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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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04
「榭娜,我都認不出妳了,女大十八變啊。」

「嗯……」

海蝕洞穴深處的集會場中,鐵鍋冒出陣陣白煙,洞窟對流讓海鮮香氣繚繞。伊庫瑪與挑戰者們坐在一起,父女重逢,氣氛卻有點尷尬。

「靠近看還真有點像……妳母親。」

「我對媽媽沒什麼印象。」

「是嗎……畢竟那時妳才幾歲……」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很難接上話,複製士兵在一旁看著,這種複雜情感跟他無緣。

「那時候我還沒準備好當父親……妳回來,是要對我報仇嗎?」

榭娜低頭不語。

「只有那樣的話,妳就不應該輕率挑戰,想要這個名號的不只有妳。」

少女察覺四周的敵意眼光,不少人想趁伊庫瑪重傷時拿下大位,卻被一個外來者搶先。

「我來這裡,只是想改革燧石部落。」榭娜用直率的雙眼看向伊庫瑪。

「哦?改革?」

「燧石應該跟上時代,建立家園、建立制度。」

「要讓這些過動的傢伙定下來?妳可知道,說比做容易太多。」

「那就讓我做做看。」

大男與少女互瞪,傳統與革新衝撞,在場的戰士們都開始思考,他們以堅守傳統為榮,但是變革的可能性也讓內心悸動,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開疑惑。

「訂出時間吧,伊庫瑪,你開什麼機體都可以,但是,請提供列表上的零件給我們,整備機甲就是我的戰鬥。」

「嘿嘿,真強勢,遺傳到蘇拉哦……」伊庫瑪站起身,對所有族人大喊:「明天正午!卡涅特‧榭娜將行使決鬥權,與我爭奪伊庫瑪之名號!」

宣言一出,戰士們紛紛舉杯歡呼。凝重氣氛化解,戰鼓高揚的節奏中帶著新希望,父女倆的臉上是面對強敵的笑容,複製人熟悉那個心情,他也笑了出來。

喧囂鼓聲持續鳴奏,直到太陽升起。

四弦琴低沉穩重的震音加入合聲,戰士們聚集在海岸平台,圍觀著決鬥場上的兩台納蘭。

「右邊角落……伊——庫——瑪——!」

雪賊首領爬上他的機甲,這台納蘭雖然沒有火紅塗裝,但外露的動力部件十足粗暴,而它的頭部駕駛座依舊是露天設計。全身捆著繃帶的鬥士握緊操縱桿,「巨焰Jr」對空揮出一套拳技,風壓直逼對面兩人。

「左邊角落……挑——戰——者——!」

「看來性能差距很大……」小白坐進他的納蘭,祖傳機甲看起來只加裝了幾塊鐵板。長途跋涉與熬夜整修,挑戰者的疲勞已經接近極限,「不過,我們有料中對方習慣。」

「算準時機,使用殺手鐧。」榭娜指著儀錶板上的紅色按鈕,對小白豎起大拇指。螺聲響起,她在整備台上目送爺爺的機甲走向對手。

「幾塊裝甲和兩根暴牙,就想打敗我?」雪賊首領對小白叫囂。兩機就戰鬥位置,排氣管噴出廢氣,小白也不甘示弱。

「這台名叫『狼虎』,那兩根牙是致敬。」

「哼?對了,你跟Rebell-s的帝國人是兄弟嗎?他怎麼會讓你淪落到這裡?哈哈哈!」

「閉嘴……」不等開戰訊號,小白率先發動突擊,狼虎對準暴露在外的伊庫瑪本體揮出鐵拳。

面對敵襲,巨焰Jr彎曲右臂,肩部馬達發出尖銳聲響,冷卻液與火花從手肘位置噴射而出,迎擊的鉤拳瞬間粉碎了狼虎手腕部件。

「只要我露在外頭,攻擊就只會朝我來!」伊庫瑪順勢打出左拳,往敵機胸口轟去。狼虎硬是吃下一記,向後滑了數尺跌倒在地,巨焰Jr不留情地跨步追上。小白忍著疼痛,操縱機體扯下毀壞的右手往對面丟。

「哈!別自暴自棄啊!」輕易擋開飛臂,伊庫瑪視線搖晃了一下,當他再度聚焦到敵機時,發現對面駕駛艙呈開啟狀態,帝國士兵正微彎雙腳。

「相信妳囉,榭娜!」小白咬緊牙根按下按鈕,啟動緊急脫離裝置。駕駛座下方瞬間炸裂,推動座椅與鬥士飛向巨焰機甲,義肢加裝的兩片彎曲鋼板,讓小白彈射時增添更多初速,他在空中前翻一圈,用腳底暗器刺向伊庫瑪。

啪!沉重觸感無疑是直接命中,但小白從衝擊中回神時,發現義足上的刀刃被粗壯手掌緊緊鉗住。

「真假!」

「好招……可惜,飛踢我早就見過!」

伊庫瑪抓住小白的腳向上猛拋,讓他上下顛倒,再順勢從後擒抱住他的腰間。巨大壓迫感重擊內臟,彷彿有頭巨獸要把小白直接折成兩半。

「嗚嘎啊啊……」
「想肉搏,就別後悔!」

「小白!」榭娜拿起遙控裝置,讓狼虎啟動噴射推進,巨焰Jr被撞倒,頂端兩人也被震落於地。挑戰者脫離險境,但觀眾也開始躁動,因為一連串的行動跟理想對決相距甚遠。

「臭小鬼!只會耍小手段啊!」「失格啦!失格!」

「正面對決怎麼可能打贏!」榭娜在陣陣噓聲中努力回擊,她的聲音逐漸沙啞:「小白,加油……」

「還沒完!」煙塵中傳來的,是雪賊首領的吼聲,「沒人倒下,不準中途喊停!」

吵雜聲消失,眾人屏息關注兩名鬥士。伊庫瑪的巨影不動如山,小白努力撐起身體,但他的左腳義肢損壞,所以只能跪著。

「這種狀況下,你還想怎麼掙扎呢?帝國人。」

「想知道就過來。」

「嘿嘿,看你腳都廢了,我就好心過去吧。」

全身繃帶的巨人步步逼近,小白集中精神思索對策。

「你跟榭娜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可惜……」

既然是人類,必會有弱點,鋼鐵身軀也會有鍛鍊不到的地方。

「可惜,決鬥必有輸贏……」

右腳義肢是唯一武器,鎖住喉頭截斷血氧供應,多強壯的人都會倒下。

「你是可敬對手,報上名來。」

「我的名子是……」

馬哈拉‧提卡,目標是天的男人,將全力往上跳躍,如猛虎般飛擒敵首。複製士兵壓低身軀,準備等敵人接近時飛撲。

不對,這招行不通,上次就是這樣敗北的。小白懸崖勒馬,壓下衝動。

「名子什麼的……我沒有。」

「那就在無名塚裡面腐爛吧!」

伊庫瑪狂奔而來,小白沒有朝天跳躍,反倒是緊貼著地面滑進大漢雙腳之間。

「從下面?嗚……」

無名的鬥士趁對手反應不及,用他的義足重擊股間要害,雪賊首領痛得彎下腰來。利用這個反射動作,小白朝上伸出雙腳,緊緊鉗住對手的脖子。

「混蛋……」伊庫瑪喉頭承受著巨大重量,小白用右腳大腿與木製義肢壓迫兩側頸動脈,再用雙手緊扣讓對方難以掙脫,突然,鐵鎚般的大拳頭落到無名鬥士臉上。

雪賊首領維持姿勢,直接從上方痛毆小白頭部,但他依然死不放手。要不是義肢直接釘入大腿骨的金屬覆膜,現在早就被折斷了,小白被打到失去視力,全靠伊庫瑪痛苦的吼聲維持意識。

「拜託……」榭娜摀住嘴巴,決心要睜大雙眼見證到最後。

挨了一陣痛打,小白感到自己被猛烈抬起。大漢想把他砸到地面,但他也趁勢移動到大漢背上繼續箝制,這個位置讓義肢直接頂住喉頭,阻斷血液又壓迫呼吸。

「嘎啊啊……喀……」

悽慘的激鬥並非一擊決勝,而是緩慢又痛苦地落幕。

伊庫瑪失神倒下,決鬥場鴉雀無聲,出乎意料的光景,讓燧石部落不知如何反應。榭娜直接跑進陣中,奔向癱軟倒地的夥伴:「小白!還活著嗎?」

「哈……哈……咳咳……」滿臉是血的複製人喘著大氣,烈日刺痛他腫大的眼睛。我們贏了,這四個字不斷迴盪在耳邊,大腦卻只是充滿多巴胺帶來的愉悅。

無名鬥士什麼都沒有,但是他打了一場勝仗。

「他們要當首領了嗎?」「這種決鬥,不算吧?」「要等老大醒來?」

遂石醫師上前檢查倒地的大漢,觀眾們又開始騷動。異鄉人成為眾矢之的,榭娜擋在小白前面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她感到背後有一股氣勢緩緩逼近。

「小白……」榭娜本能地閉上眼睛,連日疲勞讓她瀕臨崩潰,這場挑戰說什麼都要成功才行。無言接近的腳步聲非常嚇人,而複製士兵已經無力起身。

「小白不行就換我上……」做好覺悟面對遮天蓋地的巨影,榭娜卻感到手臂被粗糙又溫暖的掌心包圍。

「她們贏了……」伊庫瑪抬起女兒的右手,宣告挑戰者的勝利:「今晚,我會傳承伊庫瑪之名號。」

無言的掌聲響遍海岸平原,小白被抬去治療,伊庫瑪轉身離開,榭娜也跟了上去。

盯著那個背影,女孩這才意識到那個肩膀多麼巨大,背負了多少東西。

「爸……爸?」

伊庫瑪回頭,從繃帶中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傲氣中又帶有幾分自豪。

「妳們很強啊,榭娜!」