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玫瑰

【前提】
　　這篇不是原創，是綿紙家的孩子與設定，我只負責在討論完大綱和人物後把故事寫出來。算是短文練習加一次滿特別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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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唱咒語，灰藍髮色的少女揮舞魔杖，寒氣與憑空浮現的碎冰在少女身旁繞成了晶瑩剔透的環，隨著她高舉魔杖低喝一聲，碎冰凝聚為銳利的冰錐，狠狠刺入了前方被凍結四肢的魔物的心臟。
　　外觀似狼的魔物終於轟然倒下，柊羽奈輕呼出了口稍作喘息的氣。
　　清楚沒有能放鬆的空檔，緊握魔杖的她順著印象裡魔物的方向回過身，一聲咆哮卻忽然扎入耳裡，在她反應過來前，瞪大的藍眸已倒映出魔物放大的身軀。
　　柊羽奈幾乎是反射性地揮動魔杖、詠唱咒語。然而倉皇間，應該被準確吟誦的咒語卻在咬字上出了偏差，未能凝聚的魔力化為淡淡寒氣，僅捲動少女鬆軟的髮辮便潰散無蹤。
　　──啊、唸錯了。
　　望著逼近的魔物，柊羽奈慢半拍地如此想道。她的思緒還未能跟上變化，一抹紅影就已撞入視野一角，重重砸偏了朝她而來的血盆大口。猶在發愣的柊羽奈視線下意識追著魔物被砸偏的身子望去，而後落在了解救自己的紅色物體上。
　　「發什麼呆！柊羽奈，妳想變成魔物的晚餐嗎！」
　　伴隨一聲斥喝，赤紅的武器憑空浮起，重新回到了戰場另一邊的少女手上。赤錘在賀允祺手裡俐落挽了個圓，隨著她驟然旋身的動作砸開了下一隻意圖襲擊她的魔物。
　　「……啊。」
　　在同伴的喊聲裡倏地回過神來，柊羽奈反射性顫了顫，慌忙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戰局上。
　　在離城鎮有段距離的樹林間，人與魔物的戰鬥正如火如荼地展開，來自魔法學院的他們為了不讓危害世界的魔物傷及無辜，此刻正四散在了樹林裡對抗魔物。
　　作為熟悉彼此的摯友，柊羽奈與賀允祺自然被安排在了同一組。本來她們這小組還有其他人，但今日來襲的魔物規模超乎以往，戰鬥格外嚴峻，為了攔阻魔物，她們不得不在已經分組的情況下又拆成兩兩一組行動。
　　告誡自己戰鬥還未結束，柊羽奈重新打起精神。目前包圍她們二人的魔物還有三隻，一隻即將在賀允祺的赤錘下殞命，一隻稍遠了些，舉止隱含一絲忌憚，而最後一隻──
　　黑影驟然晃過視野一角，柊羽奈慌忙避開朝自己撲來的魔物，孰料越過她的魔物卻未扭頭再次攻擊，有力的四肢一蹬地，竟是飛快地朝不遠處的賀允祺衝了過去。
　　赤色的少女正忙於對抗眼前的魔物，無暇顧及自後方而來的突襲。柊羽奈見狀呼吸又是一滯，「祺祺小心──！」
　　她大聲警告著同時舉起魔杖，這回沒再唸錯咒語，凝結的冰索成功絆住了魔物。賀允祺的赤錘極有默契地抓住了同伴創造出來的機會，解決眼前魔物後俐落回身，將被柊羽奈絆住的魔物連同冰索一塊砸了個粉碎。
　　一聲巨響，四濺的冰屑與魔物一同摔出，兩名少女齊齊轉向最後一隻魔物，冰與赤紅先後而至，配合著奪去了最後一隻魔物的性命。
　　哀號著倒地的魔物最終抽搐幾下，便與周圍的同伴一同再無動靜。
　　「呼。」
　　賀允祺隨手抹了把汗，邁步走向了倒地的魔物。在她的左臂上，一朵赤紅的玫瑰印記正逐漸褪去色彩，而後悄然隱沒。
　　天色逐漸染上了昏黃，她們從午後一路打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連續與魔物戰鬥如此長的時間。對自小習武的她而言，如此長時間的戰鬥還不算什麼，但對柊羽奈來說就有些吃不消了。
　　皺了下眉，確認魔物都死透了的賀允祺轉向小跑步奔來的柊羽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她可沒忘記剛才險些發生的意外，要不是她特意留了心在柊羽奈身上，及時發動念力操縱武器支援，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妳這傢伙，沒受傷吧？」
　　「我沒事，剛才謝謝妳。」
　　柊羽奈如此回應，表明自己並無大礙。只不過想到剛才，她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戰場上實在一刻也鬆懈不得啊……
　　得到答覆的賀允祺點了點頭。嗯，但她還是多留意點吧。
　　稍微伸展了下肢體，她掃了一地魔物屍體一眼，戰後清掃戰場肯定又是一陣辛勞，「這一批大概就這些了，我們回去跟其他人會合吧。」
　　「好。」
　　此時此刻，不遠處還能聽見魔物的嘯聲、戰鬥與魔法的聲響，暫時喘一口氣的她們也沒敢放鬆對周圍的戒備，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魔物突然從哪裡冒出來。
　　看著狀態明顯比自己好太多，像沒事人般打量周圍的賀允祺，柊羽奈一時有些感慨和羨慕。
　　她的體能一直都是弱項，今天也是，平時的戰鬥就能看出差別，今日局面艱難，她們之間的差距就又更明顯了。
　　……唔，還是該向允祺請教，多做一點體能上的訓練呢？雖然白日還要上課、也許沒那麼多時間練習，但一點一點做，長時間下來一定也能進步的吧？
　　她兀自思索，留意到更遠處又有魔物蹤跡的賀允祺回過頭來，「這裡不太安全，我看到有魔物往這邊靠過來了，走吧。」
　　「……啊，好。」
　　柊羽奈跟著望去，從賀允祺剛才視線指向的方向，她隱約能瞧見林間的黑影──又是魔物。
　　她忍不住喃喃，「天都快暗下來了，總感覺今天的魔物怎麼樣也打不完呢……」
　　「趁早處理掉才好，放任不管只會更麻煩。」
　　心裡認同賀允祺的話，柊羽奈握緊了手裡的魔杖。
　　如果縱容魔物、放任魔物失控，這些魔物很快便會湧入凡人所在的世界，釀成無法挽回的慘劇。沒有人願意見到那樣的景象，因此為了人們也為了自身所愛，生來擁有玫瑰印記的他們必須挺身而戰。
　　柊羽奈抬眸，正好對上了賀允祺回頭望來的視線。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會受漸暗的環境影響，賀允祺無所謂般地聳了聳肩。
　　「放心吧，只是念力不能用而已，我又不是只靠這個戰鬥的。」
　　沒有澄清，確實也有些擔心的柊羽奈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那裡也有一枚會在使用時發光的藍玫瑰印記，只是她的力量不像賀允祺能充分運用在戰鬥之中，相反地也沒有那麼容易受到環境影響。
　　祺祺能用念力操縱視野範圍內的紅色物品，可一旦入了夜，無法看清物體的色彩……
　　柊羽奈搖了搖頭。不，果然還是得趕快結束戰鬥、返回學院，或者至少得先跟剛才分散的學長姐們會合才行！
　　「我們走吧！」
　　少女們並肩前行，然而在與同伴們會合之前，她們卻先撞上了另一群魔物。輕嘖了聲，賀允祺手握雙錘，跟著戒備的柊羽奈舉起魔杖，默契讓她們無需多言，戰鬥就已經展開。
　　天色在人與魔物的衝突之中，逐漸暗了下來。
　　反應極快地矮身，賀允祺避過了俯衝而下、身形彷彿巨大飛蛾的魔物。她順勢雙手撐地一翻，乾淨俐落的一腳便將魔物踹在了地上。
　　足尖輕點避開魔物噴濺而出的汁液，身形輕巧的賀允祺飛快跳開，又是一腳踹飛了另一側襲來的魔物。往後摔飛的牠在賀允祺有意為之下落進了柊羽奈的魔法範圍，讓後者能一網打盡。
　　長時間的戰鬥總得節省力氣，賀允祺評估著不願耽擱太久。先不說入夜後自己的能力會受到限制，再拖下去柊羽奈也吃不消，加上或許是受戰鬥的動靜吸引，魔物隱約又有聚集而來的趨勢。
　　這樣不行，她們得盡快和其他人會合。
　　沒想要只是被動地等同伴們過來，賀允祺思索著能殺出一條血路、又沒那麼危險的方式。她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就如左臂上赤紅的印記，彷彿張揚的火焰奪人心魄。
　　可即使如此，她們依舊難以避免在持續而不見盡頭的戰鬥中負傷。擦肩而過的利爪沒能被躲乾淨，在手臂上留下了鮮明的刺痛，反射性皺了下眉頭，賀允祺反擊的動作仍然不受影響。
　　又一隻魔物葬身於雙錘之下，賀允祺抽空抬眸瞥了眼天色，隨手抹掉了手上的血。
　　時間漸晚，林間受茂盛枝葉的影響暗的更快。眼裡熟悉的赤紅一點一點被黑暗吞沒，原先能輕鬆掌握紅色物體的念力也愈發吃力，賀允祺最後嘗試了下，確認繼續使用念力反而會造成負擔後便果斷放棄。
　　但無法使用能力又如何？她可沒這麼容易就被擊垮！
　　席捲的寒氣凍結了魔物的翅膀，早有預料的賀允祺穿行於寒氣之間，俐落地送上致命的一擊。擅於捕捉視線之外的路徑，賀允祺沒有錯過這個擺脫魔物糾纏的機會，趕在受聲響吸引的新一批魔物到來以前，賀允祺在魔物屍體鋪就而成的道路中回過身，「柊羽奈，走這邊──！」
　　那一瞬，她看見了回應著轉向自己的柊羽奈，帶著終於又消滅一批魔物後的鬆懈與喜悅。
　　以及比預想更快地闖入視野內、自林間乍現的一抹龐大身影。
　　那是魔物。深色甲殼，條紋狀的眼，外型肖似蚱蜢，發狂般的姿態──指向了毫無防備的柊羽奈。
　　剎那間竄出的身影迅捷如風，柊羽奈卻還未能意識到襲擊。以她的反應、魔物攻擊的力道──不、她來不及──
　　動作比意識更快，賀允祺衝了出去。
　　一把推開面色怔然的柊羽奈，同時揮出用上全力的一擊，即使是身形高大的魔物也被赤錘打得踉蹌了步。賀允祺立刻補上下一記揮擊，飽含殺意的赤瞳在昏暗中彷彿也在發著光。
　　身後是柊羽奈的她不能退，也沒想過要退。高大的魔物發出尖銳嘯聲，刺的兩名少女神色驟變，身形一滯的賀允祺悶哼一聲，魔物揮來的手臂不過轉瞬已近在眼前。
　　舉起防護的赤錘在重擊與疼痛中被打偏，陌生的刺痛與麻痺感在沒能避開的疼痛中順著手臂蔓延。賀允祺沒去看被撕開的傷口，無視於疼痛與影響行動的不適感，不退反進的她以分毫之差矮身避過了魔物朝自己抓來的手，並在下一瞬踩穩步伐躍起，自魔物身後朝牠的頭部揮出了最後一擊──
　　捕捉到賀允祺動作的魔物已經回頭，少女對牠異常迅速的反應毫不驚慌，手上動作絲毫沒有慢，一錘伴著悶響命中了魔物的頭部。
　　魔物發出了吃痛的叫聲，不減力道、僅僅失了準度的一擊卻依然將賀允祺搧飛了出去。
　　無法止住身勢，只能勉強抬手護住頭部，賀允祺卻仍是輕扯唇角，扯開了一抹一如既往般自信飛揚的微笑。
　　她知道那隻魔物不同尋常，也知道此刻蔓延全身的麻痺感是什麼。最後那一擊是她的判斷，賀允祺也從來不會對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那個笨蛋……
　　少女最後劇烈變動的視野裡，倒映出了朝自己奔來的藍色身影。
　　──不要哭。我守住妳了。
　　然而，在將話語傳達出口之前，她的意識終究與模糊的視野一同墜入黑暗。
　　──但還是有點……放心不下啊。

　　時間靜止了。
　　柊羽奈抱著已經閉上雙眼的賀允祺，後者已然失去意識，嘴邊卻仍殘留著那抹驕傲的笑意。
　　周圍的風停止了流動，魔物維持著半跪在地的姿勢，或遠或近的聲音與時間一同凍結，只餘柊羽奈左頰上的藍玫瑰印記鮮明無比。
　　……剛才，發生了什麼呢？
　　柊羽奈緊握著手裡的十字架，力道大的她掌心發疼，她卻彷彿沒有察覺，眼裡僅有懷中少女動也不動的身影。
　　疑問自腦海裡淡淡浮現，她一時有些恍惚，好半晌，她才能嘗試回憶剛剛發生的事。一切發生的太快，待她反應過來時，賀允祺已經被魔物擊飛了出去。
　　她在驚慌中反射性握住了掛在胸前的十字架項鍊，那是來自於賀允祺的禮物，能夠讓她暫停時間的道具。而再更之前──她記得自己聽見了聲音，魔物帶來的壓迫感蠻橫地撞進她因疲憊而遲鈍的意識裡，尖叫還未出口，熟悉的人影便倏地插入了她與魔物之間，再然後……
　　她望著懷裡的少女，沒能再繼續想下去。
　　──不，沒事的，祺祺那麼強，不會有事的。
　　柊羽奈搖了搖頭，一邊這麼告訴自己，一邊抖著手從腰包裡掏出治療用的藥水餵賀允祺喝下。珍貴的藥品只有在關鍵時刻才能用上，她無比慶幸今日出發以前有記得將它放進腰包裡。
　　少女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蒼白的臉色卻沒有好轉的跡象。柊羽奈卻只是望著賀允祺，緊繃的思緒裡只剩下相信她會醒來的念頭。
　　就像她逼自己只能這麼相信。
　　她沒有留意時間的流逝，也未能意識到過了多久。直到繃緊的意識因疲憊而放鬆，她才恍惚意識到，在靜止的世界裡，允祺是不會睜開眼睛的。
　　握著十字架的手略鬆了鬆，她倏地想起造成這一切的存在。重新握緊手裡的十字架，柊羽奈輕緩地抬眸，唱起了繁複的咒語。
　　清晰的咬字，驟降的氣溫，寒冰凝結成刃高掛於高大魔物的頂端。那是她所學的魔法裡最為強大、卻也是最為困難的，因其繁複，所以她從未能在實戰中用上。
　　即使此刻的她在接連的戰鬥後已沒可能發揮魔法百分百的威力，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個魔法。
　　她會殺死傷害允祺的魔物，她不會辜負奮力救了她的允祺，她知道允祺會希望她怎麼做，她不想讓允祺失望或擔心──
　　『如果能練好，一定能在戰鬥中幫上大家的忙吧！』
　　『嗯，妳加油啊，我等著看。』
　　時間恢復流動的剎那，冰刃挾帶著凍結一切的寒氣落了下來。鬆開手裡十字架的柊羽奈定定望著魔物，臉頰上的藍玫瑰印記隨著力量的解除逐漸淡去。
　　身形龐大的魔物在魔法下已是奄奄一息，強悍的體格雖然讓牠沒有當場殞命，但也相去不遠。柊羽奈沒再關注地上抽搐的魔物，她強忍著魔力用盡帶來的虛弱與暈眩，不願就這麼昏厥過去的她掐了自己一把，帶著稍微清醒一些的神智重新望向了懷中的少女。
　　「祺祺。」
　　允祺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但她可以等的。允祺可是保護了她那麼多次……所以這種時刻，就由她來保護允祺直到她恢復清醒……
　　「……祺祺。」
　　她相信她只是暫時累了。以往那麼多的戰鬥，許多次的驚險，她從來都沒有退縮，再艱困的局面，也依然是那麼的自信而果敢。
　　『祺祺、妳受傷了！會不會很痛？我馬上幫妳包紮──』
　　『沒事啦，小傷而已，這麼緊張做什麼。』
　　她或許會像曾經的一樣，休養了一整夜後，在自己醒來時悠閒地坐在床鋪上，還用念力拿了放在水果籃裡的蘋果悠哉地啃，一邊還向她道聲早安。
　　無須刻意想像，她都能清晰地憶起允祺朝她望來時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眸──
　　「允祺。」
　　緊抱著懷裡彷彿將融於夜色的身軀，柊羽奈的聲音輕的彷彿將要破碎。
　　「拜託妳，回答我呀……」
　　極輕的顫音就這麼散逸在了夜色裡。
　　然而，回應她的僅有夜晚的蟲鳴、遠方不曾停歇的聲響，以及更甚於一切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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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紅的少女就如張揚的火焰，在那一夜絢爛綻放，最後悄聲熄滅。
　　能夠凍結時間的少女，卻彷彿就此凝固在了此時此刻，孤身一人留在了時光之外。

　　時間終究會繼續流動。
　　她們卻已不再循著原先的步伐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