話，便是眷村小學的校長！如今這世道，校長好像都需要強迫成為協力者了。
「就算這樣，這種不分敵我的舉動……」
「沒辦法，傭兵都是這個樣，一群不守規矩的傢伙。」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