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中作樂之王 5

　　才剛跨出辦公室，就聽到了耳邊傳來響亮的鐘聲。

　　下課了。

　　沒想到聊了這麼久。

　　不過，均太卻覺得他不是毫無收獲，而且收獲滿滿。

　　總之，雖然他還是想不到該怎麼面對織香與冬子的感情，不過和優緒這麼談過之後，心情沒有那麼緊蹦了。

　　走廊與操場等到處可以聽見活潑的聲音，因為下課的關係，大家的活力都在瞬間解放了，今天的王女依然是他所認識的王女，所以他也要以平常心來面對這件事，平常心就對了。

　　匆匆經過均太身邊的學生，沒有多看他一眼，他這個王女的第一個男學生，來到這所學校也有一段時間了，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的習慣，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那麼他和織香或冬子的關係從朋友到戀人，需要多少時間呢？

　　不知道。

　　只要他還沒點頭，他們就沒辦法在一起。

　　雖然織香與冬子已經很明確地訴諸自己的情感，她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確定了她們應該要用哪一種情感來看待他，不過像戀人這樣的關係，不只要一方承認，還需要另一方點頭，唯有雙方認可對方的存在，這段關係才能成立。

　　「初繪跟水野嗎……」
　　
　　情不自禁地脫口了。無所謂，反正本來就很喜歡她們，所以現在也只是說出自己喜歡的女生的名字。

　　這種感覺很好。

　　不過，均太還是覺得不能讓織香她們等太久，一定要盡快給她們一個完整的答案。

　　均太繼續邁開腳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走廊，突然——看到了一道迅速沒入轉角的影子。

　　「那個方向是……」

　　均太想到了什麼，而趕快跟上去。

　　結果，就來到了一間教室。

　　一年Ｆ班。

　　均太什麼也沒想地就踏了進去，只見桌上、地上、書櫃等，只要是這間教室的範圍，沒有一個地方乾淨整齊，到處是紙張，其實這裡是名叫紙張的王國，不是他所認識的一年Ｆ班——當然沒有可能，這裡是一年Ｆ班，這樣的班級秩序就是一年Ｆ班該有的班級秩序。

　　至於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絲毫沒有半點反省，即使他前來訪問，罪魁禍首依然沉迷於她一手塑造出來的世界。

　　盧原真名。

　　罪魁禍首，而且是這個班級唯一的學生。

　　今天的真名也是一如往常，眼裡只有她自己的漫畫，看來在作業告一段落之前，他們都沒機會說到話了。

　　這時，放在桌子邊緣的紙張，因為真名的過度施力掉下來了，均太連忙上前，千鈞一髮之際撿了起來。

　　「學長！」

　　隨即，遞還給了真名，過程中均太選擇閉眼，哪怕只有一瞬間，也不得看到。他是真名筆下漫畫的忠實讀者，真名現在在畫的漫畫，是他這輩子最期待的漫畫，即使真名認可，他也絕不會在新的一集上市之前搶先收看，正因為有了先前的失敗，他才要記取教訓。

　　真名趕緊把桌上收拾乾淨，不一會已經乾淨得一塵不染。

　　「真名，妳也收拾得太乾淨了吧。」

　　「真名現在在畫的是下下星期的連載內容，學長還不能看！」

　　整個人趴在桌上，雙手全力抱著直到剛才都還躺在桌上的原稿，可愛學妹的用心，均太已經感受到了。

　　「已經畫到下下星期了啊。真名，妳的進度還是一如往常地超前佈署啊。」

　　「真名很喜歡畫畫！」

　　「真名，妳果然是含著畫筆出生的吧。」

　　「什麼意思？」

　　「要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真名妳一定就是含著畫筆出生的。」

　　「真名還是不知道學長在說什麼，真名和真希都是孤兒院出生，真名要畫畫替大家賺錢。」

　　「咦……？」

　　替大家賺錢……？雖然均太早就聽說，真名的家庭背景比較特殊，不過……說得也是，孤兒院本身就是慈善事業，本身沒有一個穩定收入，而且對方當年無條件收留真名她們，所以現在輪到真名用自己的才能來回報恩情了。

　　真名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畫她最喜歡的漫畫。

　　雖然畫畫是興趣，不過要是沒有錢也是不行的。

　　話雖如此，在這之前真名還是有歇筆一段時間，然而那段時間孤兒院也不是毫無收入，真名是怎麼說的？那段時間她迷上了素描，也就是說雖然真名的興趣有變過，不過依然沒有影響到孤兒院的收入。

　　因為均太沒有繼續說話，真名又把原先收起來的原稿拿出來，重新出發。沒過多久，均太又被真名拋諸腦後，不管他要不要待在這裡，只要別打擾到作業進度，都隨他高興。

　　看著真名如此投入的樣子，均太也不忍心打擾，悄悄地拉了一張椅子，在距離真名數十公分的地方坐下來。

　　「學長不用上課嗎？」

　　才剛坐下來，就被叫起來了，即使這樣，真名手上的筆也沒有停下的跡象。
　
　　「嗯……當然要了，我還是學生，上課本來就是我的本分，不過……我想我今天不會回去。」

　　「……」

　　果然沒興趣啊。真名在乎的，果然只有她自己的漫畫。就連他們一起出去玩，這個學妹也是一有時間就拿出紙筆來畫，對盧原真名來說，畫好自己的漫畫就對了，除此之外都是附加……甚至可以這麼說，除此之外都是漫畫的題材，要是漫畫有需要，才會多看一眼。

　　地上的紙張不是白紙，每一張紙張多少都有線條的痕跡，草稿、廢案等等……為了創造出足以影響世界的大作，真名將心力全都奉獻給了自己最喜歡的漫畫，而且她還獲得了用這個興趣回報恩人的機會，現在就是機會。

　　因為這間教室的地處位置本來就是邊疆地帶，別說教室本身平時只有真名一人使用，外頭的走廊在下課與放學期間也是冷清的代名詞，要是不看手機，根本分不清現在的時間，名副其實的另一個世界——

　　「那就請學長別吵真名。」

　　「咦……？」

　　「真名快要畫不完了，要是現在有一點聲音，都會打擾到真名。」

　　「可是，真名，妳剛剛不是說妳連下下星期的連載也畫好了？現在在畫的應該是三個星期之後的東西吧？」

　　「真名現在在畫的是三個星期之後的東西。」

　　「這樣的話，真名不用這麼拚吧。慢慢來就好了，反正有的是時間。」

　　「不行。」

　　均太差點跌倒，那個瞬間——他彷彿感覺到了某種衝力，企圖推倒讓他不能說話，然而那個瞬間只有真名說話。

　　「可以畫的時候，真名就要繼續畫。」

　　「……」
　
　　「只有這樣，孤兒院才有錢。」

　　「也就是說，真名，妳也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會生病，或因為其它事情而不能畫，所以妳希望自己在可以的時候盡量多畫一些，以備不時之需囉？」

　　「沒錯。」

　　「難怪妳會那麼說。」

　　「……」

　　「可是，為什麼妳還要說沒有時間？」

　　都已經超前連載進度那麼多了。
　　
　　「真名已經決定，這次是長篇連載，而且編輯也說至少畫個五年，所以在完結之前，真名都要繼續畫下去。」

　　「責任感啊。」

　　這就是責任感。

　　反觀他……明明是真名的學長，結果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現在還讓喜歡自己的兩個同年紀女生等。說什麼已經有方向了，真的要做的時候，就會當起縮頭烏龜，均太必須承認，他會來找真名，根本不是因為剛好看到真名的影子從面前飄過去，就只是為了躲織香與冬子，一旦回去，會遇到她們，到時就難以交代，與其那麼尷尬，不如乾脆避而不見，他也能趁著這段時間想想，要怎麼處理這段感情。

　　說什麼因為是第一個女朋友，所以要好好想想，那也是藉口。他就是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段感情，現在才會那麼窩囊，又是找老師，又是找學妹，硬是把無辜的她們拖進自己的麻煩，這樣到時就算會死，也有陪葬品陪伴。

　　他喜歡織香，又在同一時間喜歡冬子，因此無法在第一時間回應兩個女生的情感，他就是優緒所討厭的優柔寡斷之人，而且……他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不管織香與冬子她們看上了自己哪一點，均太就是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沒有一個統一方向的情感，最終讓他全然迷失，繼續淪陷於與真名的對話：

　　「真名，要是這次的連載也完結了呢？雖然即使完結了，你們孤兒院也能因為版權或周邊，繼續得到收入，不過和在連載期間的收入還是有一段差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