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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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05
幾天過後，知歸在傍晚回到聲之魔女的家，但是她不在家。
知歸喚來附近森林的麻雀，讓牠傳口信給聲之魔女。身為半鳥妖的他自然是能和各種鳥類溝通；然而聲之魔女不只能和鳥類溝通，但凡有生命的各種生物她都能進行對話。接著知歸就在家裡等著。
沒過多久，知歸就聽到腦中響起聲之魔女的聲音：「回來了？」卻沒看見她的人影。
但知歸也不介意，就坐在椅子上對著空氣說：「是的。」
「你的決定？」
「嗯……妳能不能先聽我說些事？」
「好。」就算聽出知歸語氣中的猶豫，聲之魔女仍然沒有出現。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知歸對於他的生父有了不少了解。知歸住在村子裡的第一天，他就已經問清楚男人的來歷。
男人被他原來村子裡的人們當作是祭品獻給某座山上的妖怪們，然而其中有一隻杜鵑鳥妖愛上男人，便保護著他，男人最後也因為日久生情，跟杜鵑鳥妖有了孩子。
但是杜鵑鳥妖的習性跟一般的杜鵑鳥是一樣的，所以杜鵑鳥妖告訴男人她將卵產在別的地方，並且提出想和男人一起回到人類的村莊裡生活，等到他們的孩子讓其他鳥類孵出來之後，杜鵑鳥妖再將孩子接回來跟他們一起生活，男人也同意了。
但是現實沒有實現他們的美好理想。
男人跟鳥妖瞞著其他妖怪們離開山上，回到男人的村莊，結果村莊裡的人一看到鳥妖便嚇得四處逃竄，最後甚至有人拿著鐵耙、鐵鍬出來準備要趕走他們。
然而當他們逃回山上時，已經有妖怪發現他們離開過的痕跡。對於那些妖怪來說，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就等同於背叛，所以杜鵑鳥妖被殺，男人則是被囚禁起來，當作是妖怪們獵食其他人類的誘餌。
男人就這樣被妖怪們利用了十五年，直到某天趁著妖怪正大快朵頤著大餐時，牢籠也已經破舊不堪，就這樣逃了出來。
正好開始下起好幾天的雨，讓妖怪沒辦法找到他的蹤跡，他才能完全逃離那樣悲慘的生活。
能幸運獲救、救他的人又是自己的孩子，那又是另外一個奇蹟。或許是上天為了補償他不被人類接受、又失去摯愛、也不知道親生孩子的下落，於是讓他的下半輩子可以獲得他應有的生活。
說完，知歸低垂著頭不發一語。於是聲之魔女首先打破沉默：「那是你的家，你是該回去的。就算今天那個男人沒有出現，我還是會讓你離開這裡。」
「可是妳……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啊……！」
「夠了，我虛度百年時光，有人願意耽擱我片刻光陰，我反倒該感謝那個人。抬起頭。」
知歸照著聲之魔女的話做，就看見聲之魔女站在門口。她微笑著、張開雙臂。
知歸毫不猶豫地起身向前、抱住聲之魔女，聲之魔女也回抱著他。
「別忘了，你名字的意義。」
「知道了。」
隔天，聲之魔女的家再也沒有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而原先村民們還會很熱絡地造訪魔女的家，但是自從知歸住進村子之後，漸漸地回到最初的樣子，只剩與她交好的中年男子和神父偶爾會過來。聲之魔女覺得沒什麼，反正她本來就喜歡安靜一點。
但是有一次，中年男子的孩子過來。聲之魔女記得他比知歸大了兩歲。
「妳以後別再過來村子裡了，這是老爸交代的，妳不聽的話他會生氣的。還有，這陣子我們都不會過來，先跟妳說一聲，免得妳擔心。」
聲之魔女點頭答應，也沒有多問原因。她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男子的孩子。
某天，聲之魔女在夜裡被奇怪的聲響吵醒，她請夜鶯替她去查看狀況，得到的回覆是，一群人類拿著火把跟武器朝著她家走來。
夜鶯叫聲之魔女快點逃，而聲之魔女對現在的狀況相當茫然。
聲之魔女繞了遠路，避開朝著她家走來的村民，奔向村子。
就算中年男子曾經告誡她不要出現在村子裡，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聲之魔女還是想去看看狀況。但是越靠近村子，聲之魔女就越疑惑。
火光將村子裡照得跟白天一樣。
最後映入眼簾的只有舔拭著黑夜的火舌，和傳入耳裡痛苦的哀嚎聲。
「快看！是魔女！不是有人去抓魔女了嗎？」馬上就有人發現聲之魔女。
聲之魔女立刻抓住那人的肩膀，直直盯著她的雙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做？……」那雙眼睛沒有一點情緒。
聲之魔女聽得出來，那些正在痛苦哀嚎、被熊熊烈火焚燒著的，正是與她交好的
中年男子一家和神父一家。
那人被嚇得什麼都說了出來：「因為妳威脅到我們，所以我們才這樣做啊……」
「所以就把同為人類的他們也牽連進來？」聲之魔女不在乎為何相安無事的村民會認為她的存在威脅到他們，她只在乎那些與她世代交好的人們。
「那是因為他們幫的是妳，又不是我們……」
周圍聚集越來越多人，但都沒人敢靠近聲之魔女，怕一個不注意就會被聲之魔女攻擊。但是聲之魔女其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傷害到他們。
聲之魔女緩緩將視線移到烈火上：「那知歸呢？」她並沒有聽到知歸的聲音，整個村子都沒有。
「子規……他也在抓魔女的人裡面……」
聽到這裡，聲之魔女鬆開手，步伐踉蹌地走到烈火之前，接著便跌坐在地，無力地聽著哀嚎聲逐漸轉小，最後消失。
她什麼都做不到，沒辦法傷害那些村民，也沒辦法拯救火焰中的友人。
然後，就這樣沒了，什麼都沒了。那個最初願意聽她說話的人的血脈沒了，一個都不剩了；維持百餘年的和平也沒了；就連那個願意耽誤她片刻光陰的孩子，也沒了。
在旁人眼中，聲之魔女沒有哭，也沒有其他情緒，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邊，看著火焰越燒越烈。
「他們回來了！聲之魔女在這裡！」
「母親在這？她知道了？」
「先把她抓起來！」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聲之魔女感覺到被人架了起來，便看向眾人。知歸也在人群裡，許多人拉著他。
「母親！」知歸喊著。
「子規！她不是你的母親！她是邪惡的魔女！」
「你們騙我！」知歸奮力掙扎，最後被壓制在地上。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聲之魔女的腦袋才開始繼續運轉。原來她還有，沒有失去的東西。
她緩緩張口，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長年沒有開口說話，導致聲之魔女的聲帶有些退化。好不容易能發出一點聲音了，卻是沙啞到無法清楚辨識聲之魔女到底說了什麼。
但是知歸聽懂了，他聽到她母親說了什麼。
「知歸……我想回家……」
那是聲之魔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還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
於是知歸展開他隱藏許久的翅膀，嚇得眾人驚呼並且紛紛逃離，接著他颳起一陣風，讓架著聲之魔女的村民鬆開手。
聲之魔女再度癱軟在地，知歸立即上前將她抱起。
「子規，回來！」他的生父怒吼。
「抱歉，我想我還是當母親的孩子比較好。至少母親不曾奪走任何人的性命，但是你……」知歸看向熊熊大火皺起眉頭，露出哀傷的表情：「奪走的不只是生命，還有人性。」
有那麼一瞬間，知歸好像在他生父、還有眾多村民的背後也看到翅膀。
一雙雙屬於惡魔的翅膀。
話落，知歸便帶著聲之魔女飛離了村子，飛到了很遠很遠、沒有人知道魔女的地方。
知歸喚來附近森林的麻雀，讓牠傳口信給聲之魔女。身為半鳥妖的他自然是能和各種鳥類溝通；然而聲之魔女不只能和鳥類溝通，但凡有生命的各種生物她都能進行對話。接著知歸就在家裡等著。
沒過多久，知歸就聽到腦中響起聲之魔女的聲音：「回來了？」卻沒看見她的人影。
但知歸也不介意，就坐在椅子上對著空氣說：「是的。」
「你的決定？」
「嗯……妳能不能先聽我說些事？」
「好。」就算聽出知歸語氣中的猶豫，聲之魔女仍然沒有出現。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知歸對於他的生父有了不少了解。知歸住在村子裡的第一天，他就已經問清楚男人的來歷。
男人被他原來村子裡的人們當作是祭品獻給某座山上的妖怪們，然而其中有一隻杜鵑鳥妖愛上男人，便保護著他，男人最後也因為日久生情，跟杜鵑鳥妖有了孩子。
但是杜鵑鳥妖的習性跟一般的杜鵑鳥是一樣的，所以杜鵑鳥妖告訴男人她將卵產在別的地方，並且提出想和男人一起回到人類的村莊裡生活，等到他們的孩子讓其他鳥類孵出來之後，杜鵑鳥妖再將孩子接回來跟他們一起生活，男人也同意了。
但是現實沒有實現他們的美好理想。
男人跟鳥妖瞞著其他妖怪們離開山上，回到男人的村莊，結果村莊裡的人一看到鳥妖便嚇得四處逃竄，最後甚至有人拿著鐵耙、鐵鍬出來準備要趕走他們。
然而當他們逃回山上時，已經有妖怪發現他們離開過的痕跡。對於那些妖怪來說，只要離開這個地方就等同於背叛，所以杜鵑鳥妖被殺，男人則是被囚禁起來，當作是妖怪們獵食其他人類的誘餌。
男人就這樣被妖怪們利用了十五年，直到某天趁著妖怪正大快朵頤著大餐時，牢籠也已經破舊不堪，就這樣逃了出來。
正好開始下起好幾天的雨，讓妖怪沒辦法找到他的蹤跡，他才能完全逃離那樣悲慘的生活。
能幸運獲救、救他的人又是自己的孩子，那又是另外一個奇蹟。或許是上天為了補償他不被人類接受、又失去摯愛、也不知道親生孩子的下落，於是讓他的下半輩子可以獲得他應有的生活。
說完，知歸低垂著頭不發一語。於是聲之魔女首先打破沉默：「那是你的家，你是該回去的。就算今天那個男人沒有出現，我還是會讓你離開這裡。」
「可是妳……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啊……！」
「夠了，我虛度百年時光，有人願意耽擱我片刻光陰，我反倒該感謝那個人。抬起頭。」
知歸照著聲之魔女的話做，就看見聲之魔女站在門口。她微笑著、張開雙臂。
知歸毫不猶豫地起身向前、抱住聲之魔女，聲之魔女也回抱著他。
「別忘了，你名字的意義。」
「知道了。」
隔天，聲之魔女的家再也沒有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而原先村民們還會很熱絡地造訪魔女的家，但是自從知歸住進村子之後，漸漸地回到最初的樣子，只剩與她交好的中年男子和神父偶爾會過來。聲之魔女覺得沒什麼，反正她本來就喜歡安靜一點。
但是有一次，中年男子的孩子過來。聲之魔女記得他比知歸大了兩歲。
「妳以後別再過來村子裡了，這是老爸交代的，妳不聽的話他會生氣的。還有，這陣子我們都不會過來，先跟妳說一聲，免得妳擔心。」
聲之魔女點頭答應，也沒有多問原因。她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男子的孩子。
某天，聲之魔女在夜裡被奇怪的聲響吵醒，她請夜鶯替她去查看狀況，得到的回覆是，一群人類拿著火把跟武器朝著她家走來。
夜鶯叫聲之魔女快點逃，而聲之魔女對現在的狀況相當茫然。
聲之魔女繞了遠路，避開朝著她家走來的村民，奔向村子。
就算中年男子曾經告誡她不要出現在村子裡，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聲之魔女還是想去看看狀況。但是越靠近村子，聲之魔女就越疑惑。
火光將村子裡照得跟白天一樣。
最後映入眼簾的只有舔拭著黑夜的火舌，和傳入耳裡痛苦的哀嚎聲。
「快看！是魔女！不是有人去抓魔女了嗎？」馬上就有人發現聲之魔女。
聲之魔女立刻抓住那人的肩膀，直直盯著她的雙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做？……」那雙眼睛沒有一點情緒。
聲之魔女聽得出來，那些正在痛苦哀嚎、被熊熊烈火焚燒著的，正是與她交好的
中年男子一家和神父一家。
那人被嚇得什麼都說了出來：「因為妳威脅到我們，所以我們才這樣做啊……」
「所以就把同為人類的他們也牽連進來？」聲之魔女不在乎為何相安無事的村民會認為她的存在威脅到他們，她只在乎那些與她世代交好的人們。
「那是因為他們幫的是妳，又不是我們……」
周圍聚集越來越多人，但都沒人敢靠近聲之魔女，怕一個不注意就會被聲之魔女攻擊。但是聲之魔女其實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傷害到他們。
聲之魔女緩緩將視線移到烈火上：「那知歸呢？」她並沒有聽到知歸的聲音，整個村子都沒有。
「子規……他也在抓魔女的人裡面……」
聽到這裡，聲之魔女鬆開手，步伐踉蹌地走到烈火之前，接著便跌坐在地，無力地聽著哀嚎聲逐漸轉小，最後消失。
她什麼都做不到，沒辦法傷害那些村民，也沒辦法拯救火焰中的友人。
然後，就這樣沒了，什麼都沒了。那個最初願意聽她說話的人的血脈沒了，一個都不剩了；維持百餘年的和平也沒了；就連那個願意耽誤她片刻光陰的孩子，也沒了。
在旁人眼中，聲之魔女沒有哭，也沒有其他情緒，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邊，看著火焰越燒越烈。
「他們回來了！聲之魔女在這裡！」
「母親在這？她知道了？」
「先把她抓起來！」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聲之魔女感覺到被人架了起來，便看向眾人。知歸也在人群裡，許多人拉著他。
「母親！」知歸喊著。
「子規！她不是你的母親！她是邪惡的魔女！」
「你們騙我！」知歸奮力掙扎，最後被壓制在地上。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聲之魔女的腦袋才開始繼續運轉。原來她還有，沒有失去的東西。
她緩緩張口，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長年沒有開口說話，導致聲之魔女的聲帶有些退化。好不容易能發出一點聲音了，卻是沙啞到無法清楚辨識聲之魔女到底說了什麼。
但是知歸聽懂了，他聽到她母親說了什麼。
「知歸……我想回家……」
那是聲之魔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還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
於是知歸展開他隱藏許久的翅膀，嚇得眾人驚呼並且紛紛逃離，接著他颳起一陣風，讓架著聲之魔女的村民鬆開手。
聲之魔女再度癱軟在地，知歸立即上前將她抱起。
「子規，回來！」他的生父怒吼。
「抱歉，我想我還是當母親的孩子比較好。至少母親不曾奪走任何人的性命，但是你……」知歸看向熊熊大火皺起眉頭，露出哀傷的表情：「奪走的不只是生命，還有人性。」
有那麼一瞬間，知歸好像在他生父、還有眾多村民的背後也看到翅膀。
一雙雙屬於惡魔的翅膀。
話落，知歸便帶著聲之魔女飛離了村子，飛到了很遠很遠、沒有人知道魔女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