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R 來自那世界的愚者,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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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2-08
  從來不存在落入黑暗的選項,至少當事人這麼認為。

  從來沒有對外產生嚮往,至少他們沒有見過陽光,但也不曾體會過黑暗。

  從來無法阻止慘劇的發生,至少當時沒人能夠阻止他。

  庫蘇西尤區,這是一個沒有在地圖上被繪製的地區,畢竟,誰會特意去描繪一個位於地底下的城鎮呢?

  這裡的人口不多,只有一支居住於此的獨特居民,這裡的族人會使用一種古老的魔力,那是一種紅色的,相近於魔族的魔力。

  這裡的人們離群索居,他們不喜歡陽光,也同樣對地上的文明不適應。相比於人類,他們更偏愛跟魔物互動,達成一個互助的關係。

  庫蘇西尤,在當地語中為「沒有天空」的意思。

  庫蘇西尤的人們眼睛都是獨特的血紅色,對應著他們崇拜的古老紅色魔力,每個人都擁有驚人的身體能力,也跟其紅色魔力所帶來的祝福有關。

  直到某天,一位外地人的來訪打破了這裡的閉關社會。

  「這是誰?為什麼外面的人會在這裡?」瑪塔,一位庫蘇西尤女性,在採集洞穴蘑菇的時候發現一位穿著奇異的男子倒在隧道之中。

  『來訪者都是不吉利的,必須殺死。』瑪塔想起了族裡的箴言。

  但是,對方什麼都沒做啊?面對傷者,以及作為巫醫的瑪塔,她選擇將這位陌生的暈倒的男子帶回自己的家中做治療。

  男子在瑪塔的悉心照顧之下,過了兩天後恢復了意識。

  他說著瑪塔聽不懂的語言,瑪塔見怪不怪,畢竟他們這族與世隔絕,跟外面的人類語言隔閡是正常,只是盡可能地安撫她的情緒。

  外地人的名字叫做厄目,似乎是位學者,瑪塔不懂外面的世界,每個從厄目包裡拿出來的奇怪儀器都讓她感到既驚懼又驚喜。

  厄目學習這裡的語言很快,所幸瑪塔的巫醫地位和厄目的配合下沒有被其他族裡人發現,讓他在這個族內安然無恙待上了半年。

  「外面的世界這麼恐怖?有超大的柱子,還有許多大怪蟲?」瑪塔聽聞厄目的敘述後感到意外,因為他們族是在地底下建立的,但從來沒遇過什麼大怪蟲——至少沒有到那種有到幾公里大的超巨大怪蟲。

  「我透過研究,發現末日蠕蟲的身上有著奇特的能量,依循著這能量的波動好不容易跟著調查隊來到一處古代的遺跡,但也在那時受到其他蠕蟲的攻擊,我似乎是啟動了某個機關,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在這裡了。」厄目筆記著,「話說,你們這裡也充滿著這種能量的波動,你們到底是……」

  「外面的人都這樣嗎?雖然很想替你解答,但很遺憾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說你是學者,一定很聰明吧,待在這裡的時間讓你再慢慢琢磨,如何?」瑪塔溫柔地提議。

  厄目沒有專心聽瑪塔的話語,他感覺自己沒有跟對方搭上同一條線,這裡到處充斥著如同末日蠕蟲的能量,讓他感到厭惡。

  即便如此他仍感激瑪塔給他的幫助……至少現在這麼認為。

  日復一日,厄目對這裡的世界有了新的認知,不是因為他忽然想通了,而是他「去到了地面上」。

  明媚的陽光,沒見過的生物在天空翱翔,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們搭乘著像是鳥又像是龍的騎獸在田間小路上漫步。

  他終於意識到,他不是來到了陌生的地方這麼簡單,而是真的來到了異世界,一個超出自己認知的不同世界。

  難不成,末日蠕蟲的起源是來自這個異世界?但是,瑪塔那個地下民族並沒有見過任何的蠕蟲,是他搞錯了什麼嗎?他遺漏了什麼嗎?

  線索和資料都不夠齊全,他必須去收集更多的資訊。

  在趁瑪塔外出的時候,厄目再次循著上次溜到外面的通道,來到了外面試圖尋找更多的資訊。然而在某次的外出時,被瑪塔的族人抓個正著。

  「瑪塔,這是怎麼回事?妳居然藏匿外地人?」部落的長老將兩人抓至所有族人的面前,接受審問。「外面的人只會帶來災禍,妳還不懂嗎?」

  「但是,看到有難之人就要救助,不要像外面的人冷漠,這也同樣是我們的族訓不是嗎?」瑪塔出聲反駁。

  「閉嘴!不準妳拿妳的解釋來鑽族訓的漏洞,這是污辱!」長老喝斥。「但看在妳是巫醫的份上,我能給這位外地人做個選擇,將他永遠逐出這個地方,不準再踏入這裡一步。」

  「這……」正當瑪塔面有難色的時候,厄目出了個聲。

  「正好,我也不想再待了,我就出去吧。」厄目本來也覺得待在這個落後民族下肯定不會有什麼進展,出去後也沒有想要回來的打算。

  「走吧。」長老揮揮手,比出驅趕的手勢。

  厄目起身,有股焦躁感從心底油然升起,如同數條蟲子在胃裡翻騰,難以忍受,一種想將這裡破壞的衝動浮現出腦海的想法之中。

  來到了不知名的世界,他的故鄉還在被蠕蟲所侵擾,而他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待了一年?

  一年欸!他能做多少事?打從一開始放他走的話,就不會浪費他這麼多時間了!

  學習這裡的語言有什麼用?還不是被一個女人遮遮掩掩,問了半天也沒有得到一個有用的線索,就是群原始人!

  失去同伴、以及對線索的搜尋覺得一無所獲的挫敗感,使得這位名為厄目的學者的自尊心出現了崩裂,他知道這不是這些族人的錯,只是自己的運氣不好。

  直到長老直接說出把他驅趕出去為止,他那薄弱的理智底線終於崩壞了。

  這本該對於他是件好事,但想到要是自己一開始就被趕出去,不是反而節省更多他在這裡的時間嗎?在這裡等同於井底之蛙,他甚至一度以為這裡還是他原本的世界!

  都是你們的錯,都是這女人的錯,都是你們這些原始人在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

  狂躁的情緒在厄目的內心炸開,他在晚上的時候掏出了把一直被他隱藏的手槍,這是原本在他的世界拿過來,能夠稍微擊退普通鑽地蠕蟲的自保手槍,為了怕之後會再面對這些怪物,他一直很小心地不拿出來使用。

  現在這地方,根本不會鑽地鐵蟲,不是嗎?

  「碰!」隨第一聲的槍響,給庫蘇西尤地區的住民帶來了噩夢的開始。

  「哈哈哈哈哈,可惡!啊!」厄目踩著庫蘇西尤的住民屍骸,一手拔出插在他肩膀上的匕首,這些住民雖然最終抵不過熱武器的輾壓,但各個都身體力壯,甚至有些人居然挨了幾槍都沒死,拿著匕首刺向厄目的肩膀。

  一股奇怪的能量漫溢在洞穴之中,如同紅霧一般,厄目吸入這些紅霧,似乎從耳邊傳來了模糊的幻聽聲音。

  『Surp!Surp!我們主,地上的人類他們背棄了主神,投向了偽神,是叛徒!是災禍!』

  「什麼聲音?」厄目緊張地看向四周。

  『你殺了我的子民,下等種,你要拿什麼來贖?』忽然間,一個與這些低語的幻聽截然不同的低沉聲音直擊厄目的腦門,就像是自己的耳邊忽然被大鼓敲擊,瞬間震得他一屁股坐到地面上,正好坐在了某位族人的腦門上,其死不瞑目的紅色雙眼直勾勾瞪著上方的厄目。

  「什麼子民?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厄目顫抖著握起槍枝,他不怕能殺死的人,但對於這不知道哪裡來的聲音感到不安。

  『鬼東西?我叫做蘇魯,是力量之神,下等種。』低沉的聲音再度重擊厄目的腦門,使得他雙手抱頭。『這些子民原本是我為了侵略這世界所培養的子民,他們看似跟人類相似,但本質上跟你們這些人類下等種是不同的,只有我精心培養的子民才有辦法完美駕馭我的力量,而你卻把他們都殺了!』

  「不是我的錯!你們這些跟末日蠕蟲用著相似力量的人,去死是活該!」厄目朝著虛空吼著,意外地竟將這個低沉的聲音驅趕出自己的腦海之中。

  紅霧在他的眼前匯聚成一個球體,蘇魯的聲音再度傳來:『居然能夠將我驅趕出去?』祂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一下說道『作為你殺死我子民的賠償,你必須代替他們為了我的復仇服務,或許你那跟人類一樣的卑劣和自私,能夠將那些天聖的子民逼入絕望。』

  「你在說什麼?我不可能……」還沒等厄目說完,眼前的紅霧猛然竄入他的七竅之中,直灌入腦門,厄目雙眼翻白,嘴裡顫抖著口吐白沫,臉朝下地撲到了地面之上。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的歷史,異族和古代人類的戰爭,末日蠕蟲的誕生,伊希里歐之柱的真面目,以及天聖赫里拉的軟弱。

  在蘇魯的影像之下,他對人類的背叛感到不齒,本應該對末日蠕蟲的恨意變成了崇敬,讓他覺得:人類被報復果然是活該。

  啊啊……為什麼我要花費自己的才能在這些人類身上呢?為什麼不去投靠這個更加偉大的存在呢?既然人類是弱勢,為何要死命撐著這薄如紙張的城牆呢?

  強大的力量隨著血流他的心臟怦然鼓動,那是紅色的魔力,是力量的象徵。而他擁有可以控制這些的智慧。他可以透過這些控制蠕蟲,如果他想的話。

  『我的蠕蟲子民已經成功佔領另一個世界,但還不夠,我還要把赫里拉那傢伙的世界搶奪過來,儘管祂再為人類祈憐,我不會原諒他們曾經做過的一切。這兩個世界都應該為我的子民所存,不是赫里拉的!』蘇魯的聲音傳來『我在這世界培養的子民因天聖的庇佑無法達成我想要的結果,他們擁有力量但缺乏恨意,我不需要還原司固布的子民,我要我的,屬於我的復仇團隊。』

  「那小的願意為您服務。」厄目咧出了巨大的詭異微笑。「這是崇高的理想,我會開始募集新的團隊,宣揚您的理念。」

  『那就看你的了,這是補償,要是你失敗,我便當作這是你殺死我子民的代價。』蘇魯低聲恐嚇,說完,在洞窟內的紅霧全都匯集成一點,猛然扎入了厄目的心口之中。

  厄目被這衝擊口吐鮮血,臉上仍掛著詭譎的滿足笑容。

  在那之後,厄目開始建立信奉蘇魯的異端組織,入教的人通常都是被迂腐天聖教的高位者所迫害,以及貧苦地區的人們。

  他們對世界充滿恨意,同時希冀著能夠打敗他們仇敵的力量,厄目運用這些人的內心的漏洞,一個接一個的將其拉下了深淵。

  為了更加適應蘇魯紅色魔力的運用,厄目將自身的身軀改造,新增了一雙手臂,以及更多的內藏機關,光從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個鍍金的人偶一般,難以想像在這之前是個人類。

  而至於為什麼是金色,則是因為厄目刻意地想要藉由天聖的顏色,來為自己的宗教增添說服力。金色是宗教的神性,它能不自覺地使人感到崇敬,但厄目的使用或許某方面是自己的傲慢。

  「看啊,這『神性』的金色,是屬於蘇魯之神的光芒,讓其沐浴在血漬之中,為我們的主的王座鋪上輝煌的道路。」蘇魯教徒們歡欣鼓舞著,用著金色的刀具,割著無辜之人的血肉。

  而再侵佔這世界的宗教同時,厄目也找到了回去他原來世界的方法,而這次,當他看到曾經是自己的奧爾城人類同胞的時候,心中反而浮現出的是優越和不屑感。

  你們應該臣服於蘇魯,以及我的腳下,我之前跟本是在浪費自己的心力,不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厄目手持蠕蟲大軍的控制權,盤算野心的計劃日益膨脹。

  畢竟我現在有的是時間,蘇魯神給了我無盡的時間!

***

  『厄目,聽好了,在這個滿月時,在位於達拉畢邊鄉的村落,有位男孩將降臨於世,那是我子民的血統。』這天,蘇魯對厄目下達神諭,這情報讓厄目感到驚訝。

  「您的子民,居然還有存活的嗎?」厄目內心升起了驚懼感,他回想起自己做的一切,他親手殺了所有庫蘇西尤的族人,雖然這也是因此讓他獲得這個得以掌控紅色魔力的力量,但當被蘇魯洗腦過的厄目想到這是他的所作為時,不禁感到十分的懊悔,以及害怕蘇魯的翻舊帳。

  蘇魯讀得出厄目的想法,祂不想管這個人類的想法,畢竟都是下等種,那份自私在祂眼中看來都是一個模一個樣:『並非,那是我培養的新的子民,使用咒法,透過我的魔力生長至跟兩歲小孩差不多大小時,把他交給我。』

  「遵命。」厄目垂下頭,應聲回應。

  厄目對屬下的教徒傳達指令,告訴他們天降造物之子的喜訊,每個邪教徒都雀躍狂歡,期待著見到這新生聖子的降臨。

  一到當天滿月,蘇魯教徒們手持彎刀,血洗了當地的村落,他們將婦女都抓了起來,逼問她們說有沒有男孩子的下落,甚至更殘忍的手段都用了出來。

  最後,他們在一間小屋中找到了被悉心用布包裹起來的嬰兒,這嬰兒看來神情木然,像是缺乏靈魂似的,既不哭也不鬧,只是呆然地看著教徒衝進家門將他的父母和家人給殺害,陌生、沾滿血漬的雙手將他給抱了起來。

  「太小了啊!」一位教徒說著。

  「別忘了我們的主會降臨奇蹟,看啊,他的雙眼是天生的紅色,的確是我們要找的天賜之子!」另一位教徒興奮地喊到。

  這群率先得到蘇魯之子的教徒們開心地回到營地,並商量著怎麼處置。

  「要將他獻給教主吧。」忠誠的教徒說著。

  「不,應該把他藏匿起來,作為我們新首領!厄目雖然好,但他太傲慢了!」對統治有所不滿的教徒提議。

  「不如,我們將這男孩殺了,分了天賜之子的力量,我們都可以成為新的教主。」懷有邪念的教徒的提案雖然邪惡,但獲得了在場所有的人的同意。

  輕輕鬆鬆就能獲得蘇魯神的力量,還需要在厄目的底下唯命是從嗎?眼前這不就有個捷徑嗎?

  或許是本身的扭曲思想,讓這些教徒從原本害怕厄目的報復變成了一種反抗的動力,一種曾經來自蘇魯最看不起的自私,反而成了蘇魯的教徒最主要的成員心態思想。

  教徒們將得到的男嬰放在陣法之上,用術法鼓動紅色魔力的進行,男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長成了一位兩歲多的男孩。

  而就在此時,這兩歲多的男孩也開始萌生出了自我意識出來。如同剛從嬰孩混沌的思想裡拔出那樣,即使如此,還沒開始經過正常人生的他對四周的一切感到陌生和不解。

  以及,自我反射性的恐懼。

  而這一切,都在天聖的聖騎士和主教追查邪教徒的屠村搜查時,畫上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

  「失敗了,失敗了!可惡!為什麼是偏偏是天聖教的主教!那地方是達拉畢的中樞,光靠我和我底下那些廢物們還沒辦法跟教會抗衡的!」

  厄目的四隻手臂抓著頭,除了對自己計劃的失敗感到憤怒,同時也害怕蘇魯的報復。

  他還不能讓他所得到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但這次,蘇魯並沒有發出聲音。

  「這是願意給我機會嗎?蘇魯神啊!太好了,我會再盤算更加慎密的計劃,首先,要把最後的時點守護者給壓制住……」

  厄目六手合起,展現出一種冷靜、虔誠的姿勢。

  「然後,我會將整個天聖教徒,親手送上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